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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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一个人的心永远不会知足,就像一头永远喂不饱的小野兽,越长大野心越大。
   [1]
  林夏天不喜欢这个名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不喜欢夏天这个季节。夏天的时候能够穿漂亮的长裙,把头发一股脑束在脑后,只留一个干净清爽的小马尾,好看极了。但林夏天是一个微胖的小姑娘,给她缸大的胆子她都不敢穿裙子。刚上初中的时候穿过,很多女生嘲笑她原来小胖妞也有一个奢侈的裙子梦,她第一次觉得一分钟拆成六十秒有多难熬。
  那天回家后,她鞋子都来不及换,直接奔向卧室把长裙脱下来后换上大号的T恤,抱着彼尔德公仔哭了很久。
  也是从那以后,长裙被遗忘在衣柜最上层的一个鞋盒里,时光只负责给鞋盒蒙上一层层的灰尘。
  当然还负责一点点增加林夏天的体重。林夏天越来越讨厌夏天这个季节了。
   [2]
  隔壁老王说得对,体胖还需勤跑步,人丑就该多读书。林妈妈深知自己的“军大衣”林夏天不喜欢跑步,那多读书总是没错的,多想着学习上的问题没准儿能瘦下来呢。于是初二的暑假,林妈妈给她报了英语补习班。补习班离家里蛮远,在最差的市四中旁边,爸妈没空接送林夏天,她只能每天顶着烈日气呼呼地骑单车去上课。
  在补习班里她不大愿意和其他同学打交道,心里总是介意着自己的体重。但她不觉得没有朋友陪她玩耍很寂寞,因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补习班对面的杂货铺吃西瓜冰喝冷饮,那种凉意瞬间侵袭身体每一个部位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但不奇妙的是她没那么多零花钱。
  所以更多的时候只能在杂货铺来回地踱步,看着冰柜里睡着的果冻馋得不行。杂货铺的售货员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男生,叫木头,成绩不太好,在市四中念初二,来这儿打暑期工。几次买卖下来,木头已经和林夏天比较熟悉,所以对她这种只看不买的行为并不鄙视排斥。林夏天要是有零花钱了,木头会说:“林夏天,我觉得你没钱更好,不然吃这么多你的体重又得噌噌噌地上涨啦!”林夏天快要被气坏了。
   [3]
  某天林夏天在补习班上昏昏入睡,脑袋一歪,一睁眼,才发现坐在自己左手边隔着一条过道的是一枚侧脸很好看的男生。就那么一瞬间,少女心瞬间被唤醒,眼不困腰不疼浑身都有劲儿。
  问了问关系不太好的同桌他的名字,“他叫李贤,和我同班的,”同桌一脸鄙视地说,“你是对人家有意思了吧?”林夏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但内心的小鹿几乎要撞出个窟窿来。
  林夏天的胆子和体重成反比,不敢和他搭讪,但那颗刚萌动的少女心只用一个名字是喂不饱的,于是她下狠心把零花钱拿去买好看的发夹和水笔来与同桌打好关系,不断地套出李贤的的信息。
  喜欢一个人的心永远不会知足,就像一头永远喂不饱的小野兽,越长大野心越大。
  她变着花样来哄同桌,零花钱严重不足。以前三两天就能买果冻吃,但现在一周也吃不上一次。木头有点不解地问:“你怎么不买果冻了?”“因为我有喜欢的男生啦!”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该说,夏天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木头愣了几秒后,点头示意他懂,还一脸幸灾乐祸地说:“你把钱花在那个男生身上总好比花在你身上呢,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吨位。”
   [4]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林夏天的心里藏了好多话不知该向谁说,老妈要是知道了林夏天怕是小命都没,木头只会嘲笑她,林夏天快要憋坏了。木头知道后觉得有点小委屈,说好的革命友谊去哪了。后来有一天木头把十块钱放进钱柜里,拿出一本带锁的日记本递给林夏天,一脸不在乎地说:“这个小本本朋友送我的,反正我没那么多少女心事要倾诉,送你好了。”
  林夏天刚酝酿的一点小感动给这句话拍飞了,拿着日记本气冲冲地去上课。
  林夏天鼓起勇气请教过李贤几个英语问题,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去接近男神。李贤倒是挺乐于助人,蛮热心地解答。
  林夏天把这些小细节都详细地记在日记本里,写着写着心里常常偷乐。
  不少女生对他感兴趣,见状纷纷跑来问他问题,这严重导致了每次下课他周遭都给围得水泄不通。林夏天体积虽大,但力气却没,常常给挤得不行,于是只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每节下课就鼓足干劲承包男神。
  风扇吱呀吱呀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吹起的书页哗啦啦地响,晃动的白色是整个青春里最好的底色。
  这一天快接近下课,腔调很好听的外籍老师还在没完没了地讲一般过去时,林夏天掏出日记本开始补充少女心事。刚写了没几行,老师潇洒的一句:“Class is over.”补习班瞬间沸腾起来,林夏天来不及锁上日记本,把它胡乱地往桌肚里一塞后开启承包模式。
  林夏天这种行为让其他女生深恶痛绝,但谁也不肯让谁,一块在可怜的过道里挤。不知道是谁被推搡了一下,撞到了林夏天的课桌,那本日记本就掉了下来,刚翻到了某一页。
  好事的女生梁小巧捡起来翻了翻,像发现了新大陆,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后深情朗诵,“今天李贤帮我捡了橡皮擦,他弯身捡东西的样子帅呆了,那时候我多想我就是那一块橡皮擦啊。”
   [5]
  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熟悉的话支离破碎拆成一个个字,像一把把小刀刺进林夏天的心里,那么多难以启齿的少女心事暴露在现实里,林夏天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犹如穿上了新装的国王的自己。
  林夏天没有捂着嘴巴哭着跑开,她用力推开旁边的几个女生,一把夺过正高兴着的梁小巧手里的日记本,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她几眼。梁小巧一脸不害臊地说:“我还没看够呢!”林夏天一巴掌打了过去,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窄窄的补习班里。
   [6]
  林夏天走进了杂货铺,这时候店里正没人,木头正闲得拍苍蝇。
  林夏天一改往日的作风,不去探望睡在冰箱里的果冻,一屁股坐在长凳的一头。木头还没来得及逗她,两秒后,林夏天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当盔甲卸下,剩下的是一副千疮百孔的躯体。   木头有点不知所措,还真不知道原来林夏天也会哭得稀里哗啦。他掏掏口袋把四块钱放进钱柜里,然后拿出两袋喜之郎CICI,若无其事地把一袋放在林夏天的身旁,然后自己坐在长凳的另一端安静地吸了起来。
  杂货铺的老式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扬起夏天几缕发丝,和着眼泪粘在脸上,真像大花猫。其实木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隐约记得没有一句话的陪伴或许是最好的安慰吧。
  就那样,汗黏黏的夏天,两个人坐在长凳的两头,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林夏天哭累了,拿起CICI连句谢谢都没说直接拧开盖子吸了起来。
   [7]
  后来林夏天把补习班的事告诉了木头,木头满满的愤怒,可知道她的英雄事迹后还是鼓起了掌,这种令人讨厌的女生该好好教训一下。林夏天告诉木头,他看到了她的大花猫形象得为她负责,木头支支吾吾脸都快红了。最后协议达成,木头每天都得请她吃一袋CICI。
  至于补习班那边,林夏天申请换了位置,挪到第一排认真听课好好学习,无视周围对她的议论。
  当暑假快结束时,林夏天的成绩已经和李贤的一样漂亮,在补习班上名列前茅。补习的最后一天,李贤给了她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对不起,可爱的小姑娘。当时那件事我觉得很抱歉,虽然我不喜欢你,但谢谢你的喜欢呢。你要变得更好,初三好好努力!
   [8]
  林夏天早已放下了这件事,把纸条夹在课本里,小跑去杂货铺。木头那天有点拘谨,豆大的汗滴不停地往外冒。当林夏天吸完CICI准备骑车回家后,木头喝住了她,夏天艰难地扭过头。“明年暑假我也会在这里打暑期工的,”木头支支吾吾地说,“对了,为什么一整个夏天你都不穿裙子呢?你穿起来一定好好看。”
  夏天的脸又红到了脖子根,这不是讽刺她胖吗,夏天快要被气坏了。但看在那么多CICI的份上,还是认真地说了一句:“明年再见啦!”
   [9]
  开学以后,忙碌的学习,不断地复习、考试,林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累了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在城市另一头的木头,内心突然柔软得像一片海。
  长那么大,她从没有像现在那样那么期待夏天能快点到来。
  成绩不断地往上爬,体重竟然很争气得开始一点点往下掉,虽然体型变化不大,但起码还是很鼓舞人心啊。
   [10]
  如约而至的夏天终于来了,林夏天中考考了一个漂亮的成绩,老妈本来开口说这个暑假就不用去上补习班了,但她硬要去,180度大转弯的态度把老妈吓了一跳。于是林夏天继续了补习生活,但不同的是这次她心甘情愿,兴高采烈。
  她还买了几条好看的碎花长裙,第一天穿着去上课的时候骑着单车的她开心得快要飞起来。
  但下课后她去杂货铺,售货员却已经不是木头了。
  她有足够的零花钱,最后还是没有买她很喜欢的CICI。她曾那么期待过这个夏天的到来,却收获了一大筐的空欢喜,一点点将她所有的期望侵蚀掉。
   [11]
  她依然换着碎花长裙去上补习班,依然不言不语,依然每天都会去杂货铺坐,望着满冰箱的CICI发呆。售货员很不满她的做法,却不好意思赶她走。
  补习班的最后一天,她来到杂货铺。售货员为她即将离开高兴得手舞足蹈。那天很热,林夏天有点犯困,坐在长椅上几乎昏睡过去。突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一冰箱的CICI我全要了。”林夏天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占满了她的视线。
  木头转过来挠了挠头:“林夏天对不起,这个假期我家里有事,所以回老家忙了很久。”然后他指了指满冰箱的CICI说:“林夏天,我说过夏天的时候每天请你吃CICI的,这是我欠你的。”
  林夏天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急急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对你负责呀。”少年的眼神无比清澈无比坚定,穿过了一整个夏天呼啸而来。
  两秒后,林夏天的眼泪再次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12]
  木头和林夏天竟然考上了同一所重点中学,他破天荒地成为了那所中学里唯一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学生。真是妙不可言啊,林夏天连声感叹。后来林夏天问了问木头为什么一直请她吃CICI而不是果冻或者其他,木头不肯说,但后来被问得不耐烦了,一脸不害臊地说:“因为CICI的广告语是我只喜欢你。行了没?”
  欠了你的一个夏天,我用所有的喜欢来悉数偿还。
  编辑/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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