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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骥决定创业。
在毫无经营背景的情况下。1996年年初,他注册成立公司,仅半年就写了一个网络社区聊天程序。“Anonet,日语里开始要讲话的意思。”李骥把唱歌赚的钱都投入其中,兼任系统研发主管,包揽研发、维护等一切技术支持,带着两三名员工。
大学毕业后,李骥曾做过硬件维护人员、资深程序设计师,这让他创业时有了些许底气和期待。
在网易、新浪相继成立之前,Anonet在台湾已经人气十足了。“没有推广,就你做得最棒,人流量很多。”虽然Anonet在第一年就成为台湾点击率前十的网站,但人们对李骥的“歌手”定位还是把他推向了反面,舆论认为他在耍花拳绣腿。
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李骥一口气出版了4本图书:《计算机神童李骥的CGI教室》、《2015.李骥.com》、《恋爱经济学》和《无线网页制作实务》,还成为微软windows98中文版代言人。那段时间,他在网络上的签名落款是:我就是那个电脑神童李骥啦!这个签名没有人们赋予林志炫的响亮:情歌王子。 1998年3月,林志炫发行首张国语专辑《蒙娜丽莎的眼泪》。同年,他在复旦大学的首场校园演唱会获得了极大成功。据传,疯狂的粉丝挤破了礼堂的古董门。
“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都要去跟才过去的你比,那是最痛苦的时候,怎么做都首先要考虑别人的看法。”从小不喜欢读书的李骥想到读书。“我念了书就是好!跟唱歌不搭界。”
1998年上半年,李骥决定报考台湾元智大学资讯传媒研究院在职研究生。他被录取也确实引发了一阵轰动。
他开始不断发表自己对演艺圈、互联网的观点。他去计算机学校讲课,在《中国时报》青春网络版写专栏文章,去電台、电视台客串主持人,成为微软windows98中文版代言人。他急于获得新认可。
在还不会制定战略发展规划,不会计算成本与产出比时,他就把所有的钱都投给Anonet。“我们只是想办法在技术上使人满意,想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收会员费。会员费比投入少得多。”现在他明白,“点击率就是很好的商业点。根本不需要收会员费,就是把点击率做上去。”
1999年10月,元智大学经济学院院长郑凤生邀请李骥加盟讯通,与他一起创业,由李骥负责移动互联网业务开发。“我们是最早的一批ICP。”李骥对新事物充满好奇。Anonet已经入不敷出许久,郑凤生爽快地并购了Anonet。
到第二年,讯通估值由100万新台币飙升至近两亿元新台币。郑凤生非常看重李骥,派其到北京负责运营讯通赛博网。
“时不我与”
这一年,林志炫凭借单曲《单身情歌》红透了海峡两岸。
在北京,只要搭出租车,电台就在播《单身情歌》。“听到林志炫,就会想起优客李林,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志同道合的默契。”听到电台DJ怀旧而煽情的解说,李骥只有苦笑。
他很骄傲,不愿在这场隔空较量中认输。这种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从1995年“优客李林”解散就未曾散去。
“《单身情歌》实在是太红。”李骥说,“他(林志炫)终于有一首自己唱的歌。”但他和林志炫不约而同地不喜欢这首“太商业的歌”。林志炫离开了索尼唱片,单干炫音音乐。
李骥拼命想要得到更多关注。在北京,他发现,WAP手机无线上网的用户群数量非常庞大。他想以此抢占商机:讯通赛博作为无线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可以为用户提供手机上网收发电子邮件、无线交友、娱乐互动、短信点歌等服务。其中,无线游戏特色服务最让李骥得意:“用短信做MUD,与用户之间进行游戏情节的互动。”每次收取服务费0.1元。“一毛钱怎么可能赚钱?”郑凤生不以为然。
李骥还没等到风光就触碰暗礁。由于与郑凤生意见相左,李骥选择离开。郑把一沓财务报表扔给李骥,让他承担Anonet欠下的所有债务,包括郑的二次投资。
“不到1000万台币。”所有的计较和较量都在顷刻化作乌有,他逐渐膨胀起来的自信被打回原形。除了债主追着他要钱,没人再追着他。
他躲到朋友小英的公司。小英是李骥读研期间的朋友,公司只有5张很窄的办公桌。李骥选了其中一张作为自己的栖息地。
白天,他似睡似醒偶尔替小英写写程序;晚上,他蜷缩在桌子底下睡觉,一定要打开电脑,听着电台里很老很老的台湾段子。半夜惊醒,听到电脑里的人声,“觉得自己不这么孤单。”他害怕听到熟悉的事,害怕见到熟悉的人。
“时不我与。(对任何事都)没有了概念。”3个月,李骥无所依傍,饿了就跑到台北市火车站旁边的南阳街猛吃一顿,“饭、汤不收钱,35块台币可以吃到饱,一天只吃一顿。”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想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比的是怎么融资、上市,也许我也会那样做,从他们(商业竞争对手)身上学到,但是我去跟一个没有可比性的对象比,我没有办法从他身上学到任何东西。”
“我就是过气歌手李骥”
为了还债,李骥悄悄应聘了神达电脑软件品质管理员。因为与日本友商的一次谈判表现出色,公司派他到上海担任数码产品销售总监,负责新款掌上电脑品牌推广和销售。
他为此次远行找了一个很好听的代名词:流浪。“其实就是逃避。不能回家,回去债主要找你。”遇到媒体,李骥就向他们讲述自己“浪漫的流浪基因”,还与已经过世的父亲曾经在北京长安街阅兵楼喝下午茶的生活联系起来,以此证明“子寻父迹”。
“哪有那么高(的立意),只是为逃避找了一个借口。”
逃不掉的,往往是自我安装的比较与被比较的宿命。2001年9月8日,林志炫演唱会第一站在杭州举行,林志炫邀请李骥前往。他独自坐在看台上听林志炫唱他们的成名曲《认错》《just for you》,泪流满面。
来到上海的李骥,同台北一样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那时候只想着给我多少工资。就想着往上升(职)就好了。”短短一年,掌上电脑在大陆的市场占有率从0变成10%。“品牌建设”成为李骥的新坐标。他甚至想:给我10分钟时间,我就能把自己推销出去。他想要推广“李骥”品牌。
他并没有完全停止演艺事业,还时常收到各种访谈节目的通告,他没办法脱离那个圈子。“我是一个明星,我还有一些能量,我还可以做一些事情。”
2003年9月,李骥在上海遇到了10年未曾谋面的老友——胡志祥。胡是李骥读专科组建乐队时,除了林志炫之外的另一名主唱。胡志祥已是AMW(美国知名品牌Amphion MediaWorks,主要从事IT产品研发制造)中国区总裁。他邀请李骥担任副总裁兼品牌总监。与胡志祥一起,李骥量身策划了“一网打尽,有教无类,机不可失”营销策略,并且大胆开启了网吧模式:网吧主只需支付40%首付款,就能购买AMW网吧专用电脑。他们的操作模式引来无数跟风者。
李骥自以为能掌控全局的骄傲,终于在一次次逼近内心底线的暴露中败下阵来。
低调转身
他失声痛哭。
当林志炫继续钟情于挑战高难度歌曲时,李骥又选择了一个没有可比性的领域——心理咨询师。
在华东师范大学,在一次实习督导中,导师与李骥进行了一场心理咨询。“我走进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内心世界。”内心的那个“他”那么恐惧,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什么都做不了,周遭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相信他、爱他。“我在20位同学面前失声痛哭。当时没有特别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解脱了一部分,明白了一些事。”
曾经,“为了求一个才华的认可,多人少辗转难眠”,后来不断地寻求比較与被比较,不断地逃离又靠近。“人对于自己的认可这件事情很要命,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取得一个对自己的认可,只能是相对的。”
李骥不停地想要切割过去,“又爱又恨,既没法拿起来又没法放下。”“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放下‘明星’,因为我们有这样的特质,还是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2008年,读完心理咨询师课程的李骥参与了汶川地震的心理辅导志愿者工作。“我们觉得不太可能的事情他都去做。”他的朋友Allice惊呼。
此后,Alice也与李骥一起开发儿童情商课程。李骥偶尔接到通告,与林志炫一起上《王牌大明星》、《音乐万万岁》等台湾娱乐节目,多半是满足人们的记忆重温。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林志炫这辈子可能都受困于优客李林,但已经没有必要去强化了。
这一年,李骥结婚、生子,开始给更多孩子写故事,出书教导年轻的父母们训练孩子的情绪。《地震后儿童和青少年团体心理游戏培训手册》、《和自己的梦在一起》、《睡前15分钟改变孩子的一生》、《情商故事教出棒小孩》……
出版社的编辑还是会在封面上醒目标注——“曾经的优客李林”。
2012年,李骥第三次创业。他在台湾经营起一家幼儿教育机构——优儿大脑科学培训机构,同时加入了宝贝全计划的创业团队。
宝贝全计划即将宣布完成数百万美元A轮融资的详细情况。随着融资、增资的完成,公司将在今年开展线下课程培训、儿童测评等项目。
“他能更好地理解创业是怎么一回事。”Alice说李骥常常给团队讲“创业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也会分享自己数次创业所面临的压力。Alice看不到“明星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很务实,很谦虚。”现在,Alice和李骥带领团队已经完成了一项儿童发展测评模式,这将是宝贝全计划重要的盈利点之一。
“我现在也会(和林志炫)比,不能不承认,只是现在没有以前纠结。我蛮希望林志炫做林志炫,把重新出发的自己做好就好。如果有人欣赏,他应该要继续唱歌。”
如果可能,李骥想把生命中“优客李林”和“创智赢家”的部分拿掉。唯一留下的,只有这样一个场景——
他淡淡地弹着吉他,林志炫站在身边淡淡地唱着歌。“好像在我们最年轻的时候在民歌餐厅唱歌的感觉。”
“喂?李骥,是我。”兴奋而熟悉的声音。“退伍了吧?开始工作了?还想唱歌么?我现在在基隆这儿一家民歌餐厅驻唱,我想找你一起……”二十多年前,就在李骥以为梦想破灭,而他也将打工谋生终老时,他等到了林志炫的电话。
可是没有如果,生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