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吧 一个未来之星的中国式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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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面吧分家后,俞昊然带来团队改名计蒜客,这是计蒜客团队

  一直以来,俞昊然都认为自己是泡面吧当仁不让的老大,持有公司最大的股权。但到了今年4月,他看到一切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他发现,在给投资人的PPT里,自己的简历不再像最初时那样,放在第一页,取而代之的是王冲的;而在媒体报道中,王冲俨然已是公司的一号人物。他感觉自己的主导权正在被剥夺。
  俞昊然是一个敏感的人,他觉得这些现象有些奇怪,开始对合伙人王冲产生怀疑。他开始有意关注王冲。甚至以公司名义,针对专访王冲的文章发表更正声明,提出修改意见。
  毕竟远在美国,他开始忍耐不住,不久,办理了休学手续。5月17日,他在芝加哥登机,次日回到了北京。
  俞昊然回国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位于北京苏州街附近的公司办公室。他说,发现一切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第一次看到,公司与英诺天使基金签订的投资协议中,自己最初抗议的条款并没有修改。
  这个条款是专门针对俞昊然的特别约定,要求他必须在今年6月30日之前回国全职创业,否则,名下股权将收归天使投资人。同时,俞一旦违约,将会被解聘。
  “我今年12月才毕业,不可能做到的。”俞昊然说,他没有答应这个约定。
  这是俞昊然第一次看到投资协议的最终版。此前,王冲和严霁玥会通过邮件发来条款给他。他很愤怒,因为协议上有他和王冲、严霁玥的签名,但在天使投资协议签订时,他在美国,从未签过字。他称,有人伪造了他的签名,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引入天使投资达成协议。
  他觉得有人想与他争奪对公司的控制权,他开始调查王冲。

说谎者


  俞昊然最关心的当然是股权问题。工商档案资料显示,泡面吧初始股权结构为:王冲占65%,俞昊然占25%,严霁玥占10%。
  按照王冲的解释,他实际占股30%多一点,代持了部分期权,是最大的股东。俞昊然介绍,王冲共代持了16.67%的期权。这意味着,王的实际持股比例超40%,远高于俞。这样的说法,俞昊然并不同意。
  5月26日,俞昊然和王冲、杨斌等人来到合肥,找到俞的父亲。这名计算机教授让双方将此前的口头约定,写成文字。   王冲描述,引进天使投资时,因为天使投资人要求有一个人占大股份,全职工作,而俞昊然要在美国留学,大家为了能够成功融资,同意这样的股权分割方案,他做大股东。之后,进行新的融资时,先稀释王冲的股份,直到股份比俞昊然高1%时,再同时稀释两人股份,一直到与严霁玥的股份接近。最终的结果是,三人股份大致相当。
  俞昊然的说法却截然不同。他向记者介绍,在引进天使投资之前,他与王冲曾口头约定,为满足天使投资人要求,王冲暂为第一大股东,等天使资金入账之后,两人股份对调。出于信任对方,两人并未将这些约定记录成文字。
  这样基于相互信任的口头协议,最后却让双方互不信任。
  “为什么他比我高1%,他曾说投资人不希望股权平均,为什么最后却稀释到差不多。”俞昊然斥责王冲制造谎言。
  天使投资人王晟的说法是,他印象中大股东是俞昊然,占股比例比王冲与严霁玥两人总和还多,看到最后结果相反,他想也许双方有某种约定。
  原想做和事佬的杨斌夹在中间,不知该相信谁,他认为,两人说的不一样,肯定有一个人撒了谎。

导演


  15分钟。
  这成为希望与失望的分界线。15分钟之前,泡面吧是一家充满潜力的创业公司,估值接近一亿元,也许未来将成为一家明星公司;但在15分钟之后,一切都变了。
  6月17日晚,一场暴雨持续洗刷北京城。
  苏州街附近的纽约客公寓,俞昊然坐在办公室里,他感觉这个夜晚将会发生什么。已经9点多,员工都已经下班回到集体宿舍,只剩下王冲、严霁玥、杨斌三人。他们开始讨论泡面吧的未来。
  一天之前,泡面吧A轮融资走到了最后一步,他们收到了多家投资机构给出的风险投资协议书。俞昊然和王冲等人需要找一家适合泡面吧的合作机构,只要他们在协议书上签字,他们将以20%的股权,获得超过200万美元的A轮投资。
  俞昊然和他的合伙人,对照风险投资机构提供的投资协议书,逐条分析细则。他们进展顺利。但到最后的条款,他们停了下来。
  “我为什么不能当最大的股东?”作为这家公司最早的创始人,核心技术人员,却不是第一大股东,俞昊然首先提出质疑。他称,按照天使投资前的约定,A轮融资时,他的股份将与王冲的对调,重新成为第一大股东。
  王冲则提出稀释股权,最后他与俞、严二人股份相当,并坚持自己的股份比俞的多1%。
  双方争执不休,不肯让步。
  俞昊然彻底愤怒,“我不干了,你们自己玩吧。”他迅速站起身来,左手从桌子上抱起自己的电脑显示屏,右手提着键盘,走出办公室,最后扔下一句:“我爸说得没错,你们就是欺负我。”22岁的俞昊然,身高超过190厘米,出门时几乎边走边哭。“看着有些不忍。”杨斌回忆,他们都还是小孩。
  其他三人劝阻,但是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俞昊然消失在楼下的夜色里。
  办公室里只剩下王冲、严霁玥和杨斌三人。王严两人坐在椅子上,带着失望与怨气,说着气话。
  “我想大家肯定走不到一起了。”一直置身事外旁观的杨斌判断。
  15分钟后,俞昊然突然回到办公室。他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让王冲等人几乎绝望。这名年轻的创业者向他的合伙人宣布了两个消息:
  他刚刚删掉了存放在Github(代码托管库)上的泡面吧网站代码,自己保存了副本。他写了两封邮件,一封给全体员工,一封给投资人,两封信将在一个半小时后自动发出。他觉得王冲在与投资人洽谈时撒了谎,他要“说出事实”。
  听到这些消息,王冲整个人都软了。他说在那一刻,自己的心如同死了一样。如果真如俞所说,没有了代码,他将会失去一切,他没有了话语权,甚至这家公司也将自此消失。他看到严霁玥在一旁哭泣。
  这是俞昊然乐意看到的,他把对方描述成小绵羊。他说,在此之前,自己是一只羊羔,无论是面对投资人,还是在公司员工面前,都很被动。
  王冲认为这是俞昊然精心设置的一个局,“他不可能在15分钟内做这么多事情。”这天晚上之前,俞已经写好剧本,准备充分。王觉得很难受。
  “没错,我是演了一场戏。”俞昊然为了吓唬王冲,不惜自编自导自演。他知道当晚的讨论一定会矛盾重重,事先写好两封邮件,备份代码。“那些信都写好了,没有真发出去。”俞说,他想通过这种极端举动,吓唬王冲,看看对方的态度,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后者回心转意。
  几个人又开始争吵。不久,王冲一度表达了和解的意愿,他希望能把泡面吧继续做下去,不该让这个项目因此黄了。他觉得,不论如何,应该坚持做A轮融资,先把钱拿到手。
  俞昊然则称,必须重新修订规矩,他是绝对老大,今后一人可以投两票。杨斌向记者回忆当晚的情形。王冲做了较大让步,杨觉得一切还可能挽回。
  俞提出,他要做公司CEO和第一大股东,他还要回去读书。王冲不同意。商谈从当晚10点到第二天凌晨。最终结果是,王冲做了让步,但很多问题仍难达成一致。
  之后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最初的天使投资人王晟数次找到俞昊然、王冲等人,希望劝和。在他看来,这个项目技术与运营缺一不可,一旦两人分开,项目也就黄了。
  杨斌心潮澎湃地放弃高薪工作,初到公司与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小年青一起创业,更不希望這个公司就此跨了,他也一直在试图劝说两方。在与王晟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他约了其他三人一起吃饭,仍想劝和,不料却是散伙饭。严霁玥主动提出离职,她想换个城市生活一段时间。王冲也觉得没法再一起走下去。大家开始讨论善后的事情。
  王冲向媒体称,当他发现一切只是早已写好的剧本,知道对方已经把他视为敌人,便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君子协定


  俞昊然和王冲曾经有机会避免这一切发生。
  泡面吧项目启动之初,俞昊然与创始团队拟定了一份“君子协定”,以示“亲兄弟明算账”。这实际上是一份创业意向书,详细规定了每个创业成员的分工、股份、期权,以及公司的5年规划、决策机制等。他甚至专门找律师朋友咨询,确定没有法律表述问题。
  “每个人都占有一定的股份。”俞昊然介绍,每个人最初股权相对平均,但随着各自工作量不同,在期权兑付之后,股权不会有较大差异。他在美国读书时的一个师弟是代码高手,当时各方承诺,从王冲的股份中拨一笔给这名师弟,最后他与俞持有大致相当的股份。同时,泡面吧重大项目需全部创业人员投票表决。
  2013年5月15日,俞昊然等人开始在这份“君子协定”相继签字。但是,直到当年8月,仍未签完。他的那名师弟最后离开泡面吧,只有他一人没有签字。这份看上去很美好的“君子协定”胎死腹中。
  “其实当时把这个签了也就好了,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俞昊然有些后悔。
  一名分析师认为,泡面吧内斗,源于缺乏规范,过于松散。一些年轻创业者常常因为一起创业,“兄弟情深”,忽视签订书面协议,最后在各种利益诱惑前,反目内耗。
  如今,俞昊然带领其他团队成员,借着朋友的办公室,继续运营泡面吧原有业务,只是名字已经换成“计蒜客”。王冲则组建了新的团队,同样做着与原泡面吧一样的事情,他说,他会坚持,两个月后,大家会看到他的成果。
  战争似乎并未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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