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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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剑川
  1998年的秋天,我来到了剑川。这是一个偏远狭隘的小城,它的狭隘表现在很多方面,最突出的是它的范围很小。可能是在某一天,它突然间意识到了自身的狭隘,它开始几乎疯狂地朝四周扩散。因此,这里所说的偏远狭隘,是几年以前(至少是五年前)的剑川。我也说不清楚,现在提它的偏狭,还有多少意义?
  这座边远小镇的扩散史,与我的成长史有层叠的段落。在那片旧城的衰败史里,同样有我成长的影子。扩展与衰败里,有着孕育、成长、衰老以及离世,所必须拥有的阵痛感。它的痛楚与幸福所带来的阵痛感,很少有人感受得到。像我,在那些时间里,只感受到了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的阵痛。
  那些时间,在由小镇为我限定的范围里,我东突西撞,磕磕绊绊。最后把青春期所应有的棱角,几近磨平。每次我一个人在那些街巷里游走,像一尾只顾朝前游的鱼,我的脑海里总会想象好多虚幻的情景,一个飞檐走壁的侠客,一个拦路抢劫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一个一身素白裙裾拖曳的神秘女子。那些人影,都在我的背后,或者在那些隐秘的角落。
  白衣女子经常尾随着我,或者在巷子拐角处等着我。我经常让黄昏中的影子停住,突然一转身,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有两回,我碰上了拦路抢劫的人,总共抢了我20块钱,那是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但我不敢声张,那个人在把我钱搜走的同时,扬言说,如果要告诉别人,就会叫我好看。自从被拦路抢劫后,我有意把脑海里出现的那些人影过滤掉,最终却发现那是不可能的。相反竟把那些现实中与我擦身而过的人,过滤得一干二净,或者被我忽视。
  被我忽视的有那些乞丐,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被我忽视的有那些拾捡垃圾的人群,其中有一些是老人,最多的是一些外地妇女,背着娃娃,或者三轮车里带着垃圾和娃娃;被我忽视的有像我一样从偏远地方来的学生,这些人往往穿着朴实,但偶尔也会见到一些穿着廉价却颜色艳丽纷繁的人,染头发,抽烟,打架;被我忽视的有那些县一中门口开着小店的人,那些文具店,那些租书店(往往一些小本小本的言情书),那些包子店,那些百货店,那些饭馆,至今我还欠着其中一家商店的钱,15块钱;被我忽视的还有那些背着三弦卖艺的人……现在,当我把这些人与物,从记忆中扯出,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心,怅怅然。
  在那个小城读书的几年时间里,我习惯了游荡。我发现自己只需花很短的时间,一个小时,有时甚至只需半个小时,就可以穿过小城的大街小巷,并通过许多座桥,甚至不经意就跨过金龙桥。金龙河和小城之间是一片稻田,每到秋季,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饱满的谷子,秋虫漫天满地飞跑,金龙河一年四季浑浊而肮脏。跨过金龙河,就不再属于那个小城的范围了(当然这也只是那几年里,现在已经把跨过金龙河的许多地域都并了进来)。
  由小镇范围的偏狭,带来了不断向内行为所必然带来的狭隘,思维的狭隘,文字的狭隘,情感的狭隘等等。在关于剑川的文字里,经常出现的是“游荡”,我甚至已经无法避开“游荡”,而且还是一个人的游荡。在小城里读书,直到离开,直到现在,我强烈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很难避开小城的狭隘。有时我甚至会把自身思想的狭隘,怪责于小镇的狭隘。殊不知小镇正在变化,我对小镇的认识早已停滞,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翻开新近修订的县志,对县城进行了简单的认识,除了那些关于那些古旧建筑的文字外,许多内容对我都失去了吸引力。关于那些建筑的文字,我进行了仔细阅读。文字却与我的渴望背道而驰,文字很简略,深印在脑海里的只是“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这样的字眼。那片旧城的建筑形式,一直延续下来。一直往外扩散(也可能是从外面往小城集中),那些建筑样式的文化内涵,在此我将有意忽略。我对那些建筑形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我尤其看中的是那些建筑内部的静。
  而许多人都有意逃离那些古旧的建筑形式。这样,就有许多空房子,没人住,往往租住给别人,租金不是很贵,我们一伙朋友在里面找了一间,租金一月才四十块钱。租住那些老房子的,基本都是学生。这其中我们就曾见到过一些出来同居的学生,在别人异样的目光(其实我不敢确定。有多少人对他们报以的是异样的目光)里。他们泰然自若,这让我们感到很吃惊。那时我们对于异性还处于懵懂好奇的状态,我们在那些租的房间里,偶尔也会兴致勃勃地谈论女性。
  而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各自在房间里用功。有时我们会一起畅谈未来,用没有经过任何打磨,还布满棱角的思想,畅谈着充满变数的未来。那个时候,在我们稚嫩的思想里,未来的变数被我们削减得几乎为零。那时,我们几个都热爱阅读,其中一些人的目标是当诗人。那时海子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激励着我们,我们都坚信未来是美好的,而那时我们却不知道海子的结局。在那些建筑里,似乎我们的日常生活,基本是重复的,当然只是表面的重复,我们不断重复着学习生活,学习的内容却是不断变换交替的。
  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时间在那片旧城里重复的,往往停留在了其中的某一段,就再也不会改变。我发现水龙头下的苍苔,还是和刚来那个建筑时一样,时常的粗糙干巴,只有短时间地潮湿滋润,那棵石榴树,同样没有任何变化,那只每天都会在石榴树上出现的小鸟,依然每天都来,建筑的古旧同样停滞了,没有继续破旧下去的迹象。这些景象,都是因为我身处其中,而忽略了它的细微变化。有一回,我染病去表哥家待了一个多星期后。再次回来,那些事物的变化,让我吃惊。石榴树竟悄悄地绽放了,大红的,出现在石榴树上的鸟,已经不只一只,种类也已经不只一种,建筑表面虫蛀的覆盖面较之以前扩大了许多,有些建筑盖着的瓦片,也突然间破碎并摇摇欲坠掉落。是那一个星期的时间,改变了我那关于时间重复的想法。是那个星期,我突然意识到,时间正以变换且迅疾的速度,侵蚀着那片旧城,时间不自觉地加速了那些建筑的塌陷,也同时加速了小镇的扩展。
  二、石门
  石门是云龙县的县城。较之剑川还要偏狭。但由于自己在这个小镇所待的时间,远远少于剑川,对它的偏狭感觉不是特别强烈。我往往只是路过那里,我在里面待的时间最多的一次不足一个小时。   在那一个小时里,我没有在其中到处逛逛的渴望。本来只想在车站好好坐一会。但倍感时间的无聊,随意在其中逛荡起来。那回,我在其中来回逛荡了将近半个小时。时间应该发生在冬天,我能清楚地记得那回戴着顶毛线帽,为了避风。小镇坐落在风的豁口,河流被山与山夹住,湿润冰冷的风,扑打着脸庞,丝丝入扣。如果是在别的季节。我会出现在那条不是很大的河流边上,看看河谷中的物事。但那是冬天,肃杀的冷风侵袭着一切。我有意识地朝小镇里头走。
  石门与滇西北的许多小镇没有多少异处。都稍显朴拙与落后。由于它那特殊的地理环境。小镇的发展以长条形状顺延着河流两边扩展。在这里出现在我的文字里的小镇,是两三年前的小镇(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总在写过去)。现在的小镇有所发展,但依然不改往日的偏狭。在两年前,或者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一个人,戴着那顶毛线帽,走进了小镇里的那些街道。在冬日的冷风里,在街道的入口与出口处,有许多摆地摊的。卖一些生活用品,说着与我们口音有所不同的白族话。我仔细辨别那些白族话,才能大致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有关于生活的一些琐事,特别是这些年生意的难做,略带感伤的唉声叹气,在那些街道上显得尤其单薄,没有人谈论电视剧,没有人谈论新闻。
  不知道是冬日冷风的原因,还是那个小镇本身具有的特质,在那里我感觉到的只是深刻的冷清。我随意就能触摸到它的冷清,没有商贩叫嚣的声音。没有走街串巷卖蔬菜的身影,没有摩肩接踵的人群。同样可能是由于冬季的作用。我在不断来回穿梭的过程中,竟没有碰到一个乞丐,无论真乞丐还是假乞丐,都没有。而我在剑川那个小城里待的时间里,乞丐到处都有,真的乞丐,假装的乞丐,那些真乞丐往往斜背一把三弦,冒着冷风,唱一些白曲。剑川那个小城。我同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过了,不知道那些卖艺的人,是不是还像过去一样,在那些街巷里游走卖唱?我不去买菜,但我出现在了菜市场,这主要是在剑川待的时间里,那些卖艺的人总是出现在菜市场的入口处。而那个入口处,没有卖艺的人,只有几个卖鱼的商贩,腥臭味浓烈呛人,里面还夹杂着鲜血的气息。在那里许多鱼被判处了死刑。且立即执行。我亲眼见着那些卖鱼的人,用木棍打晕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然后利索地用刀刮掉鱼的鳞片。然后利索地把鱼的内脏取出,丢在一旁。卖鱼旁边,是卖肉,卖肉旁边是卖菜蔬。菜市场的另外一个入口处,有两家卖烤鸭的。
  在那个菜市场,在那些有点冷清的街巷里,生活的秩序,井然有序。那些生活的角落,布满垃圾。我曾一度遗忘了它的地名,在我的思想深处,它只是一个被泛化了的小镇,或者滇西北的多数小镇的生活,本就是那样。当从菜市场出来后,对小镇别的角落再激不起任何的渴望,因为那样的生活,随处可见。
  与生活的秩序不一样的是,它独特的地理环境,让我印象深刻。长条形的河谷,干瘦的河流,小镇背依一些看似摇摇欲坠的石头。许多的石头,似乎是经过了人工的镶嵌。坡度很大,我一直不敢注视着那些石壁,我甚至会对那些石头感到恐惧,我总担心那些石头会突然坠落。可能是因为那些石头,我才不敢在那个小镇,过长地逗留。
  在离开那个小镇后,却经常回忆起那些石头。“石门”,我在口中细细咀嚼着,干硬,粗糙,像那些石头的质地。也许,在黄昏,落日余晖下的一切会有所改变,可能会变得柔和一些。夜色降临,那些街道,特别是菜市场将会变得特别冷清。冬日的冷风,在黄昏里,一定还是干硬粗糙的,但那只是小镇外部的景象,而不再是小镇的内部。当然这里。只是我的猜测与愿望,至今我还未在某个黄昏某个黑夜,出现在那个小镇。沿着那个河谷往上,有一个古镇,有一些过去的盐井,有一个天然的太极图,有一些远望还是青绿茂密,近看却残破不已的山野。
  三、象图
  因为石门那个小镇,我连自己所在的乡政府所在地“象图”,都有好几年没有去了。以前去乡镇外面的世界,都是先来到象图,搭上一天一班的客车,到剑川,如果还要到县外,就从剑川转车。从外面回来,走的是相反的路,因此剑川和象图是必经的。到我读大学后,突然发现经云龙县城石门回家,能省好些时间,便基本不再经过剑川,也就基本不来象图了。我没有来乡镇的时间,几乎等同于没有去县城的时间。
  我在县城读到初三上学期,因为成绩的原因,休学回到了那个乡镇。在我回到乡镇后,我首先发现在乡镇的许多村落(或者应该扩展到滇两北的许多村落)里,直到现在依然保留着一些祭祀活动。而在那之前,竟被我忽略了。那些祭祀活动,让那些贫瘠的土地覆上了几丝或淡或浓的神秘色彩。已经有很长的时间,甚至已经延续了上百年,人们一直固守着近乎神性的暗示,并一直迷恋着大自然的神性。
  在乡镇中学旁边的那个庙宇里,每天香火不断,有求财有求平安有求身体健康的。我也曾偷偷地进去过那个寺庙,见着塑像见着蒲团,便下跪,我求的是成绩的提高,那时我无法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到后来拿到县一中的通知书时。我首先做的一件事情是来到村子背后的庙宇,学着刚休学回来时,见着塑像见着蒲团,就下跪。
  我经常来到学校旁边的那个坡地,我发现一个有点疯癫的妇女,在寺庙旁边,对着风,吹着口哨,大声咒骂,大声笑,她的行为举止,让人毛骨悚然。我竟不敢去了解与那个女的相关的信息,在平时无意中听到别人提及她,她家与邻家为了几棵桃树大动干戈,但最后那几棵桃树被法院的一纸判决书判给了另外那家。她想不通。便突然之间疯了。这是别人说的话,对此我感觉应该不是特别真实,但这可能是她犯病的因素之一。在那个乡间,人们的观念就是人活一口气,一呼一吸都与气有关。我还经常见到一些学生在那些空地打架斗殴,有时甚至会叫上几个社会青年,情景相当惨烈,我能远远听到拳头击中对方的声音,沉闷,喑哑。
  我在坡上,往往是黄昏,手中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坐于某棵鸡桃树上,摇晃着双腿。俯视着乡镇,许多颜色呈褐色的房屋错落杂沓,有时炊烟袅袅,天际湛蓝。在我这些略微有点抒情与散淡的文字里,似乎给别人一种错觉,我是在描绘乡间的诗意,其实诗意往往只存在于外人眼中。乡村本身很沉重,毫无诗意可言。在那个坡上的时日里,我看到的物事往往毫无诗意可言。我在那个乡间。更多的是看到像那个妇女一样因生活负重而苟延残喘的人群。放牧的人们,背着一捆柴禾,脸色异常疲惫。是在那个坡地上,乡村的负重加深了逃离乡间的渴望,直到现在,我依然一直在逃避着负重的农活。我在逃避的同时,我没能真正感受到人们在那个乡间的幸福与苦难。   在那个坡上,印入眼中的还有那条五百米左右长的街道。我在那个坡地就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条唯一的街道是冷清的。连上面落满的那些垃圾都是冷清的,没有清洁工,上面往往落满核桃树的叶子,被灼热的阳光晒得卷着。平时走在那条街道上,触目的是堆积的尘埃和牲畜的粪便,甚至还有人的。在近距离面对着那条街道,我想不通有一些同学,为何能不厌其烦地在街道上逛着。可能吸引他们不是那条街道本身,而是那些商店里的零食。
  有一天,我突然来到邮局给远在昆明的表哥寄了一封信,我记得里面表达了让表哥给我买个CD机的渴望。那时听别人说,CD机的音质效果很好,我是想通过一部CD机,来消解乡镇所给我带来的冷寂感。当然最后,我收到表哥的一封信,我的希望落空,但我却拥有了一个随声听,经常戴个耳塞,那时特别爱听摇滚,那时听得最多的是许巍。我听着许巍,从街头走到了街尾,然后又折了上来,我看到竟出现了一些空房子,原来的农村信用社搬走了,原来的文化站搬走了,随之而走的是那几个稍显肥胖的负责人。邮局没有搬走,只是里面的那个负责人,五十多岁,面色黧黑,体型魁梧的那个男的,突然之间得病离世了,后来换了一个人。换的那个人像前边的那个人,不是外貌的相似,刚换的那个很瘦且很白,相似的是他们很少按照上下班的时间来上下班,而是基本不来。别人要拿信之类的,给他打电话,他就会来到邮局。别人一取到东西,他便往往把邮局关起,回家干活。
  那时我沉默寡言,喜欢到处游荡,导致在我的记忆里,“象图”这个地名所包容的一切。基本没有喧闹声响的嘈杂。我周围的一切,没有声音,甚至连人声虫鸣鸟叫树叶塞窄等等都失声了,我看到的是一幅画,一幅又一幅安静的画,着色暗淡,没有那种绚丽的颜色所涌现的躁动不安。
  我所在的那个坡地,有许多的石头,丑陋粗糙;有许多的茅草倒伏朝一边(其实在风中,它们是如波浪般波动的,但被我的思维定格了),柔软飘逸(静止中依然能感受得到),有一个庙宇,有围墙,围墙的外面,有核桃树,有鸡桃树,有松柏树,还有一些灌木杂草;有一些在黄昏中归来的放牧者,一些牲畜,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同样定格;有一片坟地,坟墓有新有旧,有两个死者是一天被抬到了那里,并埋了,那天悲伤笼罩着整片坟地。并往外扩散了好几里,在一公里外坐着的我,强烈地感受到了,而那只松柏树上的乌鸦,只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安静地注视着那些悲伤与不悲伤的人群……
  四、大理
  2007年,我第一次来到了大理学院,思绪很复杂,里面夹杂的更多是失落。我们所在学校在半山腰,学校背依苍山。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的时间,才把那种失落感消除。几乎每天傍晚,我都会出现在图书馆旁边的那片竹林里,听风,看天上的云,有时和一些伙伴一起畅想谈天说地畅想未来(这与在剑川时有所类似)。偶尔对现实的残酷与温柔,发出属于青春的感叹与忧伤。
  是在这座城市,我尝到了恋爱的美好。我们手牵手游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我们一起去爬山,我们一起翻出学校的围墙,来到学校外的那个河谷,来到学校外的那些坟地,更多时候是漫无目的。苍山的美,是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美,是目视后,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没。当然在它那美丽外表的包裹下,也有一些不美好的物事,甚至有些是残酷的。丑陋的。这其中就有每年都有人因为爬苍山而丧命。还有其他原因而丧命的也大有人在。我们也知道,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去爬山,随时会有危险,但依然不由自主就又翻墙出去了。学校背后,是坟地,有人还传言我们学校所在地,原来也是坟地。往往从一片坟地,具体说是坟墓上暗示的信息,就可以照见关于人的生老病死。我因为在那些角落里到处游荡,以至忽略了一些对游荡同样充满渴望的人,那些人的游荡方式与我不一样,他们的游荡往往以辍学作为代价。
  X是安徽人,我在这里用他的姓拼音的首字母,另外一方面,X是未知数。X突然离开大理这座城市,他的前途未知,他的动机未知,他离开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未知的。X喜欢诗歌,尤其喜欢古诗。经常写一些古诗来抒情达意。我个人觉得写得好,写得真实,真实的自己,以及他所感知到的真实世界。X喜欢武侠,尤其喜欢金庸。据他自己说,他重复看金庸的那些武侠小说,他喜欢在江湖飘荡前途未卜的侠客,莫非他中途辍学,是为了网自己的侠客梦。X离开这座城市后,就下落不明。后来X曾给我发了个短信叫我把他的日记本寄给他,寄前面一晚,我细细读了一些,才发现那些心绪里早就有着逃离的渴望,最终他逃离了,以怎样的方式,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肯定。后来甚至有那样的传言,X去搞传销了,被高我们一级的一个女生骗了。
  X是我们班第一个辍学的人,后来是L辍学。L,河北人,性格内向且有点怪异,L经常逃课,他经常借一些课外书回宿舍,躺在床上看,同时悄悄地写下了一些文字,后来在上海萌芽杂志发了一篇,里面写到了青春期的迷惘躁动,以及必然的逃跑。后来他突然之间学X出走时,我想到了他的那篇文字,他们逃到了一片玉米地里,那是玉米刚刚成熟的季节,空气里到处弥漫的是玉米的芳香。在我们大四毕业前夕,他突然回来了,回来拿他的东西,拿起便走了,给人的感觉,依然怪异。
  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言行同样暗示了一些想叛逃大学生活的迹象,只是最终他们并没有像X像L一样义无反顾就走了。X和L。甚至很多同学后来的生活于我们而言,都是下落不明的生活,于他们而言,应该是再透彻不过。我,可以说是一个软弱的人,叛逃的想法从未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甚至我还想在大学多待上两年。可能我的一些行为,在别人看来,也很怪异。我沉默寡言性格内向,还经常偷偷地来到艺术学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是对艺术的热情,实际上有时我确实是因为着迷于那些艺术才去,当然更多时候,我去艺术学院,是为了看那些较之别的学院,穿着时髦甚至怪异的女孩。到后来,我恋爱了,便不再去了。
  我还经常一个人来到图书馆旁边的竹林,席地坐在堆积的竹叶上,看书,或者看天,天往往是湛蓝的,云朵往往淡薄飘逸,或者看学校背后的苍山,颜色很深呈褐色状,或者看在竹林里游荡的小动物,蚂蚁,蝴蝶,蚂蚱,还有好些不知名的小动物,或者索性躺下睡觉。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怀念那片竹林,竹叶塞率作响,一些植物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沁人肺腑。   是在那片竹林,我碰见了二班的那个内蒙古女孩,我和她谈起了草原的辽阔,谈起了漫山坡的羊群,根本无法分辨出那是羊,还是天上的云朵,我还强调自己一直都在渴望去那样的地方。而她说起草原时,不免露出感伤的神态,她说那样的情景已经不再,在她家门口,看到的只有沙漠化的惨状,只有被风沙淹没的芨芨草,而一眼就可以看出山坡上的羊群,与云的白是不一样的,羊群的颜色是浑浊的白。她说,苍山西坡多美,那回她去苍山西坡,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青绿柔软的草甸,苍翠茂密的森林,那里羊群的白真的与云朵一样白,只是到现在我还没有去过。我爬苍山,往往只是爬到半山腰,便折回。我依然没有义无反顾的精神。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五、下关
  在我刚毕业那段时间,我在下关租住了一间房子,并在一家报纸打工。在那家报纸打工的那段时间,基本没有什么事,出去采访了一回,对象是一个房地产老板,财大气粗。在上班之余,看书,准备一切考试。
  我所租住的房子,挨近西洱河,足不出户便可呼吸到河水的气味,死尸腐烂一般的气息。一阵接着一阵从那条河席卷过来,我甚至一度以为,那条河里堆满死尸。现实中的那条河流。里面堆积了很多垃圾,那是河流被污染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我总觉得,那是一条河流正在死亡的气息。
  那时,下班之余,经常走过黑龙桥,去找两个朋友。其中一个,读大学时,经常写一些诗歌,经常在半夜三更,点上蜡烛写,写完摆放一两天,便撕毁,或者烧掉,至今我没有看到他写的一首诗歌,我只是通过和他交谈中,了解到他所写的一些内容,我感觉到那应该是一些哲思性非常强的诗歌。他和我一样,看书,准备考试,与我稍微不一样的是,他不找工作,租了一间房子,天天看书。另外一个是她的女朋友,在一所幼儿园里教书,人很好。
  下关风很大,我在走过黑龙桥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打着寒颤,同时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内部的虚空。我总恐惧自己会被风卷起卷进那条河,这与对现实生活的态度,有所类似。我们在一起,同样会谈论自己的未来,更多的是谈论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到我离开下关这座城市,他们给我饯行。当时我的思想里,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在冲撞,我不想再谈论那些回不去的青春。我知道远离这座城市的同时,也在告别一段过去,人生往往就是不断在向过去告别。
  黑龙桥头的北边有一个菜市场,卖菜蔬与水果的人们,把摊子摆在路的两边。那条路的四周是一些古旧的建筑,与桥对面那些新式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那片古旧的建筑中,还有一些教堂,每到周末,那些地方便异常热闹。在与朋友交谈的过程中,了解到那些古旧的建筑筑起的地域,一直都很混乱,以前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情景,现在稍微好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已经少了。但在那些隐秘的角落里,经常会见到一些警察,把一些神情举止诡异的人双手铐起带走。我在来到那些角落时。走路仓促,想迅速逃离,我总觉得那些角落里暗藏着一些既陌生又危险的东西。
  听一些人说起,在那片古旧的街巷里,有一些热爱艺术的人,他们租住一间房子,便在里面不停地画画,那些人往往生活得穷困潦倒。我在那片区域里行走的时候,我总是让眼睛不停地扫视那条街道的物事,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但我重点是想找那些热爱艺术的人,没有见到,只见到“XXX画室”这样的字眼,屋子的门却紧锁。
  我没有查任何的资料,我不知道那些古旧的建筑,我不知道那些古旧的街巷背后的真实,我没有关心那些曾经的真实,我关心的是现在的真实,往往是与自己的生存有点相关的真实。在那片区域,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在很多时候,都很自私。我不知道,伴随着自己离开这座城市,是不是思想深处的一些东西也正在消失?
  六、另外一些比较集中的小地名
  下面这些都是潞江坝内的一些小地名。于我而言,这些小地名早已是精神地理与实际地理的层叠了。在潞江坝生活的时间里,我的大部分文字围绕着“潞江坝”展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这个地域的某些东西,诸如从洪荒年代直到现在所建造的文化、质地、日常生活世界,已经深入我的内部,我的血液总是为之颤抖。
  在潞江坝的这几年里,我在不停行走着。许多个村落里都曾出现过我的影子。当然我原先在那些地方出现的原因,往往与写作无关,最后却促成了一些文字。我的行走用漫无目地来形容更恰当一些,我也喜欢这种漫无目的的行走方式。当然有时也不能缺少,有目的的行走。有意与无意,都无法避免滋生美与丑、幸福与苦难。
  下面出现的这三个地方,我都去过,像老桥和丛岗还不只一回两回。这些散落在潞江坝各个角落的村寨,有些是因为感兴趣而有意去的,像傈僳族聚居的丛岗寨,像与这个富庶的地域形成强烈反差的白岩寨,而与有些村寨的相遇纯属就是意外,像老桥。
  那是2010年的秋天。我初次来到这个地域,当被这个地域的热灼烧到浑浑噩噩晕晕乎乎后,我在学校里再也待不住了。为了平衡心理,我必须要有所行动,阅读是一种方式,但这种方式已经远远无法让内心安静。那时就有在这个地域到处行走的强烈渴望,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一处阴凉的所在。似乎阴凉于我而言太重要了,这里的阴凉除了具有一般的意义而外,似乎还暗含了关于灵魂之类的东西。这样我就出去了。这样我的出行带有了很大的功利性。我的行走建立在了我那近乎装模作样的沉思上面,我在宿舍里偷偷寻思过,自己该如何尽快熟悉一个地域,自己该如何让自己习惯一个地域?刚来那段时间,心里不是很好受。那时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付出的艰辛,在那一刻变得更加艰辛了。我又回到了农村,这一度让我无法接受。那时的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安慰,谈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曾经想得到一些安慰,也许,那时的自己确实是有点孤独了。在不断贴近这片大地后,我发现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孤独,只是矫情的孤独。在行走中,我遭遇了关于生存意义的真正孤独与隐忍。
  下文里提到的只是行走过程中的一些村寨。我把这些地名先后写在一张草稿纸上,它们的先后顺序便是这样,从老桥开始,从白岩结束。这里还要说明一下,这里的先后顺序并没有经过任何的深思熟虑。这样它们之将按可能没有任何关联,但也可以在这些小地名之间,找到一些牵强的联系。   从“老桥”开始吧!“老桥”应该不是潞江坝这个地域的中心,它不是起点,更不是终点,它很平常,但也不寻常。因去看望一个退休不久的老教师,我在刚下来那年的冬天就来到了“老桥”。这个村子因桥而名,村子里所住的人基本都是从外地搬来的,是过去知青下乡的地点之一。但第一次来的时候,对这个村寨没有任何了解,只觉得与潞江坝别的村寨是一样的,或者不一样的只是这个村寨是一个汉族寨子,而人们种植的作物都是一样的,人们讲的方言都是一样的。直到慢慢了解,才知道它与别的寨子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汉族与少数民族寨子这么简单。
  我先后两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二次是为了我的终身大事,我来到那个村寨是去相亲。那天下午暑热降了不少后,我便约着姑娘梅来到了江边,那天的我变得很木讷,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我们之间的对话。最终与那个姑娘的事情,也不了了之。这一回,我对那个寨子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它与别的寨子是不一样的,那个寨子里的人们不是世居的民族,而是因内心的某种意念,或者旁人的某种怂恿鼓动,就意气风发地来到了这个地域。我已经无法还原那个热火朝天的时代,我看到的寨子,日常生活经过了五六十年的沉淀后,已经与别的村寨一样,甚至村寨里散发出来的气味都是一样。在咖啡成熟的季节,同样也能闻到脱咖啡的臭味,在荔枝香蕉等水果成熟的季节,同样也能嗅到这些水果所释放的独特香味。
  这个寨子所吸引我的是它的过去,那些时间,以及与那些时间的故事,我只是在一些资料一些人口中了解到一点点信息:以前抗日战争的事情,五十年代的知青下乡。抗日战争时期,那是到处充斥着血之光的年代。但由于对于这段历史所知还甚少,在这里就暂且把那些血之光过滤掉。在继续深入这个寨子的过程中,我知道了有些血之光,我注定是无法暂时过滤的,这便是与知青有关的血之光。前些时日,保山市文联段一平主席在编撰一本关于知青的书,是在与他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当时来潞江坝的知青规模很大数量很多。我还在一些知青的回忆文字中,了解到了有些人对知青下乡接受再教育的政策倍感无奈,有些知青在离开潞江坝的时候,甚至诅咒过从此不会再回来了。许多知青的日渐衰颓,他们经常会被悲观情绪所困扰,这是我通过资料的阅读以及田野调查,所得出的推断,当然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把热血泼洒的也大有人在,似乎在这部分人身上,看不到痛苦的影子。有时我特别想询问一下,留下来的这些知青,以及这些知青的后代,是怎么评说那段开辟洪荒的年代?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咨询过任何一个人,在匆匆地深入寨子后,又匆匆地出来,最终的结果是看到的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村寨,或者只具有这个地域独特特点的村寨。而那个有点不一样的村寨,只存在于那些资料里。也许,到某天,我会突然会有足够的勇气询问他们。也许,那个各种滋味充斥的年代,早已淡化在了他们的茶余饭后。
  丛岗。一个叫“丛岗”的寨子。从“老桥”跨到“丛岗”,跨度是有点大,这是没有任何预谋的跨度。姑娘金就是这个寨子里的人,傣族,一个大方美丽的女孩。在云南大地上,很多时候,能从服饰上捕捉到一个又一个美人。当服饰的装扮占据主要地位时,你甚至会分辨不清,到底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美人,还是面对的是一件美的服饰?姑娘金穿着傣族服装的样子,与她穿着汉族服饰的样子,完全是两回事,甚至是两个极端。这是我起先所没有想到过的。这种现实却真实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与姑娘金一样的女子,比姑娘金美丽的女子,布满云南的大地上,她们往往还是一群能歌善舞的人。她们跳的傣族舞,有点柔,与傣族语言一样甜润,有时甚至能从她们跳动的舞姿里,看到巫师巫婆一样的魅惑与真实。有时我会吃惊地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些小巫婆。姑娘金所在的寨子,我只是经过,匆匆地就过去了。具体说,姑娘金所在的寨子是丛岗村的一个小寨。每到过年,这个寨子总会举行一些活动,而舞蹈是必不可少的,她们围着某棵神树跳着舞着,时间的某些残酷便被舞蹈弱化了,特别是过去生活艰难的年代,舞蹈的作用,与巫师巫婆所具有的作用是一样的。
  因为有些学生辍学,为了劝说她们回到学校,我跟着学校里的几个老师,来到了丛岗村另外一个傈僳族聚居的小寨子。这个寨子,在还没有来到之前,我就对它感到很好奇,重点是对他们的神灵世界感到惊奇,那些信仰基督的人眼里只有上帝。在那个有点偏僻狭窄的村寨里,教堂不是很显眼,我也是到处询问了一下才找到了那个教堂,与一般教堂的内部是一样的,它的外部却稍有不同,这样通过外部,你是无法发现那是教堂的。似乎它的存在,也在暗示人们对于一个村寨的了解,特别是对于一个村寨信仰的真正了解,需要真正地深入。
  我去那天,不是周末,这样我就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教堂。而在人们口中,我了解到,周末的时候,信仰基督的人们来到教堂,认真地诵经,他们诵读的是《圣经》,除了诵经的声音,没有任何别的杂音,那时人们已然进入另外的世界,心无旁骛。人们还唱圣诗,里面融入了一个少数民族所独有的腔调,以及对于语言的整容,由平时听到的傈僳语推断,他们唱的圣诗,一定独具意味,一定很温暖,与他们平时生存的艰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者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生活的苦难。
  据我们了解,有好些学生辍学的原因,便是家里贫穷。像其中辍学之一的秀家,很简陋,接近家徒四壁的样子。我发现,在那个寨子,像秀家一样依然生活艰难的人家大有人在。也许,这样的世界,是需要上帝。天主教、基督教认为,人才具有灵魂,动物只有生魂。也许,傈僳族原来的神灵与上帝之间也进行了强烈的激斗,而最终的结果,在生存面前,他们接受了上帝。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原来的信仰与基督教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在那些普遍的土木结构的房子里,人们早早起来首先做的一件事情是把火塘里的火烧起,炊烟袅袅。外人在那些炊烟笼罩中看到的是诗意,而那只是表象的诗意,外人往往忽略的是围绕着火塘展开的日常生活,有时同样充满诗意,当然有时也了无诗意。在丛岗,许多像秀家一样的人家,整天要围绕着火塘转,这样他们的生活才有了温暖。但我不知道,在面对着火塘的温暖时,像秀一样辍学的人,会不会渴望回到学校?   在火塘里,同样存在着神灵。那些傈僳族的人家是这么认为的,在云南大地的许多个村落,同样是这样认为的。那天,当我们拜访其中一家时,那家人的女人,面容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粗糙黧黑,那个被繁重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女人,和我说起,早上火塘里的火苗不停地发出蓝光不停地响着,他们一家人就知道有客人来了。在云南大地,需要神灵的无处不在。在潞江坝,无论富庶的地方,还是依然贫瘠的土地,都需要神灵的支撑。当我走出那个傈僳族寨子时,我真正意识到了,在艰苦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无神论者。在别的一些傈僳族寨子里,我发现了人们经常会在劳动之余,唱歌跳舞,我不懂傈僳族语言,我也没有去问人他们唱的歌是什么意思,我只把那些歌当成是古歌,这是与《圣经》不一样的声音,这里面有着古老的传说,古老的祭祀,古老的日常生活之光的渗透,那些舞蹈里有着古老巫术的影子,神秘而让人惊讶。
  白岩。隐藏在怒江对面属于怒山山脉的群山里。江对面的世界,树木稀少,岩石遍布,有一个又一个冷硬的山包,这些冷硬的山,远望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延伸美与层叠美。但直到我进入那个隐藏在冷色调包围下的一些村寨,我才意识到,坚硬的山造就了冷硬生活的同时,也制造了温馨的生活。那些村寨的日常生活,是靠人们的淳朴与隐忍所制造的,这样的日常生活,有时令人向往,有时也不忍轻易碰触。
  是在七月份的某一天,我来到那个寨子。那里的天空,很蓝,湛蓝的那种,有时也会有一些薄云轻绕,但往往悬浮在半空,半山腰,离天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可以矫情地说,我是望见了轻盈绕着的云,以及与山相互触摸的天空,才特别想去这个叫“白岩”的村寨。去那个寨子,需要渡过潞江(即怒江)。在这次渡船的时候,回想到以前的一件事,大学时,自己明明不晕船,还拼命骗人说自己晕船,原因竟想不起了,但印象深刻的还是在船上看时缓时急的河水,那种感受也是挺好的。
  “白岩”这个寨子相对来说应该是较穷的村寨,最让人望而却步的是交通的不便,那条土路到处布满危险。是“白岩小学”的两个老师用摩托来接我们,坐在杨伟老师后面的我有点害怕。岩头山,也就是白岩这个寨子背依着的山,在我看来这里是生长鹰的世界,到处是悬崖峭壁。这里的地形还保存有最原始的特质,原始在这个村寨到处蔓延。当我来到半山腰的另外一个寨子时,我就意识到自己将步入的是怎样的世界!当然这个世界被我想得过于原始落后了些,这个交通极其不便的世界,不断在努力突围,也取得了一定成效。无论是那些建筑上,还是那些随处可见的摩托车、农用车,现代化的气息相当浓厚。
  当离开这个村寨,我略微有点失望的是,自己没有遭遇一场古老的祭祀(我所想象的祭祀应该是人们袒胸露背纹身,说着一些古老的语言。说着一些古老的腔调。这些语言这些腔调能够让人在混沌的世界里茅塞顿开),由于没有走遍这个寨子的每个角落,我也没能看到祭祀的场地,连一个庙宇也没有见到。如果今后还要来这个村寨,我首先要找的就应该是一个庙宇,也许这个庙宇在暗示着我关于这个村寨古老的一些崇拜,也许这同样是崇拜鹰的世界,也许就在那些耸峙的岩石上,就刻着画着鹰的世界。看来,一个村寨的信仰又在吸引我了!
  炊烟依稀可见,放牧归来的妇女孩童穿着邋遢,但目光清澈,那些归来的牛慢悠悠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们手里拿着岩头小学毕业班的录取通知书以及成绩通知单,他们的很多成绩都惨不忍睹,有时成绩能说明一些问题,在我们的意识中,教学条件占据了重要地位,而很明显,那个村寨的教学条件,远远赶不上就在江对面的那些任何一所学校。当我和同事,一家一户地分发通知书时,我们才发现家庭条件有好的,有坏的。其中有一户人家的条件确实差,甚至连一个完整的门都没有,连完整装修过的房间都没有,门是用塑料布遮着的,房间是用竹子和一些木板围着的。在与那家人交谈时,他们决定不再让孩子去读初中了,他异常坚决地告诉我们,那样糟糕的成绩只会给家里增添负担。别的好些人家,都觉得让自己的娃娃继续读书是不明智的,我们怎么说也无法说服他们,他们问的一些问题,确实把我们问得哑口无言,读书有用吗?我娃娃万一大学毕业了能找到好工作吗?万一找不到,我们的付出岂不打了水漂?还有一连串问题。我们带着那一连串的问题,离开了那个寨子。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去那个寨子,也许,真去的话,也可能要到交通变好一些吧!
  七、两个交叉的小地名
  我一直迷恋于目光的游移与精准。这里,我想跟着一些人的目光(包括我自己的目光),在和睦新村与平坡村之间来回奔走。和睦新村是个移民村显得时新先进,而平坡村就略显古老落后了。这里的描述将充斥着新与旧、现代与古老的对比。我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无法抛开对比这种方式,对比往往能使一些东西昭然若揭,这样我也无需清晰地把二者谁好谁坏描述出来。
  关于“移民”这个主题,是很早就想涉及的,但觉得很难把握。一直认为,需要实地调查采访,才能把握一二,自己的描述才不会有太大的偏颇。恰好有这次机会,我提前实现了写移民的愿望。此次,我们的行程先是到潞江坝的各个移民寨子去走访,然后再去看看那些村民原来所在的地方,这样注定了无法避开对比。对比所引出来的冲突,让我有了一些急需表达出来的感受。
  时间总在暗示,迁徙往往要面对重重的困难。迁徙的过程,是一个种族,抛掉用族人的苦难与幸福铸造的地理与精神上的故乡,并重新制造一个新的故乡。我眼前的这些移民,无疑是幸福的,他们只需克服心理上形成的对于故乡的依恋就可,新的故乡早就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了。他们也确实意识到了好的政策,以及移民工作者的良苦用心,我们在走访过程中,就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很好地融入了新的环境。当然,搬迁过程中会有艰辛与困顿,但同时也充满了幸福。出现在我面前的迁徙,往往都是从闭塞落后的地方,迁到了经济相对发达的地方。也许我的这些感受,内行人一看。可能会觉得浅薄与片面,有可能只停留在了表面。这些表面往往能用目光就能抵达,这里我就用继续捕捉一些目光,抵达与移民有关抑或无关的一些主题。而目光,我真正能把握的也就是自己的目光,而别人的目光,我只能通过采访的方式,此次我重点采访了我的两个学生。   到平坡的时间和到敢顶移民村的时间竟很巧合,都发生在了正午,在这两处行走时,阳光强烈地直射着,两个地点都显得有些疲倦,我同样感觉到了这点,这样的疲倦会影响着思维的灵敏度,这样两个村寨给我们的感受,或者我们想从两个村寨收获的感受,可能也会略有偏颇。
  敢顶移民新村,接近百户的村寨,都是耳目一新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这与原来深刻在记忆中的乡村截然不同。在采访我那两个学生时,我就曾问过他们这个问题,他们与我的感受是一样的。我们见惯了的乡村,是有袅袅炊烟,是有放牧的人群,是有土木结构的房屋布局,而这里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我那两个学生对此还慨叹不已,他们感叹如果在洼子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这样一栋精美的现代建筑。
  对一些地名,通过想象,往往能抵达一片清凉。你往往能抵达一片绿洲。“水寨”、“平坡”在我的想象中,“水寨”应该多水。那里应该有着水流遍地所滋养出的一片又一片绿洲,即便是干旱的时日里,这里也应该不会被侵袭:而“平坡”应该是一个平地,很平的坡上,绿色横生遍布,放牛的人在草花中困倦地睡去,什么也不管,耳边响着的风声,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直到我真正来到水寨,来到平坡,才意识到自己想象的情景,确实只是想象,而且近乎天方夜谭、天马行空。想象所铸就的诗意,顷刻间荡然无存。这才知道,水寨最缺的是水,平坡最缺的是平地。也许,在云南大地上。有许多地方的命名便是这样。就像人们在取名时所采取的方式一样,才去找算命先生,看看这个娃的五行里缺什么,然后在名字里补上,似乎这样的文化于人是有用的,当然也没有真正证实过,、而对一个地域往往就没有多少的用处了,那样只会加深对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渴望。
  从水寨乡政府到平坡的路都是不断往下的,当车子不断往下,直到村子里这一路上。我目力所及的只是山,特别是弯曲的山路对面的大山,那个属于大理地界的山,像一堵墙堵住了我的视线,我知道我只能通过想象越过那座山。我也知道,那样一座山堵在面前,是绝对影响想象力的,甚至无疑会扼杀想象力。当然有时也会相反,会滋生出更大的想象力,但这种情形实在是太少了。我所成长的地方同样也是一个四面环山的所在,那时我的最大愿望,便是爬上故乡最高的山峰,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某一天,我真爬上那座山时,我看到了一个纷繁的世界,我那压抑了多年的心灵,在山上以一声叫喊迸发出来。在平坡村,一定有许多和我一样的人,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但目光极力翻越那些山的过程中,翻着翻着就累了,就再也爬不动了。
  到了平坡,我真正发现地质条件确实很差,这样的地理环境,我很熟悉,与我的老家差不多,都是四面环山,沙砾遍布,土质差,所种植的农作物很单一,还缺水,在烈日的曝晒下,许多的岩石摇摇欲坠,在那些奇险的山石下面行走的时候,我总是心惊胆战的,即便是用相机有意识重新组构它们,但拍出来的照片依旧美得荒凉与残酷,或者扭曲得有点叫我绝望。这便是镜头所带来的结果,当这样一个又一个真实的镜头,摆放在面前时,我就感觉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我似乎进入的是一个已经失去生活弹性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的人群,在日晒雨淋,在坚忍之中,形成了一层与外部生活的隔阂,这些人给人的感觉便是木讷、口拙、沉默、目光涣散。在这些人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我便是在云南某个闭塞的角落里长大的,即便我曾经那么厌倦这样的生活对我的塑造,但我还是要接受这一切。在平坡村。我有意去他们的学校看了一下,据他们说,他们才搬进新学校不久,新学校是一个新式的水泥建筑,这个建筑还是在建小湾水电站时,才争取到的项目。据村里人说,如果不建那个水电站,学生到现在可能还在原来的那间老房子里上学,而呈现在我面前的老学校,破败随时有塌陷的危险。在原来的老房子里上课,这些人将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这不得而知。当我走人平坡小学时,我看到了与我以前一样的人群,正在等待着某种生活的塑造,即便现在他们所在的学校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我没有去过洼子田,但据陶学娴和杨照聚所描述的,与平坡相差无几,甚至在2010年他们搬迁时,学校的建筑依然是土木建构的旧房子。在偏狭落后的环境里成长的我们,都有一个相似的特点,我们都比较木讷。
  在平坡村村委会采访时,村上的支书在向移民局的杨局长申请两三万元的情景,历历在目。可以说,那是一个看透了平坡村生活的苦难与乏味的人,他说除了那些搬离贫困的人家外。他们没有搬的许多人家,是想搬不得搬,我能感受到那种逃离的愿望是很强烈的,但又无处可逃。而一个文化广场,能让人们在过度的劳累后,能跳舞,能唱歌,能让身心彻底放松,当这样放松了敞开了。生活的艰辛与乏味才能消除一些。在云南大地上,有了劳动便有了神话、传说、舞蹈,有了生活便需要神话、传说、舞蹈。所以这里还未搬迁,或者说已经不可能搬迁的人们,需要一个文化广场的支撑。这是一个有见地也倍感无奈的支书。
  在平坡村,从车窗里见到一个驼背的牛倌,赶着三头牛,爬上了平坡村背依着的坡上。这段时间,那里的绿色不是泛滥,而是乏善可陈。我会有点幼稚地替那个牛倌当心,他的牛在那样陡直的坡上,能否安然地找寻着食物,那些牛的脾性也可能被那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所消磨了,在那里一定见不到牛角与牛角相抵的情形。除了动物而外,人在那样的环境。可能也会面临无处不在的危险,如果一失脚,如果一个老人突然之间头晕了眼花了,在那样的坡上,后果不堪设想。当然,在牛倌那异常平静的表情里,在那些牛迅疾的步调里,我丝毫看不到我所想象的惊慌。我甚至还短暂地陷入了思考中,但就那么一瞬,我就不再思考了,这不需要思考。因为有一群人的坚忍与适应暗含在了里头,还有一群牲畜的坚忍与适应暗含在了里头。他们早就意识到了只有适应,只有通过改变,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至少不会被饿着。
  除了那个牛倌,我还看到了别的一些人,那些去田里打理庄稼的人群,扫都不扫我们一眼,似乎我们的做法是不对的,似乎我们本不应该闯入那样的世界。在那些人的泰然自若面前,我的表现一定让他们感到不解,我竟惊慌失措了,我竟想着赶紧逃离那个村寨了。即便澜沧江的水流缓缓流淌,与江岸上的植物组构成足够和谐优美的画面,但我已经没有多少心思顾及那些美了,我想离开了,我倍感困乏了,我倍感惊慌了,我倍感昏厥了。杂草肆意在那些无法长大的树坡上生长蔓延,似乎那里的所有空间都应该属于它们,在那些院墙上,房前屋后都长满了杂草,那些移民的房前屋后更是已经被杂草占领。   回到学校,我采访了两个学生,一个叫陶学娴,一个叫杨照聚,但略微有点遗憾的是,他们不是从平坡搬过来,而是来自洼子田。洼子田,由于路况差堵塞的原因,就没有去成。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以及在网上搜集到的照片来看,平坡和洼子田很相似。洼子田和平坡的娃娃,基本都是在本村里读到三年级,从四年级开始就去镇政府所在地上学了。从平坡和洼子田去镇上的路基本都是上坡路,公路还是一般的土路。据他们两个说,他们在镇上读书那几年,基本都是走路,而且在学校的伙食也比较简单,每个星期都要从家里带好些腌菜之类的,只有这样,单调的饮食才稍微有点不单调。
  似乎在看到上面的这些文字后,很多人可能会认为我有一个怪癖,就是深化篡改人家的苦难,似乎我只有通过虚构杜撰一些无中生有的苦难与落后,我才会舒服。这里我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把此次匆匆的行程中的感受完整地记录下来,也许这样的记录由于时间的限制,由于没有真正深入而有所偏颇。
  那么下面就先切换一下视角,把视角从远在澜沧江边拉回,把目光转移到怒江边那个叫敢顶的村寨。滇西的两条大江,滇西的两个村寨。由于地理物候的差异,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潞江坝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我经常会来到敢顶,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匆匆路过,而这一次我把时间放慢了。在那个由移民组成的村寨里,我过的那半天的时间,俨然是某种我所渴求的慢生活。生活被我放慢,继续放慢,生活被那些人放慢,继续放慢,当生活放慢了,生活的质量就上去了,当生活慢了下来,曾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耕生活,也就得到了一定的改变。
  问起好些移民,他们都觉得来敢顶,起初最无法忍受的便是热。这些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热,曾经一度让他们惶恐不安,但慢慢适应后,他们才真正认识到了这种热的好。对一个庄稼人,在这样一个亚热带河谷气候密布的地域,能种植出好些经济作物。在这之前,大部分的移民从未种植过荔枝、甘蔗、咖啡、香蕉等等的经济作物,而这里是适合这些经济作物的,这些经济作物与以前单单靠白芸豆,或者单单靠山吃山所带来的效益是小一样的,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在原来的山旮旯里。靠山吃山最后带来的是生态的进一步恶化,有时甚至会自己把自己埋葬,靠山吃山造成了许多像泥石流之类的地质灾害。而在潞江坝这个长条形状的峡谷,地域宽阔平坦,往往很难遭遇地质灾害。在与许多人的交谈中,我们真正了解到了许多人对于这个新地域的热爱。来到一个新的地域,必须要暂时面对精神与地理故乡的缺失,但慢慢地,经过与一个新地域的真正融入后。另一个精神意义的故乡就会建立起来。原来的那个精神意义的故乡,所代表的是一种生存的残酷,而现在他们正在建立起的却不再残酷,至少是比以前好很多。
  小湾水电站所淹没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美丽,当然这主要是于那些搬迁的人而言的。这是面对用祖先性格与骨骼血液的传承面临断代时,一个人的正常反应。历史上的许多大迁移,都曾让人们感受过这种缺失。这种缺失的失而复得,是需要时间的,也许一年,也许好几年。在敢顶和睦村采访的很多人,对移民政策很满意,只有一些老人,还陷入对故土与祖先的追怀中无法自拔。在那些老人眼里,他们就觉得原来的那个故乡是好的,只有与他们谈到那些密集怪异的疾病,只有与他们谈到冬天那些土路上的灰尘足以把脚跟掩盖,只有与他们谈到在原来的故乡,玉米的一年才一季,以及玉米产量的少,也只有与他们谈起原来居住的土木结构的房屋,以及房屋所依靠的山坡上没有多少植被,甚至看不到一棵大树,只有这样把真实真正摆到他们面前,他们才会承认,通过移民政策,许多方面与过去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通过搬迁,他们很是受益。
  除了这次为了采访来到澜沧江边,在以前我就曾多次来到过澜沧江边的一些村落里。我成长的那个村寨,与我所见到的这些村寨一样,在这个交通依然不方便的地方,我切实感受到了“知识改变命运”在澜沧江的根深蒂固。而当我从澜沧江边来到潞江边,我感觉到了这种观念在潞江边被弱化了,有些人甚至感觉读书无用。在这些人的思想观念里,他们觉得知识似乎已经不能给潞江坝的富庶增添什么益处了。这样的思想观念,无疑是偏激的,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这两个不同的地域,在面对着生存的压力是不一样的。
  在陶学娴和杨照聚的眼中,潞江坝于他们而言是一个新的世界,他们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即便来了两年多的时间(陶学娴是我教的其中一个班的学生,是在2010年9月份开学了三天才来的,杨照聚和她一样。杨照聚被分到了另外一个班,那段时间他们刚刚从洼子田搬过来),一些东西依然是陌生的,一些感觉依然是新鲜的。除了这次有意对他们进行采访而外,平时就经常会和他们谈起他们的过去与现在。
  他们说,这里的冬天不是很冷,但那边太冷,还下雪,每到冬天,总能见到目光迷离、冻得哆嗦的人群。陶学娴还说,她患有冻疮,这样冬天很难熬。都是在灼烧的痒中忍着过来的。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手和脚冻得麻木刺痛。他们还说,一来到潞江坝,满目都是绿色,这充溢的绿,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了被这种绿支撑起来的生活,也会充满绿的质感,生存的残忍就是被这种绿覆盖了遮掩了削弱了。来了两年多后,这种绿色一开始所给他们的感觉,得到了确实的佐证。在上学的问题上,比起以前来说,已经方便很多。不仅方便,还很安全。他们说起,在水寨乡,他们基本都是走路,他们感觉在那些土路上走路才是最安全的。他们从上学方便开始,到每个周末回到家中打打零工,帮别人家摘咖啡去扫公路,按他们所说的,只需要舍得力气,就能赚得到钱。
  他们说,来到这里,去赶街,才一公里左右。而在洼子田,在平坡,赶街都要到镇上,那个就不是一公里那么简单了,而是需要用时间来计算路程,一个早上的路程,或者一个下午的路程。在云南大地,街子天卖的东西基本都差不多,但在水寨时,他们经常会期待街子天,并以和父母一起去逛街为幸福的事,那样虽然每个街天的东西都差不多,但他们总觉得那样的世界,是那么丰富多彩,那样琳琅满目的世界是他们所期盼的。来到这里,可能是由于绕过了行路的艰辛,绕过了一段长长的距离,他们对街天的新鲜感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当然具体来说,街子天卖的东西,还是略微有些不同,像在这边,水果的种类就相对多些,还有这些水果大部分都是本地产的,像香蕉、荔枝、芒果、桂圆等等。
  他们说了,这边的土壤是要肥沃一些的,在这里玉米还能种两季,稻谷也能种两季,这也是以前从未想过的。在这之前,他们还未接触地理方面的知识,到这里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当然也认识到了在世界上,这样的地方也是很多的。但就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是舍得付出,往往就能收获,而且还能有好的收获。而在这以前,一切在付出以后,还要看天,天不合人意,那些种植的庄稼就会歉收,甚至有时连种子都无法收回来。
  当我从平坡那个村寨回来,他们两个显得迫不及待,想从我这边了解到一些关于他们村寨的一些信息。我也曾想过把自己所见到的新鲜事情和他们分享,但我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所见到的景象,确实与他们过去给我描述的没什么两样。
  编辑手记:
  在白族作家中,李达伟一枝独秀。首先在于年龄,他是八零后,却已走向全国,同期作者崭露头角的太少。其次他专攻散文,而且颇有建树,且已完成了多部长篇散文。本期刊发的作品从内心的独白转到了对于人文地理的关注。一贯的饱满、扎实、绵密,一贯的注重细节,一贯的质朴、真诚,以及对内心的审视,一贯的独立思考。我们期待作者更加磅礴大气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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