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调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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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幕下的小丑
  小丑就是左眼映出笑脸,右眼却流出泪水的人。
  第十三个受害者出现前,男人坐在琐碎时光的角落里,眼神飘忽而孤独地望向窗外。猫观察了他片刻,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小心地走过去冲男人笑道:“先生要续杯吗?”
  桌子上的奶和糖还在,男人的眼睛漂亮到一向对容貌自信的猫都有些嫉妒。阿玛尼的新款衬衣,普拉达的西装。如果不是在装,这个男人算是极品。
  咖啡厅里飘着钢琴曲,雨又下了起来,外面很冷。猫知道今天瑞贝卡不会来了,这样的天气瑞贝卡出现在店里的几率比看到一条恐龙在街上跑还要小些。
  但几率这样小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瑞贝卡坐在西装男子面前的时候,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上去倒咖啡,直到瑞贝卡有些怒气道:“我不要。”
  猫吓了一跳,转身离开时听到西装男子清淡的声音。
  “瑞贝卡,你明白事情对我们的重要性,如果这件事能完满解决,那件事情会有更大的转圜余地,你好好考虑一下。”
  西装男子目光温柔,瑞贝卡的眼里却冒着火。这样的瑞贝卡,猫很少看到。从瑞贝卡历来的行动能力看,那个咖啡杯里的勺子任何一个角度都足以割开西装男的脖子。
  瑞贝卡最终没有爆发,长长的波浪卷在手指间,装作不在意地说:“下次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西装男子一笑:“我却很乐意为你效劳,瑞贝卡小姐。”
  西装男子出了酒吧。瑞贝卡摔碎咖啡杯还不解气,一股脑连桌子都掀翻了。猫笑着回头,狭长的眼睛迎上瑞贝卡,微微一笑脱下围裙道:“四个小时,我下班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打碎的东西我一概不负责收拾,转而又对弹钢琴的人说:“Blind,我一会儿来接你。”
  看着那只骄傲的小猫咪离开,瑞贝卡微微叹了口气,小小的酒吧里只有她和那个在弹钢琴的盲人,从背影看过去盲人的身材单薄,发丝是微栗色,消瘦的手指像蝴蝶一样在黑白的键盘上跳舞。一地狼藉不堪,耳边却是优雅的卡农。
  许久瑞贝卡调了一杯鸡尾酒坐在弹钢琴的男人身边,声音有些无力地说:“有没有兴趣接生意?”
  Blind侧过头,微微一笑,除了猫,很少有人敢这样看他的眼睛。这些年,猫一直以宠物的姿态在他身边,享受宠溺和暧昧。瑞贝卡只是觉得Blind很有前途,又或许对Blind而言不应该用“有前途”来形容,他绝对是这个行当的王者。
  “《杀手法则》第三十三条,正义的化身可以免除死神的眷顾。”Blind的声音很美妙,略微沙哑,带着点沧桑的感觉。
  瑞贝卡喝着鸡尾酒,声音略带不屑,“一个跳梁小丑,也配称为正义的化身?”
  几个弹跳的音符,像是在笑。Blind摇了摇头:“瑞贝卡,你开始不公正了,也许梁锦仁给你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一个杀手经纪最应该保持的,就是理性。”
  瑞贝卡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公正?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要和这两个字有关系。况且杀手这个行当,本就是为了不公正而存在的。”
  
  猫翻看着手里的报纸,等着快要出炉的蛋挞,蛋糕店的外面聚满了人,几乎人手一张报纸。也难怪,这是小丑第十三次的袭击,有人说小丑是个变态,猫却觉得他不过是个孤独的孩子,玩闹着寻找刺激。报纸爆料政治女强人竟然有个五岁的儿子,那个女强人在琐碎时光喝过酒,猫记得那酒是伏特加。而在乔克王子的论坛里,一张COS麦当劳叔叔的照片被顶置,黄色衣服的小丑画着一只星星眼和一只泪眼,猫记得有人说过,小丑就是左眼映出笑脸,右眼却流出泪水的人。这样的人注定有秘密,吸引猫目光的是他手里的斧子,斧头带着血。
  “十三号,朗姆酒蛋挞。”蛋糕店的胖服务员拿着猫的蛋挞大叫。
  迎着众人的目光,猫接过蛋挞,狠狠瞪了胖服务员一眼,猫曾和Blind说过,我真希望她胖死,该死的胖子。
  二 Blind的新生意
  斐济今年的雨水多得让人发怒,警讯大厅里满是等车回家的人,而十三楼的调查科却灯火通明。
  小丑的出现让整个城市沉浸在恐慌中,市民对警署的满意度日渐下降。梁锦仁抱怨着天气,又是雨,难道破不了案子老天爷都给他脸色看吗?助理艾曼放下调查表,还是没有线索,十三个受害者唯一的幸存者也只记得凶手的左眼星星、右眼泪珠和红鼻子,那是一个小丑。而且犯罪现场唯一的共性就是用血写成的Joker。小丑,难道又是一个爱好蝙蝠侠电影的笨蛋?
  艾曼看着梁锦仁皱眉,从怀里的一堆档案里拿出了最新的报纸:《小丑行凶,斐济的蝙蝠侠在哪里》
  “Shit。”梁锦仁是高级督察,从不爆粗口,自从小丑出现就破戒了。艾曼笑着退了出去,梁锦仁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瑞贝卡的身上,可瑞贝卡很不凑巧的,病了。
  猫缩在沙发上,Blind看着窗外,虽然他看不见。Blind的眼镜后面有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但遇到危险的时候这双眼睛会变换颜色,从海蓝变换成深蓝,猫永远也忘不掉第一次看那双眼睛的感觉,仿佛跌进大海里,四周都是鱼,很快乐很快乐。
  屋里都是朗姆酒蛋挞的味道,自从上次在厨房差点被烧死,那个精装的厨房猫就从来没有再进去过,以至于同为杀手的丫头出价三千要把她家的厨房买走,当然那个吝啬鬼并没有成功,猫记得自己把丫头赶出去的时候,Blind说:“小猫咪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毕竟她那里才有好猫粮可以吃。”
  丫头在这个行当的存在,猫一直觉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长着一张娃娃脸,行凶的时候还会叼着棒棒糖,半分杀手的样子都没有,远远看去,如果不是手里那把杀了太多人已经随着皮肉的磨砺而出现奇特弯曲的刀,绝对看不出她是个杀手。最变态的是,丫头虽在杀手这个行当不是很有名,但她却是这个杀手界最好的……厨子,而且她杀人和做菜用的是同一把刀。
  “喂,我们周六出去看电影吧?”
  安静的家里,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自从有了Blind,猫才有了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动物,被好心的Blind带回家收养,然后她怀着一颗报恩的心活在Blind的身边,甚至赶走了Blind的导盲犬。   Blind笑了笑,他知道猫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强烈,猫也是。果不其然,他还没有说话,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三声是瑞贝卡。
  
  瑞贝卡眼中的怒火能烧焦整个医院,护士小姐对这个漂亮又暴躁的女人有点畏惧感。
  “看电视,乔克叔叔又出现了。”瑞贝卡学着小孩子的语气,但是浓重的鼻音还是掩盖不住她感冒了。
  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对小丑的行为作出报道。Blind问身边的猫,“找到他,或许会更有意思一些?”
  缩在沙发上的猫口气仿若撒娇:“不如直接杀了他看看啊。”
  电视里漂亮的女记者说第十三个不明的死者已经验明身份,那个全身骨骼断裂的女尸正是前几日各大报纸上争相采访的政治女强人, Blind道:“猫,也许他在玩一个游戏,老鼠与猫的游戏。”
  梁锦仁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猫首先想到的是那双略带忧郁的眼,那是至今唯一能和Blind的眼睛媲美的眼睛。梁锦仁道:“猫小姐,瑞贝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手续我已发到你的邮箱,如果Blind在五天内找不到凶手,我们的交易便作废。”
  猫笑道:“好,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梁锦仁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不觉皱了皱眉,猫,躲在阴暗的角落,喜欢在夜里杀人,擅长致命一击,甚至可以在十二楼的高空瞬间消失。瑞贝卡手下到底还有多少神秘的人,或许在案子结束后,他要为瑞贝卡搞一个庆功宴。
  三 暗调
  华盛顿砍了小樱桃树得到了父亲的表扬,而他呢?斧子狠狠地劈在沙发上,他花哨的脸上带着些惆怅。
  雨停了。他很讨厌雨夜,他永远都记得十二年前的雨夜自己失去了什么,而这个镜子里的麦叔叔成了她和他这十二年来唯一的维系。也该是那些人出动的时候了吧,小丑这样想。蘸着红色的血在嘴上画上了最完美的微笑,对,就要这样笑,你是个小丑。
  女孩开着那部跑车回家,硕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住,父母双双海难而死留给她的除了钱还是钱,电视里对明星八卦报道中偶尔也能听到她这个败家女的名字。
  小丑看着穿着招摇的女孩上楼,黄色的身影动了动,手里的斧子在水晶灯的映衬下散着寒光,雨夜里红色的假发贴在头上有种颓废感,可他脸上还笑得那么开心。
  昏暗的大厅里悠扬地响起了音乐,楼上的女孩吓了一跳,忙跑下楼去看,黄色衣服的小丑坐在沙发上,嘴上带着最完美的笑。她慌了,即使她从不看报纸,从不看新闻也知道他是谁,变态杀手小丑,已经连续杀了十三个人,斧子下只有一个幸存者。
  “我给你钱,把钱都给你。”
  小丑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和这些不懂得生活的女人说话,她们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
  扑克牌从手指尖飞出去,锋利的铁牌削着女孩的脸飞过去,一道深深的血痕。
  女孩被他的举动吓得动都不敢动,僵直地站在那里,小丑眼里不觉晃过一丝哀伤,但在别人看来,只是变态残忍。
  女孩再次醒来的时候小丑拿着她刚买回来的比萨,而她自己坐在椅子上,静脉被割开,血已经流了许多。
  小丑放下披萨道:“美丽的小姐,让我最后一次为你表演滑稽秀吧。”女孩还没说不,这个小丑便狰狞地笑了起来,硕大的斧子在手中飞舞,灵动得像是僵直的彩带。
  梁锦仁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开始勘察现场。艾曼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尸体不觉作呕,一柄大斧子劈在头上,脑浆流了出来。
  Blind一向很讨厌和警方合作,可这次不一样,梁锦仁看着Blind口吻有些不友好:“小丑再次行凶,我希望在他杀光所有斐济人之前,你们能有点进展。”
  Blind准确无误地拿起咖啡:“如果你能找到别人接这单生意,我乐意赔付违约金。”
  梁锦仁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但他们消息灵通,行动力强,又有很高的行业操守。比如他面前的Blind,虽是个盲人,在业内却有很高的评价。希望找他们合作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希望瑞贝卡重视我们之间的合作。”梁锦仁适时地搬出瑞贝卡。
  Blind却道:“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和瑞贝卡无关,是你我的合作,希望你对我不再有任何隐瞒,梁警官。”
  梁锦仁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那是在案发现场的最新发现,“小丑可能和暗调有关。”
  看着Blind离开的背影,艾曼问:“那是谁?”
  梁锦仁若有所思道:“或许是斐济市的夜魔侠……”
  四 借伞的少年
  宏观经济学的课程向来枯燥无味,猫也从没有兴趣去听。下课的时候有同学来找猫一起走,猫没有推辞,在同学的眼中猫是个很老实的女孩子,有些臭脾气,有点小洁癖,但人还是蛮好的。
  琐碎时光里Blind不在,瑞贝卡打着喷嚏擦着玻璃杯,漂亮的脸上只有鼻子是红红的,猫去后厨换了围裙。说实话,琐碎时光的生意并不好,只有偶尔几个真正喜欢安静的人才在这里坐一坐,深巷里的小酒吧,如何也比不上火柴,短暂的诱惑。
  “猫,你在调查那桩生意?”瑞贝卡悠闲地端着咖啡,有了猫她才能像个真正的老板娘一样惬意。
  酒吧的门被推开,一个清秀的少年走了进来,眼里有疲惫,猫为他倒了一杯蓝山咖啡,男孩说了谢谢。瑞贝卡躲在角落的软椅上睡觉,一个下午安静又祥和,四个小时猫一直都若有若无地看着那个少年,戴着耳机,眼里满是忧伤,似乎有心事。落地窗外是外界的小洋楼,带着三十年代的古旧感。他或许是一个怀旧的人,手里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或许是个恋爱中的男孩,身上是一生之水的味道,喝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生活优雅,有自己的个性。
  Blind来接猫的时候琐碎时光已经快打烊,少年也才离开,轻松的气氛中,瑞贝卡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梁锦仁给Blind的资料,在“暗调”两字的后面是血红的叉子。
  小丑竟然知道暗调。暗调这个庞大的组织已经存在很长时间,它的历史已无从探究,但一直延续至今。猫,Blind,瑞贝卡,狼,丫头……他们都是属于暗调的杀手,而暗调的主人是谁,没人知道,但那些寻求刺激活在刀尖的人几乎都和暗调有关。
  “把事情上交给总部吧。”瑞贝卡和Blind说,脸上带着少有的认真。   Blind摇头:“如果事情失败再上报也不迟,况且小猫咪难得好奇。”
  “可是……”
  门外的敲门声传来。猫去开门,下午喝咖啡的少年站在门外,已被突如其来的雨淋湿。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能借我一把雨伞吗?”
  “请等一下。”
  猫看着举着雨伞的少年和自己摆手说再见,心情突然开朗很多。瑞贝卡对Blind说:“小猫咪太有兴趣,可不是好事,这毕竟是生意。况且,猫不是恋家的动物。”
  Blind一笑:“她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不止是生意。”
  在瑞贝卡眼里,Blind这样的人除了过优雅高尚的生活,其他事情都是对他的玷污,高尚的贵族血统,华丽的家族背景,让这个男人足以养尊处优一辈子都不会发愁,可他却选择成为一个杀手。钢琴家Blind的名字在业内很知名,并不在他华丽的杀人手法,也不在他高调的行事作风,而是死在他手下的每一个人都在微笑,那种微笑有着死得其所的满足。
  “那好,祝你成功。”瑞贝卡没有再要求Blind放弃生意,小丑就算知道暗调,也只是他和暗调之间的恩怨,与杀手无关,如果她鸡婆地去阻拦什么,谁知道那个掌握所有杀手秘密的男人会不会变态地把她杀了。杀手这个行当根本没有纯洁的情操和信仰,而杀手要做的只是拿钱杀人,但是不论是多么不堪的杀手和杀手经纪都会恪守《杀手法则》,那部要命的典籍是杀手界的法律,逾越破戒,唯一的下场就是消失。
  五 报恩的猫
  回家的路上,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清冽的响声,Blind笑着和猫说:“今年的雨好像格外多。”
  猫的声音有些疲累:“这倒霉的天气,四月的下午多美好,我们却守着阴霾的天气看下雨。”
  Blind没有说话,车又行驶了起来,猫知道Blind并不是从小就看不见,听瑞贝卡说Blind很小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出于对Blind的愧疚,Blind的家族开始更为用心地培养这个不幸的少年。虽然看不到东西,但Blind是个纯粹的贵族,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华光,所有的人和Blind站在一起都挡不住那样的光芒,仿佛与生俱来。在这样完美的Blind身边,她也只能是一只猫。
  猫缩在沙发上看着Blind在厨房忙碌,他能清楚地找到所有的调料,切最完美的食材,也许因为太过完美,老天把他那双迷人的眼睛要了回去。
  “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
  “不喜欢吗?”Blind抬头。
  猫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Blind淡淡的笑容完美呈现在嘴角:“放心吧,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吗?就像很多人看我们很神秘一样,我们看暗调也一样神秘。”
  与Blind和猫温暖干净的小家不同,此时斐济的阳光墓山上,瓢泼大雨下,穿着乔克叔叔的长袍,满脸涂着遮盖一样的油彩,小丑拿着一束白玫瑰往山上走。墓山最高的地方有着一块小小的墓碑,小丑还记得很久以前她说她喜欢阳光。正是因为如此,那两个剥夺了她生命的人才会把她葬在这里,像是埋藏那段秘密一样,把她放在云端,一个所有人都触及不到的地方。雨中的小丑坐在墓前陪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说话,“他们都不懂得珍惜,要是你活着,这世界一定会更美。”
  女孩的照片被雨水打湿,但完美的笑容总带着一股春日的味道,小丑突然记起年少时和她靠在一起的日子,看着远处的樱桃树做着幼稚的梦。
  “睡吧。这个世界终归会变干净的。我不会让那些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活下去,我会让他们一个个都下去陪你。这次不会再有黑暗,不会再有遗弃,一切的一切都将是光明和美丽的,就像是它。”小丑指尖坠下的项坠上是星星和月亮的交叉,刺目耀眼。
  
  猫在噩梦里惊醒,屋子里空空的,一片漆黑。摸着头上的汗不知不觉打起了冷战,已经凌晨三点了,窗外的雨还在下,梦也依旧还是那个梦,那么多的孩子在无声无息中失去生命。那一幕猫永远也不会忘。可是她们为什么会死,又是谁杀了她们,她却再也记不清。
  杯子里的牛奶有些凉,猫端着杯子走到客厅的书桌旁,瑞贝卡给Blind的调查资料就在桌子上,里面是张光碟,应该存放着声音文件。
  那是小丑的资料,如果小丑真的和暗调有关,他应该知道很多她好奇的事情吧。毕竟她之所以成为杀手,就是因为暗调。那个被杀手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十几年了,对猫来说终究是个谜。猫拿起资料袋,封口的线在她的手指尖一道一道地绕,终于还是没有打开,又放回了桌子。那一切已经和她无关了不是吗?她现在是猫,是杀手猫,是Blind的宠物猫,如果贪得无厌,或许连好吃的黄花鱼罐头都不会有。猫拿起杯子回了卧室。
  Blind靠在卧室的门口听着猫的动静,他还记得捡回这只小猫咪的时候下着瓢泼大雨,她身中三枪躲在他的阳台上,那时候他不知道她就是猫,猫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单薄帅气的男人就是让人羡慕的钢琴家Blind。Blind照顾了这只小猫一个月她才康复。把她送去琐碎时光的时候,猫突然向瑞贝卡说,愿意当合作者。瑞贝卡当时的声音Blind记得清楚,名贵的韦奇伍德茶杯掉在地上,惊声尖叫后沉静了好久才开口说话:“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时猫是瑞贝卡手下的得力干将,如果她成为合作者或者宠物的话就代表她要离开瑞贝卡,甚至在这个行业里再没有高尚的地位。合作者是仆人,在杀手榜中即使再强也不会有你的名字。猫却点了点头,所有人都不明白猫为何那么决绝地想做一个合作者,只有Blind知道,猫要的是一种家的感觉。
  当他说服前经纪人并且加盟瑞贝卡旗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瑞贝卡也呆了好久。瑞贝卡在业内不是最有名的,脾气却是最不好的,而Blind在业内的影响足以把任何一个杀手经纪推向一个新的高峰,所以瑞贝卡点了头,猫成了他的合作者。
  想到这里,Blind笑了笑,纯净的笑容像春花一般绽放在脸上。有股春日的味道,消瘦洁白的手指在黑夜轻轻敲打着木窗,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猫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她都不会去想了,因为有了Blind,她就有了世界。   六 新委托
  凌晨五点,斐济的高档小区里,青衣少年出门。天很黑,还下着雨,淡薄的水汽落在他栗色的发丝上,他的书包有些沉,篮球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念聪,晚上早点回来。”一身睡衣的女子推开花窗,看着楼下的少年喊道。
  少年回头,清俊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是那天在琐碎时光坐了一个下午的男孩,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妈,回去吧。”
  女人这才放心地关上窗子。这栋三十年代的上海小洋楼,虽然装饰得豪华精致,却掩不住从里到外透出的寂寞,失眠的女人在床上辗转许久,终究还是拿了烟坐在靠窗的贵妃椅上。轻轻吐出嘴里的烟气,女人恍惚看到了挂在床头她和何安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她还是最美丽的年纪,只是如今……女人揉了揉眼睛,回头看梳妆台镜子里的那张脸,一条条皱纹聚在眼角,一股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当年她也是轰动一时的女子,如今守着空闺,等着那允诺一生的男人,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当年他的匆匆一瞥?她永远都记得他和她说“你等我”时的样子。镜子里的女人似有些呆滞,原来岁月把她的一切都夺走了。
  狠狠地推开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骨瓷相框在地上碎裂,那张被何安藏起的照片也露了出来。捡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那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梳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坐在父亲膝上笑眯眯地看着镜头,美好得透着光。一向坚强的女人抱着照片号啕大哭,何安,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要我,为什么?
  
  早上八点,第十五具尸体在山脚被发现。看到变态的小丑字符时,梁锦仁摔了烟头,拨通了Blind的电话。死者系斧子砍断脖子造成失血死亡,十七岁,从事不正当行业,尸体已经腐烂,可见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场报道的记者把画面切到负责小丑案件的梁锦仁督察那里,他有些烦躁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这时Blind那边接通了电话,梁锦仁的脸色稍微有了些缓和,Blind说:“按照他的习惯来看,他喜欢在午夜行凶,他所杀的被害人都像是和某件事情有所牵连。”
  梁锦仁躲开记者到一旁说:“你查出了什么?”
  Blind道:“他仿佛在报复什么,杀的不是不珍惜生活的人,就是对孩子不好的父母。”
  “这证明什么?”
  “生活中的小丑一定活在一场噩梦里。”
  梁锦仁有些微怒:“Blind,我不需要知道小丑生活在什么样的状况里,我要的只是结果——你杀了他,然后电视报道是警察击毙了小丑。让那些所谓的正义蝙蝠侠见鬼去吧。”
  Blind放下电话,猫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失眠一夜,眼圈有些重。Blind像是看到了猫心中的不安,大海一般幽邃的眼中带着静谧:“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猫没有拒绝,牙膏的泡沫充斥在口腔里,混沌地应了一声,好。
  车开在斐济的马路上,刚刚的电影猫一点也没记住,淡淡的文艺范儿,是个悲剧。其实悲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是虚假的故事却还要流眼泪。
  琐碎时光里,瑞贝卡看着面前的男子,很少有人直接找到酒吧谈生意,一般都是在某些时候联系到瑞贝卡,然后瑞贝卡会用自己的方式和对方谈价钱,选杀手。
  “可以。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一个企业高管的性命远没有这五十万美金诱人,瑞贝卡向来是个贪财的家伙,她总是想做第一,可是那时她不明白,在这个行当里做到第一代表着接近死亡。
  男人笑了笑:“我要杀手猫去杀他。”
  “好。不过猫的价格很贵。”瑞贝卡点头,猫,敏捷矫健的行动力,聪慧睿智的头脑,像魔术师黑帐下的精灵。
  男人点头,老成的脸上带着欣慰。
  这样的男人虽然没有年轻帅哥的秀气,可眉眼中带着沉淀的睿智。
  从酒吧里出来的黑衣男子上了那辆宾士,后座上略微有些疲累的女人闭着眼睛,黑衣男子恭敬道:“夫人,委托已经下达。”
  女人只是摆了摆手,或许一切痛苦都将在这里结束,黑色的宾士消失在琐碎时光的酒吧外。
  七 Blind与小丑
  高盛集团顶层,猫看着玻璃窗里面的男子,总是觉得太熟悉,熟悉到猫有种惧怕。
  “林小姐,里面的就是何总裁,总裁助理这项工作主要就是帮助总裁安排日常的行程、会议记录、午餐时间,总裁每周都会打高尔夫,每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尽量不要安排会议或者商业活动在周六。林小姐?”总裁秘书室的蒂娜发觉新来的助理并没有在听她说话。
  猫看着玻璃窗里的男子,天命之年,目中带着商场上的冷酷与决绝。
  “林小姐。”蒂娜又叫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悦。
  猫这才回过神来,对蒂娜抱歉一笑。
  蒂娜道:“你在发什么呆,你要明白,何总裁每天的安排很紧密,如果在一个小地方出错很可能影响一天的行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蒂娜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之前的助理请了产假她也不用费力带什么新人,好在这个女孩温顺乖巧,不过总觉得她比面试的时候多了点什么。
  猫看着镜子里一身职业装的自己,即使样貌已经不是从前那只猫,但是眼神里带着的孤傲与寂寞还是那个她,猫像个魔术师,一瞬间就以另一种身份活在目标的身边。
  高盛集团如今领跑整个斐济的经济发展,总裁何安更是成了财富的代名词。瑞贝卡第一次看到何安的时候,男人的腿有些跛,但是气势上总有股傲视群雄的感觉。那时候她还不是杀手,还要称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叔叔”,称那些肥婆一样的女人“阿姨”,要对他们温婉的笑。要记得你是一个公主。即使你不是公主,也要成为变成公主的灰姑娘。
  狗屁灰姑娘,瑞贝卡看着电影里的情节不觉咒骂起来,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灰姑娘。往沙发里缩了缩,瑞贝卡看着电影里无聊的片段,影片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贫穷少女最后成了王子的爱人,他们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后来生了一个美丽的小公主,这样的故事俗套又没有内涵,但是很多人就是喜欢。也许故事里承载了少女的所有梦想。瑞贝卡不觉在想,如果Blind和猫结婚,他们的孩子会是怎样的,两个字晃过瑞贝卡的大脑,而她无耻地念出:“变态。”
  忍住了差点儿打出的喷嚏,猫坐在会议室最外的椅子上,女副总的策划方案被何安一口否决,效益诱人,但时间却是问题,谁能保证开发案结束的时候就是大环境最开明的时候,没人能保证,与其做长远投资,不如在短期内调动房产的开发。   猫认真做着记录,不时推着眼镜看着PPT的内容。
  会议结束,何安离开,微跛的脚让那个高大的身影有些晃动。
  何安的脚是如何被废的,斐济市人传过很多版本。最让人信服的就是,当年还是混混的何安在金盆洗手的时候自残一腿,以做退出的条件。猫总想如果这个男人没有退出那个圈子,又会有怎样的人生呢。他当年又是否只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猫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此时的Blind坐在车里,耳边浅淡的雨声像是调好的天籁,清雅灵动。也不知道猫如何了,接了生意的他们只能在每天任务结束之后才能见面,这是规矩,如果合作者同时接到生意,又在某种巧合下两个委托人有所交集,那么任务中是不能见面的,有可能间接影响杀手的行动能力。
  小丑再次行凶的时候,黑色西服的男子靠在那棵梧桐树下,清冽的雨下有种单薄的美,像是初开的莲花,透着清澈雅致。
  Blind扬眉,不出他的所料,小丑的目标的确是她,屋子里喧闹的鼓声与窗外沉溺的杀气形成鲜明的对比,小丑滑稽的脸上红唇微微地翘起。
  那双眼睛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轻蔑,他为什么会紧张,他面前的不过是个瞎子。
  “你是钢琴家?”小丑的声音有些兴奋,如果真是Blind,那他做的这一切就没有白费,他引起了暗调的注意,他的报复起码得到了一些重视。暗调,那个可怕的噩梦,那个年少时候埋在记忆里的种子在看到Blind以后渐渐发芽成长。
  “对,你也可以叫我Blind。”并不是所有人看到盲人都会想到钢琴家,他能想到钢琴家,证明他起码做了功课,这如果不是一个真正怀恨在心的人,就是一个太过怪异想要入行的人。
  钢琴家,Blind,暗调最完美的绅士,夜魔侠一样的行动能力,微笑撒旦一般的地狱使者,带走的人都是笑着的。小丑抚着那把崭新的斧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二楼的灯光亮了起来,暧昧的粉红色,随之而来的是嬉笑的声音,又是一个喜欢玩的女孩子。寻求刺激本来就是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没必要为这样的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还是个孩子。”Blind的声音很轻。
  小丑狰狞的笑容在脸上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愁。
  “这个世界犯了错的人总是说自己是孩子,其实我也是个孩子。可你也要杀我不是吗?”散着寒光的斧子在小丑的身后像一根拐杖,支撑着小丑单薄的身体。
  Blind淡淡一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不杀没有故事的人。”
  故事?小丑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哀伤:“为了她吧。”
  小丑摊开手掌,消瘦的手指间挂着一条项链,项坠是月牙的形状,蓝色的钻石带着微微的冷光,在雨水中散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是他爱人的,还是亲人的?能做到这么疯狂,一定是最为珍惜的人吧。
  Blind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有些魅惑:“她是谁?”
  “她是谁,她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小丑的眼神迷茫了,但他感觉得到Blind的脚步一点点地靠近自己。
  “仔细想一想,她在你记忆的深处,你知道她是谁的……”
  话音还未落,Blind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一个转身,手臂上一丝刺痛,耳边是小丑咯吱咯吱的嗤笑。
  “Blind你想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天使,是降临在这个世界带给人光明,却被人的恶毒送走的天使,你想见她吗?我送你去见她。”
  大雨中小丑疯了一般甩动着斧子,灵动的身姿像是在玩彩带,每一下都危险地擦过Blind的身体,小丑的声音嗤笑中带着沙哑,带着压抑。他消瘦却不单薄,他灵动却不混乱,他有很好的功底,画在脸上的油彩不刺鼻,质量不会太差,身上有淡淡的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的味道,可见小丑的生活很优越,卸下伪装应该是一个生活很精致的人。
  八 没有破绽的新目标
  Blind回到车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管家马上恭敬地递过毛巾,不多问一句话,红色的血顺着Blind的肩膀流下,幽深的眸子散着浅淡的暖色,这样的颜色证明少爷现在很兴奋。眼睛的变色是那个家族男人最为崇高的象征。
  回去的路上,Blind开着窗子,风带着雨丝打在脸上,有些略微的凉。他记得自己捡到那只小野猫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她蜷缩在自己家的阳台,一动不动,四周都是血,仿佛沉溺她的汪洋。那天Blind抱着那只小猫进了他独居的公寓,虚弱的小猫就这么活了下来……车停下,Blind闻到了并不喜欢的气息,从大门口开到正厅要五分钟,这样的长度对于在政商界都呼风唤雨的家庭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承袭了这个家族只有王者才可以拥有的深蓝色的眼眸,可是他却是残缺的,那双足以傲视天下的双眼看不到辉煌,看不到这个家族所傲视的一切。
  老管家跟着Blind上楼, Blind坐在椅子上,管家为他清理伤口。“少爷,今天晚上还要回去吗?”他知道Blind养了一只猫,也知道少爷对那只猫的宠爱已经超过了一切。
  Blind望着窗外的方向淡淡一笑:“不了。”今天是她新任务开始,应该不会回家。
  从前猫对家没有完整的概念,在她的记忆里有一个箱子,箱子四面不透风就该叫做家的,只是这个家里没有人,只有一只孤独的小猫咪,自己找食物。有了Blind后猫才知道,被宠爱的猫咪会在箱子里面等着主人拿来食物,时不时还要蹭一下主人的腿。猫偶尔也会去蹭Blind的腿,娇滴滴地“喵喵”要吃的。
  咬着干涩的面包,猫看着玻璃窗内背对着她的何安,作为总裁助理她没有随便下班的权利,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这样的守候让她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许多小癖好,喜欢喝很浓的茶,喜欢在午夜的时候唱一首蓝莲花的歌,喜欢每周去做一次礼拜,看一场电影。最变态的是,还会去高档的商场买最新的少女装。可是他为什么一点怪叔叔的气质都没有?
  “叫蒂娜进来。”有些沧桑的声音从桌子上的电话中传出,猫一愣忙去叫蒂娜。
  猫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出乎意外,瑞贝卡的车竟然停在楼下,这么勤劳的瑞贝卡猫还是第一次见。
  “事情怎么样,决定什么时候下手了吗?”   “怎么了?”猫脱下伪装,干净的脸上带着清透。
  启动车子,瑞贝卡的声音很镇定:“我们会付给对方违约金,也会做出相应的赔偿,放弃吧。”
  猫看着窗外,心似乎有些微微的触动:“为什么?”
  “我今天去见沧齐了。”
  在猫的眼中瑞贝卡一直是一个很睿智的女人,她可以看不起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对沧齐却是特殊的。猫没有说话,十二点的大雨很冷,她突然想Blind了。
  下车后瑞贝卡并没再说什么,她坐在车里一支一支地吸烟,仿佛空气中都带着一股难以诉说的郁闷。
  猫上楼的时候,解决了一单生意的杀手丫头发来信息:“这周来我这里吧。”
  “这周有任务,下周过去。Blind买了新鲜的鲑鱼给你。”
  打开门,空荡荡的家里没有Blind的气息,猫懒洋洋地缩在沙发上看着最无聊的肥皂剧,她知道Blind今晚不回来,索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睡着,短信铃声响起已经是凌晨三点。
  发件人:杀手丫头。
  内容:我爱Blind,猫,你告诉他我爱死他了,鲑鱼,鲑鱼。
  没有回复,猫依旧缩在沙发上,其实杀手的世界并不像外人想得那么复杂,他们也是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普通人,因为很多原因成为杀手,他们可能还有另一种身份,学生,绅士,医生,模特,电脑专家,也可能就是一个单纯的杀手,就像沧齐一样。
  猫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沧齐的时候,很随性的男人眼里却带着杀意,遇见沧齐之后猫从一个普通人成了杀手,而在遇见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没了,她的人生,她的一切,是从成为猫那一天开始的。
  醒来已经是早晨,屋子里飘着暖暖的风,厨房有走动的脚步声。餐桌上是她喜欢吃的三文鱼三明治。
  听到脚步声,在厨房忙碌的Blind道:“去洗漱,来吃早餐,马上就要迟到了。”
  “今天请假。Blind我们出去郊游好不好?”
  Blind道:“猫,太任性的话,瑞贝卡是会发疯的。”
  猫撇了撇嘴,没再说别的。如果杀手经纪要杀手放弃生意是可以的,但是杀手也有权利不放弃。她一直都是只倔犟的猫咪,却是倔犟听话的那种。
  为Blind开车的是个少年,从不多说话,有的时候猫会神经质地怀疑他是个哑巴。猫回头望着开远的黑色汽车,面前是高盛三十层的大厦,她真的不是适合这种工作的人。走进大厦,电梯里满是人,每个人都以特殊的角度诠释着自己在大厦的地位。在角落里站得笔直,拿着文件夹的是经理级别;穿着得体又不失性感的是高级秘书;穿着普通的职业套装,缩在角落里像猫一样的是助理秘书。
  “Miss林,这是今天总裁的行程表,还有下周的会议记录,下周总裁要飞往美国,这是他刚刚交代的事情,这件事情要在上午十点前完成,十点钟总裁有外出计划。”蒂娜很机械地布置好一切之后,把那个所谓的最重要指示放在了猫的办公桌上。
  “去银楼的江春源取项链,收据在办公室行政秘书的手里,十点之前要回来。PS:忘记告诉你,今天是周末,总裁和家人团聚的日子,秘书室今天的委派人是你。”
  猫是一种很宅的动物,她不能很快熟悉一条陌生的街道,却能在设备监控严格的大厦找到最安全的藏身地点。电话那边的瑞贝卡咆哮许久,才告诉猫真正的地点。就像之前一样,她杀人,瑞贝卡指路。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项链,躺在黑色的丝绒盒子里,冰蓝色的钻石在星月形状的坠子上有种梦幻的感觉,但猫对那种感觉却是陌生的。
  上午九点五十五,猫回到高盛,何安是个很守时的人,他从不打破自己的计划,所以他一定会按照秘书安排好的时间出门,十点钟一身轻便服装的何安出门,猫跟在他并不多的随从的最后。
  上车的时候猫把项链交给何安,他没有看,把它放在了贴身的衣袋里。在银楼,猫很迷恋地看着那条项链,老板和她说:“漂亮吧?原版更漂亮 ,不过却是镀银的。”
  猫不喜欢问问题,这么多年也没有养成好奇的习惯,但这次她却问了:“这条项链不是唯一的一条吗?”她以为以何安的财力,拥有的一定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银楼老板笑道:“不是,这是复制品。何先生在这里做了几条了,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原本那条我也没见过。”
  车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住了,那是斐济城郊的别墅区,一整排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洋房,古韵中透着雅致。猫还记得自己和Blind去看老电影的时候,梁朝伟和张曼玉的眼神,就是在这样洋房的弄堂里。
  何安下车的时候,猫也自然而然地跟在身后,却被保镖拦下:“总裁的私人时间,不需要任何公务人员,你要做的就是在车上处理好所有的公司事务,在总裁回到车上的时候,把所有需要总裁决断的文件送上。”
  听着那些冰冷冷的话,猫点了点头。
  那是一间很有艺术气息的别墅,栗色头发的少年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猫认得他,他在琐碎时光喝过咖啡,还借了她的伞,却一直都没有还给她。
  男孩和何安一同消失在那扇门里。猫一直望着那扇门,虔诚得就像在注视一个秘密。
  因为下午有重要会议,何安并没有在别墅待多久,何安上车时,猫看到漂亮的项链挂在少年的手上,而他们离开时,二楼拐角的花窗前面,长发的女人穿着白色长裙微微探出头,面容纯净却苍老。猫向来有很敏锐的观察力。
  何安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生活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留给杀手,即使别墅也有很严密的保全设施。猫想,似乎放弃对她来说是更好的选择。十万美金和瑞贝卡,还有雇主的私人条件。这样的生意要是放弃,会不会被同行笑死?
  晚上下班,没有回家的猫冒着雨去了琐碎时光,趴在桌子上看鱼缸里的小鱼。瑞贝卡擦着酒杯,耳边是那首很老的《九份的咖啡店》。
  擦完最后一个杯子,瑞贝卡倒了咖啡给猫:“很累?”她很少关心人。
  猫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无力道:“他的生活没有破绽。”
  一头波浪卷的瑞贝卡喝着伏特加,嘴角挑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猫,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猫有些微微的怒气:“瑞贝卡,这是我的生意,作为杀手经纪,你不能过分插手。”   瑞贝卡没有再说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从十五岁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猫咪长大了。
  电视里是最新的法治新闻,角落有着英文乔克的名字,那是小丑的特辑,很多图片在电视里跳动,然后是一群喜欢出风头的人,那个猫和瑞贝卡难得一致认为很虚假的节目主持人说:“网上最近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推测,网友从十五起凶杀案中找到了小丑的行凶案的一个重点,他都是在雨夜杀人的。”
  窗外的大雨似乎就落在耳边,吵得人有些烦闷,瑞贝卡看着窗外道:“或许今晚,Blind会完成任务。”
  没理会瑞贝卡,猫生气一般拿着公文袋离开,消瘦的背影,没有让人觉得可怜,反而透着一丝倔犟。瑞贝卡不觉想,果然是跟久了Blind,背影都能这么骄傲。
  这样的鬼天气客人很少。猫靠在蛋糕店的柜台上,等着即将出炉的蛋挞。蛋糕店里放着猫听不懂的日文歌,有些清凉的感觉,总是叫猫胸牌号码的胖子用大而有力的手揉着柔软的面团,除了雨,一切都有一种静谧的感觉,安逸得猫想要睡觉。
  而此时的Blind却远远没有猫惬意,一只耳边是窗外的雨声,安静美好,另一只耳边却是电话里的咆哮, Blind嘴角挑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Blind,还剩下多久你明白吗?我不希望再有一个人死在那个变态的手上。”
  “我没有义务保护别人的安全。”
  梁锦仁有种想要砸碎玻璃的冲动,小丑越来越猖狂,市民对警署发起严重警告,而他所雇佣的Blind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一支烟的工夫,平静了一些的梁锦仁道:“你知道的,我没有太过分的要求,只是要一个该死的人死,如果你无法完成任务,就像你所说,这是我们的合同,我可以要求解约。”
  Blind对着窗外的方向笑着和电话里气恼的督察大人道:“悉听尊便。”
  九 带猫出道的沧齐
  没有办法下手,猫只能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因为何安工作效率极高,所以她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晚上七点钟,猫拖着疲累的身体钻进等她的黑色轿车里,开车的男孩说:“少爷在琐碎时光等您。”她点了点头。窗外是斐济微醺的日落。
  此时的琐碎时光依旧是两三个客人,角落里的少年已经坐了一整天,Blind的琴曲也一直都是那首《Kiss the rain》。
  猫走到吧台的时候,瑞贝卡递来一杯巧克力。猫换了围裙享受地坐在吧台上喝了起来。听到脚步声,猫没有理会,然后是放在肩膀上的手,所以只好回头。身后的少年眉眼舒服,又或者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是那个借伞的少年,也是何安的儿子。
  “这是你的伞,来了几次你总是不在,谢谢了。”他的笑容让猫想起了午后的阳光,全身暖暖的。
  “爱心服务,欢迎下次光临。”接过雨伞,猫笑着扬了扬下巴道。
  少年点头离开,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有些消瘦。略微的暮色中,Blind走到望着少年离开的猫的身旁,声音有些浅淡:“他喜欢你?”
  “不知道,不过他看我的感觉很舒服,Blind,这是被喜欢的感觉吗?”不懂得拥有和失去的小猫咪回头问。
  Blind没有说话,嘴角微挑,冷静而睿智,让猫如痴如醉,在瑞贝卡眼里那表情却让她背脊发凉。送走最后两个客人,系着围裙的猫懒散地坐在吧台上,吸吮着杯子里的拿铁,Blind则拿着酒杯喝着青柠酒。
  寂静的店里,早晨才送来的红玫瑰在角落静静绽放,安静得只有玻璃杯触碰的声音,似乎大家都有心事。猫也无聊地敲起了桌子,原木桌子的音调有些古老。
  瑞贝卡离开的时候街上已经霓虹闪烁,关门的一瞬她说:“猫还有两天,Blind你也一样。”
  Blind问身旁的小猫咪:“要回家吗?”
  猫点了点头。Blind却没有带猫回家,而是去了城西的监狱。
  猫老实地等在车里,雨水打在玻璃上,整个城市变得模糊不清。监狱里梁锦仁叼着烟,在这样的地方他不用顾虑什么形象。再说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也并非什么绅士政客,而是要命的两个顶级杀手。
  玻璃窗的另一头是一个有些年长的男人,黑色略微有些自然卷的头发,一双眼睛带着微微的红色,Blind感受着他的气息,然后在心里把他的样子塑造出来。走进会见室的时候,他热络地和梁锦仁打招呼,Blind摆出淡淡的儒雅做派。
  他就是沧齐,带猫来到暗调,知道猫过去的人。
  梁锦仁看着沧齐点了点头,和Blind说:“半个钟头。”
  Blind没有回答,漂亮的墨镜后面,看不到光明的眼睛寻找着沧齐的位置。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Blind才开口道:“猫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收养那只小猫那么久,他从没有好奇心涉足猫的秘密,但现在他很想知道,因为他永远不想这个小猫咪再有被人遗弃和伤害的感觉。
  沧齐看着漂亮的Blind,眸中带着不解的光,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Blind,英俊不凡,或者才华横溢?做什么事情都能被别人当做天才一样仰望,这样的人注定是孤傲霸道。
  叹了口气,沧齐道:“猫是不该回到以前的人,每个人都有曾经,只有猫不能有。作为这个行当的人你应该明白,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不明白。”那口气带着他独有的霸道。
  “Blind,别忘了,猫是一种贪婪的动物,她不会念旧,也不会感恩,谁对她好,她就会活在谁的身边当谁的宠物。”沧齐的声音有些冷漠。他虽然没有Blind的魄力,却会抓住别人心里最不想触及的地方。也正因如此,他把很多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带进了这一行。
  Blind什么都没说,嘴角撇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样的笑容,让沧齐这样身经百战的人都有些胆颤。除了对猫,Blind从不会对别人露出真正的笑容,而此时的Blind笑得就像在唤醒他骨子里那个无恶不作的恶魔。
  “Blind,你最好不要惹怒我。”一向淡定的沧齐吼了起来。那双眼睛却没有收敛的意思,而是越发凛冽强硬。
  “你第一次见猫是哪里?”
  此时尚不知道一切的猫,坐在车里用消瘦的手指在玻璃上画花朵,她知道沧齐在这个监狱里,她第一次见沧齐是什么时候?很早很早了吧,也是个下雨的晚上,他笑得很干净,说:“为什么愿意跟我走?跟我走会比死更惨,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吗?”   她点了点头:“愿意。”
  沧齐好奇,“为什么这么快就肯定?”
  “生不如死,也是活着啊。”她转头看着身后的人,每人身上只有一个枪眼,一个闭上了眼睛,而另一个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或许还有第三个,送外卖的姑娘缩在角落,猫知道她也会死。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拉着她的手,沧齐带着她离开了那老房子,那个送外卖的小姑娘在一声枪响中结束了生命。从那时开始,她注定成为一个杀手,会认识瑞贝卡,会成为Blind的宠物,有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老房子,还有那之前的一切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不记得她在这世上是否还有亲人,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还有名字。
  Blind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梁锦仁恼怒地扶着额头,沧齐那个混蛋几乎砸了会见室的一切,咒骂的吼声充斥整个牢房,Blind依旧是绅士一样波澜不惊的脸。
  十 陨落于世的小丑
  Blind回到车上的时候雨还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Blind看着身边的猫,小东西已经懂得装睡了,朗姆酒蛋挞和香滑椰奶的味道涌出来,为他包装蛋挞的时候,蛋糕店那个猫经常提起的胖子送了他椰蓉面包。
  网站、新闻、经济、财富永远都和何安有着牵连不断的关系,只是对他的私生活却是少得可怜。闻到金枪鱼的味道传出来,猫关上了电脑,靠在厨房的门上,笑眯眯地看着Blind。邻居们都以为他们是甜蜜的情侣,女孩是学生,男人是个有着蓝色眼睛的外国人。
  晚饭很丰盛,Blind的好手艺让猫觉得自己很幸福,猫眯着一双暖暖的眼睛,就差高兴地喵喵叫唤两声以博得主人的怜惜和疼爱。
  “这样的天气,地球会灭亡吗?”喝着樱桃汽水吃着寿司猫嘀咕道。她总是想一些很天马行空的事情。
  “如果会灭亡,猫想要和谁一起死?”Blind为猫夹了一块金枪鱼。
  “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想死,我要和Blind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你晚上要出去?”
  “嗯,今晚要结束生意,不然某些人会发怒。”Blind点了点头又夹了蔬菜卷给猫。
  “我要城西巷子的瓷瓶酸奶,只要一瓶。”那是她除了蛋挞外唯一执著的东西,仿佛带着她所熟悉的被遗忘的味道。
  那天Blind什么时候离开的,猫并不知道。为了不让猫醒来,Blind在猫最喜欢吃的金枪鱼里,放了阿普唑仑。
  那个晚上,漆黑的雨幕中有人睡得安稳,有人却彻夜难眠。
  Blind回到车上的时候,少年放了舒缓的音乐,同行的老管家说:“少爷,两天之后家里有宴会。”
  Blind闭上了眼睛,把手里瓷瓶的酸奶放在座位上。那天晚上受伤的小丑逃跑了,他从不追已经逃掉的目标。因为他知道下一次,目标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追是浪费体力的事情。
  而今夜,所谓的小丑注定会成为斐济的历史,因为Blind从未让不想放过的人在他手下逃走。
  Blind听着雨声,不远处是蔷薇花在雨夜单薄的味道。那座大房子里没有人,寂静得就像一座坟墓,只是他知道小丑的目标快要出现了。
  “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听着女孩的撒娇,男人笑道:“我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
  三宅一生香水的香气伴随着那些刺鼻的涂料的味道传来,Blind的双眸变得深邃,小丑的脚步声很轻,斧子却因为沉重让他的手边刮起了风。
  小丑似乎对那对正在打情骂俏的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的脚步是径直冲着Blind来的。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个想要杀谁,可Blind却一定会在他要下手的目标门前等着他,或许这就是他生存在暗调的砝码。
  只有三米的距离,小丑看着坐在藤椅上的Blind,马上就要死掉的两个人依旧在门口缠绵。
  “我们打赌,今夜我会杀了她,也会杀了你。”
  Blind微笑:“我赌你赢。”
  “钢琴家Blind,我以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算认输吗?”
  雨滴在西服上,慢慢地透过布料,然后在皮肤上展开。Blind道:“我从不反驳死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小丑和Blind对峙的时候,高跟鞋的声音从大门传了进来,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有着和瑞贝卡一样的波浪卷,美艳如同绽开的山茶花。
  有的时候小丑总是想,如果她还在的话,会有多高,会长得多漂亮?她那么好,一定会比这些女孩更珍惜生活。
  他紧紧地攥住了斧子,那种紧绷感似乎就在Blind的耳边。
  打开门,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的女孩走进屋子,她心情不错,因为她即将要拥有一辆跑车了。
  “你很喜欢杀女孩子?”
  “是她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是谁出钱要你来杀我?自以为正义的人、看不过的富豪还是警察?”他很激动,声音却带着稚嫩的恨意。
  “《杀手法则》一百二十五条,杀手经纪掌握雇主秘密,杀手无权得知。”Blind的声音在大雨里依然优雅,像钢琴飘出的音符。
  小丑看着自己手里的斧子笑,“如果我加入暗调,有人会收留我吗?”
  “这要问愿意收留你的经纪。”
  小丑直视的那双眼睛又变得深邃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很多东西都抽离了身体。Blind的手触碰到那把斧子的时候,小丑还在挣扎。对小丑来说斧子是他致命的武器,而对Blind来说,他的眼睛,高强度的精神支配就是他的武器。所以遇见Blind一定不要因为崇拜,和他不断地说话,那样的你会死得更惨,会带着那种崇拜,永不瞑目。
  冰凉的斧子轻轻地擦过小丑的脖子,那种角度巧妙地触碰着他的皮肤却不伤他一分一毫。
  茫茫的大雨中,Blind依旧坐在长椅上,只是他的音调却平和了很多:“为什么要杀她们?你的心里有仇恨吗?”
  迷茫的小丑在大雨中一动不动,雨水融化着他脸上的油彩,那张脸越发让人看不清楚。
  许久之后小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她们不珍惜,所以不配活着。”
  “你在为谁报复?为什么你会知道暗调?”
  “姐姐……暗调的杀手杀了姐姐。”
  “姐姐是谁?”
  “何念慈。”
  浓稠的血液流向墙边盛开的蔷薇花,油彩彻底模糊在大雨里,直到那张清秀的脸被冲洗干净,小丑不过是个少年。只是这个少年再不会用淡雅的笑容望着窗外,那本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他也只看了一半。   不管有多少没有完成的事情,又对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多后悔,咽掉最后一口气的小丑却是笑着的,因为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奔往天堂的路上,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他的跟前,就像小时候一样叫着他念聪。
  这是Blind要所有人笑着离开世界的秘密,他总能在杀死目标的那一刻,让他看到心中唯一的一抹光亮,而这,对一个将死之人足够了。
  十一 有故事的陌生人
  猫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是凉的,羽毛被子里的温度就像昨夜的大雨带着潮湿,揉了揉眼睛,身旁的台灯下放着瓷瓶酸奶。叼着透明的吸管,冰凉浓稠的液体渐渐地聚在离心最近的胃里。
  猫穿着幼稚的睡裙从卧室走出来,Blind不在,餐桌上却摆着她爱吃的早点。早间新闻的主持人顶着黑眼圈,却说得有力:“现在插播一条新闻,林姓小姐今早在家中花园发现一具男尸,尸体身着黄色的小丑服装,身旁有着一把长柄的斧子。据有关人员推断,死者很可能是在斐济杀人成风的乔克叔叔。”
  因为现场被封锁,猫所看到的只有那别墅外的蔷薇花,还有那把长长的斧子。
  网上对乔克叔叔的议论让网站的服务器濒临瘫痪,猫无聊地搜索着她好奇的资料,在大家都关心小丑是被谁杀死的时候,一直强调是自己发现尸体的林姓小姐召开记者发布会,证明小丑是在袭击她的时候被潜伏的警察所击毙的,所以真正的英雄是斐济警察。
  猫慵懒地笑着,端着咖啡,猫搜索乔克叔叔的论坛,祭奠鲜花的帖子聚满论坛,顶置的帖子名字是死亡现场,图片里有淡雅的蔷薇花、斧子、黄色的衣服、红色的皮鞋和看不清的脸,戴着一条手链,是星星和月亮交织在一起的形状。
  那条手链让猫第一个想到的是仿佛画册上一样纯净的借伞少年。
  琐碎时光的清晨,店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三两个偷懒的白领坐在靠窗的位置,有着小台灯的角落坐着翻看画册的学生,Blind坐在琴椅上,手指在瑞贝卡的古典钢琴上跳跃,昨夜的雨是早上才停的,所以窗外充满了踩在泥水里的抱怨。
  “小丑死了……”那是瑞贝卡和Blind说的第一句话。
  Blind停下,“早上喝酒伤胃。”
  夺过被Blind拿走的酒杯,瑞贝卡有些生气:“我不是你的小猫咪。”
  此时的猫正埋在一堆报表中,高盛的工作向来紧张有序,但一向准时的何安今天却没来,秘书室的八卦能力在整个公司是最高的。听着他们议论何安、小丑和斐济的警察,猫端着咖啡望着十二楼的窗外,从十二楼跳下去,然后用软质绳索逃生,死掉的几率应该只有百分之五,如果用投毒的方法很可能殃及别的人,如果用弓弩,这是高密度的防弹玻璃,会失败吧?喝着杯子里的咖啡,猫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何安这样一个坐标式的人物死掉,斐济会发生怎样的动荡?起码股市会崩掉吧!
  没有何安,秘书室的工作变得很轻松,猫离开的时候只有六点钟,空荡荡的楼下,没有Blind来接她的车。出租车路过那个洋房的时候洋房外还拉着警戒线。报社的记者堆在门口,健谈的出租车司机说着小丑的死,猫机械性地答着。
  空荡荡的家里,只有泡面、鱼肉罐头和新闻频道,梁锦仁被记者围在其中,只是这次不再是无可奉告。
  “梁警司,请问是您对小丑的死有什么看法?”
  “小丑对社会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印象,击毙他还给社会安宁是我们警方的责任。”
  冠冕堂皇的一套。
  “那对外界传闻小丑是正义的化身这样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
  梁锦仁儒雅的笑容配着得体的衣装,足以让他在警署中成为焦点:“我想真正的正义应该是斐济的蝙蝠侠。”
  吃完最后一口面,猫撇了撇嘴。关掉电视,猫走到洗漱间,镜子里的女孩有着不长的头发,幸福又有些小危险的生活,一个疼惜她的主人,而她要做的只是好好地活着,直到不能享受这一切为止。
  猫贪婪地缩在沙发上,距离任务只有一天了。
  Blind回来听到猫细小的鼾声,窗外似乎是繁星点点的夜空,或许斐济的雨季就要过去了。
  Blind回了卧室,应该睡着了。午夜的电子信箱,瑞贝卡传来消息。她是杀手猫,尽管贪婪、嗜睡却从未逾时。
  一张照片,一个地址,一段清晰的对话,那是一个杀手经纪能提供给旗下杀手最有价值的东西。
  格子布的窗帘外,脚步轻巧,Blind闭着眼睛听着猫的身影越来越远。
  漆黑的夜幕下,光芒被乌云所吞噬。一个人走在街上,拿着最为顺手的武器,猫迅速消失在了暮色中。
  上个世纪三十年的洋房,猫轻巧地从三楼打开的窗子跳了进去,然后是一节一节的楼梯,二层走廊靠阳的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硕大的别墅只有那个房间亮着灯,猫记得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叼着烟的女子就曾站在那个窗前看着何安。
  “睡吧,睡醒了,就忘记了。”猫从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的何安,就连眼眸所飘过的都是暖暖的光。
  走进房间,缩在最为阴暗的角落,看着何安的背影,猫拿起了弓弩,那是她的武器,她尖锐的爪子,只是箭在弦上的时候,猫却停住了。
  何安拿起床边小柜子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猫认得,琐碎时光里借过伞的男孩,死在洋房蔷薇花下的小丑,手腕上戴着那条星月。
  “念聪,是爸爸对不起你,我不是不愿意回家,我怕……看到你我总能想起念慈,如果当年不是我的错,你姐姐不会死,这个家也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活在念慈死亡的阴影里,不知道你这么恨我们,对不起……”
  原来他叫念聪的,猫想,他死前快乐吗,应该不快乐吧,不然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不过他死的时候应该很快乐,因为死在Blind手里的人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照片上的那个女孩是谁,坐在女人膝下,有着开朗的小脸,脖子上戴着那条项链,一样是星月。
  何安继续道:“念慈,是爸爸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有钱,如果我没有放弃你,把你也从那些人的手里带回来,你就不会死,都怪我,现在好了,念聪去陪你了,你不会寂寞了吧。”
  猫一直缩在角落,直到何安站起身,跛掉的腿让那个男人的身影有些蹒跚。
  瑞贝卡说过:“杀手是没有感情的,你要动用所有你能把握到的时机。”弓弩中的箭随着猫的手指飞出去的时候,那个颤抖的身影停住了,然后是长久的寂静。最后是仿佛坍塌一样的山,何安重重倒了下去。   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响起,猫好奇地去接,电话里是个有些兴奋的男声:“何夫人,猫已经行动,何安今晚就会死。”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轻轻点拨就会很快明白,何夫人找到瑞贝卡要猫杀掉已经和她没有感情的丈夫,只是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意外死亡,在儿子死亡的这个晚上久久未曾回家的丈夫归来,在她就剩下一个亲人的时候,猫杀死了何安。
  猫对着电话说:“何安已经死了。”那是她任务结束后都要对雇主说的话。
  挂掉电话,空荡荡的屋子让猫好奇,她总是习惯在杀人后留在别人的房间里,过一天别人的生活。
  离开洋房的时候,高烧昏厥的女人呢喃着要水,猫接了冷水一点点喂给女人。女人快要睁开眼睛的时候,猫风一般地逃跑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惊呼。猫杀人都是有印记的,那些印记只有猫记得,她只做了一千个记号。因为她打算只杀一千个人。
  十二 依旧被遗忘的过去
  湿漉漉的猫回到窝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听到脚步Blind打开灯,雨水的味道掺杂着猫的慌张:“淋雨了?”
  猫点了点头,像可怜的流浪猫一样缩在沙发最温暖的角落,热姜茶适时放进猫的手里,猫看着Blind,脸上带着知足的笑意,暖暖的姜茶顺着嗓子聚在胃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却是冷的。她很讨厌那种感觉,更讨厌雨天去执行任务。
  猫睡着了,姜茶里Blind放了阿普唑仑。Blind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猫开始失眠,整夜缩在卧室然后会很疲倦地叫他起床。
  Blind把猫抱进卧室,轻抚着猫软软的头发,带着一种别人所无法理解的珍惜与难舍。
  
  猫离开的时候瑞贝卡打来电话,“通知猫,生意照旧,如果交给暗调,上头会支付百分之五十的酬劳。”
  Blind说:“她已经离开了。”
  电话那边的瑞贝卡许久才说:“Blind,沧齐很生气。”
  “我也不太高兴。瑞贝卡小姐,晚安。”Blind语气似乎带着玩笑,却又不像。瑞贝卡已经很久不能从Blind的声音里听出他的喜怒了。
  那天在城西的监狱,他问沧齐:“猫曾经是谁?”
  被支配的沧齐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回答:“是个被绑架的小女孩……”
  “你是如何发现猫的,为什么猫会来到暗调?”Blind问得详细。
  “我受委托去杀人,那时候猫和弟弟被绑架,绑匪索要赎金太多,猫的父母的钱只够赎一个孩子,她父母选择了弟弟。那个小男孩被带走的时候猫问带走弟弟的母亲:为什么不是我。猫的妈妈说,妈妈不会不要你,妈妈马上就回来。我杀了那两个人已经是两天之后了,猫的父母始终都没有来,而猫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地等,就像等待着新生一样。最终也没有等来母亲的猫,在我杀了那两个人和一个无辜的女孩准备对她下手的时候,没有求饶过她,而是跟我说,想跟我一起走。”就这样沧齐带着猫来了暗调,抹去了猫的记忆,给了她这样一个骄傲又有些撒娇味道的名字,猫。
  深邃的双眸,埋藏住内心的疑惑,Blind道:“猫的父母是谁?”暗调有严格的审查制度,作为引荐者沧齐一定知道猫的曾经。
  “母亲何林茹,父亲何安,弟弟何念聪,猫的本名何念慈。”
  抚着猫的发丝,Blind还记得他放开沧齐的时候他的怒吼:“Blind,我会杀了你。混蛋。”
  怀里的小猫咪因为睡梦在Blind的怀里蠕动,他疼爱猫,所以给了猫所有的宠溺,但就像沧齐说的,猫是贪婪的动物,只要有了她想要追求的东西,对她好的所有人她都会忘记,因为太疼爱猫,所以知道猫的所有缺点。为了不让猫回到曾经而离开他,Blind选择了杀死小丑。他也选择不阻止猫杀死何安。
  瑞贝卡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她是一个合格的杀手经纪,作为杀手经纪的第一条法则就是,至亲亦死,无权袒护。
  杀手注定要放掉一切的情感,也要为自己珍惜的情感放弃自己。
  清早的太阳照进卧室,就像无数个早上一样,Blind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刷牙的猫从洗漱间探出头:“Blind,快点,我要迟到了。”
  Blind一笑:“猫,今天不用上班了,瑞贝卡在琐碎时光等我们。”
  猫看着镜子里的那只猫微微发愣,许久之后洗漱间里发出一阵欢呼,她是一只猫,是一个杀手,因为是杀手所以没有太多的情感,也没有牵扯不断的曾经。只是她净白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已没了任何光彩的星星和月亮的项链,项链跟了猫很久很久,久到猫忘了它也忘了曾经的一切,与曾经的自己。
  十三 终
  何安的尸体被发现的速度比猫想得要快,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切画面到现场,记者问梁锦仁:“能透露一下何先生的死因吗?听说是黑道报复,何太太是不是疯了,他们的独子现在在哪儿?”
  没有抬头,梁锦仁些冷淡地回应:“无可奉告,在没有查清事实之前,警方是不会做出任何回应的。”
  “请问梁警司,这件事情和小丑杀人案的有关吗?”
  “为什么两起杀人案相隔时间这么短暂?”
  “对何安的死,政府部门可否给你单方面的压力?”
  梁锦仁依旧是无可奉告四个字,看着电视里的梁锦仁,猫道:“他算绅士吗?”
  叼着烟的瑞贝卡咧开红唇笑道:“这个世界只有Blind这样的怪物有资格被称为绅士。”瑞贝卡的话音才落,电话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喂,瑞贝卡,帮我查是谁杀死何安……”梁锦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瑞贝卡笑道:“梁警司,无可奉告。”
  晨曦中的琐碎时光,穿着围裙的猫望着窗外的车流,Blind依旧弹着琴曲,老板瑞贝卡在用塔罗牌算命。上午九点,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猫拿菜单走上去,男子没有看菜单就点了想要的东西:“我要拿铁泡沫奶芙,还有一杯热姜茶。”
  “瑞贝卡,四号有生意……”
  他们是生活在这个城市最隐秘角落里的杀手,有着自己命运中的轮回过往,而对他们来说,太阳升起,就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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