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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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今生注定是沧桑
  哭着来要笑着走过呀
   ——川子《今生缘》
  
  
  1.茶室
  当妻子再一次给我提到陈二姐,我有点惊讶,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妻说,今天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见到了她。
  妻都好久没有去那个茶室打麻将,自从妻到超市上班,好像人变了,闲的时候,多半是说超市里的一些事情,有时还叫我教她做报表、发传真什么的。
  应该说,妻子好久不去打麻将,里面的好多人都怕忘掉她了,不过,话说回来,在一个茶室里经常去打麻将的就那几个人,有的人仅仅是一面之交,那种麻将茶室,在我们城里到处都是,原来是手搓麻将,现在变机子麻将。
  透过茶室的玻璃门就可以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以前可能是开服装店的,也有可能是开发廊的,开不走就改行开茶室,外面的卷帘门长期不用关。里面有点像有些清静的办公室,大家都准时来上班。脚不够,老板的电话打出去,一会人就来了。打麻将要四个人,我们这里叫四只脚,缺脚就调人。茶室多了,大家都喜欢到环境好的地方去打,加上还要有熟人才打。小点的茶室就三四张桌子,有时还有观战的,一般各打各的,散场的时候,会彼此问问输赢,有人要搬本,大家喜欢去凑凑热闹,看看是不是会出大牌。晚上的一场,打完各走各的。
  那时妻常在一个叫“八加一”的超市旁边的茶室里打麻将。茶室是陈二姐开的,妻就是在这里认识她的。妻也搞不清楚,陈二姐会对她这样好,开始的时候,妻还以为因为自己是顾客,后来,妻子才隐约的知道,好像是我家与陈二姐家以前有什么关系,说我家解放的时候帮助过她家什么的。我是个不喜欢追根寻底的人,也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个,直到有一天,她明明的对妻子说,有机会她要帮助我们,妻子回家给我说的时候,我说,你也是,她在拉近关系,以后好喊你去输钱,我写小说的,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编造,今天你不是输掉一百多?妻子说,陈二姐才不是那种人,原来就说过,要租房子就去租她家的,说送我们住,环境幽静得很,还说,那很符合老师住。我说啥子都不相信,她怎么会知道我,怕是妻子在人家面前乱吹我喜欢读书。不过妻子没有事情做,只有去她家打麻将。
  她和妻子都喜欢坐一进门的那张桌子,茶室里有好几个抽烟的。妻说桌子正对着大街坐的一个一般是陈二姐,不过,陈二姐打牌的时候,有可能是真的缺脚,这个时候,老板是要配桌子的。传说现在也很危险,好多麻将机可以遥控,好在陈二姐的麻将室开得有点早,几乎是那条街上的第一家茶室。况且,一个麻将茶室老板如果真的做了手脚,大家都不来打麻将,损失就大了。
  有时我去喊妻子做饭,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陈二姐那张清秀的脸,端庄、正直而且不动声色,一张二十四五的脸长在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身上。有好几次,我发现她已经叫好了牌,等别人打下来和牌,她已在无意识地看大街上的行人,有时甚至有可能在注意正对着门的那根电线杆上的广告,电线杆上都是些新贴上去的找人、卖房租房一类的广告,在一人多高的地方好像还有永远也无法擦洗掉的诸如“13170588047枪支”之类,“枪支”两字开始是“办证”后来是“纹身”等等。
  这个时候,你不要说她在看外面,也许是一边看大街,一边注视桌子上的动向,只要有人打下她要的牌,她会很迅速地说,“和掉!”后来,我问过那时她在想什么,她曾戏弄似地说想我,我知道,她那时有可能是在想她那离家出走的丈夫。那时大家还没有玩血战,我进城还没几年。她的丈夫已好久没有在家,她开麻将室似乎是为了找几个人陪她耍,你看她虽不是珠光宝气,穿的衣服比较高档,经常没有收妻子桌钱。这不是小数目,一个人一天就是十块,一年下来一两千。脚多,妻子去迟没有桌子的时候,她会叫妻子陪她去逛服装店,妻子跟她开玩笑说,你又不买件衣服送我。有天她还真买件衣服送妻子,韩版的那种,那时我们城里韩版还很少见,少说也是四五百,走的时候,还提了袋苹果送妻子,简直不可思议。
  我进去时,她脸上似乎瞬间布满红润,会说,“兴润,你看,你家老师一来我就叫牌”,妻背着大街,她一说,妻也就知道我来了,几乎一瞬间,我的妻子真的说“和掉!”,随后陈二姐说,“最后一盘哈!”,后来,我曾经问过她,我来的时候你真的正好叫牌吗,她说,你也太憨了。
  每天我几乎是下午五点二十分去叫妻子,妻子没有找到事情做的时候,喜欢去茶室,那时,城里,经常传闻的是没有工作的媳妇比有工作的媳妇好过,说的媳妇其实是女人,很多时候,晚上也要去打,一桌就那几个人,只在偶尔,换其他的人。每次和牌,陈二姐都坐直身子,从桌子抽屉里拿钱,姿势很是镇静,有点视死如归的味道,更主要的是她那张脸居然饱含红润,一点输钱的感觉都没有。当然,她坐直身子的动作怕是与她跑出租的经历有关。晚上,很多女的都愿意到她茶室里来打牌,晚了,她会亲自开车送人回家,即使她家车不在,远点的,她也会打车把你送回去,近的,她会像亲戚一样把你送到家门。好些黑夜中的人会很亲切的喊她二姐。我妻子就说,那天如果不是她,怕被抢了,正当几个二五仔过来的时候,妻子听见有个小声的说,哦,是二姐,随后几个家伙歪偏偏的走掉,以后,我告诫妻子,晚上不要去打了,但是,妻子没有站超市的时候,就是不听,但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那个下午,妻向我说起陈二姐的时候,妻说,“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其实,是妻好久没有打麻将了,妻说“那时我在找零钱,有个人在背后说,没有零钱我给你过,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她”,妻已经连陈二姐的声音都有点记不得了。
  
  2. 家访
  说来也怪,要是家访不开学,要是我没有布置写日记这样的假期作业,我也就不会知道丽丽是陈二姐的女儿。最终也发现,日记写得最好的丽丽就是陈二姐的女儿。不过,看到日记最好不要出去传,作者在日记的开头就做了说明的。不妨将最有代表性的几则抄录:
  “1月27日,阴
  真是霉气,吃到霉冰棒了。下午三点的时候,爸爸带着我们到达两省交界的两龙关,车玻璃全摇起,我还觉得口渴,好想喝水。我有点搞不懂,都要过年了,爸爸还声称要出去旅游,真的坐不住,他不停地接电话,不时还在笔记本上看什么,我估计,这样下去,电池也会用完的,还好,黄昏的时候,夕阳在山坡上的颜色比较好,好久没有下过雪了,周围的山陡峭了点,这是不是书上说的祖国的大好河山,但书上从来没有写到过两龙关,是不是全国各地还有更好的地方。老师说,红军长征的时候,县长就组织部队到这里设防,有可能是想等红军过河的时候,把红军歼灭。地理老师说过去我们这里植被好的很,降雨量也比现在好多了,那时如果红军要来,恐怕也不是从河里走,肯定也是在山上,这里易守难攻,两条河在这里交汇,然后才流走。爸爸说过,以前,好像是我们家哪个都跟着来在这里等过红军,好在红军没有来。天渐渐地黑下来,我们的车就开到贵州的五家屯去,河边,家家的灯火已经很亮,还是没有我们县城大,我们在街上一个餐馆里吃酸汤猪脚。爸爸喝酒,妈妈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真的佩服,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不管一个。八点四十分,爸爸很高兴,他说,“蓝波,这些狗日的,我就知道红波还出不来。”妈说,“我就说,我们跑啥子,要过年了,人家要找的是你。”我觉得,爸爸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老师不是说,久走黑路必遇鬼,但是,谁让他是我爸爸呢,只有希望上天保佑他了。
  1月29日 晴
  早上的时候,做作业,爸爸又说走,我就知道,爸爸真是一个阴险狡猾的老板,这次比以往走的早了。妈妈今天就是不走,她说,走走走,出不起的,况且,出了,人家找我也是找不到的,是你当老板。
  晚上9点时候,妈妈接到爸爸的电话,她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他应该没有问题,爸爸在六合彩上赚了好多。10点的时候,隔壁张家媳妇上吊,好在及早发现,窗外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就是大家好像传闻说老板跑掉了,都是在几家开的单,最后好像老板是一个,我第一次发现六合彩是要死人的,好在大家还没有发现爸爸也是一个大老板。不过,明天,怕会有人找上门来的,上天保佑。
  1月30日 小雨
  倒霉的事情最终到来,我作业也做不成,几个人找上门来,妈妈说,哪个占得起房子,早就跟他离求掉的,各人到派出所去报案。我第一次看到妈妈有点凶,还说脏话。那些人走了以后,妈妈有点心神不宁,还拨打爸爸的电话,每次都说,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怀疑,其他人也像妈妈一样,只是,那些小老板有可能比妈妈惨,黄昏的时候,铁路上又卧轨死掉一个,开出租车的。”
  那时学校已分派老师去家访,并且要有记录,说是痕迹管理。也就是那个黄昏,我顺着学生所说的地址,才发现,那幢就是我曾经去组装电脑的房子,五峰镇文化巷58号,即使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巧合。
  那个黄昏,微风在街道中让人感到很流畅。敲门之后,出来的人叫我吃了一惊,她好像看出我的窘态,打圆场似的说,“怕连陈二姐都认不得了”,声音和麻将室里一样。那一秒,夕阳在拖着我的影子在门上徘徊。
  “哦,原来丽丽是你家的,”那瞬间我有点意外,“这里不是有条狗吗?”
  看她很是惊讶的样子,我说:“我以前到过。”
  她有点无奈的样子,“送人了”。
  “丽丽的日记写得不错。”
  “老师不是更厉害吗,不是出版过好几本书。”那一秒,我有点恨妻,在茶室里乱吹些啥子。
  过了些时候,我才发现,放学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你家丽丽还不回家吗?”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说:“大部分时间住在我妈家。”
  我都想不清,我怎么就想起妻在街上遇见她,无意识的说:“我家媳妇说她在街上遇见你。”
  “出去一段时间,回来茶室也不想开了。”随后,她好像想起我是来家访的样子,“拐了,还没有叫你进来坐。”随即,我们就开始穿过花园中间那些小道。六合彩冷了之后,我曾经想要写一部关于六合彩的小说,但苦于没有好好地接触过这些大老板,一直没有动笔,几乎在穿过花园中间小道的一瞬间,我发现,小说终于有些呼之欲出。记得我曾经在网上与一个特别好而从来不曾见面的文友——在遥远的镇雄县做作协主席的尹马吹牛,我说,目前,要写就写六合彩,写出来,足以获诺贝尔文学奖,他说他准备写了,题目可以用《蓝波旺》,说主要是利用英语里“第一”的谐音来写,故事的开始设计的是码报的秘语叫“蓝波旺”,小说中的人物由此谐音为“郎波尔网”,恰好想象成英语里“no:1”然后就开“1”,小说主要围绕买六合彩的事情来写,其中还插入一些情爱的故事来写,我与他关系不错,有时候在还QQ里打击他,说尹主席要写二十万字的一个长篇,目前已经写了三个字“蓝波旺”了。问题的关键是,后来,当尹主席的小说集《蓝波旺》真的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并花了很贵的邮费用特快寄给我的时候,我很是无地自容,当初我就不该小看一个著名作家,而我却没有写出过关于六合彩的只言片语。当我将打击尹主席的事情讲给陈二姐听,她笑的要死,像许多花朵瞬间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开放。她说,一个要写小说的人,除非亲自买过和卖过,否则,写出来也是假的。
  天黑之后,等我说要走的时候,我发现我有点走不成路,路灯早就亮了。大街上巡逻的游动警察步伐整齐。陈二姐说,是些小二派,警察学校来实习的,十字路口流动岗亭的警务灯比霓虹灯闪烁勤快。也就是那个晚上,我发现,陈二姐开车比喝酒更厉害。她几乎用车带我跑遍全城,包括哪些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刚好可以通过一张车的狭窄街道,车里低音炮反复播放的《缠绵往事》,还不停的给我讲述,这是她偶尔在浙江的一个网吧里听到的,我知道那个天才的演奏者早就悲剧的英年早逝,我始终不好说我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声音,有时,她的急刹车让我想起著名诗人雷平阳在一首诗里说的那种空气关门的声音,有时,凄厉的鸣蜂告诉我火车正到达我的城镇。
  在离我家门口一百米的那个十字路口,也就是后来她经常接我上车的那个岗亭旁边,茶室的对面那里,陈二姐说,改天打电话给你,电脑里有很多六合彩的资料,几年来每期的收支情况还在,现在,可以看的,不过,说不清那天就删掉了,让它消失在空气中,就像把内心的霉气洗掉。
  
  3.六合彩
  陈二姐说,她是从来不掺杂老公的事情的,两口子都是人家说的没有正式工作,从来就没有哪个看见过她两口子在一起做事情。
  茶室那么多人来打牌,所有的好消息和坏消息也是先从这里开始流传,谁家被盗,哪个老板被骗,哪个中奖,哪个煤矿死人,哪个局长被双规,哪个又在网上买到假鞋子等等,消息比中央台还现实。但这种事情,就像丈夫有外遇或者哪个红旗飘飘一样,自己往往都是最后一个知道。老公跑掉的第二天,她才知道。后来她才知,如果丈夫不跑,估计要输掉八九百万,买一赔四十的比例,那天老公大概也是收到一二十万的现金跑掉,再加上,好多买家一直追红波,十多期了。六合彩本身就三个波,一个波就十六七个数字,有些人看码报,某个波几期不出就开始买那个波的数字,买了几期那些数字都不出,再买就叫追,开始一个数字下五块,然后十块,再就是二十,五十……翻倍的买。
  事实上,两口子也不是全不管,老公跑掉之后,有人问帐,准备占掉她老街的那栋房子,但丈夫早就将她“离”掉,房子的产权是她的,其中的奥秘,买码的人们未必知道。六合彩风靡的时候,真正的老板都不出面,老板比较先,叫一些小老板开单,大点的老板只收单。特码出了之后,大家只找小老板,开始,大家比较讲信用,码一开就可以对奖,一比四十是比较诱人的,不过后来就不这样,越来越没有诚信。陈二姐说她妈家隔壁那个医生就是,买了一二十期没有买到,气了就说,四十九个数字都买,总有一个数字要出,六合彩本身也就四十九个数字,没有买不到的,可是,等码开过,去找卖家,说老板跳墙了,陈二姐讲给我听的时候,我肚皮都笑疼。但后来,这种事情就平常了,好些愚蠢的小老板,未必搞清分布在金字塔顶端的大老板大多会跳墙。好多老板大多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家一窝蜂的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就会卖到四五十万块钱,那就危险了,一比四十,根本就没有哪个老板有这个实力,大老板些都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准备跑掉,这种情况也很多,往往大家都看重的哪个数字是不会出的,一般都认为香港六合彩开码是根据下注情况临时改变数字然后在网上公布的。只是有人翻倍地追某些数字的时候,比较危险,老板跳墙也是常事。有一次,陈二姐说,要是六合彩是银行来卖就好了,我说,怎么可能,那毕竟是赌博。
  真相搞清之前,小老板些到处散布谣言,说最大的老板就是公安局一把手,后来,公安的很是下功夫查,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打掉些小老板。陈二姐说,小老板的这些言论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茶室里有个常客就是一个小老板,有一回,都要开码了,接到一个电话,说要买一百块钱的,问买哪个数字,说就买要开的哪个数字,问是哪个,又说了一遍,这回,老板其实要问的是他是哪个,又问一遍,他才说,你的电话上没有来电显示吗,陈二姐后来说,这个人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某某,但哪个敢不上贡。六合彩在城里的历史,很多环节是大老板自己做,后来委托给小老板。公安查到印码报的,根本不是什么老板,这只是这个产业中的一些小人物。这些人家只是一些普通的上网人家,开始是上网,后来,有些人纯粹就买复印机印码报卖,在网站上下载图片,编辑成六七张码报,再复印。
  当时那个叫00852的网站,喜欢在晚上九点开码,有时是在八点四十几就开掉,开码,一开始出平码,数字一个一个的跳,最后出特码,你可以看见大家那个紧张的心情,尤其是开始买的时候,买到和没有买到的都愤怒不已,买到的觉得怎么才下这样几块钱,就是怪某某阻止,本来说要下好多好多。没有买到的觉得一开始是看出来的,就怪哪个哪个又说是啥子。等到大家输多掉的时候,码一开掉,好多人都悄悄的躲回家,准备下一期好好的重来,特别是开码的前一个晚上,好多人挑灯夜战,彻夜不息的看码报,许多老者以前终身不赌,现在好像赶上了减肥的机会,有些老年人爆发出了空前的梦想,连码报上模糊的图形,也要用放大镜仔细的扫描,好像一个指挥员在酝酿一场空前的战争。
  大家对网站上的图库运用也很熟稔,开始的时候,码报就一块钱一份。即使印量大,只要加个班就做好,做熟之后,连出得最迟的要在晚上四点左右才出的那张叫“四柱预测”的图片,等到早上七点下载也不迟,城里当初最好卖的就是一体机,快的不得了,一分钟可以印出八九十页。码报发得多的时候,一份只两三角钱,钱又是老板出给复印的人,或者就是老板自己印来发给彩民。即使抓住那些复印窝点,就是个打印机、电脑,复印机、纸张等。当然这中间还是有些技术的,开始做这个事情的其实都是些教师、小公务员。不过六合彩鼎盛时期是受遏制的,政府出台了文件,凡有工作的,抓住就开除,这个技术,要不了几分钟就学会,很快的就推广到普通人。
  问题的关键,很多人也就不再研究码报,专门有人从港澳地区走私一种叫《六和大全》的书,书上将一年的码报做在上面。更厉害的是,很多人连书也不用看,靠做梦来买,好多人梦见什么动物就买相应的生肖,梦见某某就根据这个人的属相来买码。由此城里还曾经出现过做梦热,第二天早晨大家就共同交换对梦的看法,最后确定要买哪个数。陈二姐有一次对我说,她的丈夫曾经从乡下请过一个老者到家里来做梦,开始的几次准确的不得了,几乎准确到那个数字,你想想,那是何等的水平,六合彩本身是十二个生肖,开四十九个数字中的其中一个,尽管赔是一比四十的比例,要碰到那个数字是不容易的。但是,也不是分分钟都有这个运气,开始下注特别小,等到下大注的时候,老头的梦就不准确了。六合彩这个事情上,好多人又喜欢在买的时候,临时改变要买的数字,最后只会感叹。很多人都一样,看准的时候没下注,看不准的时候下大注,那些特码好像在与大家玩捉迷藏。
  而买码者总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很多黄昏,看见他们进入庄家房门的时候,我去学校上晚自习,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博尔赫斯的《巴比伦彩票》。有时,我也会在网站上帮亲戚朋友看当天会开什么码,有好几次,提前十多分钟就开码,但我总是不相信,只是那时庄家已经不再卖了。
  当然,有些网站上也会莫名其妙的提前一天就开出一个特码,刚好就有人看到,本来那些网站就是乱整几个数字在上面,一有人碰到,以后就有人像追魂似得跟踪哪个网站。陈二姐就说,她老公原来就压根的不会整彩票,多数时间在整烟草,在烟站的一些点上收烟,那时,好多烟点点长都买彩票,点长些买得很大,一般情况一个数字下个一两百,有些下几大百,还说是买着玩。有一次,在尖山那个烟点外面一个老师家,有个的网站上有个叫《金太阳报》网页上,公布1个数字,几乎是一码中特,点长下了5000块,到晚上的时候,分了100块的特码给陈二姐的老公,原因特简单,网站是他老公给点长说的,那天恰好没有电,是她老公将点上的发电机搬到老师家去的,运气真的不错,居然就出那个数字。后来,她老公就觉得买还不如卖,不如自己当老板。
  
  4.老房子
  陈二姐带我到她家老街那栋房子第三层的里边的房间的时候,都过了好几年,那台电脑还能上网。那时,我才明白以前居然不知道,学电脑的人就是县里最大的六合彩老板,陈二姐就是他的妻子。而我认识她以前早就到过这所房子。
  先前我就是个网络游戏爱好者,热血传奇很风靡的时候,一天也就花费十多块钱的样子,除了上课、吃饭和上厕所之外好像都在游戏。那时聊QQ也不知疲倦,当时我大部分的文章就是一边聊天一边写出来的,很典型的就是写过一首叫《2002年冬天的自画像》的诗歌,你有兴趣,不妨读读,没有兴趣,可以跳过去,诗歌如下:“你或许可以看见/那个梦想中悲剧一般的诗人/就像游戏/在比奇省传奇天下私服着的a3855806/城外阳光灿烂/怪物犹如错误的思想/星星点点/五峰才是冬天中/我理想的处所。”诗歌是2002年12月的时候写的。当时,我对钱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否则,怎么会去玩热血传奇的,盛大一年下来要上好几个亿的税。
  2003年春节的时候,一个老师介绍说,他有个朋友买了个电脑,想跟我学上网,说一天去教一个小时,五十块钱,当时在我们县份上,上网还是个新鲜事情。
  到楼下的时候,里面的狼狗像要像撕裂空气一样,几声呵斥停止后,出来一个很斯文、冷峻、穿得整整齐齐的男人,说话的声音比样子热情多了。
  那是个很普通的中午,阳光灿烂,穿过长长地走廊,是一个很大的院坝,院坝中间,一条幽深的水泥路外,全部是树,两边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后来,当我知道我的学生丽丽是他们女儿的时候,我才想起,她在一次考试作文中写的《就是那一堵墙》并非虚构,她说:“时光飞逝,那一堵墙似乎未曾改变,只有那爬山虎枯萎了,凋落了,来年春天又会发出嫩绿的新芽,只有那青苔像是越长越多,似要覆盖墙根的每个角落,只有那白桦的影子越长越长,仿佛展示它的骄傲般挺拔于它的眼前。是的,我知道你从未改变,纵使时光斑驳了你的面孔,纵使白桦高过你的肩头,你仍是我心中的那堵高墙,你伟岸而又坚定的身影早已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它是那么挺拔,那么坚定不移,它从未改变,就如那青苔的印痕,只会更加深刻地印在你每道被岁月冲刷出的沟壑中,不可磨灭……”
  又是一条水泥走道,我不知道后来陈二姐给我说的,一百多年来,这一直是水泥路是不是真的,难道在解放前就有水泥吗,如果是真的,这应当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几年前,我曾经到过上海,外滩的高楼大厦也是上百年的一些房子,那也是水泥修建的,张爱玲在常德路住的房子也是六七层高的水泥板房子。只是在我们这样落后的小城居然也这样,这让我老觉得它有点神秘。
  最深处的才是欧式的房子,最后才是爬到三楼去,整个庭院的布局也太接近外地,前面是敞坝,后面是房子。
  等到后来我知道去开门的那个就是陈二姐的老公时候,还是没有回忆起当时三个人穿过小道的时候他到底讲过什么。尽管有时在我读书写作之余我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镇里瞎逛,也没有看见过他,仿佛他真的不曾走进过我的世界。
  三楼一上楼的那个窗子,正对着院墙的大门,如果眼力好,可以看见场坝一进来左边的角落里水池里的金鱼,还有一进门的狼狗发着亮光的眼睛,正午的阳光常常让我想起我去的那个下午狗毛上的光亮。
  另一个窗子能看见很远的地方,当然,也可以看到我们学校的那个位置,更远处是手机信号发射塔,还有观音庙的房顶,还有火车穿过这个城市新建的小站的站台,等火车的人们像鬼影一样晃动。陈二姐说,听老人说过,多年以前,发射塔那里是一个魁阁塔,相传很多年前,县官找人看过的风水,说这个县城在那里修个塔,可以出人才,文革的时候拆掉了,我后来在学校校史的展览室里看过早期学生的像片,的确是有塔做背景的,大家都说那就是魁阁。陈二姐说,现在这个城市也没有历史了,我们这个地方的人,本身都是移民的后代,最大的优点就是破坏。我与她站在三楼的阳台,也只是看看黄昏天空的火烧天而已。不过,作为老街一个幽深的地方,在后来建造的新城的今天,这里的确是够边缘的,那种安静,让我想起我们真的忘记过一切。
  在楼上,那个下午,我发现电脑其实还是装在纸箱子里的一些散件,连电脑桌子也是散架的,还有打印机。一开始我还是有点心虚,我用的电脑,也是请人装的,从来没有装过。也就是在那个下午,我学会了组装这些东西,还有安装打印机复印机的方法。
  天黑的时候,他就学会了下载编辑图片的方法,现在看来那其实也是很简单的,就是在文档里插入图片,当时,我好像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教会他,我也是后来才想到那个下午他掌握了制造码报的方法,想起他得冷静,想起他脸上特有的冷,每次都是那么客气的“如果……”的口气。还想起哪个晚上的饭桌的豪饮和后来在歌厅里的歌喉,还有最后还一人一包当时的“玉溪”烟,我一再的推,最终还是没有挡住他执著的劝诱。
  事实上,这个电脑,现在还存在于那张桌子上,可以肯定的说,在公安机关打击抓到的赃物中,并没有这些东西,否则,这些东西怎么还会在这里呢。
  我曾经无意识的对陈二姐说,她老公是个很好的人,她很严肃的对我说,“你又不熟悉。”这个时候,她总是在电脑旁边的桌子上坐直身子,我平躺在床上。房间都显得安静,除了电脑有时还没有进入屏幕保护状态,可以看见那个一辈子都在游动的热带鱼游来游去,我戏弄她的样子说,“你现在有点像那条鱼呀!”我想要说的是她是自由的,她误解了我,“只是一辈子也无法游出这个世界了”。每当这个时候,房间里出奇的安静,简直让我觉得世界好像不存在。有时,她也会有意识的逗我一下,“你说他会回来不?”我警觉地看看四周。“哦,你怕啥子,回来的时候我会说的,况且根本不会。”
  我知道,他要回来也是容易的,交通方便的很。妻先就曾经给我说过,陈二姐说话比哪个都冷静。有一回我去茶室里,我说,“哦,陈二姐,靓的很”,那天她好像是买了件新衣服,“是靓嘛,年轻的时候城里有几个陈二姐”,她说完自己一点都不笑,其他人哈哈大笑。也就是那几天她丈夫回来过一次,还带了个女的,她好像一点都不气,特意收拾了一间房子,把床铺好,像对她妹子一样,根本不要他们做什么,每天做饭,盘盘碟碟的端上桌子,还专门的请了个小工在家里洗衣服做杂事,那几天,茶室几乎是免费,各取所需。后来,小女人觉得很对不起她,自己一个人走掉。不久,他老公也走掉。
  我曾有意无意的对她说过,“还是你心胸宽广,连他带着人回来你也不吵”,她瞅了我一眼,“你以为他随便就背叛我,要不是人家救了他的命,车祸中,他早就没命了。”随后又显得特别平和,“现在社会,他也算好的,你说,一个男人又不能犯强奸罪,又不能包二奶哈,还不能嫖娼。”
  好多时候,我们也喜欢在屋里上网,除了电脑风扇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声音,有时还有卖蜂窝煤的声音,卖包谷饭菜豆腐的声音,这个时候路灯开始闪现过这个城市毛雨的光芒,她会突然站起来,跑到阳台上,大声的喊,然后蹬蹬蹬的冲下楼去,穿过长长地水泥走道,扔给那些家伙五十块钱,说赶紧走,吵人的很,然后,整个院坝又是她高跟鞋踩在水泥板上很整齐的声音,我知道她马上就要爬梯子了。
  有时,我喜欢到阳台上,看她用复印纸,撕成条,做成降落伞,看它们旋转的下落。有时也用废掉的福利彩票。我说,难得打扫,她好像无所谓的样子,有时甚至下楼去捡起来又放下去,有时也是懒得动的我跑下楼去捡。整个院子没有一丝风,整个城市好像就我两个人。
  
  5. 消息
  最终我还是打开了保险柜。
  直到翻开笔记本。直到我在搜索栏输进她在笔记本上的网址,网页打开,我有些惊呆,网页只是一篇名叫《陷阱》的小文章,是一篇典型的通讯,我从来对这些东西都不屑一顾,出于纪念,引用原文:
  “10月31日,金花县大地派出所民警向笔者讲述了辖区内巫山乡五通村两青年被骗婚的事例,其中两名参与骗婚的女青年现已被刑拘。
  8月1日,巫山乡五通村村民包某、华某到大地派出所报案,称他们8月10日娶的‘老婆’,9月22日晚上用麻醉药把他们麻翻,然后拿走了家中的VCD、手表、传呼机等物连夜逃走。他们还称:这两名女子分别叫陈小云、陈二姐,是大德市小昌镇的缪小清通过徐某的介绍来到五通村的,陈‘嫁’给了包某,陈二姐‘嫁’给了华某。两女子在写了‘自愿婚嫁书’之后,包、华分别付给两女10000元钱。其中,4000元钱被一起来的女青年陈绍飞、‘张老三’拿走作‘介绍费’;陈、陈二姐每人得4000元作为父母的‘抚养费’由‘丈夫’陪着邮寄回家。至8月22日晚11时许,陈劝‘丈夫’喝酒、陈二姐劝‘丈夫’吃方便面,两位‘丈夫’吃喝后便人事不省……
  8月23日,包、华两人才惊觉‘老婆’逃跑,便发动亲属四处寻找。8月29日,他们到建德等地寻找后,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于9月1日报警。
  派出所接到报案后,迅速出击。经过一番艰难的侦查得到线索,两女很可能已到了江西玉山县某村,于是赶赴江西玉山,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抓获其中两人,陈二姐在公安人员未到达之前离开了江西。
  据交待,她是贵州人,又名陈燕,今年27岁。她称自己丈夫已去世,陈二姐是‘五峰’镇的。今年9月初,她与两女及‘张老三’一起来到浙江找到建德市的缪志清,然后由缪带队来到琅琊镇。据她交待:在 “结婚”的第10天晚上,按几人的事先约定,缪志清在建德叫了一辆车子,于晚上11时许一起来到巫山乡五通村,过了一会儿,陈背着一个大包出来,接着陈二姐也拎着一个小包出来了。他们当晚回到建德,第二天便一起到了江西玉山。
  据陈交待,她麻翻‘丈夫’后拿走了‘丈夫’的18元硬币、一台VCD、多件新衣服及方便面等,VCD在到江西的路上以500元卖给陈二姐当路费回家。另据华某反映:陈在麻翻他后拿走他衣袋里的150元现金、传呼机、手表等。如今,两人已被刑拘,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当中。”
  那一秒,我觉得她是不是有点神经质,一个五峰镇有多少个陈二姐,单我们学校就有两个,可是,我再没有听到来自于她的任何消息,她就像地上的露水一样,被初阳蒸干,我曾经几次带着学生到丽丽的外婆家找过,房东说,不久前搬走了,开始说房子要卖,但不知道卖掉没有,房东还说,那个有点固执的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好像也只有一个女儿在本地,平时有个小孙女来住,房东以为我是抓普九的老师,看我憔悴的脸色,还说,“现在,还有你这样为普九效力的老师,真的不错,只是,人家怕也是不读了,好像是要送到什么澳大利亚去读啥子文学。”我按房产证上的地址找过,回应的仅仅是空响的铁门声。
  实在搞不清楚,她怎么一下子就消失掉。我每天还是习惯到文化巷去,那里似乎成了我一个隐形的伤疤,当然,更多的时候,那里是我最重要的网络会所,一个人的网络居所,有好几次,妻子问我,“学校里是不是忙的很”,我只好扯谎说,在写一个六合彩小说,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很清楚,那次家访以来,除了学校,我经常在文化巷。只是行踪没有人知道,几乎是陈二姐用车把我接过来,每次,我都坐后排。我已习惯了三楼的上网、阅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情。无聊的时候,她甚至会在电脑上挂上两三个QQ叫我假装女人的口气聊天,聊到关键的时候,她会和那些人语音聊天。但在我面前,只是陈二姐而已。有时她会说,书上不是说,人生如草木一秋。我这一辈子,就是差点文化,不过有你教丽丽,也算有福了。况且这一辈子,能和你生活一秒钟,死掉也值得。
  我说:“你以为现在还是学生报答老师的时代吗,我要哪个尊重我,哪天不发工资,我转身就走。”她见我一脸阴沉的样子,马上说,“怎么会死呢,我一个下午就和你生活怕好多秒钟……”说得高兴,她总是不停地吻我,好像一个初恋的女人呵护一个男人。这时,我最担心,她说,她将来会为我生个儿子,要将他调教成一个有点知识的人,根本用不着在学校里按照学校现在的这个顺序来读书。她还说,要将丽丽送去留学,这个时候,我最怕,我胆量再大,也没有大到要她生个儿子,况且,她丈夫……她好像看出我的疑惑,“你怕啥子,过不久我会走掉的,就像前段时间一样在这里消失掉。”她前段时间真的没有在城里,只是从来没有向我说过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车比原来的豪华。她丈夫从来没有回来过,我曾追问过,她很郁闷的说过,上次带回来走掉的那个小女人并没有走掉,两个去美国之前,将一百万打在她的卡上,就是美元贬值也太凶了。不过我还是告诫自己稳重点。
  直到那天下午,我还躺着迷迷糊糊的,她说,“我就说,不带套子好多了”,我一下子在床上坐直身子,“憨苞,胆子小到这个地步,哪天你找人来打扫哈房间,钥匙全部在这里。”我面前摇动着钥匙,叮叮当当的一大串,专门指了一把精致的说,“保险柜的”。“啥子?我拿钥匙来做啥子”,我很是纳闷。“哦,差点忘了密码,我所有的密码都是868686,八月六号的意思,记住没有,”她伸二指姆点了下我的右边的太阳穴。
  “你再睡哈,我去看我妈去”,随即,她跑下楼去,我隐隐约约听到高跟鞋穿过院子水泥地板的声音,随后她喊“老师”,我听出来是走回来的脚步声,高跟鞋很坚硬的踩过水泥路,“把放在桌子上的彩票丢下来”,我爬起来,穿着拖鞋走到阳台去,好像整座城市没有一个人影,没有风,连我们学校的那些彩旗都收紧在竹竿上,院子特安静,可以看见楼下脸上她呆滞的微笑,我说,“接得到不,”接着把福利彩票丢下去,连成一串的就毁了色一样的彩票在空中仿佛漂浮在水上的一张纸,扭捏着,上下波动,沉落下去,她在下面仿佛等待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看彩票下落的那个样子。
  好长时间我反应过来,我正准备拿起手机拨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开车过去,随后收到一条短信。“亲爱的,感谢你给我的一切”。怪了,她从来就没有发短信的习惯,有时连我在上课也要打电话的,又看了电话号码,我拨通她的电话,里面标准的普通话说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随即,我下楼,跑到大街上,跑遍了县城里所有的福利彩票售票点,但是没有一个人见过陈二姐。尽管随后几天我在大街上转悠,很多时候,熟人给我打招呼,我才醒悟过来。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回忆。有几天下午,我一直在火车站台,但最终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最终我还是打开保险柜。有好几个下午,我都在想那个柜子,人一走就翻箱捣柜,但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密码,突然想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最后,我还是打开了那个铁柜子,连密码,要不是记得八月六号,差一点就忘记了,柜子里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柜子的下层是堆放好的金条,上层除了几本存折之外,好几本房产证,还有一本有点新的笔记本,估计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翻开笔记本,好像还能感受到她长时间使用的那种香水味。开始三页是些碳素笔写的仿佛风中摇摇欲坠歪去倒来的字:
  老师,我知道你终有一刻会翻开笔记本,你外公家哪个队不是有条堰沟吗,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去玩吗,年前我去过一次,堰狗已填平掉。堰狗边不是有家人吗,里面不是有个疯掉的老者吗,那个人其实是我的舅公,解放前一直是伪镇长,解放时我家唯一没有逃跑的亲戚,靠你当农会主席外公的一句话活下来的。我知道你对钱不感兴趣,这些金条,解放前我妈的外公逃往四川雷包的时候发过毒誓,动不得,前几年我妈才叫我们从花园水池底下挖出来。只是这些房产证替我保管好。有个农村信用社的存折,前几天用你的名字存了二十万。
  中间是空白,笔记本就像我此时的心情一样虚空。末页意外的还有个网址,网址上面画了个很大的“×”。
  那个下午,我在搜索栏输进她在笔记本上的网址,接近黄昏,我几乎是瘫坐在三楼的地板上,潸然泪下,耳朵里似乎浪漫着家访那天在她车里我听厌的《缠绵往事》。
  可是,从此我再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
   责任编辑 余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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