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恋人

来源 :飞言情A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SFLTS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简介:因女友的意外车祸,江离然结识了医院的护士何琥珀。一边是昏迷不醒的女友,一边是无法抗拒的琥珀,他不知如何抉择。可他不知道,隐藏在车祸背后的,是一个更大的秘密。
  1
  那天,大雨倾城,全世界仿佛都要被淹没。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江离然步伐慌张。他跟在抢救车旁,一路从医院正门小跑至手术室。抢救车上的沈清荷昏迷不醒,浑身是血。
  抢救车被推进手术室前,江离然忽然拉住琥珀的手说道:“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救她!”语气里充满不安,甚至带着些许哀求。
  琥珀没说话,转头望了他一眼。年轻男子有着俊朗的面容,此时眼底猩红一片。她有些不忍,朝他点了点头。手术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见江离然用手臂盖住了眼睛,似要藏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那是琥珀第一次真正见到江离然,在潮湿弥漫的雨夜。
  雨夜通常是交通事故的高发时段。沈清荷是在高架桥上出事的,她一个人开着车,稍不留神,突然翻下了高架桥。结果她实在是伤得太重,手术后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很可能成为植物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江离然一言不发,转身沉默地望着重症监护室里的沈清荷。
  “去休息一下吧。”
  江离然转头,看见扎着马尾的琥珀。她一脸倦容,衣服上还残留着手术时沾染上的血迹,江离然这才发现原来她穿的是护士服。想到手术前慌乱地将她错认成医生,唐突地拉了她的手,他哑着声音说:“刚才……很抱歉……”
  琥珀倒没在意,转而安慰他:“别太担心,或许会有奇迹发生的。”
  或许真的有奇迹。
  三天后的下午,沈清荷突然醒过来,呢喃着说了一句话,然后再次陷入昏迷。到底因为病中虚弱,说出的话也那样轻,没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可这短暂的清醒却让江离然看到了希望。他对琥珀说:“何小姐,请你费心照顾她。”
  那时的沈清荷住在医院顶层的VIP病房,琥珀是她的专属护士。在私立医院,琥珀见多了公子哥儿一样的人。可如江离然这般痴情的,倒是第一次见。
  那段时间,江离然几乎天天守在医院里。他有胃病,照顾起沈清荷废寝忘食,胃痛就在所难免。有时疼痛难忍,他吃下两片药,就蜷缩在病房的沙发上。
  琥珀提着热粥走进病房时,看见在沙发上睡着的江离然。那样挺拔的身姿,蜷缩起来却也如虾米一样脆弱。她心生怜悯,俯身为他盖上毯子时,他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在半梦半醒间喃喃:“清荷,别走……”她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不忍惊扰他,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天蒙蒙亮时,他醒过来,看见沙发边的琥珀,慌忙松开手,这才意识到睡梦中的唐突:“何小姐,很抱歉。”江离然垂着眼,窗帘抖落的一点儿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是那样好看。
  “抱歉要怎么办?”
  她眉眼弯弯,似在开玩笑,又仿佛带了那么一点儿真,这让江离然有一瞬间的愣神。琥珀没在意,又笑着说:“喝点儿鸡丝粥吧。”
  鸡丝粥软糯香浓,江离然点头问:“在哪里买的?”
  “路边小店。”
  “很好喝,谢谢你,何……”他似乎觉得不妥,顿了顿,迟疑地改口,“琥珀……”
  他有好看的薄唇和低沉的嗓音,念她的名字时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让她有些沉醉。
  2
  那陣子沈清荷的病情十分不稳定,常常陷入危急时刻。
  最严重的那一次,琥珀把病危通知书递送到江离然的面前。他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落笔时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他将拳头紧紧握住,藏在身后,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可声音到底还是出卖了他。琥珀临进手术室前,他叫住她:“琥珀……”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他只需叫她一声,她已将他的心思了然于心,说道:“放心。”
  这场手术持续了近十个小时。纵使琥珀只是在一旁帮忙的护士,也早已累到虚脱。好在终于将沈清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江离然坐在病床前,紧紧握着沈清荷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她。
  琥珀站在病房门口,希望他回头看自己一眼。可过了许久,他始终没有回头。
  江离然在沈清荷的病床前守了两天,琥珀也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手术时她不小心扭到了脚,却没声张,硬是撑到了手术结束,那时脚踝已经高高肿起。等到能够下床走路时,已是两天后,江离然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抱歉,不知道你扭伤了脚。”
  “多谢你手术时费心。”
  “现在好些了吗?”
  只是三言两语,却已是他所能给的全部关心。琥珀踢了踢腿,笑着说:“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江离然松了口气:“想不想去公园走走?”
  琥珀本以为是他的心血来潮,等到出发时,才发现江离然早有准备。他背着一个大包,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包里装着什么?”她好奇地问。
  “玻璃瓶。公园空气好,想装点儿新鲜的空气带回去。”
  琥珀讶异道:“怕吸市区的雾霾?”
  他摇摇头:“清荷喜欢那里的空气。”
  到底是为了沈清荷。琥珀没再说话。只不过在公园装空气时,她偷偷藏了一瓶在自己的包里。
  回去时已经是半夜。楼道里的电梯坏了,一旁摆着“暂停使用”的牌子。琥珀唉声叹气,却忽然听到江离然说:“冒犯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被江离然打横抱起,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你的脚伤刚好,不适合爬楼。”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或许只是把她当成沈清荷的护士,这样的举动只是友好,无关风月。可对于琥珀来说,这样的靠近却是惊天动地。
  最后,江离然将琥珀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时,她忽然打趣地问他:“你是不是不会笑?”
  爬了七层楼,此时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表情却明显怔了一怔,道:“抱歉。”
  那一瞬,他的脸和气息近在咫尺,琥珀忽然很想吻上去。   那天之后,江离然每天都会在沈清荷的床头摆上一个玻璃瓶。他说希望清荷醒来的第一秒就能闻到清新的空气。
  那是一段难熬的时光,江离然几乎不怎么睡,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清荷的监护仪,生怕一不留神心电图就变成了直线。实在困了,他就跑到医院的天台上抽烟,一支接一支。他并没有烟瘾,只不过在吞云吐雾间,仿佛圈出了另一方天地,让他得到短暂的放松。
  琥珀找到他时,他的手边已经积了不少烟头。天台的风有些大,她微眯着眼,朝他伸出手,道:“还有吗?”
  他愣了一下,在衣兜里掏了半天,终究只剩一个空盒,只能将指间剩下的半截烟递给她,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接过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却很快地消散在风中。她将烟递还给他,终于开口道:“她会好起来的。”
  这阵子,江离然瘦了一圈。此时在夜色的掩映下,他的面颊更加棱角分明。听到琥珀的安慰,他终于笑起来,浅浅的,似是苦涩而无奈,却又怀了那么一点儿期望。他再次将烟递给她,她摆手拒绝道:“少抽点儿吧,对身体不好。”
  那之后,琥珀再没见过江离然抽烟。
  两个月后,沈清荷终于出院,却依旧没有醒过来。江离然接她回家前,找到琥珀,希望琥珀能继续照顾她。琥珀沉默,她害怕这样的靠近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江离然说:“琥珀,你帮帮我吧。”
  只这一句话,琥珀毅然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住进了江离然家,成为沈清荷的护工。辞职那天,护士长问她去哪里高就。她摇摇头:“不是高就,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谁?”
  琥珀笑了笑,没有回答。
  3
  江离然从小学习绘画。那么多个夜晚,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台前,一笔一画勾勒沈清荷的一颦一笑。琥珀站在阴影里,望着他在月色下的剪影,分外迷人。
  后来趁他出差的时候,琥珀仔细看过那些画。画里的沈清荷或微笑,或癫狂,眉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神采,那是真正爱着她的人才能画出的风韵。深情的男人最要命,琥珀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旋涡。
  她在病床前抱着画睡着了。半夜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披上衣服,猛地惊醒过来,转头,看见江离然。
  “你出差回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意识到手边的画,慌张地要将画板藏在身后。结果画板被床沿卡住,只好尴尬地解释,“画就放在窗臺边,所以我拿过来看看……”
  江离然没接话,转而问道:“愿不愿意陪我吃夜宵?”
  他下厨做了两碗鸡蛋面。圆形的荷包蛋盖在面上,琥珀用筷子一戳,蛋黄流出来,鲜香味美。她笑着说:“离职那天,护士长送了我一瓶红酒。”
  本是随口一说,江离然却起了兴致:“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她差江离然去拿酒,道:“就在我房间那个柜子里。”
  等江离然走进房间,琥珀才猛然想起和红酒并排放在柜子里的,是她偷偷藏起的空气瓶。她立刻冲进房间,却看见江离然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拿着空气瓶。犹如被窥探到了内心深处的秘密,她慌忙解释道:“我只是……只是觉得……那里的空气不错……”
  这话明显有些牵强附会,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果然,江离然的眉头在那一刻紧了紧。这阵子,他一心都在沈清荷身上,从没想过琥珀会倾慕于自己。他放下空气瓶,转瞬眉眼又舒展开来,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道:“这酒不错。”
  两人各怀心事,一顿夜宵吃下来,琥珀浑身是汗。到底是太紧张了吧,事后琥珀躺在床上怔怔地想,不知道江离然会不会有所怀疑。
  只不过那天之后,琥珀明显感觉到江离然的疏离。他不再同她一起吃饭,甚至连话也很少说。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只是每日清晨的点头之交。有一次,琥珀明明看见他正欲下楼,可见了她,转身又回了房间。
  终于,她按捺不住,气势汹汹地跑到他的面前,理直气壮地质问:“江离然,你在躲我?”
  江离然从书中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道:“琥珀,我不需要躲你。”语气竟是没有半点儿起伏。
  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琥珀看到了拒绝。他终究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她的心忽地一沉,前一秒的理直气壮变成了欲语还休。江离然确实不需要躲她。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已经占据她的全部。他的存在就是她躲不开的劫,该躲的人是她。
  她是个识趣的人。既然他的拒绝已经摆上台面,那她自然要不动声色地后退。直到那时,琥珀都觉得感情如放出去的线,随时可以拉回。
  4
  江离然的工作比较自由,他将许多时间放在了陪伴沈清荷上。
  天晴时,他推沈清荷出门散步。上坡的时候,有皮球滚落至身边,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追着它飞奔而来。江离然弯腰去捡,谁想轮椅没停稳,顺着斜坡一路滑下去,眼看就要撞上停在路边的汽车。关键时刻,琥珀冲了出来,用身体拦住了轮椅。沈清荷从轮椅上跌落,重重地压在了琥珀的身上。
  后来江离然才知道,那天琥珀恰好从超市回来。看见不受控的轮椅呼啸而过时,她没有多想就冲了上去。结果弄得浑身是伤,青一块紫一块。江离然帮她上药时,忍不住责备道:“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
  琥珀猛地愣住,定定地望着他,似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情意。那一瞬,江离然终于意识到方才无意显露的真心,竟没由来地生出几丝慌乱,手下不由得加重了力气,琥珀发出“嘶”的一声。
  “抱歉。”
  琥珀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刚才要是她受伤了,只会更危险!”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失了力气,道:“是我对不起清荷。”
  琥珀安慰他说:“你只是疏忽了,不用太自责。刚才……”
  话没说完,已被江离然打断,他道:“我说的是清荷出事儿那天。”
  江离然和沈清荷打小就是邻居,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生出非比寻常的感情。只不过,沈清荷是爱情,江离然是友情。清荷和祖母一起生活,感情深厚。后来祖母因病去世,清荷一时难以接受,患上了躁郁症,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清荷病后,江离然一直陪着她治疗。也因此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假意和她在一起,只为稳定她的心绪和病情。
  说是在一起,但最亲密不过是一个安慰的拥抱。日子久了,清荷到底还是察觉出了端倪。她厉声质问他,他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应对。这样的沉默却是刺激她的导火线,她夺门而出,疯了一样地跑出去。可谁知那天的门锁突然出现问题,清荷把门摔上之后,江离然费了好些力气才打开。等冲到楼下时,清荷已经不见踪影。他开着车,全城找了一天,终究是一无所获,却在夜里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
  “还记得那天她醒来时说了一句话吗?”江离然问,“虽然很轻,但我听到了。她说的是‘你走开’。她是恨我的。有时我觉得,这一切,大概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江离然说这些的时候,垂着眼,悲伤与内疚一览无余。
  “你不用太自责。也许,并不是因为你们的争吵……”许久后,琥珀平静地说道。
  他苦笑着摇摇头。
  那一夜,江离然像个孩子,向琥珀倾诉着他和清荷的过往。说到开心处,他哈哈大笑;说到难过处,他泪眼婆娑。夜越来越深,这段感情的轮廓却在琥珀的心里越来越清晰。她嫉妒、吃醋、羡慕、渴望,五味杂陈。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江离然的感情愈演愈烈,再也收不回来。
  天亮时,她选择了退出,请辞时只说家里有事。江离然没有多问,也没有挽留。或许他们都心照不宣,有些事,戛然而止总好过最后的失控。
  5
  琥珀回到了医院,上班下班,日子波澜不惊。她没想过会再遇见江离然,而且是在医院里。
  江离然胃痛难忍被送进医院,做胃镜、吊水,折腾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琥珀去给他拔针时,笑意盈盈,公事公办,一口一个“江先生”。江离然很不自在,几次搭话都吃了闭门羹。
  “琥珀,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江离然实在是有些无奈。
  “可以啊。”琥珀微笑,露出虎牙道,“江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江离然哑然失笑。
  最后还是照顾江离然的阿姨替他解了围,道:“何小姐,我有事儿想请教你。”她边说边拉着琥珀走出病房,“请问你之前的鸡丝粥在哪里买的?这段时间,江先生一直念着。他跑了全城的粥店,都买不到那种味道的。何小姐,江先生其实很在意你的。你走后,他时常念着你,还总是画你……”
  琥珀沒说话,心底的情愫却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发酵。她回家熬了鸡丝粥带来医院,之前骗江离然说是店里买的,只是不想表露自己的心迹。如今在鸡丝粥升腾的热气里,终于不是“江先生”这样的疏离,变成了“小心烫”的温柔。江离然望着她笑,她亦回敬他盈盈笑意。
  出院那天,正值琥珀下夜班,江离然开车送她回家。他替她扣上安全带,抬头的一瞬,正对上她如水的眼眸,忽然想要吻她,却迟迟没有动。暧昧在车里蔓延开来,琥珀的呼吸有些急促。直到后面的车催促地鸣笛,他们才慌乱地分开。琥珀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行到途中,江离然终于打破沉默,忽然开口道:“琥珀,回来吧。”
  “嗯?”她诧异地回过神。
  他转头望着她,眼底情绪翻涌,一字一句道:“能不能回来?”
  谁承想这一眼的情意却差点儿酿成惨剧。江离然一瞬间的失神让车子偏离轨道,眼看要撞上迎面驶来的货车,他猛打方向盘,堪堪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只是小事故,两人并未受伤,江离然却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突闻沈清荷出事时的慌张与惊恐。他忍不住浑身颤抖,却适时地被琥珀握住了手。他转头,看见她沉静的脸,她安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那一瞬,他心里的某个空缺忽然被填满,似找到了医治百病的良药,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无法抗拒。他紧紧抱住她,许久许久,才开口道:“回来,好不好?”
  琥珀犹豫着,终究还是揽上他的腰,笃定地说:“好。”
  那夜,江离然在沈清荷的病床前坐了整整一夜。
  上一次他这样,还是琥珀离开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琥珀的感情。这阵子,他逃,他躲,他极力克制,可感情的线越伸越长。终于,所有的防线与努力在那个拥抱中彻底崩塌。他发现自己逃无可逃,挣扎不过徒劳。
  6
  圣诞节那天,琥珀在商场买了一条灰色围巾。明明是精挑细选,送给江离然的时候却说:“同学送的,太长了,不适合我……”
  借口太拙劣了,任谁都听得出来。可他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笑着道:“帮我围上?”
  琥珀走到他面前,替他围上围巾。他个子很高,她微微踮起脚才够得到他的脖子。可那一瞬,为了迁就她,江离然也微微屈膝,堪堪对上她的脸。本是遥远的距离,忽然变得近在咫尺,琥珀的脸有些热。他身上有好闻的青草香,带着雨后的清新与芬芳。
  围巾穿过他的后颈时,她的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肌肤。她的指尖儿有些凉,似一朵浪花划过他的心间。他望着她,她始终垂着眼,睫毛却在不停地跳动。
  结果围巾真的是太长了,绕了两圈,依旧拖到腰上。她无奈地笑道:“似乎也不太合适……”
  他没说话,将剩下的一截围巾又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很欣喜的样子,说:“挺合适的,正需要呢,下周要去崇礼。”
  “是公差吗?”
  “半公半私吧。”他顿了顿,似在犹豫,终于还是开口,有些局促地问道,“要不要一起去?”
  “好。”她粲然一笑。
  江离然又请了两名护工照顾沈清荷,这才放心地和琥珀一同去崇礼。每年的冬季,崇礼被冰雪覆盖,是最美的雪国。
  江离然带着琥珀,在冰天雪地里滑雪、打雪仗。这是琥珀第一次滑雪,她掌握不好技巧,几乎是一步一摔。她抱怨着:“我快摔成猪头了。”江离然笑得前仰后合,琥珀抓起地上的雪朝他扔去,结果脚下不稳,再一次重重地摔倒。这次似乎摔得不轻,琥珀半天没爬起来。这让江离然慌了神,“琥珀,琥珀”地喊着,跑到跟前,却看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才知自己上了当。   后来,江离然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从山坡上滑下来。到底是不熟练,快到山脚时,琥珀再一次摔倒,连带着江离然也倒在雪地里。他转头凝视着琥珀,突然笑起来。那是琥珀从未见过的笑容,爽朗而明媚,犹如枯树逢春,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琥珀想,一定是在雪地里待得时间太久,产生了幻觉,竟然在他墨色一样深的眸里,看到了迸发的热烈与翻涌的柔情。这样的江离然,琥珀不曾见过。这样的眼神,即使是他望着沈清荷时,也不曾有过。
  江离然也一定是产生了幻觉,要不他怎么会忽然将琥珀揽入怀里,吻住她的唇,似风卷残云般热烈。
  雪濡湿了衣服、头发,琥珀却觉得暖暖的。原来雪是热的。
  他们在崇礼待了五天,那几天是沈清荷出事以来他们久违的快乐。好几次,江离然从背后拥着琥珀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时,以为上天已经停止了对他的惩罚,一切都会好起来。却没想到在第五天的夜里,他忽然接到家里护工的电话,说沈清荷病危了。
  他们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沈清荷已经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的许多器官已经衰竭,这一次恐怕是撑不住了。听到这消息时,江离然跌坐在医院冰冷的地上。
  那段时间,江离然又开始抽烟。他站在医院的天台上,一支接一支,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琥珀没有拦他,她知道他心里的恐惧。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沈清荷终究还是没有挺过来。
  葬礼那天,江离然在沈清荷的墓碑前站了许久。烟雨蒙蒙,墓碑上刻的“沈清荷”却分外清晰。这几个字像根针,刺伤了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涌起阵阵泪光。琥珀撑着伞,站在他的身旁。望着他难掩的悲伤与倦容,她的心里阵阵酸涩。
  或许是站了太久,或许是雨天路滑,从墓园下来时,江离然突然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7
  这一跤摔得不轻,江离然的腿部骨折,住进了医院。
  住院的那一个月,他鲜少露出笑容。到底是因为他,沈清荷才离开得这样突然。内疚与自责像寒疾,侵袭他的每一个细胞。在日以继夜的反复折磨中,他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得到幸福。他有时半夜会突然醒过来,心”突突”地跳,在四下无声的夜晚犹如敲响的丧钟,仿佛在质问他凭什么得到幸福。
  琥珀眼见着他一点儿一点儿地瘦下去。她知道他心里的痛,所以也竭尽所能地想让他快乐——她将病房换上鲜艳的窗帘,在窗前养上绿色的植物,做他喜欢吃的饭菜,买来他最喜欢听的CD。可这一切,都换不来他的半分开心。
  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在悄然地发生改变,可谁都没有开口。或许是命运的捉弄,越想若无其事,越想粉饰太平,就越是难以逃脱,内心被细枝末节折磨得体无完肤。他们小心翼翼,都不再提起沈清荷。这样的谨慎,终于在一个午后溃不成军,被打回原形。
  那天,电视里播放着交通事故的专题,画面一闪,定格在沈清荷出事的场景上。琥珀匆忙将电视关上,转头看见江离然低着头沉默。下一秒,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所有的小心翼翼,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琥珀终于克制不住,对着江离然大吼:“你别折磨自己了。害死她的人不是你,是我……”
  许是驚讶于她突如其来的嘶吼,竟没注意她说的内容,只能重复地问:“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她的泪汹涌而出,声音却缓和了不少:“她这样,是因为我……”
  其实,琥珀和沈清荷早就认识。那阵子,沉溺于爱情的沈清荷时常跟琥珀提起江离然。沈清荷口中的江离然痴情又风趣,绅士又博学,俨然是完美的翩翩君子。日子久了,江离然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这让琥珀忍不住动了心。
  和江离然吵架那天,沈清荷去找了琥珀,却意外在琥珀家中看见了江离然的照片。那是沈清荷拍的,之前不小心落在了琥珀家,琥珀珍惜地收藏着。这张照片暴露了琥珀的心思,面对沈清荷的质问,琥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要说什么呢?她听过了那样多关于他的故事,心中早已生出千丝万缕的情愫。好友竟和自己爱上了同一个人,沈清荷难以接受,愤怒地开车离开,却没想到会在高架桥上出事。
  “所以,那句‘你走开’压根儿就不是对你说的,是对我。”终于说出了真相,琥珀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压在心里的石头,轰然间粉碎。可她也知道,她和江离然之间完了。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江离然问。
  因为爱上了你,因为想靠近你。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她终于明白,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起。沈清荷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可她已经离去,终于成为死结,这一生都解不开了。
  那晚,江离然拄着拐杖,站在医院的天台上,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天台的风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月色朦胧,他突然说道:“何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第一次叫她“何小姐”是他们的开始,再一次叫她“何小姐”是他们的结束。生活就像是一个圆,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原地。她知道,他们都输给了命运。如今两人站在彼此的面前,叩响爱情的门,却再也没有打开它的钥匙,只能背靠着背,无奈地渐行渐远。
  那天晚上,琥珀一人在天台站了很久很久。第二天天微微亮时,她回江离然家收拾了行李。
  江离然提出送她。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她说:“就到这里吧。”她拖着行李走出电梯,没有回头。
  江离然站在电梯里,静静地望着琥珀远去的身影。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伸出了手,电梯门又打开。就那样,在电梯开开关关之间,他看见她越走越远。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刻而清晰的疼痛在心里蔓延开来。她来时那样突然,走时也这样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让他与她好好说一声“珍重”。
  树脂包裹着昆虫,经过千百年凝结成琥珀,就像她带给他的回忆,在他心里,永远活色生香,光洁如新。
  那天之后,琥珀在一家养老院找了一份新工作,每天忙忙碌碌,生活机械而重复。有时下班后,她走在城市的大街上,猛然间,会产生些许恍惚。夜晚的城市灯火璀璨,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梦境。而她与江离然之间,或许也是一个梦。这个梦真的好长好长,长到她醒不过来……
  她曾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了,却没想到会在暮春的清晨接到江离然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她的鼻尖儿有些酸涩。他说:“琥珀,想不想去看日出?”
  8
  琥珀走后,江离然的生活陷入沉寂。像失了颜色的画作,灰蒙蒙的一片。陆警官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尝试做鸡丝粥。他试验了几百遍,却始终做不出琥珀做的味道。
  他诧异陆警官的到访。陆警官递给他一个袋子,道:“这是沈清荷的行车记录仪,我最近看,发现那场车祸也许并不是意外。”
  “那是自杀?”
  “也不是,只是人为。”
  记录仪里显示,沈清荷在高架上平稳行驶,在前后无车的情况下,突然将车向右边拐去。方向盘打到底,明显是人为的急转,而非不小心。而在急转中,明显控制了速度。
  “你的意思是……”
  陆警官说:“由此可以判断,沈清荷只是想刻意营造一件小小的事故,并非自杀。但那天下雨风大,高架的护栏松动。本应是轻轻一撞,人车无碍。不曾想护栏脱落,车径直摔下了高架,酿成惨剧。”
  听着陆警官的话,江离然想起医生曾对他说的话——“躁郁症患者偶有自残倾向,为获得他人的关注。”
  直到这一刻,江离然才恍然醒悟过来。他沉默了许久,直到陆警官离开,直到夜色降临,他才静静地点上一支烟。忽明忽暗的光在黑夜中闪烁,他怨沈清荷的傻,也怪自己的痴。
  第二天一早,他买了一束花,赶去了沈清荷的墓地。双眼再一次模糊,心中却是释然。那缠绕了三年的结,终于在这一刻打开。
  从墓地回来时,天才微亮。他拨通了琥珀的电话,道:“琥珀,想不想去看日出?”
  他在养老院的榕树下见到了琥珀。一年了,她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温暖,可人。在暮春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笑,都感受到胸臆中喷薄而出的爱情。他笑着念她的名字:“琥珀……”
其他文献
——《第六感甜心》番外  元氏集团的首家游乐场“彩虹彼端”开业这天,春和景明。  舞台后场化妆间里,落地镜中的年轻女子身材曼妙,白纱曳地,白金王冠熠熠生辉。  “会不会太隆重?”林沫一边试图摘下奢华的头饰,一边问。  经纪人卉春按住她的手,狡黠地挤眼,道:“不会!替‘自家’站台,怎么隆重都不过分吧。”  特邀嘉宾林沫,同时也是元家的儿媳。自打小汤圆出生,元先生恨不得将母子俩藏在衣兜里,她已经半年多
期刊
简介:治好傲娇小姐的病,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找个直来直去的夫君了!不过赫连禛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淡漠的模样,沅芷也搞不懂他到底爱不爱她。当他强硬地想把沅芷绑在身边时,沅芷却想逃了……  1  赫连禛一直以为自己与沅芷初遇在东邺行宫,其实不是,是他忘了。  重阳节这天晌午起了大风,把院墙内一簇菊花全吹倒了。阳光从砖瓦缝隙透进来,赫连禛仰起脸,头一次直观地感受东邺的宫墙这样高,高得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
期刊
简介:陛下让我扮作琴师潜入黔江海运总舵,查探那舵主屯了多少兵,谁知那舵主五音不全还偏爱弹琴。在总舵我开始不停地做梦,那装满火药的神秘船舶还有情话技能满分的舵主逐渐把我尘封已久的回忆慢慢解开,究竟十六岁那年我丢了什么?这舵主孟简又是何方神圣?  (1)孟公好琴  “是这里吗?”我抬头看了看牌匾,只见一块秃秃的牌匾上空无一字,只画了一支箭。  “我们舵主是个粗人,琴师您不要见怪。”  我抬脚跨过那门檻
期刊
昨天,小编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男闺蜜。一见面,他就说:“你还是这样傻白甜。”小编觉得自己已经比较成熟了,怎么在他眼中就成了“傻白甜”呢?小编想,是不是男生跟女生的认知有差异呢?那么十二星座的女生都会被男生贴上哪种标签?下面一起来找找答案吧!  白羊座:开放  白羊女热情开朗,大大咧咧,脑子不会绕弯,很容易引起男生的误会。她们容易被人品糟糕的男生盯上,认为与白羊女玩儿一下爱情游戏也无所谓,反正白羊女自己
期刊
上期回顾:狄青青在大婚当日被害下狱,南宫翊羞辱她,冷落她,费尽心机不想让她进入王府。狄青青靠自己的才智与断案能力推断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深知整个狄家都要遭难。  春寒料峭,月凉如水,繁星点点。  狄青青回到风清苑,也就是昨夜她的喜房,想要关上门时,南宫翊却跟随她走进来。  狄青青疑惑地挑眉:“王爷,刚才打赌我赢了,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南宫翊脸色一沉,“可这也是本王的房间,难不成,你让本王睡客
期刊
简介:新郎当场逃婚,宾客哗然,身为新郎弟弟的周暮北向林清和表白求婚,林清和为了面子嫁给了周暮北,后来喜欢上了他,只是没有想到,周暮北是个骗子。  01  林清和觉得自己的婚礼简直是场闹剧。  新郎周暮东临场逃婚的消息传来,满堂宾客哗然,一时间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她。林清和只觉得脸上无光,心底又有些许庆幸。  她本来在英国读研,前不久被父母一通电话骗了回来,林清和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要逼她结婚
期刊
【简介】一线影后苏旖在参加柏林电影节时,邂逅了国内流量小生明扬。身在异国他乡,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可回国后ou,苏旖考虑到彼此的事业正在上升期,他们的年龄、身份、路线也没有一项对等,便决定结束这场心血来潮的恋爱……  【1】  深秋的柏林是金红色的,层林尽染,明艳妖娆,微风中带了些瑟瑟涼意。苏旖上午刚飞到这里时,一出机场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柏林电影节即将开幕,她身为国内一线大花旦,有作
期刊
简介:弥月的情敌死了,为了摆脱这个阴影,她与男友勖清回到了年少时住过的蔷薇山馆,勖清认为自己之前对弥月不够好,所以加倍地补偿她。弥月甚是欣慰,却也发现了勖清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弥月用“爱”治疗勖清的同时,她的周围不断发生怪事,勖清女助理的勾引、蒙面的袭击者、消失的钻戒……蝉只有七日的寿命,你给我的爱又有多长?  楔子  花音死了。  人们在海边崖顶发现了她的鞋子与遗书,遗书里说她要在自己最美的年纪死
期刊
某天,大脸组的群里突然因为“汤圆到底是吃咸的还是甜的”而吵起来了。  菜菜:汤圆就应该是甜的!软糯可口,又香又甜!  小锅:高举肉馅汤圆的旗帜,鲜香好吃又不腻!  长木:甜的!  墨鱼:咸的!  一时之间群里吵得不可开交。眼见就要刹不住车了,花花急中生智,道:“别吵了,让我们骂一骂群主,增进一下感情吧。”  只见系统立即弹出一条消息——【你熊哥永远是你熊哥】已将群主转让给您。  花花:……  【大
期刊
小时候无论看小说还是言情剧,看到男女主角因为太愛对方而几乎忘记了自己,我经常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随着时光流转,慢慢长大之后,人变得比以前成熟了一些,于是经常会忍不住开始怀疑:这种不顾一切、全身心的付出,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关注我微博的小仙女们大概知道,我有一个很反感的明星,或者说,是很不喜欢——其实最初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这位明星在“演员”这个职业上的表现可圈可点。其实观众们的要求从来不苛刻,所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