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学习过程中“临摹”之怪象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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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中国画从古至今一直注重以临摹为主的学习方法,大凡习画者几乎无一例外都从该方法入手,并认定要想在绘画事业里有所建树,非得靠“临摹”一法不可。本人试图通过对一些现象进行解剖,把变味了的“临摹”一法所带来的阻碍中国画发展的弊端一一揭示出来,以供同仁参考。
  关键词:中国画临摹一法弊端
  中图分类号:J519文献标识码:A
  
  本人作为所谓善画人士,拥有一帮舞文弄墨,在当地堪称丹青妙手的朋友,闲来清茶一杯,高谈阔论,所涉范围极广。其中一点印象极为深刻,每每谈及习画经验和体会,朋友们便会一致公认——临摹前人经典绘画作品是掌握超凡绝技的一种最好方法。但有一难点,这种方法费功夫,头上青丝需增加点白丝才见成效。前辈高人也几乎无一例外是这样走过来的。齐白石先生、黄宾虹先生……他们大多成为花白胡子老头时,才在画坛上确立了不可撼动的地位。齐白石先生衰年变法之前仍然在临习和研究古画;张大千先生临摹古画能乱真,蒙骗了不少双慧眼。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名人们用行动验证了临摹方法成就一番伟业的可行性。
  什么是临摹呢?辞海中的定义——宋代黄伯思《东观馀论·论临摹二法》:“临,谓以纸在古贴旁,观其形势而学之,若临渊之临,故谓之临。摹,谓以薄纸覆古帖上,随其细大而拓之,若摹画之摹,故谓之摹。”后泛指以名家书画为蓝本,摹仿学习。用今人的话来解释:“临,是将原作的章法、形象、笔墨、颜色依样描绘下来,尽量做到忠实原作,一丝不苟。摹,是指用拷贝的方法仿拟作品的手段,或用一张透明的薄纸,蒙在选择好的作品上用铅笔、炭笔或墨笔描摹出原画的形象、笔迹、勾勒出它的轮廓,然后将画稿过到正式的画纸上,落墨复制完成”(摘自何延先生《中国山水画技法学谱》)。前辈先人基本上是按照临摹的准确定义来研习中国画的。
  中国画最常见的技法是勾、皴、擦、点、染等,基本元素的点、线、墨色即便从画面中抽离出来,都具有其独立的审美价值,内涵丰富的中国古代文人的文化特质。精神层面上,历代画家在画中一般追求的是道家的仙境、佛家的禅境、儒家的世外桃源。用笔力度上需要懂得点内家拳法的运气功夫,讲究力透纸背。在上述因素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性格特点又形成了各自的风格面貌。中国画自唐开始逐渐成熟至今,名家、名派、名作争芳斗艳,浩如烟海。研习中国画的人士,需要从广度和深度上对技法及理论进行把握。
  传统的学习方法一般是从临摹入手
  中国画的研习者首先得学勾、皴、擦、点、染等基本技法,掌握了表皮功夫之后,还得细研各家技法,品鉴名家不可测的生花妙笔,选定几家风格用临摹的方法打攻坚战,由表及里,钻入名家骨髓里游荡一番。
  其次,临摹时还要注意练就执笔的功夫。如果笔走龙蛇的功夫不到家,线条软塌塌的没有劲,还得学点内家拳法的运气功夫,以便气力直达笔尖,否则,“高山”没了“坠石”,“屋”中没了“漏痕”,锥划沙、折钗股、虫蚀木、高古游丝、琴弦、铁线、折芦、剑脊等,全没了,线条何谈力透纸背?
  再次,“临摹”古人的修为,捧几本道家的书看看,当一回“仙客”;拿几本佛教的书瞧瞧,做一次“高僧”;抱几本儒家的书啃啃,当一回“儒士”。“仙客”有仙境,“高僧”有禅境,“儒士”有世外桃源,这不正是我们古代文人士大夫追求的理想境界么?
  另外,临摹中还得注意品玩作品中点、线及墨色等内蕴,它们或如浮云飘乎渺渺,或风驰电掣激荡飞扬,或沉着冷静,或热情奔放激动活泼,或苦涩,或甜润,或含蓄,或外露……以及华润、苍老、飘逸、挺拔秀美、刚健洒脱、遒劲、生涩、浑融等感情与性格,不然如何深入理解点、线、墨色各自独立的审美价值呢?中国画博大精深,技法丰富,内蕴深刻。临习之辛苦,仅此冰山一角,就得忙多少年。即使少年白了头也不一定能画出什么名堂,花甲之年即便画出了什么名堂恐怕也是别人的东西。
  现今画界,受传统的临摹观念“迫害”的人士不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例很多,不胜枚举。如:某省,有位省级美协领导(隐匿其名,见谅),得黄秋园先生真传。他高举黄老先生旗帜,到处“招摇”与师傅的师承关系,自称从小不离黄先生左右,亲耳聆听先生的教诲,亲眼目睹先生的绘画过程,深得先生的技法精髓,临摹先生的画几乎乱真,拥有先生不少真迹,至今快花甲了,仍然在研习先生的画。不明白的人,赞赏他的画比先生的好,画面干净、秀美。明白的人,说他的画没有内涵。他私底下常常唉声叹气,怪怨自己的绘画道路不知如何走。
  还有一位前辈(隐匿其名,见谅),上世纪70年代末期和80年代初期,他的作品频频在国展上亮相,一时在省内名气大振。现虽年近70,仍宝刀不老,临摹名人名画不止。他看好梁楷和郑板桥的画,线条非常了得,但他的作品左看像梁楷,右看像板桥,缺乏新意。目前,他还不清楚原因何在。
  上述情况在科学尚不发达、信息不通畅的年代还可理解,但偏偏发生在当今社会。在古代,习画者要想事业有成,登门造访求艺和多临名家优秀作品是唯一的选择。而这种学画方式最主要的学习手段是——临摹。根据中国画的审美特点、品鉴标准和技法要求,习画者想在绘画上达到一定的高度,仅临摹一项就要耗费不少的心力和漫长的时间。以临摹为主的学习方法,它不仅仅消耗你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糟糕的是艺术上失去了自我。被郭若虚誉为“智妙入神、才高出类、标程前古”的五代画家范宽,他在山水画上学荆浩与李成,曾一度痛苦不堪,深感自己在绘画上很难摆脱老师的影子,后以自然为师,才得以成就一番伟业。
  中国画以临摹为主的学习方法,被历代大师们一致叫好,即便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类似范宽的痛苦经历,但都没有注意到过于临摹学习所带来的不良后果。也难怪,他们所处的年代没有更多选择学习方式的机会。今天的我们,所处的时代发生了巨大变化,信息灵、学画选择的机会多,为什么还要抱着老祖宗传统式的临摹方式不放?为什么还没有意识到过于临摹所带来的弊端呢?只要仔细观察一下现今美术界的情况,就能发现一些端倪了。
  大凡研习中国画者都知道,尊古崇古,过度强调摹习前人之法,以至于“为法所障”“为法所役”的情况比比皆是,导致绘画创新空间狭窄,鲜有“出蓝”之人。造成这种后果的,责任首推各画展的一些有头脸的评委们和美协中的某些“风云人物”。他们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抱着有些腐朽了的古人品评标准,试图“一统天下”。
  在各类级别画展的评比中,不少评委和不少权威们(不便具体点名,怕触怒天威)以古人的章法、形象、笔墨、颜色等为品评标准,去套罩、衡量每一件作品;或研讨时言必名家、名派、名作,自出哪家,别人出自哪一派。画界陈腐之风弥漫,偶有新面孔,便会遭致“棒喝”,今天的“古人们”会举起屠刀,斩尽杀绝,使得那些少数想“红杏出墙”者,也吓得只好缩回去,重又钻进古人和现今“古人”设计好的“巢穴”中去。不少权威们设法在各种场合,利用各种机会用实际行动捍卫自己过时了的审美取向及品评标准。他们也曾有过在追求更高境界中,艰难摆脱前人风格定式的经历,却不反省原因何在,反而要求后辈也沿着他们习画方式的“雪山、草地”前行。如果习画者不听指挥,他们便会竖起“此路不通”的牌子。逼得人们亦步亦趋地进入尊古崇古,临古摹古的范囿中。当学生们在古法中奋斗了好一阵子后,才发现古人之法学不完,古人的技法高不可攀,临摹学习什么时候才是完?也许,他们在后悔之时,便是双鬓已染白霜之际,精力充沛的年华已经流逝,无奈只有空留遗憾了。
  关于临摹——清代唐岱在《绘事发微》中说:“凡临旧画,须细阅古人名迹,先看山之气势,次究格法,以用意古雅,笔精墨妙者为尚也……诚从古画中多临多记,饮食寝处与之为一,自然神韵浑化……”清代董在《养素居画学钩深》中也道:“临摹古人,求用笔明各家之法度,论章法知各家之胸臆,用古人之规矩,而抒写自己之性灵。心神领会,直不知我之为古人,古人之为我,是中至乐,岂可以言语形容哉!”
  可以感到,画论中对临摹一法的重视程度。大凡习画者临摹如果不“饮食寝处与之为一”,就无法明古人之“法度、规矩、胸臆”,那将不能“抒写自己之性灵”只有“我之为古人,古人之为我”(把自己变成古人),才能达到古人用意的“雅”和掌握古人用笔的“笔精墨妙”,用古人的所有来抒发“自己之性灵”。这些言论,把临习古法奉若神明,似乎只有如此,画者才能登上艺术之大雅之堂,却不知它的弊端所在。
  过于沉迷临摹将束缚创造力
  画者由于对古人技法和创作观念的崇拜,从临习中得到的古人之法侵入到自己的骨髓,以致无法摆脱。传统提倡的所谓“临摹之法”控制你的思维方式,泯灭你的个性,剥夺你的创造自由。它就像如来佛的手掌心,给你定了位置,画了圈圈,即便你再有本事也跳不出去。注重传统式的临摹,固然可以学得一点程咬金的本事,挥几下板斧,让平庸之辈喝几声彩,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绘画艺术特点要求画家向多元发展。它并非一座金字塔式,只有一处顶端,而是座座金字塔,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建造一座。学人们埋头临摹学习,只能导致攀爬别个高人的金字塔,后果将是自我全无。
  在绘画中力主创新,追求自我,历代有不少名家提出过。唐末五代之时,荆浩在其《笔法记》中云:“虽依法则,运转变通”。这里提到的“法则”是基础,只有“法则”熟练之后,才谈得上“变通”。试想,习画者练好了以临摹为主得来的“法则”,使自己满脑子都是古法的影子,受到了古法的控制,要“变通”谈何容易。显然,荆浩说得不痛不痒,于创新,打破泥古陋习缺乏实质意义。
  明末清初的石涛,可谓反师古主义之最有力者。他在《画语录》中谈到:“古人未立法之先,不知古人法何法;古人既立法之后,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来遂使今之人不能一出头地也。”他并反对师古之方法:“一知其经,即变其权;一知其法,即功于化。大化,天下变通之大法也。”就是认识和把握古代艺术传统中的法规,不能全盘照搬,不重复前人的老路,要有变化。请注意!
  石涛所强调的“变其权”、“功于化”仍然是建立在以临摹为主学习古法的“知其径”、“知其法”的基础上的。他并没有总结出具体的、很好的方法,来告诫后学们如何避免“知其径、知其法”的同时陷入无我的泥潭,以免给自己绘画事业创新带来麻烦。他反对师古人之迹:“今人不明乎此,动则曰某家皴点可以立足,非某家山水不能传久……纵遍似某家,亦食某家残羹矣,于我何有哉!如是者,知有古而不知有我者也。”从石涛的《画语录》中的大致内容来看,他揭露时弊,谈到创新,但却没有找到泥古不化的真正原因及应对方法。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究其罪魁祸首,是以“临摹”为主的学习方法。临摹作为一种学习方式,本身没有过错,错就错在前辈先人过于强调它的重要性,使画者痴迷于此,不能自拔。这种“临摹”的概念是被扭曲了的,变异了的。异样的“临摹”,是每一位研习中国画者记得最清楚、最深刻的两个字眼;是古今名人“谆谆教导”的不可逾越的最重要的学习方法;也是习画者“长大成人”后无法摆脱古人影子最主要的障碍。传统的“临摹”概念意味着崇古、追古、慕古,是古人设计的一个令人无法创新的圈套。今人对这一概念应判处极刑,否则,它将为祸当代。处于新时代的绘画同仁们,我们是否应该重新思考,集众人之智慧,还临摹这一学习方法一个正面形象,与时俱进,对临摹方法进行新的诠释,换一套新装呢?
  
  参考文献:
  [1] 何延 :《中国山水画技法学谱》,天津杨柳青画社,2004年版。
  [2] 叶维、李海陆:《新芥子园画谱》,安徽美术出版社,2001年版。
  [3] 黄宗贤:《中国美术史纲要》,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
  [4] 李浴:《中国美术史纲》,辽宁美术出版社,1988年版。
  [5] 易英:《走向纯艺术之路》,《美术馆》,广东美术馆出版,2002年。
  
  作者简介:龚著剑,男,1962—,江西南昌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画、美术教育,工作单位:宁波大红鹰学院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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