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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许强从电视里看到了关于昨天夜里那场火灾的报道。记者就站在小区的门口，她的后面拥挤着大量的小区民众。三楼的一个房间里依然有余烟和水汽冒出，消防队员们已经开始收工了。救护车拉走了这次火灾唯一的重伤员，那是个三岁的小男孩。
他的心里突然就发冷了一下。镜头迅速地切到了医院。医生证实那个重伤的小男孩已经停止了呼吸。两名年轻的女护士将尸体推了出来。那个失去理智的母亲突然掀去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她的哭声让所有的人震撼。
小男孩的脸已经烧得有些焦黑了，可是他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许强看到小男孩的眼睛像死鱼的眼睛一样，眼白的地方几乎全部变成了乳白色，而黑色的眼珠小得可怜。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它似乎透过电视的屏幕盯着许强。许强想握紧拳头，可是他的手抓不拢，他的手心里慢慢沁出了冷汗。
记者采访了那个男孩的父亲，随后画外音将男孩父亲断续的声音掩盖了。
据这名男子称，他和妻子昨天下午从银行里取了四万块钱准备交买车的首付款，可是晚上回家的时候他们发现房屋失窃了。于是两个人吵了起来，妻子一激动就摔破了几个电器。屋里随后着起火来，他们在紧张中立即撤离，然后打了119。妻子忽然记起儿子还在小卧室里睡觉，于是重新冲上了楼梯。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目前警方已经出面处理这件入室盗窃案，希望尽快抓住盗贼。小区的居民也表示，一定配合警方调查，严惩小偷。
许强清晰地记得这夫妇俩的样貌，因为他已经跟踪他们有七八天了。还有那个烧死的小男孩，许强看过他睡觉的样子，是微笑着的。
他的思维开始混乱，手指的关节被攥得啪啪作响。他记得自己在那个熟睡的小男孩的鼻子下面涂了一点迷药，然后才翻箱倒柜地找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呼吸慢慢的有些困难，嘴巴上似乎被糊了一层胶。那几万块钱现在还放在茶几的下面。许强没想过这些钱会让一个三岁的小男孩丢掉性命。
许强是个小偷，他间接地成了杀人犯。
现在许强的耳边突然响起来孩子的哭声，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家的孩子在哭。许强的妻子何丽今天上午刚跟他吵过架，一生气跑回娘家去了。
也不把孩子带过去。许强抱怨着走进卧室。他说：“阿宝，你哭什么，你妈不要你了。”
阿宝今年已经三岁了。他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爸爸，我饿。”
许强将阿宝抱起来。阿宝朝许强微笑了一下，许强一紧张将手往怀里勒紧了。他突然发现儿子和那个烧死的男孩笑得好像。阿宝因为疼痛哭了起来。许强不耐烦地拍了拍阿宝的屁股。他说：“别哭了，我买糖给你吃。”
阿宝在夜里又有几次大哭，他要找他的妈妈。
每次按亮床头灯的时候许强总会感觉一阵莫名的眩晕，他的眼前出现一些游动的影子。那个被烧死的男孩的笑容再一次窜进许强的脑海，这让许强不寒而栗。
二
何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许强不在家。何丽看到阿宝躺在床上睡觉，她颓靡地坐在床沿上。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结婚后多少次吵架了。
“有你们家的信。”社区的大妈边敲门边喊道。
何丽连忙开门，她陪了个笑。
“是给许强的。”社区的大妈皱了皱眉头说，“怎么没有寄信人地址呢？”
何丽把信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也许是忘写了吧。”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许强回家。信就放在茶几上，何丽不知道应不应该拆开它。快入夜的时候许强才回来，他看到何丽在家，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你还知道回家啊，孩子你不要了是不是？”何丽的声音很大。
许强慢悠悠地说：“昨天你回娘家不也没带孩子吗？”
他们陷入了冷战，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许强看到茶几上有自己的一封信，随手就拆开来看。信上的字歪歪斜斜，不过许强还是很快就辨认清楚了。
“许叔叔，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请你不要害怕。因为我已经在天堂了。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父母昨天离婚了。我从上帝那里知道是你偷走了我们家的钱，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上帝说他会审判你的，我相信上帝，你呢？”
许强的喉咙有些干，他将信纸揉拢了塞进口袋里。
阿宝突然哭了一声，尖锐刺耳。
何丽拉着阿宝进了客厅。“到你爸那里去。”
许强将阿宝抱在怀里。他说：“别闹了行不，我今天下午去看车了，现在我们有钱去买那辆车了。”
“用你偷来的赃钱？”何丽冷冷地说。
许强握紧了拳头，随后又慢慢地放松了。一周多前他也是去车市看车，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男孩的父母。他听到他们说话，知道他们准备买一辆车。后来他就跟踪了他们很多天。等他们取了钱，许强抓住他们买菜的时间把钱偷了出来。许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个外号叫做“万能钥匙”，意思是没有他开不了的门。
“还说这些干什么，下次不这样了。”许强有些妥协。
“读大学的时候手脚就不干净，你还因为偷别人的东西被学校记过，你难道忘了吗？”何丽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接着说：“你都保证过多少次了。你会因为这个遭到报应的。”
听到“报应”这个词的时候许强的头皮瞬间就麻了。他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的恶作剧？可是没有人知道钱是他偷的，否则警察早就上门了。那场大火将现场的痕迹几乎都抹灭了。许强的头很痛，那个男孩的笑容又窜了上来。男孩的脸是黑糊糊的，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牙齿上渗出了鲜血。他张了张嘴：“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你怎么了？”何丽看到许强的脸色发白。
“没什么。”许强苦笑了一下，他似乎被一种古怪的意识控制住了。
三
许强很快收到了第二封来信。同样的字体，同样没有发信人的地址。他还注意到信纸是黄色的，非常粗糙。这让许强联想到一个词语：冥纸。许强缩了缩脖子。
“许叔叔，你还记得我吗？可惜你现在即使见到我也不会认识了，因为我的脸全部被烧没了。
我昨天晚上是一个人睡的，我很孤独，以前都有我爸妈陪我睡。我去告诉上帝了，上帝说可以为我找个伴。他问我想要谁做伴？我说我要许叔叔做伴。”
许强神经绷紧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可是上帝说你不能给我做伴，因为像你这样的坏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我问上帝那谁可以跟我做伴？上帝说你有个三岁大的儿子，如果我愿意，上帝可以让他来跟我做伴。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许强背靠在沙发上，他仰着头看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地重现男孩死去时的那张脸，还有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他感觉男孩的脸就贴在天花板上，死鱼般的眼睛正瞪着自己。男孩笑着说：“你愿意来陪我吗？”
“你有没有看到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许强对走进客厅的何丽说。他闭上了眼睛。
“没有啊，我没看到。”何丽觉得许强有些怪，她说，“你在看什么信，给我看看。”
许强连忙把信揉拢了，握在手里。
“不看就不看，干嘛要这样？”何丽有些不高兴地说，“不会是旧情人的信吧？”
许强将信收进口袋，他不想跟何丽争吵。
阿宝坐在地板上玩着一个打火机。他用力按下按钮，打火机喷出火来。阿宝高兴地笑着，他不理会父母的争吵。
“不要玩火。”许强突然从阿宝手里夺过打火机。他的眼中闪过一些亮光，亮光的后面趴着一个小孩，他在哭。许强打了个激灵。
阿宝受到责备哭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么凶，吓着孩子了。”何丽把阿宝拉到一边。
阿宝突然挣脱何丽朝许强喊：“火，火。”
许强的手抖着，他想起了那场火灾。那个男孩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醒了，他看着大火将自己吞噬，瞪大了眼睛。他的脸上是狰狞的，露出古怪的笑意，像是发出了一个诅咒，诅咒那个伤害他的人。
“火，火。”阿宝继续喊着。
许强呼吸开始急促，他的手不自觉地按紧了口袋里的信，似乎那信上有什么魔咒一般，或是那个死去的男孩会忽然从信纸上复活，然后从他的口袋里钻出来。
信上说，他要带走许强的孩子去陪他。
“不能这样。”许强嘴里无意识地这样说着，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何丽再一次把阿宝搂在怀里。“你最近怎么了？”何丽说，“孩子只是想让你把打火机给他而已，不给就不给，你的脸怎么这么发白，还出冷汗？”
许强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他说：“没事，也许我感冒了。”
何丽找来感冒药给许强吃了几粒，然后让许强到卧室去休息。许强趴在床上，他不敢看天花板，只好拿被子蒙住头。黑暗中许强一直瑟瑟发抖，他似乎看到很多张烧焦的脸。那些脸在朝他微笑，笑容暧昧而古怪。那张脸不停地变换着，他分不清那是烧死的男孩还是熟睡的阿宝。
四
许强在车市看到了那个男孩的父亲，他迅速地站在一边。男孩父亲的脸上看上去依然憔悴万分，他在和老板说话。
“我的孩子都死了，老婆也离了，我还要车干什么？”他苦笑着。他是来退订单的。
旁边的一个人估计也看过那个新闻，他怯怯地说：“真是可怜的孩子，是哪个没人性的小偷，他全家都应该死光。”
“我昨天晚上还梦到我的儿子了。”他像祥林嫂一样重复着一句话，“他说他死得好惨，他要我帮他报仇。”
许强不敢出声。他想起第一封信上的内容：我的父母昨天离婚了。
三岁的小孩怎么会写信？如果要给一个勉强的理由。那就是，他死了。在人的意识里，人死了之后会变得不合常理。
许强看着他中意的那辆轿车，他现在有钱把它买回去了。可是那个男孩死了。这辆车上似乎总沾着一个人的生命。
他很晚才回家，一直等到那个伤心的男人离去。
回家要穿过几条小巷，小巷里没有灯光。有时候会有几声狗吠，其实这样都不可怕。可是今天晚上没有听到一声狗叫。许强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背后似乎响起了脚步声。
“爸爸。”
许强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看。
“许叔叔。”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谁？”许强低吼了一声。他的声音是颤抖着的，这样更使他害怕起来了。
“许叔叔，你不认识我了吗？”
许强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原来看不到我，我的脸都被烧焦了。”那个声音好像在自言自语。“我给你的信应该收到了吧。”
许强奔跑起来，他从一条巷子钻到另一条巷子，背后的声音消失了。许强好不容易走到了楼梯口。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许强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居委会的大妈站在许强的身后。“这是你的信，最近你好像很多信啊，现在写信的人还真少。肯定是小孩子吧。”
许强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那是个孩子，微笑着，拿着笔，在粗糙的黄纸上涂写着什么。他像流氓病毒一样强行地占据了许强的大脑，他说：“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你最近怎么总出虚汗？”何丽洗了条热毛巾给许强擦了擦额头。
许强心跳得很快。他说：“我刚穿过小巷的时候很奇怪，竟然没有一只狗叫唤。”
何丽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最近是看车看疯了吧。今天晚上十二点市中心有个狗狗嘉年华，估计这些养狗的都把狗牵过去免费享受晚餐去了。”
“是吗？”许强的心情平复了一些。“阿宝呢，阿宝哪去了？”
“你妈今天下午把阿宝接走了。”何丽拧了拧毛巾。
许强突然激动起来：“快把阿宝接回来，一定要接回来，要不然他会出事的。”
何丽不耐烦地将毛巾扔到沙发上，边往卧室走边说：“你有病吧你。”
许强看到何丽进了卧室，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新收到的信。
“许叔叔，我又给你写信了，你高兴吗？
我给上帝提出了一个问题。要是我把你的儿子请过来陪我，他会看不到我的脸，你说他会不会害怕啊？
上帝说，那你想办法把他的脸也变成你这样，他就不会取笑你了，也不会害怕了。
可是我在想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呢？火烧，还是碰壁？
一个人从高楼上摔下去，如果脸着地的话，那应该和我现在有一比吧。
许叔叔，你说呢？”
五
许强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儿子接了过来，好在意外并没有发生。他走进家门的时候看到何丽靠在沙发上，用眼睛瞪他。
“这是怎么回事？”何丽将那几封信朝许强扔了过去。她有些歇斯底里：“你想害死阿宝吗？”
许强一摸口袋，信昨天晚上被何丽偷偷拿走了。
“你听我说，这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许强去拉何丽，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孩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何丽把阿宝拉过来搂在怀里。“难道要等死了你才甘心，才后悔吗？”
许强傻站在那里，他看着阿宝，他觉得阿宝的脸特别的模糊，似乎就要消失不见了。阿宝的背后好像站着一个黑影，许强不敢动。
客厅里一片寂静。阿宝开始不敢说话，随后哭了起来。他说：“火，火。”
许强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他感觉到那个烧死的男孩已经附到阿宝的身上，阿宝继续喊着：“火，火。”
何丽退了几步，她去推许强：“你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许强不知所措，他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门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许强去开门，又是居委会的大妈，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许强吞了口唾沫，他接过信来，然后把门关上。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看信。阿宝在一旁自己玩耍。
“许叔叔，你知道吗，我爸爸失去我之后一直非常痛苦。我不知道如果阿宝来陪我了你会不会哭。
我想你应该会哭吧，可是我真的好孤独啊，我需要一个人来陪我玩。
你偷了我家里四万块钱，要不你去买一个小孩吧，让他到天堂里来陪我玩。
要不你把钱还给我爸爸，也许这样他会受到安慰的。
如果都不行，那只有让阿宝来陪我了。”
在信纸的最下面还画有一个笑脸。何丽将那封信拿在自己的手里。
“你去自首吧，我求求你了，你这样会害死阿宝的。”
许强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颤抖着说：“我不能去自首，他们会把我抓起来的。我不要坐牢。”
“那怎么办，难道你想让阿宝死吗，去天堂陪那个丑八怪。”何丽抓住了许强的衣领。
“让我想想，我先想想。”许强抱住脑袋，他的头几乎弯到了膝盖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宝在地板上玩耍，他安然无恙。许强突然握紧了拳头。“我不怕他，我要拿这些钱去买车。我把存款也取出来，不用按揭，一次把车买下来。只要把这些赃钱花出去了，他就不会来找我了。”
何丽没有说话。她的心里也犹豫不决。虽然她爱阿宝，可是如果许强真的去坐牢了，她们母子俩的生活也会非常艰苦。
“好吧，随你怎么做。”何丽做出了妥协。
妥协有时候就是死亡。
六
他们从银行里取钱回到家，然后将所有的钱放到一块。那几封该死的信已经被许强烧了。他们坐在客厅里点钱。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铃声，他们浑身都在哆嗦，他们害怕居委会大妈送信。
好在只是电话铃响了，许强走过去接电话。
“是许先生吗，我想跟您谈谈。”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谁？”
“我想跟您和您的妻子谈一下关于你们儿子的事情，我需要你们两个人一起来。”那个声音压得更低了，“如果你相信，那我就是上帝。”
许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何丽赶紧凑过来一块听电话。
“你在哪，我要见你。”何丽激动地说。她不敢拿阿宝的生命开玩笑。
“出了你们小区，往左走第三个公用电话亭。我在那里等你们。”
他们挂了电话。阿宝躺在卧室里睡觉，而且睡得很香。他们匆忙出门，甚至连钱也只是装到一个塑料袋里随便扔在茶几下面。
电话亭很远才隔一个，他们好不容易跑到第三个电话亭。电话亭里根本没有人，许强往四周看，还是没有看向他们的人。何丽在电话亭上面看到了一封信。他们匆忙地撕开来看。
“许叔叔，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
现在我在你的家里，正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走。
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你的名字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听熟了，现在也是如雷贯耳啊。我是认识你的，只是你不认识我，谁叫你是名人呢？那天我无意间看到你进出那个小区。而第二天又看到了关于那个小区火灾的报道，死了一个小孩。我第一时间想到可能是你偷了别人的钱，毕竟你是有前科的人。
我通过校友录看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还有你现在的生活。我试探着写信给你。当然是以天堂那个被烧死小孩的名义。
其实我并不是想吓你，只是我现在有些缺钱花。给你写第一封以后我就跟踪了你，确认你已经开始害怕了。那天晚上我确实装鬼吓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那个男人和自己妻子离婚的消息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随便引用了一下。
请不要报警，因为你这是赃钱，否则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最后，谢谢你给我一个做贼的机会。”
他们匆忙地往家里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门是虚掩着的，显然贼已经走了。偷来的钱，还有今天下午取来的钱都不见了。他们开始争吵，互相埋怨。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没有人注意到阿宝在干什么。
那个贼还做了一件很缺德的事，他把阿宝放到了阳台上。阳台的窗户被他打开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何丽抓起沙发上一件外套要出门。
许强站了起来：“滚，都给我滚。”
何丽突然回头问道：“阿宝呢，阿宝哪去了？”
许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冲进了卧室。他看到阿宝双腿跨在窗台上，阿宝在朝他笑，就像那个被烧死的孩子一样。
“阿宝，你在那干什么？”许强吼了起来。
阿宝惊恐地收起了笑容，愣愣地望着许明，僵在那里……
许强从电视里看到了关于昨天夜里那场火灾的报道。记者就站在小区的门口，她的后面拥挤着大量的小区民众。三楼的一个房间里依然有余烟和水汽冒出，消防队员们已经开始收工了。救护车拉走了这次火灾唯一的重伤员，那是个三岁的小男孩。
他的心里突然就发冷了一下。镜头迅速地切到了医院。医生证实那个重伤的小男孩已经停止了呼吸。两名年轻的女护士将尸体推了出来。那个失去理智的母亲突然掀去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她的哭声让所有的人震撼。
小男孩的脸已经烧得有些焦黑了，可是他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许强看到小男孩的眼睛像死鱼的眼睛一样，眼白的地方几乎全部变成了乳白色，而黑色的眼珠小得可怜。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它似乎透过电视的屏幕盯着许强。许强想握紧拳头，可是他的手抓不拢，他的手心里慢慢沁出了冷汗。
记者采访了那个男孩的父亲，随后画外音将男孩父亲断续的声音掩盖了。
据这名男子称，他和妻子昨天下午从银行里取了四万块钱准备交买车的首付款，可是晚上回家的时候他们发现房屋失窃了。于是两个人吵了起来，妻子一激动就摔破了几个电器。屋里随后着起火来，他们在紧张中立即撤离，然后打了119。妻子忽然记起儿子还在小卧室里睡觉，于是重新冲上了楼梯。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目前警方已经出面处理这件入室盗窃案，希望尽快抓住盗贼。小区的居民也表示，一定配合警方调查，严惩小偷。
许强清晰地记得这夫妇俩的样貌，因为他已经跟踪他们有七八天了。还有那个烧死的小男孩，许强看过他睡觉的样子，是微笑着的。
他的思维开始混乱，手指的关节被攥得啪啪作响。他记得自己在那个熟睡的小男孩的鼻子下面涂了一点迷药，然后才翻箱倒柜地找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呼吸慢慢的有些困难，嘴巴上似乎被糊了一层胶。那几万块钱现在还放在茶几的下面。许强没想过这些钱会让一个三岁的小男孩丢掉性命。
许强是个小偷，他间接地成了杀人犯。
现在许强的耳边突然响起来孩子的哭声，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家的孩子在哭。许强的妻子何丽今天上午刚跟他吵过架，一生气跑回娘家去了。
也不把孩子带过去。许强抱怨着走进卧室。他说：“阿宝，你哭什么，你妈不要你了。”
阿宝今年已经三岁了。他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爸爸，我饿。”
许强将阿宝抱起来。阿宝朝许强微笑了一下，许强一紧张将手往怀里勒紧了。他突然发现儿子和那个烧死的男孩笑得好像。阿宝因为疼痛哭了起来。许强不耐烦地拍了拍阿宝的屁股。他说：“别哭了，我买糖给你吃。”
阿宝在夜里又有几次大哭，他要找他的妈妈。
每次按亮床头灯的时候许强总会感觉一阵莫名的眩晕，他的眼前出现一些游动的影子。那个被烧死的男孩的笑容再一次窜进许强的脑海，这让许强不寒而栗。
二
何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许强不在家。何丽看到阿宝躺在床上睡觉，她颓靡地坐在床沿上。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结婚后多少次吵架了。
“有你们家的信。”社区的大妈边敲门边喊道。
何丽连忙开门，她陪了个笑。
“是给许强的。”社区的大妈皱了皱眉头说，“怎么没有寄信人地址呢？”
何丽把信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也许是忘写了吧。”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许强回家。信就放在茶几上，何丽不知道应不应该拆开它。快入夜的时候许强才回来，他看到何丽在家，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你还知道回家啊，孩子你不要了是不是？”何丽的声音很大。
许强慢悠悠地说：“昨天你回娘家不也没带孩子吗？”
他们陷入了冷战，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许强看到茶几上有自己的一封信，随手就拆开来看。信上的字歪歪斜斜，不过许强还是很快就辨认清楚了。
“许叔叔，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请你不要害怕。因为我已经在天堂了。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父母昨天离婚了。我从上帝那里知道是你偷走了我们家的钱，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上帝说他会审判你的，我相信上帝，你呢？”
许强的喉咙有些干，他将信纸揉拢了塞进口袋里。
阿宝突然哭了一声，尖锐刺耳。
何丽拉着阿宝进了客厅。“到你爸那里去。”
许强将阿宝抱在怀里。他说：“别闹了行不，我今天下午去看车了，现在我们有钱去买那辆车了。”
“用你偷来的赃钱？”何丽冷冷地说。
许强握紧了拳头，随后又慢慢地放松了。一周多前他也是去车市看车，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男孩的父母。他听到他们说话，知道他们准备买一辆车。后来他就跟踪了他们很多天。等他们取了钱，许强抓住他们买菜的时间把钱偷了出来。许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个外号叫做“万能钥匙”，意思是没有他开不了的门。
“还说这些干什么，下次不这样了。”许强有些妥协。
“读大学的时候手脚就不干净，你还因为偷别人的东西被学校记过，你难道忘了吗？”何丽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接着说：“你都保证过多少次了。你会因为这个遭到报应的。”
听到“报应”这个词的时候许强的头皮瞬间就麻了。他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的恶作剧？可是没有人知道钱是他偷的，否则警察早就上门了。那场大火将现场的痕迹几乎都抹灭了。许强的头很痛，那个男孩的笑容又窜了上来。男孩的脸是黑糊糊的，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牙齿上渗出了鲜血。他张了张嘴：“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你怎么了？”何丽看到许强的脸色发白。
“没什么。”许强苦笑了一下，他似乎被一种古怪的意识控制住了。
三
许强很快收到了第二封来信。同样的字体，同样没有发信人的地址。他还注意到信纸是黄色的，非常粗糙。这让许强联想到一个词语：冥纸。许强缩了缩脖子。
“许叔叔，你还记得我吗？可惜你现在即使见到我也不会认识了，因为我的脸全部被烧没了。
我昨天晚上是一个人睡的，我很孤独，以前都有我爸妈陪我睡。我去告诉上帝了，上帝说可以为我找个伴。他问我想要谁做伴？我说我要许叔叔做伴。”
许强神经绷紧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可是上帝说你不能给我做伴，因为像你这样的坏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我问上帝那谁可以跟我做伴？上帝说你有个三岁大的儿子，如果我愿意，上帝可以让他来跟我做伴。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许强背靠在沙发上，他仰着头看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地重现男孩死去时的那张脸，还有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他感觉男孩的脸就贴在天花板上，死鱼般的眼睛正瞪着自己。男孩笑着说：“你愿意来陪我吗？”
“你有没有看到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许强对走进客厅的何丽说。他闭上了眼睛。
“没有啊，我没看到。”何丽觉得许强有些怪，她说，“你在看什么信，给我看看。”
许强连忙把信揉拢了，握在手里。
“不看就不看，干嘛要这样？”何丽有些不高兴地说，“不会是旧情人的信吧？”
许强将信收进口袋，他不想跟何丽争吵。
阿宝坐在地板上玩着一个打火机。他用力按下按钮，打火机喷出火来。阿宝高兴地笑着，他不理会父母的争吵。
“不要玩火。”许强突然从阿宝手里夺过打火机。他的眼中闪过一些亮光，亮光的后面趴着一个小孩，他在哭。许强打了个激灵。
阿宝受到责备哭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么凶，吓着孩子了。”何丽把阿宝拉到一边。
阿宝突然挣脱何丽朝许强喊：“火，火。”
许强的手抖着，他想起了那场火灾。那个男孩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醒了，他看着大火将自己吞噬，瞪大了眼睛。他的脸上是狰狞的，露出古怪的笑意，像是发出了一个诅咒，诅咒那个伤害他的人。
“火，火。”阿宝继续喊着。
许强呼吸开始急促，他的手不自觉地按紧了口袋里的信，似乎那信上有什么魔咒一般，或是那个死去的男孩会忽然从信纸上复活，然后从他的口袋里钻出来。
信上说，他要带走许强的孩子去陪他。
“不能这样。”许强嘴里无意识地这样说着，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何丽再一次把阿宝搂在怀里。“你最近怎么了？”何丽说，“孩子只是想让你把打火机给他而已，不给就不给，你的脸怎么这么发白，还出冷汗？”
许强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他说：“没事，也许我感冒了。”
何丽找来感冒药给许强吃了几粒，然后让许强到卧室去休息。许强趴在床上，他不敢看天花板，只好拿被子蒙住头。黑暗中许强一直瑟瑟发抖，他似乎看到很多张烧焦的脸。那些脸在朝他微笑，笑容暧昧而古怪。那张脸不停地变换着，他分不清那是烧死的男孩还是熟睡的阿宝。
四
许强在车市看到了那个男孩的父亲，他迅速地站在一边。男孩父亲的脸上看上去依然憔悴万分，他在和老板说话。
“我的孩子都死了，老婆也离了，我还要车干什么？”他苦笑着。他是来退订单的。
旁边的一个人估计也看过那个新闻，他怯怯地说：“真是可怜的孩子，是哪个没人性的小偷，他全家都应该死光。”
“我昨天晚上还梦到我的儿子了。”他像祥林嫂一样重复着一句话，“他说他死得好惨，他要我帮他报仇。”
许强不敢出声。他想起第一封信上的内容：我的父母昨天离婚了。
三岁的小孩怎么会写信？如果要给一个勉强的理由。那就是，他死了。在人的意识里，人死了之后会变得不合常理。
许强看着他中意的那辆轿车，他现在有钱把它买回去了。可是那个男孩死了。这辆车上似乎总沾着一个人的生命。
他很晚才回家，一直等到那个伤心的男人离去。
回家要穿过几条小巷，小巷里没有灯光。有时候会有几声狗吠，其实这样都不可怕。可是今天晚上没有听到一声狗叫。许强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背后似乎响起了脚步声。
“爸爸。”
许强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看。
“许叔叔。”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谁？”许强低吼了一声。他的声音是颤抖着的，这样更使他害怕起来了。
“许叔叔，你不认识我了吗？”
许强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原来看不到我，我的脸都被烧焦了。”那个声音好像在自言自语。“我给你的信应该收到了吧。”
许强奔跑起来，他从一条巷子钻到另一条巷子，背后的声音消失了。许强好不容易走到了楼梯口。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许强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居委会的大妈站在许强的身后。“这是你的信，最近你好像很多信啊，现在写信的人还真少。肯定是小孩子吧。”
许强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那是个孩子，微笑着，拿着笔，在粗糙的黄纸上涂写着什么。他像流氓病毒一样强行地占据了许强的大脑，他说：“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你最近怎么总出虚汗？”何丽洗了条热毛巾给许强擦了擦额头。
许强心跳得很快。他说：“我刚穿过小巷的时候很奇怪，竟然没有一只狗叫唤。”
何丽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最近是看车看疯了吧。今天晚上十二点市中心有个狗狗嘉年华，估计这些养狗的都把狗牵过去免费享受晚餐去了。”
“是吗？”许强的心情平复了一些。“阿宝呢，阿宝哪去了？”
“你妈今天下午把阿宝接走了。”何丽拧了拧毛巾。
许强突然激动起来：“快把阿宝接回来，一定要接回来，要不然他会出事的。”
何丽不耐烦地将毛巾扔到沙发上，边往卧室走边说：“你有病吧你。”
许强看到何丽进了卧室，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新收到的信。
“许叔叔，我又给你写信了，你高兴吗？
我给上帝提出了一个问题。要是我把你的儿子请过来陪我，他会看不到我的脸，你说他会不会害怕啊？
上帝说，那你想办法把他的脸也变成你这样，他就不会取笑你了，也不会害怕了。
可是我在想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呢？火烧，还是碰壁？
一个人从高楼上摔下去，如果脸着地的话，那应该和我现在有一比吧。
许叔叔，你说呢？”
五
许强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儿子接了过来，好在意外并没有发生。他走进家门的时候看到何丽靠在沙发上，用眼睛瞪他。
“这是怎么回事？”何丽将那几封信朝许强扔了过去。她有些歇斯底里：“你想害死阿宝吗？”
许强一摸口袋，信昨天晚上被何丽偷偷拿走了。
“你听我说，这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许强去拉何丽，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孩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何丽把阿宝拉过来搂在怀里。“难道要等死了你才甘心，才后悔吗？”
许强傻站在那里，他看着阿宝，他觉得阿宝的脸特别的模糊，似乎就要消失不见了。阿宝的背后好像站着一个黑影，许强不敢动。
客厅里一片寂静。阿宝开始不敢说话，随后哭了起来。他说：“火，火。”
许强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他感觉到那个烧死的男孩已经附到阿宝的身上，阿宝继续喊着：“火，火。”
何丽退了几步，她去推许强：“你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许强不知所措，他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门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许强去开门，又是居委会的大妈，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许强吞了口唾沫，他接过信来，然后把门关上。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看信。阿宝在一旁自己玩耍。
“许叔叔，你知道吗，我爸爸失去我之后一直非常痛苦。我不知道如果阿宝来陪我了你会不会哭。
我想你应该会哭吧，可是我真的好孤独啊，我需要一个人来陪我玩。
你偷了我家里四万块钱，要不你去买一个小孩吧，让他到天堂里来陪我玩。
要不你把钱还给我爸爸，也许这样他会受到安慰的。
如果都不行，那只有让阿宝来陪我了。”
在信纸的最下面还画有一个笑脸。何丽将那封信拿在自己的手里。
“你去自首吧，我求求你了，你这样会害死阿宝的。”
许强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颤抖着说：“我不能去自首，他们会把我抓起来的。我不要坐牢。”
“那怎么办，难道你想让阿宝死吗，去天堂陪那个丑八怪。”何丽抓住了许强的衣领。
“让我想想，我先想想。”许强抱住脑袋，他的头几乎弯到了膝盖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宝在地板上玩耍，他安然无恙。许强突然握紧了拳头。“我不怕他，我要拿这些钱去买车。我把存款也取出来，不用按揭，一次把车买下来。只要把这些赃钱花出去了，他就不会来找我了。”
何丽没有说话。她的心里也犹豫不决。虽然她爱阿宝，可是如果许强真的去坐牢了，她们母子俩的生活也会非常艰苦。
“好吧，随你怎么做。”何丽做出了妥协。
妥协有时候就是死亡。
六
他们从银行里取钱回到家，然后将所有的钱放到一块。那几封该死的信已经被许强烧了。他们坐在客厅里点钱。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铃声，他们浑身都在哆嗦，他们害怕居委会大妈送信。
好在只是电话铃响了，许强走过去接电话。
“是许先生吗，我想跟您谈谈。”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谁？”
“我想跟您和您的妻子谈一下关于你们儿子的事情，我需要你们两个人一起来。”那个声音压得更低了，“如果你相信，那我就是上帝。”
许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何丽赶紧凑过来一块听电话。
“你在哪，我要见你。”何丽激动地说。她不敢拿阿宝的生命开玩笑。
“出了你们小区，往左走第三个公用电话亭。我在那里等你们。”
他们挂了电话。阿宝躺在卧室里睡觉，而且睡得很香。他们匆忙出门，甚至连钱也只是装到一个塑料袋里随便扔在茶几下面。
电话亭很远才隔一个，他们好不容易跑到第三个电话亭。电话亭里根本没有人，许强往四周看，还是没有看向他们的人。何丽在电话亭上面看到了一封信。他们匆忙地撕开来看。
“许叔叔，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
现在我在你的家里，正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走。
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你的名字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听熟了，现在也是如雷贯耳啊。我是认识你的，只是你不认识我，谁叫你是名人呢？那天我无意间看到你进出那个小区。而第二天又看到了关于那个小区火灾的报道，死了一个小孩。我第一时间想到可能是你偷了别人的钱，毕竟你是有前科的人。
我通过校友录看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还有你现在的生活。我试探着写信给你。当然是以天堂那个被烧死小孩的名义。
其实我并不是想吓你，只是我现在有些缺钱花。给你写第一封以后我就跟踪了你，确认你已经开始害怕了。那天晚上我确实装鬼吓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那个男人和自己妻子离婚的消息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随便引用了一下。
请不要报警，因为你这是赃钱，否则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最后，谢谢你给我一个做贼的机会。”
他们匆忙地往家里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门是虚掩着的，显然贼已经走了。偷来的钱，还有今天下午取来的钱都不见了。他们开始争吵，互相埋怨。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没有人注意到阿宝在干什么。
那个贼还做了一件很缺德的事，他把阿宝放到了阳台上。阳台的窗户被他打开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何丽抓起沙发上一件外套要出门。
许强站了起来：“滚，都给我滚。”
何丽突然回头问道：“阿宝呢，阿宝哪去了？”
许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冲进了卧室。他看到阿宝双腿跨在窗台上，阿宝在朝他笑，就像那个被烧死的孩子一样。
“阿宝，你在那干什么？”许强吼了起来。
阿宝惊恐地收起了笑容，愣愣地望着许明，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