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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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谁去爬梯子的问题,小孟和小郭发生了分歧。
  鱼塘边上竖着电线杆,想把摄像头装上去,就得爬梯子。小孟让小郭上,理由是小孟此时穿的是拖鞋,而小郭穿的是运动鞋。小郭的理由是,自己从来没装过摄像头,不会。不会没关系,小孟要给小郭演示。“孟哥,有教我的这点工夫,早就把摄像头装好了。”小郭说。
  “好好看着!”小孟吼道。
  小郭和小孟合伙开鱼塘,各出一半钱,小孟比小郭大两岁,小郭喊小孟一声孟哥。可是时间一长,小孟好像真拿自己当大哥,对小郭颐指气使,让小郭有点不大好受。
  “孟哥,你什么意思,能干的事情让我干也就算了,这不能干的也让我干?”小郭说。
  “上次我不在,增氧泵坏了半天,你傻眼傻了半天,要是你早学会接线,能死那么多鱼?好好看着!”小孟吼道。
  小郭不说话了。
  摄像头装好,小郭正要下梯子,小孟说,“等会儿!”小孟回到鱼塘边的小屋里,待了几分钟,出来让小郭把1号摄像头抬高一点。小郭照做。又回屋待了几分钟,出来让小郭把2号摄像头调低一点。小郭照做。小孟再回屋,待的时间就有点长了。此时日上中天,正值伏暑,小郭在梯子上给晒得头晕眼花,双腿发软,恨得牙痒痒。刚爬下两级梯子,小孟出来了,让小郭把3号摄像头对准大门口。小郭只得重新爬上去,照做。
  从梯子上下来,小郭甩手就要离开,小孟喊道,“怎么?梯子不往回搬了?工具也不收拾了?”小郭没什么说的,小孟边喊边过来,要和小郭一起收拾。小郭开始收拾了,小孟嘴上不饶人,“丢三落四的,做事没个样子!”小郭受不了了,钳子、螺丝刀刚要往工具箱里放,一听这话,直接撇到一边儿,大步走了。


  小郭来找释怀。他们三人是好兄弟,都喜欢钓鱼。这个地方的每条河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就近的鱼塘他们也都光顾过。有一天,小郭提出一起开个鱼塘,既能赚钱,又能钓鱼。小孟和释怀的反应是哪有那么简单。但最后,小孟还是心动了,决定和小郭一起开鱼塘。鱼塘开张前一晚,释怀做东,请两位兄弟喝酒庆贺。他是三个里面年纪最大的,经历也多一些,一番贺词表过,正色道,“生意是生意,兄弟是兄弟,孰轻孰重,你们要掂量清楚,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小郭和小孟表示明白。释怀又说,“合伙难免闹意见,如果到时候你们不好意思直接和对方说,可以和我说。”
  当时小郭和小孟关系融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都觉得释怀大哥这话多余。可一段时间下来,大事小事一件一件过来,两个人矛盾越来越严重。
  小郭进了释怀的渔具店,见释怀正在绑鱼钩,就过来帮释怀。小郭说,“我忍不了小孟了……”在释怀这儿,小郭从来都是称小孟。
  “嗯。”释怀头都懒得抬。
  “你说说,昂,当初是我提议装摄像头的,他不听,后来鱼给人偷了,凭啥装摄像头的时候还得我上,他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小郭说。
  “你别和我说这个,鱼是谁偷的?”释怀停下来,盯着小郭的眼睛。
  小郭脑袋“嗡”的一声,一时接不上话,可释怀依旧盯着小郭。小郭正要说些什么,小孟来了,小郭赶紧躲进里屋。释怀的店门口装有一挂门帘,里面能看见外边,外边看不见里边。
  小孟一进来,瘫在沙发上,抓着脑袋发愁,
  “小郭来你这儿没?”
  释怀乐了,冲里屋喊,“小郭出来,别躲了!”
  里屋的小郭一阵紧张,心里直骂释怀。
  小孟知道释怀爱开玩笑,明白这么说的意思是小郭没来,另一层意思也是在嘲讽他们兄弟俩又闹矛盾了。
  “这个小郭啊,没什么心,还是不太懂怎么做生意……和他说,又老犯牛劲……”小孟说。
  “那就把他骟了,没蛋的玩意听话。”释怀笑道。小孟也笑了。
  “一会儿再说吧,肚子饿了,找个地儿吃饭。你给小郭打个电话,让他来,我估计我打这小子不接。”小孟说。
  “给他打啥呀,咱自己去吃,饿这小子一顿。”释怀说。
  里间的小郭松了一口气,要是此时打电话,他就尴尬了。
  “别,该打打。”小孟说。
  小郭紧张起来,慌忙掏出手机,准备关机,又怕关机时的震动声让外边听到。释怀正要打,小孟突然想起什么,制止了释怀,
  “算了,一会儿打吧,咱们先去点菜,菜差不多上来再给他打,这小子性急,坐下就得吃饭。”
  小郭心一松,突然感到有点累。


  回到鱼塘,释怀来电话前,小郭先给释怀打去电话。他得装作没听到释怀和小孟的对话,装作对小孟还有气,“孟哥在你那儿吗?昂,大门一关就走啦?不做生意啦?”
  “你有啥意见?”释怀笑道。
  小郭知道释怀开了免提,小孟在边上,他说,“对他没啥意见,对你有意见!”
  “你们开你们的鱼塘,我开我的渔具店,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什么意见!”释怀说。
  “行,昂,电话里提意见没意思,哪天我喊上孟哥,一块儿给你提提意见!”
  刚才在渔具店,小孟喊小郭吃饭。此时小郭当着释怀面,也喊小孟一起吃饭,就是要让小孟听见,算是还小孟的。小郭现在一点也不想欠小孟什么。小郭害怕释怀让他现在就过去,接着又说,“行,那不说了,有人来钓鱼了。”
  来钓鱼的是两个人,穿白色防晒服。防晒服的防晒效果很好,看上去十分亮眼。两人走近,小郭认出是牛横和薛滑,心里一沉,想看见他们,又不想看见他们。小郭想简单点,“钱呢?”
  “下次。”牛横说。
  “你上次就说是下次。”小郭说。
  “你理解的下次和我们说的下次不一样。”薛滑笑着说。
  小郭不懂薛滑的意思。牛横和薛滑互相看了一眼,又瞅了瞅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和冲着他们摇尾巴的两条狗,薛滑说,“什么时候咱再干一票?干完了给你结钱。”   “我不干了,趕紧把钱给我!”小郭说。
  “那不可能,我们是担了风险的,你那份算押金,没有下次,你拿不走!”牛横说。
  小郭给牛横气得浑身发抖。薛滑将小郭拉到一边儿,说,“你别听他的。你知道现在钓友们来你们这儿都说啥吗?都说:‘走,今天咱们去小孟塘钓鱼去!’凭什么,塘是两人一块儿开的,为啥最后变成了‘小孟塘’?来过你这儿的人都知道,啥时候该收塘费了,小孟从屋里出来了,啥时候干脏活累活了,就该你上了,我问问你,凭什么?”薛滑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小郭不说话。薛滑接着说,“你个傻小子,我们是缺那点钱?我们是帮你出气!哦,你只管把小孟引开,完事我和你牛哥累死累活担着风险把鱼弄走,你扳着指头算算,我们自己开着厂子,傻了吗这么干?我觉得,至少得弄他三回。你想啊,再一再二不再三,塘里的鱼连着让人偷走三次,你就去指责他管理不善,再把收塘费的权力抢过来。到时候在你的管理下,鱼塘安安稳稳挣钱,大家再来钓鱼,肯定都说‘走,咱去小郭塘钓鱼去’!”薛滑拍了拍小郭的肩膀。
  小郭正在想,牛横不耐烦,催薛滑钓鱼去。薛滑拿出两个人的塘费,一共四百块钱,交到了小郭的手里。小郭的手摊着,薛滑将小郭的手指头一根根扣了回去,又掏出一个狗粮罐头,打开,喂给两条摇尾巴的狗。


  “小郭就是个要脸不要脑子的傻弟弟,你对他那么严干啥?”释怀说。
  鱼塘上原来是一间小屋,放有两张床。一天,小郭提出分房睡。小孟笑了,问小郭为啥。小郭说人得有隐私。那段时间鱼塘效益好,一间小房子花不了多少钱,小孟找人盖起来了,简单装修,让小郭住进去了。住进去以后,小郭又提出自己管钱。财务由小孟管理,小郭的那份儿也存在小孟这儿。小郭花钱手大,当初主动提出钱由小孟来管,年底一块儿给他。小孟问为啥突然要自己管钱,小郭的理由让小孟接受了。小郭说,他想试试把钱拿在手里自己能不能管好。小郭保证,一旦小孟发现他管不好,可以立马收回管理权。
  “然后呢?”释怀问。
  一天晚上小孟出去和其他几个鱼塘老板商量统一塘费的事情,小郭埋怨小孟不带他去。好说歹说,小郭才同意留下来看塘。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塘上,月亮下面,塘里的水直往外溢,牛横、薛滑两人的鱼竿在塘边架着,人都跑到小郭屋子边蹲着去了。小郭的叫声比小姐的声儿都大。小孟把小姐轰走,当着牛横和薛滑的面揍了小郭一顿。
  “他是你兄弟又不是你儿子。”释怀笑了。
  “真是不争气啊……”小孟叹气。
  “我当初怎么说来着,生意是生意,兄弟是兄弟,你是因为他争气才和他做兄弟的?”释怀将杯子摁在桌上,训斥着小孟。
  释怀冲小孟瞪眼,小孟也冲释怀瞪眼。可释怀的眼力终究强一些,小孟低了头,说,“行……明白了。”


  那批鱼被偷,损失了一万五。“生意是生意,兄弟是兄弟”,小孟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这句话。从释怀渔具店到鱼塘,不多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十分钟的时间,小孟想,小郭毕竟喊他一声孟哥,这小子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对于这次事件他小孟应当负主要责任。他准备把损失默默承担下来,在账务上做得不露痕迹。反正小郭也不会查账,又粗心,年底钱多出一些,这小子只会以为是赚来的。
  进小屋,小孟见小郭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三个摄像头的画面组合。见小孟进来,小郭要求小孟教他在电脑上操控摄像头。小孟心里一喜,小郭这小子有了起色,知道学东西了。但小孟嘴上还是不饶人,“就你这脑子,还是算了吧。”
  让小孟更喜的是,小郭这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我的脑子是歇着没用,等它运转起来,保准没你啥事儿!”
  小郭笑得不太自然,属于皮笑肉不笑,眼睛里还有气,甚至还有一股狠劲。小孟察觉到了,可他觉得这是好事。人要进步,常常是先气自己无能,恨自己不争气。现在小郭的眼里有了气,有了恨,小孟相信这小子能成长起来,以后在他外出谈生意的时候,就能独当一面了。
  小郭挺用心。小孟操作了一遍,小郭看着。小郭只来回操作了三遍,就学会了。
  “孟哥,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想要遮挡住摄像头,那怎么办?”
  “行啦,今天先学到这儿吧,学那么多,你的脑子也装不下。”
  小郭变了脸,是一点一点变的。他肚子里的气,从身体里涌到嘴里。他使劲闭着嘴,咬着牙,像是要把这些气嚼碎,咽下去。是嚼碎了一些,但一部分还是在脸上显现出来。他脸上缓缓挤出笑来,对小孟说,“好,孟哥,听你的。”
  小孟心想不错,这小子学会控制情绪了。
  晚上两人破天荒在一起吃饭,又聊到被偷走的那批鱼。鱼被偷之前,发生过一次小的事故——有人半夜偷偷钻进鱼塘打窝。鱼塘的西北角水浅,鱼儿不喜欢在此逗留。但窝子往这里一打,美味的鱼饵在这里存了一夜,就把鱼儿们吸引过来了。第二天正钓,薛滑在抽中的位置随便抛了几竿,就挪到西北角,在这里钓了足足一百斤鱼。那时小郭就建议安装摄像头,防止再有人提前打窝,可小孟认为小郭显然是在推卸责任。那晚是小郭守夜,塘上又有狗,如果小郭警惕一点,听到狗叫,应该起来查看一番。安装摄像头并不是不可以,小孟只是反感小郭的态度,就把小郭的意见否决了。小孟想等小郭知道遇事负责任的道理以后,再考虑安装摄像头。结果,偷鱼事件紧接着发生了。
  “孟哥,鱼被偷都怪我。”小郭放下筷子。
  “说说,怎么就怪你了?”小孟也放下筷子。
  “要是我自己学会了安装摄像头,早一点装上,鱼就不会被偷走了……”小郭说。
  一听这话,小孟皱了眉头。说来说去,小郭还是觉得自己没错,错在小孟不同意早点装摄像头上。小孟的气升起来,想起释怀说过的话,又压下去,“行啦,摄像头已经装上了,谁对谁错无所谓了……”
  小郭冷笑一声,问道,“孟哥,咱啥时候放下一批鱼?”

  小孟准備到湖北出一趟差,湖北是养鱼大省,到那边调研一下,回来搞养钓结合。出发前,小孟细细嘱托了小郭一番,又害怕小郭忘记,统统写在纸上,贴在了墙上。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下周放鱼的事情。太湖禁捕,鱼价疯长,下周的放鱼量是小孟经过细细推算得出来的,能保证在收回成本的情况下,维持客源。小郭不以为然,认为此时鱼价高,是个机遇,别的鱼塘不敢放鱼,正好他们多放,吸引更多钓友。小孟没有时间和小郭解释,也不想和他解释,说,“我出门在外,别的事情你再荒唐,我也管不了你,只是这一条,必须听我的!”
  不提也就算过去了,小孟一提“荒唐”,小郭自然想起了他挨小孟揍的那晚。人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极度兴奋之下突然被侵犯,小郭的身体和心里都留下了深重的阴影。刚刚听到“荒唐”这个词的时候,小郭身体上的某些部位都在痉挛。
  看小郭不对劲,小孟说,“哥没别的意思,都是为你好,你别多想。”
  “我知道。”小郭说。
  小孟一走,薛滑和牛横就来了。他们一拍即合,都认为应该加大放鱼量。除此之外,薛滑还建议小郭,直接办成比赛,设置丰厚的奖品。钱花太多,小郭有所顾忌,薛滑说,“你只想到了现在鱼价高,还有个重要的地方你没想到?”
  小郭看着薛滑,有所期待。
  “现在小孟出差,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出来,把自己的招牌打响。说句不外气的,以后你们发展得好了,规模越做越大了,你和小孟肯定得分开,各自经营。你现在把名号打响了,盖过小孟了,以后你们一分开,钓友们会光顾谁家的鱼塘呢?”
  小郭若有所思。
  在薛滑的策划下,小郭办了一个“小郭杯”垂钓大赛。当比赛的横幅在鱼塘的北岸拉开时,看到上面的“小郭杯”三个字,小郭有些激动。记得有一次钓友当着小郭的面儿和小孟开玩笑,说你这个小跟班儿哪儿找来的,帮我也找一个。小孟当时回答,行啊,这个让给你了。一旁的小郭一阵脸红。回到屋子,小孟和小郭说,你不要听他们瞎说,这些人就喜欢开玩笑,咱们是好兄弟。小郭说他知道。其实他特别想问小孟一句,如果是好兄弟,为什么不当着那人的面儿说出来呢?小郭想好了,小孟如果对这个“小郭杯”有意见,他也要用同样的口气和小孟说,“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你不要介意,咱们还是好兄弟。”
  放鱼的时候出现了点问题。小孟向送鱼的光头订了一千斤,小郭打电话改成三千斤,光头虽说拉来三千斤鱼,可下了车,还是问,确定要放三千斤吗?
  小郭一下子恼了,“你啥意思?”
  “要不要给小孟打个电话确定下?”光头笑道。
  小郭正要发作,释怀来了。
  小郭更生气了,肯定是小孟对自己不放心,就告诉释怀放鱼的这天过来盯着。
  释怀看了看横幅上的“小郭杯”三个字,笑了笑,又看着小郭的眼睛,说,“你要放多少?”
  “三千斤!”小郭梗着脖子。
  释怀皱了皱眉,双手缓缓背在身后。小郭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动作小郭是知道的,以前他们仨和人打架,释怀出手之前,都是先将双手背在身后,先和对方谈判。一旦谈不拢,出其不意,一拳将对方打倒。释怀是练过的,还从来没人挨了释怀的拳头,能立马站起来。
  “你再说一遍?”释怀上前两步。
  小郭知道,一旦说错,释怀的拳头就要捣在他脸上。心里又委屈又怕又气,小孟打了他不算,如今释怀也要动手打他,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小郭不管了。
  “三千斤!”
  出乎小郭意料,释怀没有动手,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放回身侧,摇着头笑了笑,“你们俩……真是我亲哥……”
  释怀走了,小郭松了一口气。
  钓鱼比赛办得很成功,如果不计盈亏的话。几乎每位钓友都满载而归,纷纷和小郭感叹,好久没有钓得这么过瘾了。
  小郭心情不错,薛滑接着给小郭出主意,等小孟回来,正钓之前搞他一把,到时候小郭和小孟在钓友心里的高低就有了分晓。小郭低了头。


  小孟在回来的火车上知道了小郭办“小郭杯”钓鱼比赛的事,气得眼前一阵儿黑一阵儿白。他不敢直接回鱼塘,害怕自己一回去就动手揍小郭。不算奖品花出去的钱,三千斤鲫鱼,一斤二十块钱,就是六万。满打满算来五十个人,一个人收费三百,才一万五。剩下的四万五至少两个月才能赚回来!
  想来想去,小孟心里一动,给薛滑和牛横打了电话,约他们出来吃饭。三个人,一大桌子菜,两瓶好酒。
  “薛哥、牛哥,小孟先敬你们一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别和我计较。”二两五的口杯,小孟干了。
  薛滑和牛横是退役的职业钓手。退役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其实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永久禁赛了。比赛过程中偷奸耍滑的不止他们二人,手段更过分者比比皆是,可最后被逮住的只他们俩,成了杀鸡儆猴的冤大头。这就有点不公平了,这样的不公平也一直留在他们心里。
  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孟在鱼塘管理上强调这一点。当时一家鱼饵公司研制出一款名为“小霸王”的窝料,不知添加了什么诱食剂,效果很好。鱼塘里的鱼凭本事被人钓走,小孟欢迎,可这款窝料有一个问题,食用胶含量过高,鱼儿不易消化,常常被撑死。小孟做事比较严谨,将撑死的鱼统统留下,正钓前,当着各位钓友的面儿将鱼剖开,向大家展示禁用这款窝料的原因,好让大家信服。
  都是讲理的,大部分钓友将“小霸王”收了起来。牛横和薛滑才不管这一套。“小霸王”是白色的,他们将“小霸王”窝料换进另一个包装袋,添加了一些红虫粉进去,接着用。小孟例行检查,发现了,委婉提醒了一句。薛滑笑笑说不用了。第二次检查的时候,小孟又发现了,拉下脸来,说再用就要清场了。一般情况下,清场的话只是说说,没有真把人赶出去的,那样太不给面子了。可当小孟第三次发现的时候,二话不说,将薛滑和牛横二人的七八十斤鱼全部回塘,指着大门让他们走,搞得两人下不来台。薛滑给小孟递烟,意思是知道错了,鱼也回了塘,赶人就不必了。其他钓友也过来劝,都说算了。大家知道薛滑和牛横的癖性,也是为小孟以后着想。可小孟当时不知道两人的底细,依然要清场。薛滑将递出去的烟收回来,笑了笑,说,“行,你这个老板有点意思。”   “我当时无知,不知道两位是参加过大赛,拿过名次的前辈,还请两位原谅。”小孟又干一杯。
  薛滑和牛横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对小孟没什么深仇大恨,说白了,只要能让他们于规则之外偶尔开个小灶,沾点小便宜,他们也愿意和和气气。气氛已经有所缓和,可小孟千不该万不该提到小郭,“薛哥、牛哥,小郭年纪小,社会经验少,以后还请两位放他一马。”小孟说着又要干。
  薛滑一把按下小孟,说,“小孟,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和你牛哥把小郭带坏了?”
  “不是这意思……”酒劲已经上头,小孟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圆。
  “啥意思!说清楚!”牛横吼道。
  小孟有和薛滑周旋的耐心,但他受不了牛横的霸道。小孟也是个暴脾气,要不然也不会那晚当着薛滑和牛横把小郭揍一顿,“你就是个瘪三!”小孟指着牛横的鼻子。
  牛横要动手,被薛滑拦下,“小孟啊,你请我和你牛哥过来吃饭,就是为了骂我们?”
  小孟甩开薛滑的手,站起来,“该说的都说了,想搞事,我小孟不怕!”
  牛横浑身发热,对于和人干架,他很有兴趣。
  “不不不,小孟,你搞错了,我和你牛哥对搞事不感兴趣,我们喜欢钓鱼,只对你的鱼感兴趣。”薛滑笑了笑。


  薛滑和牛横走后,小孟独自待在包间里,桌上的菜一口没动。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他搞不懂小郭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他哪里做错了。从开塘到现在,他待小郭如亲弟,知道小郭手里没几个钱,他更是容不得生意上有半点差池。他赔了无所谓,害怕小郭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灰了心。
  想来想去,他决定当面问问小郭,把事情谈开,说清。酒在头上,他又害怕自己脑子不清楚,哪句话又说错,就把释怀喊来了。
  三个人坐一块儿,小孟先开口,“小郭啊,以后别和牛横薛滑多接触,这两人不是好东西……”小孟有气无力。
  “哦,听明白了,也就是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郭冷笑。
  小孟一阵心绞,“行,小郭,那咱就先不说他们,咱就说这比赛,你和我说说办这个比赛有什么用?”
  “哦,‘小郭杯’没用,变成‘小孟杯’就有用了,是吧?”小郭依旧冷笑。
  小孟无言以对,看向释怀,释怀喊了服务员,让把桌上的菜端出去热热。
  菜一道一道端出去,又一道一道端回来,回来的时候冒着热气,包间里还是冷。小孟转移了话题,谈起到湖北出差的收获,认为这片儿的整体环境和那边差不多,可以尝试着搞养钓结合的模式。他准备等合同到期,和租主老马谈谈,续一个长约,顺便多挖两个塘出来。
  “合同还有多久到期?”小郭问。
  这话让小孟的心活了一点,以为小郭对养钓结合感兴趣,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
  顿了顿,又说,“这次你和老马谈,哥就在屋子里待着,等你的好消息。”小孟说。
  释怀看了看小孟,摇摇头。
  “我要单干……”小郭轻声说。
  “你说什么?”小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释怀看向小郭。
  小郭看了看释怀,又看了看小孟,说,“我说,我要单干!”
  这话一说,小郭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他又说,“孟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湖北出差回来,找了牛横和薛滑,把人家骂了一顿。又找了光头,告诉他以后订多少鱼,我说了不算。哼,你连旁边饭店的老板都嘱咐过了,在你走的时候盯着我点。哦,对了,还有我们的释怀哥,释怀哥,我问你,你现在也成了孟哥的跟班儿了?”
  说别的无所谓,说释怀是小孟的跟班儿,实在太过分了。小孟要起身揍小郭,被释怀一把拉住,“哈哈,无所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反正释怀哥也会帮你,一起来啊,哈哈!”小郭摊開双手,笑着。
  话说到这份儿上,饭是没法吃了。小郭说,
  “哦,这次不动手了?那我可就走了?”
  小郭走后,小孟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埋怨释怀怎么一句话不说。释怀说,“他就没带脑子来,你和他说个啥?先把牛横和薛滑的事解决一下,小郭以后再收拾。”


  小郭来到薛滑家,牛横也在。薛滑和牛横正摆弄着电线、电瓶和两把抄网。
  “薛哥,牛哥,我和小孟摊牌了,我要单干!”小郭说。
  薛滑和牛横对视一眼,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薛滑说,“早就该这样。”
  电线和电瓶已经相连,牛横正在往抄网的木柄上缠电线。小郭说,“既然单干,我想堂堂正正和小孟竞争,没必要再偷他的鱼了……”
  半个月前,小郭之所以和薛滑、牛横联手偷小孟的鱼,是小郭气不过小孟不接纳安装摄像头的建议。他要用实践向小孟证明,他小郭也是有能力的。当时薛滑和牛横向小郭承诺,这批鱼偷走卖了钱,小郭的那部分如数归还,小孟的那部分薛滑和牛横平分。
  “薛哥、牛哥,感谢你们这段时间来的帮助,今天把我那份钱结了吧……”小郭试探着说。
  牛横头也不抬,接着缠线。薛滑站起来,扬手扇了小郭一个耳光。
  小郭脸上热辣辣的,想不明白薛滑为何要打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薛滑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扇的是小郭另一边儿脸。
  小郭正要还手,牛横站起来,一脚将小郭踹倒在沙发上。沙发是很有弹性的,小郭又被弹了起来。牛横又一脚踹上去,像是防止小郭再次弹起来,牛横的脚就那么踩在小郭的肚子上。
  小郭吓得不敢还手,眼泪汪汪。小郭明白了,以前他没和小孟、释怀闹掰的时候,薛滑和牛横再怎么着也不敢动他。现在他们得知了自己要单干的消息,知道现在无论怎么欺负他,小孟和释怀也不会再来帮他了,就露出了真面目。小郭心里一阵悔恨。
  “小郭,你觉得我和你牛哥谁的拳头硬?说准了,就把钱给你。”薛滑晃着拳头笑道。
  小郭浑身发抖。


  凌晨两点,小孟睁着眼躺在黑暗的小屋里,脑海里都是和小郭还有释怀一起钓鱼的场景。那是小郭第一次看到“鱼儿跳”,激动得搂着他和释怀的脖子,问他们鱼儿怎么会那么兴奋。小郭来自北方,不知道那些指头长的小鱼儿之所以成群结队跃出水面,是因为水下有一条白鱼正追着它们。白鱼细长身子,大眼睛,大嘴巴,虽然没有牙齿,却十分凶猛,会将追到的小鱼一口吞下。所以,“鱼儿跳”不是鱼儿开心,鱼儿兴奋,是鱼儿通过集群和跳跃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共御天敌。当时三人感情正好,小郭眼窝子浅,突然热泪盈眶地将小孟和释怀紧紧搂住,几乎脸贴着脸,说,孟哥、释怀哥,以后遇到事儿,咱们也要像那些小鱼儿一样一块儿面对!这样孩子气的话,也只有小郭能说出来,把小孟和释怀逗乐了。
  鱼塘边上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条狗嗖嗖嗖跑过去,却没有叫。小孟揉揉眼,起身扶在窗口观察。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见两个人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进了侧门,停在鱼塘边上。鱼塘边上是石板铺就的,平整得很,三轮车轧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两个人开始从车斗子里取工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没错,就是薛滑和牛横。看样子,他们取下来的是电瓶和抄网,准备将鱼电晕过去,再抄进车斗。他们开始电鱼了,电流发出微弱的“嗯嗯”声。大概车斗子里铺了一层棉织物,牛横将鱼倒进车斗里时,发出不易察觉的闷响。
  按说此时摄像头应该能拍摄下来,可显然,已经让人做过手脚了,小孟没法修复。这晚是小郭守夜,小孟是在凌晨一点从窗户爬进来的。凌晨一点时,小郭不在塘上,这小子没准让牛横和薛滑灌倒了,不知又在哪个小姐的怀里睡觉呢。
  小孟又气又恨,待会儿他要把这俩孙子揍扁,扔塘里喂鱼。
  估计半车斗子鱼有了,小孟准备给释怀消息,让释怀带着另外几个朋友冲进来,来个瓮中捉鳖。突然,侧门又进来一个人。这人瘦瘦的,中等个儿,看不清是谁,估计是牛横和薛滑找来的帮手。不管是谁,一并拿下。
  小孟正要给释怀消息,发现,那人并没有帮薛滑和牛横的忙,反倒拽住牛横的胳膊,阻止牛横将缠有电线的抄网再次伸进塘里。可他和牛横的体格差太远了,牛横将他一把甩开,他打了两个滚儿才挺住。他坐在地上,愣住了。
  两条狗“汪汪”叫了两声,跑到那人身边,冲着薛滑和牛横狂吠。动静过大,影响了他们偷鱼,牛横扬起抄网就要打狗,那人急忙起身,窜到牛横和狗之间,背弯着,护住了两条狗。
  “等一下,计划有变。”小孟给释怀发去消息。
  “明白了……”
  没错,这人是小郭无疑了。只有他和他捡回来的这两条狗这么亲。
  小郭和狗亲,狗也和小郭亲。其中一条,从小郭怀里钻出来,冲上去咬牛横,牛横一脚把狗扫出老远。另一条狗冲过去咬薛滑,薛滑没有上脚,只是将带电的抄网抄住了狗头,狗瞬间僵直。小郭过去抱狗,薛滑拿起抄网,一戳一戳的,不让小郭靠近。小郭只得退回来,摊在地上。这小子给彻底吓傻了。
  小孟又气又急,这个傻小子,就不能给我和释怀打个电话?
  小孟想起,释怀和他说上次鱼被偷,大概有小郭的份儿。他也猜到了,没有薛滑和牛横的蛊惑,小郭也不会干这种傻事。他很气,气到想扒了小郭的皮,抽了小郭的筋,看看这小子哪根儿筋别住了,怎么就长不大呢?可是,如果是外人,别说扒皮抽筋了,谁要是敢动小郭一指头,他和释怀敢把对方的指头剁下来。这话释怀和小孟都对小郭说过,只不过说出来的话有点糙,让小郭听起来有点不舒服,他们对小郭说的是,“自家的兄弟怎么打骂都没事,别人摸一下也不行!”小郭啊,你就那么在意这话的说法吗?就体会不到哥哥们对你的良苦用心吗?
  小孟相信,小郭雖然提出了单干,虽然对他有气,现在出了状况,小郭应该记得当初搂着他和释怀说出的那句话。虽然当时他和释怀都笑了,其实他们的心里也都有点激动啊……
  小郭在地上愣了一会儿,耷拉着脑袋出了侧门,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郭出来了,可以动手。”释怀发来消息。
  小孟心急如焚,小郭啊,你这头猪到底怎么想的?你是真的不认我和你释怀哥了?
  三轮车斗子装满了,间或有苏醒过来的鱼跳到地上,薛滑捡起,在上面盖了一层打湿的毯子,用绳子捆好。牛横开始收拾工具,两人准备离开。鱼塘边的小路有点窄,三轮车调头不太容易,薛滑小心翼翼,三进三退,才打过弯来。牛横跳上车,三轮车徐徐开出鱼塘侧门。
  “他们出来了,可以动手。”释怀发来消息。
  “小郭给你打电话没?”小孟问释怀。
  “没有……先别管他了……”释怀说。
  来不及了,等不及了,牛横和薛滑的三轮车已经开上大路,即将消失在释怀的眼前,再不追去的话……小孟叹了一口气,身体塌下来。算了,看来兄弟是做到头儿了……
  一阵夜风吹来,小孟感到身体薄如窗纱。小孟将手机装进兜里,正要爬窗户出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小孟一跳。掏出一看,竟是小郭打来的。小孟心里一阵涌动,正要接,小郭又挂了。小孟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在咬着指甲盘算。以前闹了矛盾,两人在塘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小郭就是这副样子,有活干就跑到一边儿,尽量不和小孟待在一起。实在没活儿干,就低着头,说话也不看这小孟。实在觉得差不多该和好了,还得咬半天指甲,吭吭哧哧,含含糊糊,说一些傻里傻气的话。小孟笑起来,长舒一口气,这就够了……
  小孟本想骂小郭一顿,可是,给小郭发去的消息是,“时间不早了,回屋休息吧,外边儿有我和你释怀哥呢。”
  小孟伸了个懒腰,感到浑身是劲,给释怀发去消息,“干!”一个箭步,从窗户跳了出去……
  责任编辑:张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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