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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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是,这些年,她已经放弃了自己。
  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痛哭起来。
  结婚刚过十年,日子就从烛光红酒变成了一地鸡毛。刚毕业的时候小唯常常调侃许嵩芸装小资,“她不是和陈群坐在咖啡厅里,就是和陈群在去喝咖啡的路上。”现如今,她不是在照顾两个孩子,就是在去医院看望婆婆的路上。婆婆也没有什么大病,年纪大了,难免这里痛那里不舒服,住在医院里,她觉得心安,也就由着她去了。
  结婚刚一年就有了第一个孩子,许嵩芸不放心将孩子交给婆婆照顾,她与陈群商量。陈群的回答很简单,“好,你不让我妈照顾,找保姆还不一定比我妈强,你自己辞职在家带孩子吧。”
  许嵩芸想了很久,在产假结束之前辞去了摄影记者的工作。不就是三年吗?为了下一代,拼了。
  她错了,三年之后,她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三年三年又三年,她四十已过。
  她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家庭主妇,在儿童房、厨房与卫生间里忙碌着。每天看着太阳升起,等着太阳落下。
  她知道当年辞职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什么是错误?就是一件事你意识到它根本无法改正的时候才能称之为错误。
  终于有一天,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小区广场玩耍,一个大妈问她,“你是孩子的奶奶还是姥姥?”那一刻许嵩芸的心情瞬息万变,忽而愤怒,忽而伤心,忽而不知所措。她逃也似的回到了家中,陈群正在看手机,许嵩芸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气说完,末了,问一句,“哎,陈群,你看看我老了吗?”
  陈群头都没有抬,半天才回答,说,“嗯,很好,你说得很对。”
  许嵩芸怔了,张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她转身回到卧室,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痛哭起来。
  高大廊柱下倾情拥抱的两个人,看上去像一幅画
  许嵩芸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清晨七点的火车站遇上本该在外地出差的陈群,还有另一个年轻女人。大厅里空荡荡的,高大廊柱下倾情拥抱的两个人,看上去像一幅画。
  小唯是爆脾气,撸起袖子便要上前。许嵩芸死死地拉住她。那一刻,除了拉住她,许嵩芸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的心就像这大厅一样空荡荡的。她抓住的是小唯,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抓住什么。
  那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走向检票处,走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小唯埋怨道,“为什么拦着我?告诉你,这种小三我见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揍她们一顿,让她们知道,出来混,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后呢?”许嵩芸轻声道。
  “然后?”小唯沉默了。
  许嵩芸当然知道,然后还能怎么着?要么离婚,要么,且行且珍惜。阳光之下,果然并无新事,这种烂大街的情节也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小唯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说。”
  送走小唯,许嵩芸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一面镜子,好好地看看自己。这个时间,商场还没开门,她去了一家肯德基,站在洗手间里,久久地凝视自己。圆润的脸,乱蓬蓬的头发,衣服上还有孩子留下的洗不去的巧克力痕迹。
  陈群是否放弃了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年,她已经放弃了自己。刚才她没有上前揭穿,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自惭形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站到那女人面前。
  许嵩芸没有回家,先去了理发店,又去健身房办卡,回家就上网找工作。
  她得重新活过来。
  陈群回来那天,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孩子们带了玩具,摊大了身子躺到沙发上看手机,天大地大,万事都与他不相干。
  许嵩芸拿起手袋,“我出去了,你好好看着他们。”
  陈群的魂总算是从手机里出来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你不在家带孩子,干什么去?”
  看到许嵩芸一身运动衣,他嗤地笑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健什么身?趁早歇着吧,别折腾了。 ”
  许嵩芸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地关上了门。
  刚过八点,陈群就按捺不住,借口加班走了
  小唯回到 S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她惊喜地看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许嵩芸。她瘦了不少,精神了很多,头发衣服都打理得妥妥帖帖。小唯夸张地鼓起掌来。
  “我找了一份婚庆摄影的工作,先做着再看。”许嵩芸还是淡淡的。
  “那个事情,你想好了没有?”小唯开门见山地问。
  “想好了,才来找你。我要离婚,我要孩子,我还要我该得的财产。”
  “单亲家庭,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见得多了。”小唯为她担心。
  许嵩芸轻轻地笑,“简单?一个长年住在医院的婆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公,能简单多少?”
  小唯挑挑眉毛“还会说笑,问题不大。你的任务,就是找到陈群出轨的证据,照片、信件,都可以。这样,在分配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时,他作为过错方要承担全部责任,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让陈群净身出户。”
  “一定,要这样让彼此难堪吗?曾经——”许嵩芸沉默良久说。
  曾经也一起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日子,曾经,也是相爱过的,这些话许嵩芸说不出口。火车站的那一幕,就像是一只巴掌,左一下右一下地甩在她脸上,打得她哑口无言。
  也许是因为许嵩芸从来不过问陈群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对她设防。很快,她就在陈群手机上看到了他与那个女人来往的证据,倒也没有什么卿卿我我的话语,大多数很简单,一个餐厅的地址,一个酒店的房间,及时间。
  许嵩芸向上翻了几页,便没有勇气再翻下去。到底有多久了?半年?一年?更久?她不敢想下去。最新的微信就是当天的,明辉酒店2217房,晚上9点。
  果然,刚过八点,陈群就按捺不住,借口加班走了。许嵩芸把孩子托付给邻居,也开车去往明辉酒店。路上,她给小唯打电话,“待会我拍完照片,就直接微信给你,你帮我保存。”
  小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即使手机里的照片被陈群删掉,许嵩芸还是会拿到证据。   小唯不急吼吼地叫道,“小芸,这种事你一定不能单枪匹马地去干,没准吃亏的人是你。在哪个酒店?你给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不。”许嵩芸斩钉截铁。想到可能会看到的画面,她没有勇气让别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见证这一刻。
  “好——”小唯想了一下,“你给我地址,我去酒店大堂等你,过十分钟你不下来,我再去房间找你。”
  许嵩芸答应了。
  小唯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
  走进明辉酒店的大堂时,旋转门晃得许嵩芸眼晕,一时走得急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明晃晃的地板上。
  她向前台报出房间号和陈群的名字,说“我把卡落在房间里了。”
  前台小姐抬头看了她一眼,许嵩芸觉得她的目光里有惊讶也有好奇,不过,她没有多问,就把备用房卡递过来。
  许嵩芸攥着房卡走进电梯,她的手心像是着了火,烫得她直想把那张卡扔出去,越远越好。观光电梯启动了,她觉得自己是从深渊里缓缓上行,渐渐看到城市里温暖的灯火,渐行渐高,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向着黑暗延展,没有尽头一样。
  从1楼到22楼,似乎只用了几秒钟,也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电梯门打开了,许嵩芸没有回头,她还是看着外面的夜景。
  电梯门又无声无息地关上了,许嵩芸转身按下1楼。
  就这样吧。既然因为相爱而开始,就不能以这么丑陋的结局收场。
  一楼大堂里,全身无力的许嵩芸,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陈群的电话,“陈群,明天我们去民政局。”
  那边的陈群笑得有些瘆人,“好,许嵩芸,结婚这么多年,我倒是不知道你是这样有心计的人, 是我瞎了眼,我输得心服口服。”
  许嵩芸听得一头雾水,心太痛,没有多问。百年修得同船渡,婚姻这条船到岸了,道声珍重,各奔东西。
  刚收了电话,看见小唯蓬着头衣冠不整的从电梯间走出来,一见许嵩芸,就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扑到地上打滚。
  “小芸,打死你,你也猜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又笑,笑够了,才说,“这真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唯一边笑,一边说。
  许嵩芸静静地听着,那一刻,她不是愤怒,她是彻心的悲凉。恋爱二年,结婚十年,在一起十二年了,才发现,枕边躺着的,是畜,不是人。
  这十二年。
  她闭上眼睛,好像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似的。
  陈群的声音响起来,“起来吧。”
  小唯自然知道许嵩芸的性子,她平日里与人无争,左也行,右也可,可只要她认真决定的事,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所以,小唯决定先斩后奏。她不想许嵩芸看到那么肮脏的场面,作为律师,她见过很多女人,即使离了婚,闭上眼,还是能看到男人与别的女人在床上的样子。
  小唯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前台那里拿到了备用钥匙,她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啪的一下开了灯,一片亮白,晃得她只想闭上眼睛。
  床上自然是有人的。
  小唯一把揭开了被子,举起手机便是一通猛拍。
  不过,剧情并没有按照她的剧本演下去。
  她一揭开被子,便有一双有力的手搂住了她,将她钳制在雪白的床单上。
  小唯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试图用力地推开伏在她身上的人,她喊道,“喂喂!你干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她随即就明白过来,他不是认错人了,他有他的剧本,这是有预谋的。
  果然,陈群的声音响起来,“起来吧。”他举着手机等在那里。
  小唯当场就大笑起来,“陈群,你是来抓我现行吗?我未婚,你随便拍吧,记得把我拍漂亮点。”
  小唯这才明白:难怪许嵩芸那么容易就找到他们约会的时间地点,难怪她那么容易就在前台拿到钥匙,陈群早早地挖了一个陷阱,就等着她,啊不,等着许嵩芸跳进来,没想到,剧情并没有按照谁的剧本演下去,而是,他们合力演了这么一场乌龙。
  许嵩芸仿佛溺水的人般完全不能呼吸
  陈群坐在许嵩芸的对面,她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十二年了,他们终成陌路。
  小唯将陈群已签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她。陈群愤愤嚷道,“钱都是我赚的,结婚十年,你一直蹲在家里,赚过一个钱吗?凭什么分走我身家的一半?”完全不提她当初为什么辞职。
  许嵩芸冷冷地,“凭我给了你一个家,你除了赚钱,又做过什么?是我应得的,一分也不能少,不该我得的,给我我也不要。”
  陈群还想说什么,小唯不耐烦,“若不是小芸拦着,我早查到你出轨的证据了,那就不是一半身家这么简单了。”
  许嵩芸不想再听下去,她飞快地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结束了,小唯开车,有点担心地时不时偷瞄许嵩芸。许嵩芸则回头看了看民政局的大门。阳光烈烈的,蔷薇花开了一墙。民政局里依旧人来人往,有人合,有人散,有人笑,也有人哭。
  她的泪汹涌而下,仿佛看到十年前的她和陈群,嬉戏打闹着走进这个门。陈群说,“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管合不合你的口味,都不能退货的。”
  “你才是狗呢——”两个人闹作一团。
  许嵩芸仿佛溺水的人般完全不能呼吸,许久,才又有氧气注入到身体里。
  都过去了。
  她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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