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的霸主,孤独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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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主和诗人之间


  曹操身上有非常强烈的文人个性,我将他定位为魏晋时期的第一个诗人。他的个性介于诗人和霸主之间,他对美是非常敏感的。
  他既能欣赏世界的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孤独。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是霸主,霸主是要争夺权力的。
  最让我们惊讶的是,这两个角色,竟然毫无冲突地融合在曹操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复杂性,使后来的人对曹操这个形象感到费解。但是自从《三国演义》出来以后,曹操就被塑造成一个充满心机的人。
  他身上的这两种气质都特别强烈:一个极其孤独的诗人与一个极其孤独的霸主。如果曹操没有机会从事政治,他就是一個很好的诗人。
  可是一旦从事政治,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人不阴险狡诈。你打开《三国演义》,哪个人不是和曹操一样?只是曹操在与他们斗智斗勇的过程中被突显出来了,他更懂得怎么先下手为强。
  历史记载常常有很强的迷惑性,目的是让大家都乖乖的。西汉刚开国时就斗争不断,可是老百姓很乖,因为整个教育体系里有坚固的伦理观:君臣父子。
  曹操却打破了这种伦理,他懂得美,极爱美,对后来的文人影响很大,可是他又极懂权力与残酷。

对美的欣赏


  我认为曹操是集真性情与政治冷酷于一身的人,这两种东西在他身上都有极致的体现,所以我把《短歌行》视作魏晋时代美学最重要的开端。
  一首《短歌行》延续了东汉以来文人的虚无感,也表现了《古诗十九首》里对生命无常的无奈。
  曹操的父亲是一个太监的养子,这使他在稳定的贵族社会里不太有稳定感、确定感。他认为生命非常无奈,好像朝露一样,一下就没有了。
  曹操的诗,处处都是真性情,前面还讲“去日苦多”,随后忽然“但为君故”。生命忽然变得快乐起来,不再虚无。只是因为这个人,他就可以写诗,可以创作。因为一个自己所爱的对象,诗马上转成华丽的场面,转成积极正面的人生态度。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心念旧恩。”当一个稳定的伦理崩溃之后,大家都希望看到生命中最美的品质。曹操身上这种美的品质,就变成像吸铁石一样的东西,把真正有才华的人吸了过来。
  其实无论是《三国演义》,还是各种戏剧,都对曹操存在着误解,都觉得他太令人费解,就干脆简单地把他变成一个纯粹作假的人,而把他真性情的部分拿掉。
  文学的重要在于它提供了多种美的欣赏角度。文学不是结论,而是一个过程。当我们阅读的时候,不应该下结论说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是一个远离文学的问题。
  我们通过文学上的曹操,了解了自己,了解了身边很多人,就会有一个新的欣赏角度。

虚无中感受生命的本质


  魏晋时代已经有了对生命的欣赏。所有征战的三国英雄,他们是敌人,可是也彼此欣赏。
  我相信诸葛亮一定很欣赏司马懿,司马懿也很欣赏诸葛亮。输赢只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其实所有的结局都一样,那就是死亡——这是生命的本质。
  佛经讲“空即是色”,是说你虽然认识到生命本质是空的,最后什么都没有,可现在都是存在的。现在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见的、鼻子闻到的、嘴巴尝到的、身体触碰到的,都是存在的。
  人要从虚无当中感觉到这些存在的重要。这不正好是曹操的美学吗?一部分感觉到“忧思难忘”,色即是空;可还有一部分是“天下归心”,空即是色。
  儒家文化有个毛病,永远把人界定在现实世界里,要你做一个成功的角色。在一个相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世界里,没有个人。
  可是当人要做一个孝顺父母、忠于亲族的角色时,内心又活着一个想要背离的角色,人的信仰与背离,是两股同样强大的力量。
  显然,归隐和入世构成了中国文人世界里一种非常奇特的纠缠,如果这样来解释曹操,他也一直在不断地放下和复出。
  这种人懂得什么叫作下野,也懂得怎么去玩,本身就分裂成两个部分,在进退之间游刃有余。从文学的角度看,这是一个精彩的时代,文学和美术都一定是从人的解放开始的。
  魏晋是一个大的美学时代,因为它的立场非常多。我们在读曹操甚至曹丕的时候,会发现他们所有的角色都在倒错,而倒错是美学里很重要的部分,帝王不像帝王,变得如此忧伤。
  “天汉回西流”,整个天河都在回转;“三五正纵横”,参宿和昴宿呈纵横布列。
  夜晚失眠,起来看大自然,白天沉溺于政治斗争的帝王,忽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诗人的本性,恢复了对大自然的感情。倒错是种弥补,使人能拥有丰富、完满的人性。
  (摘自微信公众号“蒋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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