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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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我坚信这一点。他们是50后。那时候的农村,好像还不知道“爱情”这回事。
  但父亲却是把母亲捧在手心里的。
  那时候,日子穷。但是,父亲和母亲都很乐观。他们陪着爷爷奶奶,护着姐姐弟弟,我们一家七口,把个贫穷的日子,过得欢天喜地。
  许是,因为爱情。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对母亲,从来都是和风细雨。也是母亲的性情温顺,她说话从来不起高腔,也不喜赶集上店。于是所有需要出门交际的事,由父亲统统包圆儿。他绝不让母亲犯难。
  母亲不喜欢串门扎堆,她就喜欢呆在家里。即便是三伏天,她也不会像村里的婶子大娘一样,聚到村里的大街上纳凉。若用现在的话说,母亲实在是够“宅”。
  父亲却是在家里待不住的。他先是出门逛了一圈,村里几簇纳凉的人群他都上前瞧了瞧,也坐下打了几把扑克,但一支卷烟还没抽完呢,他就坐不住了。他惦记着家里的母亲。他得回去陪她。
  儿时的记忆里,经常会有婶子大娘戏谑地问我:“你爸爸怎么没出来玩?在家里陪你妈妈吧?”我害羞地不说话。但我听得出,她们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羡慕甚至嫉妒。父亲与母亲的恩爱,全村有名。
  他们经常在夏天的夜晚,一起坐在院子里。父亲拧开收音机,收听相声和歌曲。父亲是文艺男。
  文艺男和宅女,即便是现在,也是最佳的组合吧。
  这样文艺的父亲,大概本就不是劳动的好手。倒是母亲,一直都吃苦耐劳,日子过得有板有眼。她干活好像都不知道累,每次下地都不管天晌日头西,先干完再说。
  每次母亲这样拼命,父亲就拖着她往回走:“走走走,先回家吃饭。吃完了再干。”
  母亲想再多干一会儿,但终归拗不过,便乖乖跟着父亲回家,吃饭歇息。
  每到收成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看,还是我们管得不够好,要不产量肯定更高一些。都怪你,不想着干活,光想着吃饭。”
  父亲却说:“你还是快点谢谢我吧。要不是我,你不得累死啊!也就是跟着我,你還能享两天福……”
  好像也蛮有道理。本来不开心的母亲,便在一旁偷偷地笑了。
  一直被父亲宠着的母亲,也偶有发脾气的时候。那多半是因为父亲的嗜酒。
  父亲刚在饭桌上摆上酒盅,母亲的脸就挂起来了。父亲却只装作没看见,但气氛却是相当的尴尬了。父亲自斟自饮,讨好地跟母亲没话找话。母亲继续阴沉着脸色,不予理会。父亲也并不恼,但酒杯却是轻拿轻放,也不敢再把酒盅吸得“呲溜”作响。
  那时候的农村,相对保守,无论冬夏,女人们多数都穿得“长袍马褂”。但后来风气渐开,也见有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会穿一条过膝的长裙。母亲大既吐提羡慕的。但从来不敢尝试。
  父亲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半开玩笑地说:“等孩子们大了,我也给你买一条……”
  不等母亲答话,父亲又说:“不仅穿裙子,你还得跟着孩子们去住高楼呢……”
  穿裙子和住高楼,似乎就是父亲和母亲熬出头了的标志。
  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抱着压井杆压水。看着母亲欢欣又期待的表情,我想:“住高楼好像很遥远,但穿条裙子还不简单?”
  可谁知道,若干年后,母亲是早早地就住进了高楼,但裙子,却一直都没有穿上。
  父亲走了。走得太早。他把母亲一个人撇下,撇得猝不及防。
  父亲生病的时候,母亲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死死地撑着。但当父亲变成了一副棺木要埋进黄土,母亲却扑地嚎啕,大放悲声。她哭得比我们姐弟三个还要凶。
  母亲的天,塌了。
  没有了父亲,母亲开始逼着自己干以前从来都不会干的事。二十多年的夫妻,母亲已经被父亲宠成了“弱智”。需要进城时,母亲不会坐车;需要赶集时,母亲只能步行;而因为不会鼓捣冬天取暖的火炉,有一次差点就煤气中毒。
  但母亲是倔强的。她逼着自己赶集上店出远门。不会骑自行车,她就学着蹬三轮。至于坐车和进城,母亲说:“鼻子底下是大路,问问不就行了。”其实母亲向来寡言,脸皮也薄。若是父亲还在,她哪用得着犯这样的难。
  但父亲走了。走了快二十年。二十年了,母亲依然不让我们在家里挂父亲的哪怕一张照片。她一直都不能面对。
  现在的母亲,早就离开了土地,她跟着我们住进高楼。我们也经常带着母亲,去商场里买衣服。无论贵贱,只要她喜欢就好。但无论单衣棉衣长袖短袖,母亲却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挑过一条裙子。她可能觉得自己老了,裙装之于她,已经很不合适。
  我却是常常想起父亲当年的那句话。我也多次想再说给母亲,但这除了会惹出她的眼泪,还能再有什么。
  但愿母亲早就忘了。又或者,她—直,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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