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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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时住在奶奶家,南京中华门外小市口24号院内。那是一个有数十户居民的大院,分为前院、中院、后院,各有一个装有自来水龙头的天井。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统一改叫向阳院了。院门上方请业余书法家用油漆写了“向阳院”三个红字,两侧还贴了一副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奶奶是居委会干部,戴了红袖章,隔三岔五地去区里开会,回来后召集大伙传达。传达什么精神,我这个在一旁活蹦乱跳的孩子根本没注意听,也就记不住了。除了念报纸、传达中央文件外,向阳院最频繁的活动是打扫卫生,家家户户都要派人,洒水、扫地、清理墙面。对于我们这帮好热闹的孩子来说,简直是节日。人人戴着白口罩,只露一双眼睛,像假面舞会。我替担任总指挥的奶奶拎着水桶,像个忠心耿耿的小警卫员。
  向阳院使一代人都成了葵花,并且引以为荣。多年后读何顿的小说《我们像葵花》,这书名使我感到很亲切。跟精神的极度富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物质的极端匮乏。
  我们这条街道有几十座向阳院,却只有一个支着大棚的菜市场。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排起了长队。那个年代,粮油肉蛋奶都要凭票供应。可僧多粥少,去晚了就没有了。
  我经常早起陪奶奶去排队。后来仿佛是约定俗成,去了之后就把空菜篮按先后顺序搁在菜场门口(有人甚至捡半截红砖占位子),然后回家补一场回笼觉。远远望去,长长的一溜由菜篮子、麻袋、砖头排列的队形,蜿蜒而行,像通了人性似的。
  向阳院里的孩子,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抓特务,打游击,玩着几乎最简单的游戏,就这样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有了阳光就足够了,我们再没觉得缺少什么。
  1976年,唐山大地震,全国各地都谈震色变,在南京也是如此。人们纷纷寻找空地,或者索性搬到郊區扎起了防震棚。我们小市口24号大院,房屋密集,加上大都是古旧的危房,因此居民们防患于未然,都各找出路。除了少数留守人员外,向阳院已名存实亡。
  奶奶全家都搬到邻近的雨花台某村,用防雨油毯搭起了金字塔形的防震棚,里面是大通铺,一家男女老少睡觉时,简直像住大车店似的。做饭都用煤油炉,但那段时间,我吃饭特香,可能因为找到了一点野餐的感觉。天当房,地当床,就像演电影似的,多过瘾啊。那段时间对于奶奶而言,却是最寂寞的,这位富有号召力的向阳院院长,已失去了自己的臣民。这时才发现,令精神上的院墙崩溃的地震,比阶级敌人还要可怕。阵地失守了。
  我却不管那么多。吃饱了,喝足了,就去山坡上捉蚂蚱。放眼望去,在我家的防震棚周围,如同雨后蘑菇般出现了一座座类似的金字塔,进进出出的虽然都是陌生人,可这不是又一座新的向阳院吗?
  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烁烁的是葵花的世界,热爱阳光的葵花,热爱生命的葵花。即使是这临时性的家园,都弥漫着永久的温情。
  在地震的恐怖中,在露天的向阳院里,我告别了无知的童年。这一瞬间,我感到自己长大了,成了一棵早熟的向日葵。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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