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直以来，学术界对《赤地之恋》的评价多为负面，甚至有学者认为其毫无可取之处，堪称张爱玲的败笔。笔者认为，一部作品的诞生固然和作者的创作环境和创作心态密切相关，读者对作品的评价也必然会受此影响。但文学鉴赏以及文学评论，更为重要的参照物，应该是文本本身。本文中，笔者将以爱情发展的四个阶段作为切入点，展开对《赤地之恋》的全新解读。
　　关键词：《赤地之恋》；爱情；阶段
　　张爱玲曾在《赤地之恋》自序中说：“其实一个故事的真假当然与它的好坏毫无关系。不过我确是爱好真实到了迷信的程度。我相信任何人的真实的经验永远是意味深长的，而且永远是新鲜的，永不会成为滥调……同时我的目的也并不是包罗万象，而是尽可能地复制当时的气氛。这里并没有概括性的报导。”由此可见，无论评论者是否仔细赏读过文本，一昧认为《赤地之恋》毫无生活依据，只是张爱玲受雇的美国驻港新闻处的“反共反华”宣传品，都是过于激愤的。沈从文曾在《记胡也频》一文中提到：“文学是用生活作为根据，凭想象生着翅膀飞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做一件事，它不缺少最宽泛的自由，能容许感情到一切现象上去散步。什么人他愿意飞到过去的世界里休息，什么人他愿意飞到未来的世界里休息，还有什么人，又愿意安顿到目前的世界里：他不必为一个时代的趣味拘束到他的行动。”这段话意在表达，文学创作是相对自由的活动，即使或有很多不得而为的原因，但是创作者也会在最大程度上保持创作的自由和忠实。《赤地之恋》亦是如此。文学评论家郜元宝曾对张爱玲的《赤地之恋》这样评价：“写《秧歌》《赤地之恋》时，张的文学兴趣更偏向中国传统小说，追求疏淡轻松，不那么密致急促了。但仍有大量西方文学的手法，如意象，象征，隐喻，心理幻觉等。不断‘破坏’的背景下乱世男女孤注一掷的爱情，这种张爱玲式的叙述模式由‘赤地之恋’四字上升为经典的象征。”受此启发，重读之后不难发现，且不说“赤地之恋”本身就点明了文本的某种关切点，文本中也完全可以整理出一条以“爱情发展阶段”为贯穿线的线索。《赤地之恋》中，从“刘荃”的视角看去，他总共与三个女性产生过或隐或显的恋情，而这几段恋情不仅可以反映处“刘荃”的人生经历，更可以反映出爱情必经的几个阶段。心理学上可以将男女恋爱分为如下四个阶段：初恋朦胧期、热恋共存期、依恋与独立期，平淡共生期。当然这四个阶段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主要是为了帮助人们了解男女在恋爱不同阶段的一些心理特征和行为特征。
　　文本中，“刘荃”与“二妞”之间的状态特征于初恋朦胧期的状态特征非常吻合。“她把那朵花向后面掖了掖。再照了照，总仿佛有点不放心。结果又把那朵花摘了下来，倒插在鬓边。这次没有插牢，那粉红的花声息毫无的落了下来，在那暗黑黄色的水面上漂浮着。……她把花捞起来洒了洒水，依旧插在头发上……刘荃因为不愿意让她覺得窘，也尽量避免朝她那边看去。但是她刚才在水缸里照镜子的神气，却看得很清楚。他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有一种渺茫的快感，又觉得有些不安。”从这段描写不难看出张爱玲不愧是善于讲故事的人，“二妞”情窦初开时的羞涩和焦躁以及“刘荃”被献爱意的欣喜及不安，都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唐占魁的女人一面揉着面粉，就又把刘荃失足落水的事当作一件新闻告诉她。二妞听了，不由得噗噗一声笑了起来，同时就向刘荃看了一眼。刘荃心里正是苦闷得厉害，但是看她这样笑嘻嘻的向他望了过来，也只好勉强报之以微笑，两人的眼光遇到一起，二妞大约觉得他们共同保守着一项秘密，她把脸别了过去，倒越发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二妞这是第二次听见他这样说了，这一次她不但没有笑，而且似乎非常不高兴。”同样的谎言说给自己的父母和说给另外一个女人，在“二妞”心里完全是不一样的意味。并且“刘荃”也感受到了这种沉郁，心里觉得有点惭愧，对“二妞”总觉得对不起她。初恋时感性的追求和理性的逃避，在“刘荃”和“二妞”身上得以展现。“刘荃突然拥抱着她。她把脸埋在他胸前，他便用力把她的脸掀没在他身上。他紧紧地抱着她不要留一点空隙，要把四周那可怕的世界完全排挤出去，关在外面。……他吻她。那恐怖的世界终于像退潮似的，轰然澎湃着退了下去，把他们孤孤单单留在虚空中。……他拥抱着她，这是他知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有一种绝对的安全感，除此之外，在这种世界上，也根本没有别的安全。只要有她在一起，他什么都能忍受，什么苦难都能想办法度过。”“刘荃”与“黄绢”的这种情感状态类似热恋期的激情和快乐，但是热恋一般都是狂烈却又短暂的，当“刘荃”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的情感宣泄便又找到了另外的出口。“他觉得他应当把实话告诉黄绢，叫她不要等他了，他不值得她爱。会有比他更好的人去爱她的。……他对于戈珊没有存着什么幻想，但是他觉得她也可怜。……有时候他这样想。有时候他又会怀疑他只是贪恋着那迷人的肉体，而又不能正视这单纯的事实，所以要加上这么许多解释。”爱情的甜蜜总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无论是初恋的朦胧还是热恋的共存，亦或肉体的依恋，最终都将归于平淡，而这期间才更易看出人情冷暖。“当然申凯夫喜欢年轻的女孩子是出了名的。戈珊介绍她去见他，本来也就是这意思：‘一石杀二鸟，’牺牲了这女孩子，又救了刘荃。”“黄绢”为了保全“刘荃”的性命，最终决定于申凯夫同居，“戈珊”卑劣的面孔也便展露无遗。
　　文本最后，“刘荃”自动要求上级将其调往朝鲜，“他只想走得越远越好。他也不怕在战场上吃苦，或是受伤、残废、死亡。他心里的痛苦似乎只有一种更大的痛苦才能淹没它。”“刘荃”的生命还没有结束，但却可以说已经尝遍了爱情的滋味。无论他今后会再遇到什么样的女孩，他都不会忘记“二妞”的天真以及自己对她的羞愧；不会忘记“黄绢”的纯洁以及对她的那份内疚；也不会忘记“戈珊”的热烈以及她给的教训。一个人无论爱上谁都是爱上爱情，所以爱情应有的阶段都必将经历。“赤地之恋”给我们展示的是“刘荃”的爱情，更是每一个人一生都会行走的情感历程。正像张爱玲说的：“我只希望读者们看这本书的时候，能够多少嗅到一点真实的生活气息。”当读者摘下政治或其他有色眼镜的时候，不难发现，《赤地之恋》绝对是一段特殊却又具普范意义的“赤地之恋”。
　　参考文献：
　　[1]张爱玲.赤地之恋[M].香港：皇冠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
　　李长培（1993—），女，聊城大学文学院15级研究生，专业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语言与文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