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昆明“ 站工”族

来源 :百姓生活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zgang05280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站工”是云南当地人对非正规就业人员的称谓。“站工”来自外地和农村务工人员,一般没有专业技术技能。他们自发地聚集在城市公共空地,等待雇主找人,双方经面谈后上工,干完活就走人。“站工”们以打零工维持生计,主要从事搬运、绿化、拆迁、建筑、保洁等体力劳动,当天工作当天拿工资,有时也会遇到短期工的雇主。由于没有经过劳动中介机构和组织,“站工”一旦与雇主发生劳资纠纷,或遭遇工伤等意外,自身权益的维护十分困难。
  2016年8月下旬,为了服务这些非正规就业人员,云南省昆明市嵩明县嵩阳街道杨桥人力资源服务中心正式挂牌运行。“‘站工’是一群城市建設者、默默奉献的劳动大军,他们的贡献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注和肯定。”中心负责人说。
  “站工”干活,当天拿钱
  距离云南省昆明市嵩明县城两公里的杨桥,是嵩明最大的一个集镇,每天的蔬菜花卉物流、大牲畜和废旧金属等大宗交易,需要大量劳动力。因此,吸引了云南东川、会泽、昭通以及贵州等地的外来务工者。据嵩阳街道统计,2015年,杨桥全年登记的外来务工人员就有2.5万人。
  目前,像杨桥这样,外来务工人员在一些公共空地等待派遣工作、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在昆明有多个,有的已经存在许多年。这样的一个非正规就业平台,被老乡们称为“‘站工’市场”。在杨桥的“站工”,最多时达7000多人。
  杜麦(化名)每天凌晨3点,准时出现在昆明呈贡老城区广场附近,他的手里攥着一把锄头。为了找农活,“站工”们都会自带一些常用的农具。当种植蔬菜的老板骑着三轮摩托车过来时,杜麦能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大伙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与老板议价,价钱很快谈妥,杜麦和其他6人爬上三轮车。这天的工作是到田里收割鲜花,再将鲜花捆扎装上货车,一天大约能挣150元。
  根据“站工”市场的规律,凌晨两三点的“站工”,主要是找蔬菜收割、转运等工作;清晨六七点的“站工”,是找物流、装卸等工作。
  45岁的杜麦从云南昭通来昆明打工。他在建筑工地干过,但因觉得活儿重工资低,最后长期在呈贡找农活干,“毕竟在农村长大,农活更上手”。
  呈贡斗南花卉市场,是国内最大的鲜花生产和交易中心,也是亚洲最大的鲜花交易市场之一。花市周边有鲜花基地400公顷,每天上市鲜花50多个种类、300多个品种,日成交额300万至400万元。每天,8000多名国内外客商及花农云集于此,从凌晨两点开始交易。7点以后,近百吨鲜花便从斗南销往国内大中城市和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周边国家。
  大宗的鲜花生产和交易,给“站工”们带来了许多就业机会。杜麦在这里已经“站”了5年,他还把村里的大多数人带到呈贡一起做“站工”。如果每天都上工,每人每月可获得3000多元收入。虽然同样是在地里劳作,但收入比在家务农高。
  “‘站工’市场对于不具备专业技术技能的流动人口,能提供灵活就业机会,也能给需要短期雇工的雇主们提供服务,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正规就业市场的空缺。”据公益组织“云南连心社区照顾服务中心”(以下简称“连心”)抽样调查,昆明的“站工”大多来自云南禄劝、楚雄、宣威、昭通、会泽和红河等地,部分来自四川、甘肃、贵州和河南等省。他们中60%为男性,40%为女性;25岁到50岁的青壮年劳动力占80%以上。他们文化程度较低,大多只读过小学,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不到5%。
  社工王显琼说,有的人是纯“站工”,有的是兼职“站工”,有的既包工又“站工”。大多数人一“站”就是几年。
  “做临时工时间灵活,农忙或家里有事,可以说走就走。”来自会泽的李卓(化名)说,自己宁愿站马路找活干,也不去劳务市场,“图的就是个自由”,而且“收入可能比干长工更多”。“劳务市场找的工作每月1200元,还必须出满勤。在这里只要有人找,一天能挣100多元。”李卓说。
  李卓的老乡谭青安(化名)做“站工”,是害怕老板拖欠工资。他曾经到一个砖厂做工,身份证押在厂里,但到月底拿工资时,老板却跑了。
  事实上,许多“站工”都曾经有过被拖欠工资的经历,少则几十元,多则一两千元。
  “站工”属非正规就业,有了劳资纠纷或工伤维权难
  大多数时候,李卓清晨6点去“站工”市场,如果当天没有工作,中午便回家吃饭。如果有工作并且能在上午完成,吃完午饭后,他会继续到“站工”市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等到一份工作。
  虽然偏爱“站工”,但李卓知道,做“站工”也存在许多不安全的因素:人群中常混杂着小偷,手机被偷是常事;来自不同地区的老乡,为抢工而打架斗殴;有的工友被拐卖到黑砖窑;有人到“站工”市场做传销,有工友被骗到广西。
  因为打零工而非正规就业,“站工”都面临着劳资纠纷、工伤、诈骗等难以通过正规渠道解决的困境与风险。
  2016年3月22日,50岁的王萝香(化名)在昆明王家桥“站工”市场,被一个小包工头叫走,到附近绿地建设集团工地工作。当天,一根钢管从高空坠落,将王萝香当场砸晕。
  王萝香在医院苏醒后,感到肩部刺痛、心慌胸闷、呼吸困难,医院建议她做核磁共振检查,但公司代表认为没必要,支付了当天的医疗费后,便让王萝香回家休息。第二天,公司给了她300元护理费后,相关负责人便不再接听她的电话。王萝香不得不自己支付所有的医疗费用,无奈之下报了警。
  尽管警方一再调解,但公司仍然拒绝王萝香提出的15600元护理、误工费用的赔偿,只支付医疗费5000元。在昆明五华区普吉街道办事处和“连心”的支持下,王萝香向劳动仲裁处提出仲裁。当劳动仲裁处给绿地建设集团上海总部发出仲裁书时,集团的回复让王萝香深感意外:“集团未与雇佣她做工的公司有合作关系,公司的招工协议是假的。”警方前往该公司住地抓捕负责人,两名负责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个层层转包的工程。外来务工人员由于没有能力判断信息的真假,轻信了包工头,在自身权益受到侵害时,连确切的被告都没有,导致无法进入法律程序。”一直在帮助王萝香维权的社工严云颢说。   近年来,“连心”劳务工关爱驿站的社工严云颢、王显琼等,一直在帮助工友们维权。31岁的富贵(化名)便是他们援助的一名工友。富贵来自贵州毕节,有3个孩子,妻子有了孩子后便没再出去工作。富贵来昆明已8年,一直靠拉砖谋生。2014年5月13日,富贵一大早到砖厂拉砖,见砖厂的3名工人正在忙碌,他便自己走到压砖机前,启动了机器。然而,意外突然发生,因压砖机的线路被接反,富贵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被截断。当富贵被送到医院后,截断的手指因全被碾碎而无法接上。
  富貴虽然在这个砖厂已经干了五六个月,但与砖厂没有雇佣关系,无法被认定为工伤。老板将事故责任全部推到富贵身上,垫付了两万元的医疗费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走投无路的富贵不得不向“连心”求助。“连心”先给富贵发放了1000元紧急救助金,随后多次陪着富贵前往砖厂交涉,协助处理。
  砖厂位于昆明西山的一处山坳中,山路弯道较多,而且坑坑洼洼十分难走。如果遇到下雨天,车子几乎开不进去。社工们和富贵几次都没能在砖厂见到老板。直到3个月后的一天,富贵和妻子终于在砖厂门口遇到老板。老板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后,声称有急事便离开了。富贵一直等到下午才重新见到老板,在老板威胁和哄骗之下,因担心今后找不到老板,富贵无奈地以6000元和老板了结此事。
  “对一些老板和包工头来说,使用临时工,不仅招工的自由度和选择的余地更大,也可以规避《劳动法》,降低用工成本。”严云颢说,当工伤发生时,老乡们几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劳动关系,只能走侵权赔偿。这样就得遵循“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对赔偿的一切事实,权利人均须举证。同时,工伤赔偿还必须经过劳动部门认定。这样的法律维权过程,对于外来务工者来说,是极其漫长和困难的,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给‘站工’们提供一个庇护所”
  30岁的周磊钱(化名),在一家物业公司当保安。闲暇时,他会到昆明蒜村的“站工”市场转转,看看有没有打零工的机会,但更主要的是来这里和其他“站工”聊聊天。
  作为一名外乡人,不少“站工”下班后只能待在出租屋里,生活单调。因此,“站工”市场就成为了他们娱乐、休闲和交友的地方。在“站工”市场,上午9点之后,没找到工作的男性“站工”就聚在一起玩扑克牌,女性则坐在路边聊天,直到中午才回家做饭。
  到了晚上,有的“站工”市场变得更加热闹。在王家桥的“站工”市场,两三百人一起跳民族舞、广场舞;摊贩也支起小摊:掷圈、掷豆袋、射气球、电动游戏、唱卡拉OK,价格便宜,两元玩一次游戏,20元唱两首歌。
  “这种自发形成的‘站工’人力市场,为外来务工人员提供了信息和情感互动的需求。承载了许多社区公共空间的功能。”昆明市盘龙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一位负责人说。
  不容忽视的是,“站工”市场也带动了劳务市场的发展。有的家庭一家人都在这里找工作,以杨桥“站工”平均工价每天80元~150元计算,市场一年的务工劳务交易近两亿元。
  但是,“站工”市场也给交通和市容卫生带来很大的困扰。每天因“站工”人群聚集过多,交通常常被阻断;而他们走后,都会留下一地烟头、塑料饭盒和果皮纸屑,周围居民怨声载道。
  “与其取缔马路劳务市场,不如重视农民工的合理诉求,给予他们更多的支持和帮助。”普吉街道办事处一位负责人说,对“站工”市场的管理,不一定要“招工入市”,相关街道、社区加大对辖区内“站工”的服务,提供就业岗位、劳务培训、司法救助、娱乐休闲等帮助,就能提升农民工素质,减少治安案件的发生。
  普吉街道位于昆明的城乡结合部。该街道11万人口中,流动人口约7万人,占总人口的63.64%,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连心”的办公室,就设在普吉街道办事处王家桥社区。他们从2007年开始探索对农民工的服务,针对王家桥的“站工”市场,为这些非正规就业的工友,提供维权、救助、社区文艺活动等服务,维护工友们的权益,提升他们应对风险的能力。
  2016年5月4日,由普吉街道办事处和“连心”共同创建的云南省首家非正规就业群体联合工会成立,工会会员主要是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稳定工资,以打零工来维持生计的非正规就业人员。联合工会的成立,有力地维护了“站工”们的权益。
  嵩明县嵩阳街道杨桥人力资源服务中心的成立,也是维护“站工”权益的一种探索。该中心已经有了两年的试运行经验,不仅为签约“站工”提供劳务输出,还对他们进行岗位培训。同时,追踪每位“站工”的服务信息,为他们协调解决用工时出现的问题。近两年来,已处理劳资纠纷100多起、工伤理赔50多起。
  “给‘站工’们提供一个庇护所”是中心的工作宗旨。为此,中心成立了中介部、维权部、法务部、医务室、廉价食堂、图书室等。“站工”们说,有了这么一个地方,遇到刮风下雨天,也不用再待在街上了。
其他文献
《英语新课程标准》指出:“英语课程要符合学生生理和心理特点,遵循语言的规律,力求满足不同类型和不同层次学生的需求,使每个学生的身心得到健康的发展。”这就要求我们教师
一般有两种做法,火朣全鸡是宁波十大名菜之一,是取上方部分切成大块与整鸡一起蒸制而成,成品后火腿的香味浸入鸡肉和汤中,鸡肉酥嫩,汤味鲜香。另外,上海菜中的火朣鸡煲翅也堪
人才是供给侧改革的核心,评价各地区人才竞争力对各地区发展至关重要。本文从人才规模、人才投入、人才产出、人才环境四个角度构建了区域人才竞争评价指标,为区域人才竞争力
自治区科技厅在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中,开展“我为广西科技发展进一言献一策”活动,征集群众对广西科技工作的意见建议。科技创新、安全、健康、环境、生态、富民等都
本文介绍了笔者研制的一种微量紫外分光检测仪的原理、结构和主要技术指标。给出了对DD10氘灯能谱测试的结果和对甲基橙(Methyl Orange)等试样的分析测试结果。同时,对该仪器
编辑同志:我们是一家电力公司的安装工。前几年的夏天,有时候骄阳似火,室外气温高达42℃,公司为了赶工程进度,也安排我们露天作业。每当我们稍有不满,公司就说要停工休息可以
生活在澳大利亚北部的人以前很少能看到死的淡水鳄,但是自2005 年以来,当地人亲眼看到大量鳄鱼死亡。2005 年和2007 年进行的两项调查显示,大量淡水鳄死亡的情况逐渐从维多利亚河口转移到内陆,正好与海蟾蜍的入侵同步。难道是这些蟾蜍毒杀了澳洲鳄鱼?    政府引蛙入室    海蟾蜍,又名“南美巨蛙”,是一种原产于南美洲和中美洲的大型蟾蜍,身体一般为褐色或棕色,体表有深色斑点。体长10—24厘米,
2006年参加过一次全国科协大会,所以至今一直受赠《科技导报》杂志,这本杂志似乎在努力向美国AAAS的Science看齐,但是至少现在看来还差很远。不过每期都有一两篇文章让人很感
初中科学是一门以观察和实验为基础的学科,科学实验从教学形式来分可以分为教师演示实验、学生分组实验和学生课外实验三种类型,本人从实际教学出发,对以上三种实验进行改进,
稳定是地区经济持续繁荣和发展的重要保证。大局的稳定来自基层的稳定,怎样才能做好基层的维稳工作?长安街道办事处以访民情为突破口, Stability is an important guarant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