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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弗朗索瓦一世是法国历史上一位颇受争议的君主,与其政治与军事上的毫无建树相比,他为法国文化与艺术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是将意大利文艺复兴带到法国的倡导人,是法国崇尚艺术的先驱者,他更为法国日后艺术的发展及收藏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本文将就弗朗索瓦一世本人及其艺术收藏与赞助事业的途径进行简要论述。
[关键词]弗朗索瓦一世,法国文艺复兴,艺术赞助
[中图分类号]K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7-6241(2008)16-0082-04
弗朗索瓦一世是法国历史上一位颇受争议的君主。政治上,他不惜劳民伤财,执意扩大意大利战争,并在战争中被俘,为了保全性命签下《马德里条约》,回国后,却又公然撕毁条约,从而使其在欧洲名誉扫地。生活上,他骄奢淫逸,讲求排场,在其有生之年耗费巨资用于享乐。然而,相比这些,他在文化上却对法国历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将意大利文艺复兴带到法国的倡导人,是法国崇尚艺术的先驱者,他更为法国日后艺术的发展及收藏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弗朗索瓦一世热爱文化,尤其是艺术。1494年,他出生时的法国仍旧盛行着哥特艺术风格,而当他于1547年去世时,法国文艺复兴达到了顶峰。尽管他本人在艺术创作上无所建树,但其在艺术传播方面所发挥的重大作用却是为人称道的。例如,弗朗索瓦一世将达·芬奇盛情邀请到法国,并为其养老送终,这是《蒙娜丽莎》等达·芬奇从不离身的画作现存于法国的原因。对于弗朗索瓦一世对法国乃至世界艺术的贡献,许多历史学家予以高度评价,更有人盛赞其为“法国文艺复兴的化身”、“16世纪的太阳王”。
本文试从艺术赞助及收藏的视角,对弗朗索瓦一世的事迹和影响进行简要分析和介绍。
一、生平简介
弗朗索瓦一世生于1494年9月12日,1515年继位,卒于1547年7月31日。在他在位的三十几年中,弗朗索瓦一世被视为艺术和学术的赞助人、人文主义者和骑士国王。他和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是同时代人,而查理五世正是他一生的对手。
弗朗索瓦一世之前的两位法国皇帝——查理八世和路易十二在武力征服意大利方面投入了极大精力,他们与所有中世纪的君主一样,目的都是为了扩张土地和加强王权。早年的弗朗索瓦一世在继续意大利战争的同时,也目睹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辉煌成就,并深深为之吸引。
1515年,刚刚加冕的弗朗索瓦一世就征服了意大利北方地区,并受到教皇利奥十世在博洛尼亚(Bologna)的盛情款待,教皇专门为弗朗索瓦一世准备了歌剧、宴会和拉斐尔的一幅圣母像。在意大利期间,弗朗索瓦已经下定决心让法国成为艺术与学术的中心,他以罗马教皇和佛罗伦萨的美迪奇家族为榜样,大肆搜集名作并以重金邀请知名艺术家前往法国。
然而,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法国接连失利。1525年,在与查理五世争夺意大利的帕维亚战役(Battle of Pavia)中,弗朗索瓦一世战败被俘。在马德里,他被迫向查理五世作出屈辱的让步,在签订《马德里条约》后被释放。可是,弗朗索瓦一世一回到法国就宣布他与查理五世签署的一切协定无效,宣布当时他是在强迫下签署的。
此后,弗朗索瓦一世又多次与查理五世作战,并派探险队前往美洲寻宝,但均无建树。
二、弗朗索瓦一世的艺术赞助及收藏事业
弗朗索瓦一世对法国文化的贡献与其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平平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虽然不是法国王室中的第一位艺术收藏者,但却是最一流的皇家审美学家和收藏家。莱昂纳多·达·芬奇和安德烈·德尔·萨尔托是他的宫廷画师,拉斐尔和提香曾为其作画,本尼努托·切利尼是他的珠宝工匠。
具体来说,弗朗索瓦一世主要是通过以下三种途径扩充法国王室的艺术收藏量的。
(一)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前往法国
不管是在意大利期间,还是回到法国以后,弗朗索瓦一世一直不惜花费重金,盛情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这其中,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弗朗索瓦一世与达·芬奇的一段忘年交。
在意大利期间,弗朗索瓦一世亲身领略了文艺复兴盛期的灿烂成就。在米兰的修道院,他被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深深地吸引了,根据16世纪的艺术史学家乔治·瓦萨里记载,弗朗索瓦一世“不惜一切代价,尝试了所有方式要把这幅画能完好地带到法国,因为他实在太渴望得到这幅画了。但是由于作品画于墙上,使得国王没能成功,这也得以把这幅画继续留给了米兰人”。由于没能得到《最后的晚餐》,弗朗索瓦一世代之以邀请画家本人来满足自己的“达·芬奇情结”。1516年,达·芬奇拖着年迈的身躯翻过阿尔卑斯山,在他最喜爱的学生梅尔佐(Melzi)和随从维拉尼斯(Villanis)的陪同下,到达了法国。他的行李中包括一些画作和笔记,其中包括当今世界之艺术极品《蒙娜丽莎》。
怀着无比崇敬与仰慕之情,弗朗索瓦一世视那时已经六十几岁的达·芬奇为“父亲”,并坚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莱昂纳多知道得更多”。弗朗索瓦一世任命达·芬奇为“国王的首席画家、工程师和建筑师”,根据切利尼(Benvenuto Cellini)记载:国王每年付给达·芬奇700金币作为酬劳;法国宫廷则记载:王室每年付给达·芬奇1000金币、学生梅尔佐400金币和随从100金币的酬劳。除此之外,弗朗索瓦一世还送给达·芬奇一座小城堡——克卢城堡(cloux),该城堡与弗朗索瓦一世的城堡间有隧道相连,以便于年轻的国王可以每天与这位睿智的长者随时进行交流。
达·芬奇于1519年5月2日长逝于克卢城堡,根据瓦萨里一段感人的记载:“为缓解达·芬奇的疼痛并表示尊敬,弗朗索瓦一世抱着达·芬奇的头。达·芬奇当时可以意识到弗朗索瓦一世对其所作所为是他获得的无上荣耀,受到神灵启示的达·芬奇最终在国王的臂弯中与世长辞。”该记载至今仍无从考证,史学界对此的研究也仍无定论。有的历史学家认为达·芬奇去世的那天,弗朗索瓦一世正在异地为其次子庆祝生日;大部分现代历史学家则认为:根据国王在5月3日圣·日尔曼·昂·莱耶签署的一份文件,骑马从昂布瓦斯到该城需要整整两天的时间,所以国王不可能在5月2日到达达·芬奇的床边,但是这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因为也许这份文件是由大臣代签的。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弗朗索瓦一世对达·芬奇确实怀有极高的崇敬之情,对于达·芬奇的去世,他悲痛万分,以至于二十年后,他仍不忘对切利尼说:“莱昂纳多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他知道的远远不止绘画、雕塑和建筑。”的确,正是因为这份深深的崇敬,一段国王与艺术家的忘年交被传为佳话。
达·芬奇在法国期间,由于受到疾病的折磨,并没有为弗朗索瓦一世创作出任何顶级的作品,除了为国王策划一些宫廷宴会和舞台布景外,最著名的应该算是为布鲁瓦城堡设计的螺旋楼 梯了。这一样式在当时的法国并不多见,尤其是在布列塔尼,所以这一新颖的意大利样式楼梯使得布鲁瓦城堡的楼梯建筑风格,较之法国其他建筑,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除此之外,达·芬奇带到法国的诸幅佳作在其死后也成为弗朗索瓦一世的宫廷收藏品。这样,弗朗索瓦一世就一下拥有了《岩间圣母》《圣母、圣婴与圣安妮》《蒙娜丽莎》《圣约翰》和《美丽的菲洛内尔》,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弗朗索瓦一世的收藏品究竟包含哪些作品,也没有任何资料具体记载下这些名作的清单。
弗朗索瓦一世的另一位宫廷画师是意大利艺术家安德烈·德尔·萨尔托。1516年,弗朗索瓦一世从雇用的代理人手中收购了年轻的佛罗伦萨画家安德烈·德尔·萨尔托的两幅作品《圣母》和《天使们哀悼死去的耶稣》(the Dead Chris mourned by Angels)(前者现藏于卢浮宫,后者遗失)。对于安德烈的作品,弗朗索瓦一世赞不绝口,还想命他再多为其创作几幅作品。所以后来,弗朗索瓦一世干脆派人前往佛罗伦萨以重金邀请安德烈为其作画。为了支付妻子奢侈的账单,安德烈在绝望中接受了邀请,并于1518年春天到达法国。弗朗索瓦一世支付了300金币作为酬劳为刚刚出生的皇太子作画,安德烈为此创作的《博爱》(caritas)至今仍存放于卢浮宫中。而当安德烈为路易丝王太后创作《圣热罗姆》的时候,他收到了妻子让他回家的来信。安德烈祈求弗朗索瓦一世让他回家一趟,并手摸福音书向上帝保证他一定会回来。弗朗索瓦一世允许了请求,并给他一笔钱委托其收购一些艺术作品。然而事实上,安德烈回到意大利后擅自将所有钱花在了妻子身上,所以不敢再回法国。弗朗索瓦一世极为生气,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再也不想看到佛罗伦萨画派的作品,他发誓如果他再到意大利一定要严惩这位逃走的画家。最终,他们无缘再次相见,1530年,安德烈在佛罗伦萨死于一场瘟疫。
除以上两位担任过法国宫廷画师的艺术家之外,弗朗索瓦一世还试图邀请过多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他曾两次邀请米开朗基罗到法国为其工作,但被米开朗基罗婉言谢绝。米开朗基罗曾保证“如果他能活得更久,他将为弗朗索瓦一世完成一件大理石雕塑,一件青铜雕塑和一幅绘画作品”,但是,弗朗索瓦一世早于米开朗基罗离开了人世,所以关于这三件作品的许诺也便不了了之。另外,巴托洛默(Fra Bartolommeo)也曾谢绝过这位热衷于艺术的法国国王的邀请。结果,为了满足自己的艺术收藏欲望,弗朗索瓦一世只好代之以收购巴托洛默的一幅作品——《公告》(the Annunciation)。
1531年以后,在枫丹白露宫,不断有意大利画家受雇于弗朗索瓦一世,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本尼努托·切利尼(Benvenuto Cellini)。切利尼是佛罗伦萨的著名金匠和雕塑家,因其艺术技艺的高超精湛受到弗朗索瓦一世的青睐。在《切利尼自传》中,传主记载:“国王对我的宠爱使我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弗朗索瓦一世的许多有价值的收藏品均由切利尼创作完成。
切利尼曾两次到访法国,一次在1537年,另一次在1540年。第一次到访正值法国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弗朗索瓦一世无暇顾及发展艺术,所以这一次切利尼没有受到任何艺术创造的委托。但是在此期间他受到了日后的费拉拉(Ferrara)主教的赏识与资助,这无疑为他1540年重返法国铺垫了道路。
切利尼第二次到访法国共逗留了五年。在此期间,他成为国王的首席金匠,并受国王的委托创作了很多艺术品。第一件作品是一座银质的朱庇特雕塑。弗朗索瓦一世让他制作12座烛台,分别为6位男神和6位女神的造型,但最终完成的只有一座朱庇特烛台雕塑。国王盛赞了这件朱庇特像,根据切利尼在自传中的记载:“国王对他看到的一切感到非常满意,接着就回到了王宫,他当时对我的赞誉之词实在太多了,无法在这里一一记述。”之后,弗朗索瓦一世要求切利尼为其制作一个金质的盐盒。当1543年弗朗索瓦第一次看到盐盒的时候,他完全震惊了。这个盐盒现存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Kunsthistorisches Museum),是现存的唯一一件出自切利尼之手的精致金属作品。除了盐盒,还有一件切利尼在法国期间制造的青铜浮雕《枫丹白露女神》(Nymph of Fontainebleau),现存于卢浮宫。
(二)派遣艺术代理人收购艺术品
除直接邀请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外,弗朗索瓦一世还派遣艺术代理人为其搜集和购买意大利绘画、雕塑、书籍、宝石和稀有手稿。他们中有法国人,如外交家巴雷(Guillaume du Bellay)——弗朗索瓦1526年花了2050里弗(livre)雇用他从罗马代购艺术品;也有意大利人,如德拉·帕拉(Battista dena Palla)和阿瑞蒂诺(Pietro Arefino)等等。
德拉·帕拉于1522到1527年被流放于法国,在此期间与法国王室建立起了密切联系。1528年,他以外交使节的身份代表新的佛罗伦萨共和国回到法国,这一次,弗朗索瓦一世委托他为其收购古董和艺术品。德拉·帕拉的任务是“提供大量一切种类的古董,其中包括知名艺术家创作的大理石雕塑、青铜器和绘画”。回到佛罗伦萨共和国后,由于共和国政府不同意官方为弗朗索瓦一世收购艺术品,德拉·帕拉只能以个人身份进行收购。他曾为弗朗索瓦一世收购了尼科罗·特利波罗的一幅《自然》(Nature)。除此之外,德拉·帕拉至少还为弗朗索瓦一世送去过两件出自当时艺术家之手的雕塑,一件是班迪内利(Bandinelli)的《持长笛的墨丘利》(Mercury Holding a Flute),另一间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力士》(Hereuies)。正如当时其他的收藏家一样,弗朗索瓦一世也热衷于收集古董雕刻。德拉·帕拉写信给佛罗伦萨著名的银行家、收藏家和艺术赞助人菲利浦·斯特罗兹说道:“我们需要大量普通的作品,只要他们是古董就行。”在这封便函中,德拉·帕拉还提到了他寄到法国的四箱绘画、雕塑和古董,但大部分都是绘画。
尽管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枫丹白露画廊中,大部分收藏品来自佛罗伦萨,但来自威尼斯的艺术品也不能被忽视。在德拉·帕拉后,阿瑞蒂诺开始在威尼斯为弗朗索瓦一世收购艺术品。1538年,阿瑞蒂诺为国王收购到两幅提香的作品,一幅为弗朗索瓦一世的肖像画(以纪念章为原型,而非照着本人作画。现存于卢浮宫)、另一幅为宗教题材的作品《忏悔的抹大拉的玛丽亚》(Penitent Magdalene)(现存于波尔多)。为此,弗朗索瓦一世也试图邀请提香前往法国,但被提香以“(他)永远都不想离开威尼斯”为借口婉言谢绝了。
(三)作为外交礼物的一些艺术品
除了自己积极争取,弗朗索瓦一世还通过外交 礼物的方式获得了一些重要的艺术品。出于外交的目的,教皇和意大利君主为取悦法国国王,常常投其所好地将一些珍贵艺术品作为礼物赠予弗朗索瓦一世。
1516到1517年间,美迪奇家族的洛伦佐(Lorenzo de’Medici)代表教皇利奥十世,命拉斐尔为法国国王创作《圣米迦勒》(St Michael)和《圣家族》(The Holy Family);1518年,拉斐尔的学生将两幅作品献给了弗朗索瓦一世。
同年,大主教比比耶纳(Bibbiena)送给弗朗索瓦一世一幅拉斐尔学生罗马诺(Giulio Romano)创作的名为《美丽的阿拉贡的乔安娜》(Joanna of Aragon)的著名人物肖像。除此之外,弗朗索瓦一世还获得了拉斐尔的《美丽的园丁》(LaBeHe Jardini e re)和为玛格丽特创作的《圣玛格丽特》(St Margaret)。
稍后,弗朗索瓦一世又收到了弗朗切斯科·贡扎加侯爵(Franeeseo Gonzaga)送来的洛伦佐·科斯塔(Lorenzo Costa)的《维纳斯》(Venus)和威尼斯共和国送来的塞巴斯蒂亚诺(Sebastiano del Piombo)的《圣母访问》(Visitation)。
在弗朗索瓦一世新奇的收藏品中,有一件长着七个头的鳄鱼皮野兽,这件雕塑由安东尼奥·林孔(Antonio Rincon)从君士坦丁堡带回,它是土耳其苏丹送给法国国王的礼物。
1533年,法国王太子亨利与美迪奇家族的凯瑟琳政治联姻,弗朗索瓦一世因此得到了更多的馈赠。例如,教皇克雷芒七世(Clement VII)送给他一个由米兰金匠托比亚(Tobia)制作的镶金的独角兽角,后来又送去一个由瓦勒瑞奥·巴利(Valerio Belli)制作的首饰盒,其上雕有耶稣一生的图案并有水晶镶饰。这个首饰盒后来被凯瑟琳得到,作为嫁妆传给她的孙女,现存于佛罗伦萨的皮蒂宫(Palazzo Pitti)。
综上所述,弗朗索瓦一世通过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派遣艺术代理人收购艺术品和接受外交馈赠的三种方式,为法国获得了大量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各类艺术品,其中不乏《蒙娜丽莎》等很多稀世珍品。正是在15到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的影响下,法国本国的艺术开始逐步发展,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民族艺术,从巴洛克、新古典主义、洛可可艺术风格,到现代的印象派、野兽派艺术,法国在艺术上逐步走向世界前列,并最终成为西方艺术乃至世界艺术追随的对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弗朗索瓦一世进行艺术收藏和赞助的行为,对当今卢浮宫在艺术界举世无双的地位,以及法国世界艺术大国的身份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责任编辑:倪金荣
[关键词]弗朗索瓦一世,法国文艺复兴,艺术赞助
[中图分类号]K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7-6241(2008)16-0082-04
弗朗索瓦一世是法国历史上一位颇受争议的君主。政治上,他不惜劳民伤财,执意扩大意大利战争,并在战争中被俘,为了保全性命签下《马德里条约》,回国后,却又公然撕毁条约,从而使其在欧洲名誉扫地。生活上,他骄奢淫逸,讲求排场,在其有生之年耗费巨资用于享乐。然而,相比这些,他在文化上却对法国历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将意大利文艺复兴带到法国的倡导人,是法国崇尚艺术的先驱者,他更为法国日后艺术的发展及收藏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弗朗索瓦一世热爱文化,尤其是艺术。1494年,他出生时的法国仍旧盛行着哥特艺术风格,而当他于1547年去世时,法国文艺复兴达到了顶峰。尽管他本人在艺术创作上无所建树,但其在艺术传播方面所发挥的重大作用却是为人称道的。例如,弗朗索瓦一世将达·芬奇盛情邀请到法国,并为其养老送终,这是《蒙娜丽莎》等达·芬奇从不离身的画作现存于法国的原因。对于弗朗索瓦一世对法国乃至世界艺术的贡献,许多历史学家予以高度评价,更有人盛赞其为“法国文艺复兴的化身”、“16世纪的太阳王”。
本文试从艺术赞助及收藏的视角,对弗朗索瓦一世的事迹和影响进行简要分析和介绍。
一、生平简介
弗朗索瓦一世生于1494年9月12日,1515年继位,卒于1547年7月31日。在他在位的三十几年中,弗朗索瓦一世被视为艺术和学术的赞助人、人文主义者和骑士国王。他和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是同时代人,而查理五世正是他一生的对手。
弗朗索瓦一世之前的两位法国皇帝——查理八世和路易十二在武力征服意大利方面投入了极大精力,他们与所有中世纪的君主一样,目的都是为了扩张土地和加强王权。早年的弗朗索瓦一世在继续意大利战争的同时,也目睹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辉煌成就,并深深为之吸引。
1515年,刚刚加冕的弗朗索瓦一世就征服了意大利北方地区,并受到教皇利奥十世在博洛尼亚(Bologna)的盛情款待,教皇专门为弗朗索瓦一世准备了歌剧、宴会和拉斐尔的一幅圣母像。在意大利期间,弗朗索瓦已经下定决心让法国成为艺术与学术的中心,他以罗马教皇和佛罗伦萨的美迪奇家族为榜样,大肆搜集名作并以重金邀请知名艺术家前往法国。
然而,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法国接连失利。1525年,在与查理五世争夺意大利的帕维亚战役(Battle of Pavia)中,弗朗索瓦一世战败被俘。在马德里,他被迫向查理五世作出屈辱的让步,在签订《马德里条约》后被释放。可是,弗朗索瓦一世一回到法国就宣布他与查理五世签署的一切协定无效,宣布当时他是在强迫下签署的。
此后,弗朗索瓦一世又多次与查理五世作战,并派探险队前往美洲寻宝,但均无建树。
二、弗朗索瓦一世的艺术赞助及收藏事业
弗朗索瓦一世对法国文化的贡献与其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平平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虽然不是法国王室中的第一位艺术收藏者,但却是最一流的皇家审美学家和收藏家。莱昂纳多·达·芬奇和安德烈·德尔·萨尔托是他的宫廷画师,拉斐尔和提香曾为其作画,本尼努托·切利尼是他的珠宝工匠。
具体来说,弗朗索瓦一世主要是通过以下三种途径扩充法国王室的艺术收藏量的。
(一)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前往法国
不管是在意大利期间,还是回到法国以后,弗朗索瓦一世一直不惜花费重金,盛情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这其中,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弗朗索瓦一世与达·芬奇的一段忘年交。
在意大利期间,弗朗索瓦一世亲身领略了文艺复兴盛期的灿烂成就。在米兰的修道院,他被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深深地吸引了,根据16世纪的艺术史学家乔治·瓦萨里记载,弗朗索瓦一世“不惜一切代价,尝试了所有方式要把这幅画能完好地带到法国,因为他实在太渴望得到这幅画了。但是由于作品画于墙上,使得国王没能成功,这也得以把这幅画继续留给了米兰人”。由于没能得到《最后的晚餐》,弗朗索瓦一世代之以邀请画家本人来满足自己的“达·芬奇情结”。1516年,达·芬奇拖着年迈的身躯翻过阿尔卑斯山,在他最喜爱的学生梅尔佐(Melzi)和随从维拉尼斯(Villanis)的陪同下,到达了法国。他的行李中包括一些画作和笔记,其中包括当今世界之艺术极品《蒙娜丽莎》。
怀着无比崇敬与仰慕之情,弗朗索瓦一世视那时已经六十几岁的达·芬奇为“父亲”,并坚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莱昂纳多知道得更多”。弗朗索瓦一世任命达·芬奇为“国王的首席画家、工程师和建筑师”,根据切利尼(Benvenuto Cellini)记载:国王每年付给达·芬奇700金币作为酬劳;法国宫廷则记载:王室每年付给达·芬奇1000金币、学生梅尔佐400金币和随从100金币的酬劳。除此之外,弗朗索瓦一世还送给达·芬奇一座小城堡——克卢城堡(cloux),该城堡与弗朗索瓦一世的城堡间有隧道相连,以便于年轻的国王可以每天与这位睿智的长者随时进行交流。
达·芬奇于1519年5月2日长逝于克卢城堡,根据瓦萨里一段感人的记载:“为缓解达·芬奇的疼痛并表示尊敬,弗朗索瓦一世抱着达·芬奇的头。达·芬奇当时可以意识到弗朗索瓦一世对其所作所为是他获得的无上荣耀,受到神灵启示的达·芬奇最终在国王的臂弯中与世长辞。”该记载至今仍无从考证,史学界对此的研究也仍无定论。有的历史学家认为达·芬奇去世的那天,弗朗索瓦一世正在异地为其次子庆祝生日;大部分现代历史学家则认为:根据国王在5月3日圣·日尔曼·昂·莱耶签署的一份文件,骑马从昂布瓦斯到该城需要整整两天的时间,所以国王不可能在5月2日到达达·芬奇的床边,但是这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因为也许这份文件是由大臣代签的。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弗朗索瓦一世对达·芬奇确实怀有极高的崇敬之情,对于达·芬奇的去世,他悲痛万分,以至于二十年后,他仍不忘对切利尼说:“莱昂纳多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他知道的远远不止绘画、雕塑和建筑。”的确,正是因为这份深深的崇敬,一段国王与艺术家的忘年交被传为佳话。
达·芬奇在法国期间,由于受到疾病的折磨,并没有为弗朗索瓦一世创作出任何顶级的作品,除了为国王策划一些宫廷宴会和舞台布景外,最著名的应该算是为布鲁瓦城堡设计的螺旋楼 梯了。这一样式在当时的法国并不多见,尤其是在布列塔尼,所以这一新颖的意大利样式楼梯使得布鲁瓦城堡的楼梯建筑风格,较之法国其他建筑,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除此之外,达·芬奇带到法国的诸幅佳作在其死后也成为弗朗索瓦一世的宫廷收藏品。这样,弗朗索瓦一世就一下拥有了《岩间圣母》《圣母、圣婴与圣安妮》《蒙娜丽莎》《圣约翰》和《美丽的菲洛内尔》,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弗朗索瓦一世的收藏品究竟包含哪些作品,也没有任何资料具体记载下这些名作的清单。
弗朗索瓦一世的另一位宫廷画师是意大利艺术家安德烈·德尔·萨尔托。1516年,弗朗索瓦一世从雇用的代理人手中收购了年轻的佛罗伦萨画家安德烈·德尔·萨尔托的两幅作品《圣母》和《天使们哀悼死去的耶稣》(the Dead Chris mourned by Angels)(前者现藏于卢浮宫,后者遗失)。对于安德烈的作品,弗朗索瓦一世赞不绝口,还想命他再多为其创作几幅作品。所以后来,弗朗索瓦一世干脆派人前往佛罗伦萨以重金邀请安德烈为其作画。为了支付妻子奢侈的账单,安德烈在绝望中接受了邀请,并于1518年春天到达法国。弗朗索瓦一世支付了300金币作为酬劳为刚刚出生的皇太子作画,安德烈为此创作的《博爱》(caritas)至今仍存放于卢浮宫中。而当安德烈为路易丝王太后创作《圣热罗姆》的时候,他收到了妻子让他回家的来信。安德烈祈求弗朗索瓦一世让他回家一趟,并手摸福音书向上帝保证他一定会回来。弗朗索瓦一世允许了请求,并给他一笔钱委托其收购一些艺术作品。然而事实上,安德烈回到意大利后擅自将所有钱花在了妻子身上,所以不敢再回法国。弗朗索瓦一世极为生气,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再也不想看到佛罗伦萨画派的作品,他发誓如果他再到意大利一定要严惩这位逃走的画家。最终,他们无缘再次相见,1530年,安德烈在佛罗伦萨死于一场瘟疫。
除以上两位担任过法国宫廷画师的艺术家之外,弗朗索瓦一世还试图邀请过多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他曾两次邀请米开朗基罗到法国为其工作,但被米开朗基罗婉言谢绝。米开朗基罗曾保证“如果他能活得更久,他将为弗朗索瓦一世完成一件大理石雕塑,一件青铜雕塑和一幅绘画作品”,但是,弗朗索瓦一世早于米开朗基罗离开了人世,所以关于这三件作品的许诺也便不了了之。另外,巴托洛默(Fra Bartolommeo)也曾谢绝过这位热衷于艺术的法国国王的邀请。结果,为了满足自己的艺术收藏欲望,弗朗索瓦一世只好代之以收购巴托洛默的一幅作品——《公告》(the Annunciation)。
1531年以后,在枫丹白露宫,不断有意大利画家受雇于弗朗索瓦一世,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本尼努托·切利尼(Benvenuto Cellini)。切利尼是佛罗伦萨的著名金匠和雕塑家,因其艺术技艺的高超精湛受到弗朗索瓦一世的青睐。在《切利尼自传》中,传主记载:“国王对我的宠爱使我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弗朗索瓦一世的许多有价值的收藏品均由切利尼创作完成。
切利尼曾两次到访法国,一次在1537年,另一次在1540年。第一次到访正值法国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弗朗索瓦一世无暇顾及发展艺术,所以这一次切利尼没有受到任何艺术创造的委托。但是在此期间他受到了日后的费拉拉(Ferrara)主教的赏识与资助,这无疑为他1540年重返法国铺垫了道路。
切利尼第二次到访法国共逗留了五年。在此期间,他成为国王的首席金匠,并受国王的委托创作了很多艺术品。第一件作品是一座银质的朱庇特雕塑。弗朗索瓦一世让他制作12座烛台,分别为6位男神和6位女神的造型,但最终完成的只有一座朱庇特烛台雕塑。国王盛赞了这件朱庇特像,根据切利尼在自传中的记载:“国王对他看到的一切感到非常满意,接着就回到了王宫,他当时对我的赞誉之词实在太多了,无法在这里一一记述。”之后,弗朗索瓦一世要求切利尼为其制作一个金质的盐盒。当1543年弗朗索瓦第一次看到盐盒的时候,他完全震惊了。这个盐盒现存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Kunsthistorisches Museum),是现存的唯一一件出自切利尼之手的精致金属作品。除了盐盒,还有一件切利尼在法国期间制造的青铜浮雕《枫丹白露女神》(Nymph of Fontainebleau),现存于卢浮宫。
(二)派遣艺术代理人收购艺术品
除直接邀请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外,弗朗索瓦一世还派遣艺术代理人为其搜集和购买意大利绘画、雕塑、书籍、宝石和稀有手稿。他们中有法国人,如外交家巴雷(Guillaume du Bellay)——弗朗索瓦1526年花了2050里弗(livre)雇用他从罗马代购艺术品;也有意大利人,如德拉·帕拉(Battista dena Palla)和阿瑞蒂诺(Pietro Arefino)等等。
德拉·帕拉于1522到1527年被流放于法国,在此期间与法国王室建立起了密切联系。1528年,他以外交使节的身份代表新的佛罗伦萨共和国回到法国,这一次,弗朗索瓦一世委托他为其收购古董和艺术品。德拉·帕拉的任务是“提供大量一切种类的古董,其中包括知名艺术家创作的大理石雕塑、青铜器和绘画”。回到佛罗伦萨共和国后,由于共和国政府不同意官方为弗朗索瓦一世收购艺术品,德拉·帕拉只能以个人身份进行收购。他曾为弗朗索瓦一世收购了尼科罗·特利波罗的一幅《自然》(Nature)。除此之外,德拉·帕拉至少还为弗朗索瓦一世送去过两件出自当时艺术家之手的雕塑,一件是班迪内利(Bandinelli)的《持长笛的墨丘利》(Mercury Holding a Flute),另一间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力士》(Hereuies)。正如当时其他的收藏家一样,弗朗索瓦一世也热衷于收集古董雕刻。德拉·帕拉写信给佛罗伦萨著名的银行家、收藏家和艺术赞助人菲利浦·斯特罗兹说道:“我们需要大量普通的作品,只要他们是古董就行。”在这封便函中,德拉·帕拉还提到了他寄到法国的四箱绘画、雕塑和古董,但大部分都是绘画。
尽管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枫丹白露画廊中,大部分收藏品来自佛罗伦萨,但来自威尼斯的艺术品也不能被忽视。在德拉·帕拉后,阿瑞蒂诺开始在威尼斯为弗朗索瓦一世收购艺术品。1538年,阿瑞蒂诺为国王收购到两幅提香的作品,一幅为弗朗索瓦一世的肖像画(以纪念章为原型,而非照着本人作画。现存于卢浮宫)、另一幅为宗教题材的作品《忏悔的抹大拉的玛丽亚》(Penitent Magdalene)(现存于波尔多)。为此,弗朗索瓦一世也试图邀请提香前往法国,但被提香以“(他)永远都不想离开威尼斯”为借口婉言谢绝了。
(三)作为外交礼物的一些艺术品
除了自己积极争取,弗朗索瓦一世还通过外交 礼物的方式获得了一些重要的艺术品。出于外交的目的,教皇和意大利君主为取悦法国国王,常常投其所好地将一些珍贵艺术品作为礼物赠予弗朗索瓦一世。
1516到1517年间,美迪奇家族的洛伦佐(Lorenzo de’Medici)代表教皇利奥十世,命拉斐尔为法国国王创作《圣米迦勒》(St Michael)和《圣家族》(The Holy Family);1518年,拉斐尔的学生将两幅作品献给了弗朗索瓦一世。
同年,大主教比比耶纳(Bibbiena)送给弗朗索瓦一世一幅拉斐尔学生罗马诺(Giulio Romano)创作的名为《美丽的阿拉贡的乔安娜》(Joanna of Aragon)的著名人物肖像。除此之外,弗朗索瓦一世还获得了拉斐尔的《美丽的园丁》(LaBeHe Jardini e re)和为玛格丽特创作的《圣玛格丽特》(St Margaret)。
稍后,弗朗索瓦一世又收到了弗朗切斯科·贡扎加侯爵(Franeeseo Gonzaga)送来的洛伦佐·科斯塔(Lorenzo Costa)的《维纳斯》(Venus)和威尼斯共和国送来的塞巴斯蒂亚诺(Sebastiano del Piombo)的《圣母访问》(Visitation)。
在弗朗索瓦一世新奇的收藏品中,有一件长着七个头的鳄鱼皮野兽,这件雕塑由安东尼奥·林孔(Antonio Rincon)从君士坦丁堡带回,它是土耳其苏丹送给法国国王的礼物。
1533年,法国王太子亨利与美迪奇家族的凯瑟琳政治联姻,弗朗索瓦一世因此得到了更多的馈赠。例如,教皇克雷芒七世(Clement VII)送给他一个由米兰金匠托比亚(Tobia)制作的镶金的独角兽角,后来又送去一个由瓦勒瑞奥·巴利(Valerio Belli)制作的首饰盒,其上雕有耶稣一生的图案并有水晶镶饰。这个首饰盒后来被凯瑟琳得到,作为嫁妆传给她的孙女,现存于佛罗伦萨的皮蒂宫(Palazzo Pitti)。
综上所述,弗朗索瓦一世通过邀请意大利艺术家前往法国进行创作、派遣艺术代理人收购艺术品和接受外交馈赠的三种方式,为法国获得了大量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各类艺术品,其中不乏《蒙娜丽莎》等很多稀世珍品。正是在15到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的影响下,法国本国的艺术开始逐步发展,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民族艺术,从巴洛克、新古典主义、洛可可艺术风格,到现代的印象派、野兽派艺术,法国在艺术上逐步走向世界前列,并最终成为西方艺术乃至世界艺术追随的对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弗朗索瓦一世进行艺术收藏和赞助的行为,对当今卢浮宫在艺术界举世无双的地位,以及法国世界艺术大国的身份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责任编辑:倪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