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妮儿,你研究生毕业后来到我工作的城市,与我合租。我们俩大学时就是好朋友,久别重逢,欢喜地守在一起,做饭、洗衣、看碟、逛街。有时,我们也吃一些膨化小零食,来缓解生活在这座庞大城市的压力。
　　你让我帮你留意招聘信息,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我点头应着,并不知道你已经看到我们部门的招聘启事。你告诉我要到我们单位面试后,眼睛不再看我,似乎这是一件尴尬的事。
　　后来,你留下了。可能是被录取得太顺利,你显得特别骄傲。你带着大学里一沓写满才华的荣誉证书来到单位。你是鲜嫩的新人,刚步入社会的漂亮研究生。主管对你照顾有加,开大会时,直接将你应聘时的设计图作为2010年夏天的主打设计,还三番两次表扬你。你像一枝早春里掩口轻笑的海棠,斜斜地开放在这个许久没有新人注入的部门。你那么光彩夺目,积聚多年的才华怒放如烟花。
　　我提醒你,不要太骄傲,要尊重自己的直接领导,要多与老员工交流,要向他们学习经验和教训。你嗤之以鼻,认为我心理不平衡,明日黄花倚老卖老。我提醒你,不要和主管走得太近,不要让那么多人嫉妒你。你阴阳怪气地说我嫉妒你得宠,反而与主管更加亲密。
　　我成了你的敌人。拿到薪水后的第一个月,你就搬了家。大学时我们曾经发誓,找到爱情前,要相依相守。你毫不客气地违背了我们当初的誓言。
　　看到你对我防备而怨怼的脸,我只得缄默。从你知道我没有告诉你招聘信息起,便对我满是提防和敌意。可是你知不知道,大家也在怨怼你?
　　职场有时像后宫,尤其领导是男人,部下为女人时。你站在最得宠的妃子的位置,受尽恩宠,自然也受尽被冷落者刀子一样的目光的打击。
　　中午,没有人同你一起吃饭;平时,没有同事主动与你讲话;你的设计图样只要不是主管直接拿去看,便永远不会在五次内通过。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漂亮女主任会一遍又一遍地让你改,直改得你眼睛发红,怒火四起。
　　一次,我和几个同事8点58分站在电梯里,准备上楼,你急急地跑来。我本想帮你按“开”,却有眼疾手快的同事赶紧按了“闭”。电梯在我们眼前缓缓地关上门,将我们阻隔开。同事们很开心没有和你搭同一部电梯,很开心凭借自己小小的力量让你迟到。她们没觉得我是你的朋友。你的冷漠成功地将我推进群众热情的怀抱里。
　　一整天,你都很沮丧。主任再让你改设计图样时,你爆发性地与她吵了几句。主任将文件摔得“啪啪”响,你却跑进主管的办公室辞职。你以为,你是难得的人才,主管会全力挽留你,护着你。可是没有,他简单地询问几句之后,在你的辞职书上潇洒地签了字。
　　亲爱的妮儿,我看着你抱着箱子离开,心里忽然下起了忧愁的雨。
　　一开始,我并不愿意让你成为我的同事,因为我知道同事关系的微妙,希望我们的友谊洁白浩荡,不沾染一点点私人利益。
　　我没有告诉你主任就是主管的老婆,因为这是一个需要经年相处、悟性很高的人才能慢慢猜到的谜底。在这个不准谈恋爱的部门,这样的谜底需要隐瞒,不能昭告。我很疼你,但是我同样珍爱这份薪水可观的工作。
　　你走后,没有联系我。我打电话给你,你每次都挂掉。
　　你走后,主管又申请进了新人。他对新人也像对你那样好,赞美,体贴,让她绽放最好的状态,设计出最好的图样。最初,她像你一样快乐,图纸上留下了她独特的风格和才华。然后,她像你一样,试用期未过,便被大家嫉妒,被大家排斥,被大家赶走。
　　你们留下的图样,主管穿插在每一个月里,让它们绽放小小的鲜亮的光芒。这样,部门花很少的钱,便可以保证为期一年、风格新鲜的设计。
　　亲爱的妮儿,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你的决绝让我失去了你的消息。你我七年的情谊错失在烟雨蒙蒙的职场里。这是我的错,因为,无论如何我不能以同事的身份告诉你:职场阴霾坎坷,如同一个漫长萧索的雨季。
　　(花吉祥荐自《俪人》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