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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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尔·瓦雷里(1871-1945),法国著名诗人,法兰西学院院士。他的诗耽于哲理,倾向于内心真实,追求形式完美。代表作包括《年轻的命运女神》《海滨墓园》等。本文选自其小说《泰斯特先生》,系首次译为中文。
  朋友,我在这里,从远方给你写信。几天前我们还在相聚畅谈,但现在只能靠飞鸿传书。如果你同意的话,这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你能看出,我现在心里满是惊奇。
  在离开巴黎很久之后第一次回归,不知怎么给我一种“形而上”的感受。我不只是指身体的回归,不只是指沉入嘈杂和骚动的黑夜。在旅行中,我这具生活着的、但惰性的身体投入交通工具那僵死而奔驰的身体。特快列车体现了城市的固有理念。乘客成了这种理念的俘虏,单调咆哮声中的一名傀儡。在火车这木偶戏般的舞台下,有上百万次的猛击,有些带着节奏,有些又打破节奏,有些是敲打,有些则是机械的呻吟——这又像是一座不可思议的工厂,专门制造疯狂的喧嚣和奔驰的速率。幻象旋转着,幻影不断涌入空虚,光亮不断掠入黑暗,人则沉溺其中,如同眩晕。在暗夜中行车,乘客会感到运动铸成了一种金属,感到黑暗那深沉、坚固的距离正被乘客个人化的、残酷的时间性所劫掠、所粉碎。大脑在此幻象之中往往过度兴奋,应接不暇,竟好像在自动地、近乎下意识地创作着一整部现代文学史……
  有时,这感受又变成静止。震动导向了虚无。完整的运动分解为无穷的重复,其中每一刻似乎都在保证:我们肯定不会在下一刻抵达目的地……
  也许,对于某次必然的旅程来说,“永恒”或“地狱”只是一种幼稚的称呼?
  无论如何,我们的筋骨和思想经过这一番暗夜中的摇晃之后,终于看到了巴黎的朝阳。
  而我们的心灵——藏在每个人内部的那个“小人儿”——也同时在上演着自己的活动。心灵与意识不同,后者经历了一连串的幻影和喧嚣,而前者在按照其本性、在其本性中旅行。如果我能知道如何想象心灵的活动——如果我能知道如何向你描述出来——那我大概真要好好佩服自己一下。可惜全非如此……
  我至多只能这样想象:当我们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我们的观念中总会伴随着一种“摆脱牵连”和“重新牵连”的微妙过程;这过程发生在某个不为人知、但又对我们来说极为本质的实体中。深层次的分类由此彻底转化了。当我们决定离开,甚至远在身体出发之前,我们对环绕四周之物的观念就开始改变,似乎是在向我们体内隐藏的一个体系通报某种神秘的变更。“马上就要出发”的感觉让周边万物突然失去了其切近性,哪怕它们其实仍然触手可及。它们的存在感仿佛受到了打击,其中一些事物开始褪色。仅仅是昨天,你还和我在一起,但我内心深处的一个“小人儿”那时就已经毅然决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再与你相见。哪怕仍然握着你的双手,我也不再能看到你。对我来说,你染上了“不在场”的颜色,不知怎地就失去了迫近的未来。我从咫尺之遥看着你,却觉得你远不可及。你的眼神不再持久停留。仿佛在你我之间有了两种距离尺度,一种极近,一种却极远;而我不知道哪种更该当真。
  在旅程中,心灵的期待一直在变化,我则始终从旁观察。有些念头松弛了,另一些则僵硬了。我们无意识的预期和最终的惊奇在不断地交换着位置。假设我们明天能够见面,那会是多大的一场惊奇……
  而在我抵达巴黎之前几小时,我突然感到自己已在巴黎。我的“巴黎心气”原本在旅程中早就驱散,这一下子又回到我身上。曾几何时,这心气只剩下回忆,而眼下,它们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价值和资源,可供随时调遣。
  好像有一个专做“抽象比较”的魔鬼在我耳边叨念。它让我把这难以言喻的变化与一些琐碎的潜在转变联系起来。在巴黎,有一些反应,有一些运动,面容上有一些动作,会在瞬息之间对我们产生影响,而当我们独自留在乡间或是偏远之地时,这些就不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在不同地方,我们的自发反应完全不同。我们只会对那种随时在场的事物做出反应。
  这可能产生奇特的后果。如果有哪位物理学家敢于推出一项实验,彻底研究活人的心灵,他大概会把离别定义为内心的一种解体或重新分配……
  亲爱的老友,恐怕我们都是由许多陌生之物构成的。正是因此,我们才会不了解自己。如果这样的事物有无数件,那么我们的所有冥想也终归无用……
  就这样,我感到自己已另一种生活模式掠走,我自知所谓“回归”,不过是即将抵达的世界产生的一种幻影。与其他任何地方相比,巴黎的语言生活都更强烈、更多元、更活跃、更无常,它已经开始在我的心灵中形成炫目的混乱。我心中布满意象,神不守舍,而列车的啼鸣又给它添上了蜂巢般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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