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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你的转身,
只有星光支持
我始终记得,2003年的你,齐耳的短发,穿着与你的学生身份并不搭调的时尚衣服,身上戴着会发出“叮叮当当”声音的装饰,你说:“我不想读书了。”你吐出的这六个字,久久萦绕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他们的脸色随即冷漠下来,看着你,用陌生的眼神极力盯住你,似乎想看穿你。
你并没有在他们的愤怒之下低头屈服。你只是挺直身板,就那么倔强地站着,什么解释都不给,只是用力缄默。
他们是不想让你这么小就辍学,你才十四岁,不该踏上打工的路。于是他们轮番上阵,软硬兼施,试图打消你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也许你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闹小别扭。
可是,最后你用一个无声的背影结束了他们的劝说。那时你的背影,像一堵坚实的墙,围住了你的心。在那一刻所有人才知道,你是当真铁了心的。
最终你如愿以偿。他们只是无奈地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不置可否,笑了笑,灿若桃花。
我躲在门后,用陌生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你,脑袋空空。
为这一刻,你真的努力了很久。也许一个人如果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很多很多。
多少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你总是和所谓的朋友整晚地出去玩。每次都等到家家户户的灯光熄灭,世界陷入黑暗才独自靠着微弱的星光带着一脸疲惫缓缓归来。
而每次,迎接你的都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不甘心,想要让你醒悟,想帮你从偏离的轨道上拉回来。这也许并不是你想要的,你也许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挑战他们的忍耐限度。最后你成功了。某一天晚上,他们暴跳如雷,每次善意地劝说都被你的冷漠狠狠抵回来,他们也累了。
那天晚上我在场,看着他们把鞭子抽在你身上。十一岁的我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阻止不了他们。于是我在旁边要你认错,因为你的大腿上已经有一条一条的红印了,那种滋味肯定很难受。可是我看着你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没掉下来。你的眼神,疏离而决绝。你从头到尾没有躲过一鞭,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承受鞭子抽打在你身上时的重量与疼痛。
那次之后,你的抗议终于修成了正果。退学申请书上,你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们在上面的签名。
当你把书包抛向天空的那一刻,我看见你身边久久萦绕着幸福的光圈。那时候你的笑容,使天空的飞鸟忘记了飞翔。
十四岁的你,勇敢地抛弃学生的身份,走自己的路。
2006年,你毅然出走,
洒落一地悲伤
退学后,你的生活似乎不像你所希冀的一般云淡风轻。你前后辗转到了许多地方,穿梭过许多或热闹或冷清的大街,换了许多形式各异的工作。由于学历不够,你最终只能选择在工厂里打工。
我猜,任何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女生都不愿意过这样子的生活吧。每天在固定的时刻起床,不吃早餐,然后走同样的路去同样的地方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而在厂里做工的你,偶尔还会受伤,那些冰冷的机器,就这么插入你的手心。我不知道在那一刻你是不是仍旧不肯让泪落下,我只知道我看见你受伤之后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了。你的手看起来不如从前那般光滑了,开始有小小的茧在你手上安家。
你是不甘心的。高傲自信的你,不相信自己会一辈子呆在那种小地方。
于是一个计划就这么诞生了。
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我和妈妈在阳台上晾衣服,四周静谧无声。你的声音忽然随风飘来,那是一种刻意修饰极力克制了的声音,你对着电话说:“我们明天出发,离家出走。”
以上也许并不是你的原话,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当时的你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那些话语擅自从我的记忆里逃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记得当时我和妈妈都愣住了,足足怔了几分钟。回过神来后妈妈差点昏倒,我扶住她,那时她的身子飘摇似船帆,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拉住她轻轻地退下,跟爸爸说了这件事。
爸爸的眉头顿时打成了一个死结,拼命叹气,说:“想办法阻止她,绝对不能让她出走,她还太小,太单纯,外面的社会又太复杂,不适合她去闯。”
第二天,他们温声细语地跟你谈了很久,你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可是下午的时候你大概是被他们的苦口婆心感动了,你终于松口,说决定不去了。
你不知道,这区区五个字,却在我心底开成了一朵花。
可是你欺骗了所有爱你的人。
你还是走了,一声不吭,迅速且毫不犹豫地从这个家中抽离而去。
后来我想起来了,你说“决定不去了”的时候,那五个字里面,没有主语。所以你不算骗我们,你从来都是不撒谎的好孩子。你也许并不是真的想逃离这个家,你也许只是感觉生活太单调,你也许只是单纯地想飞。
可是你义无反顾地离开,使这个家变得不像家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那段日子家里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没有往日的吵闹喧哗,有的是我们没日没夜的啜泣。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吃得饱吗?睡得好吗?会不会被人欺负?想家的时候你怎么办?遇到麻烦是谁帮你解决?钱够不够用……
那段日子很少做梦的我每夜都梦到你。梦到你的笑脸,你的眉,你的眼,梦到我刚刚要拉住你的手,你就如烟雾般消散了。
我忘记了到底过了多久,你才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你说,你想回家。为了这四个字,爸爸乘着星光连夜赶去,他出去的背影,太过沧桑。那个背影,我想本应是几年后才会出现的。而妈妈,在房间里哭了又哭,她日思夜念的大女儿,总算肯回家了。
当时我呆呆地跪在地板上,默默地对未知的神祈祷,祈祷姐姐和爸爸平安回家。
那一年,我14岁,你17岁。
2010年,
你蜕变成功了
那次离家出走之后,你改变了很多,变回了我们熟悉的样子。也许你也发现,有大风大雨的日子并无想象中刺激,因为它潜藏着更多的危险与未知,年轻的你扛不住。
你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努力赚钱,然后大部分上交。你知道父母太不容易,所以你努力,想让自己的勤劳抚平他们皱着的眉头。
彼时我读高一,仗着学业繁重,像公主一样生活,几乎什么家务活都不做。
我好像越来越不懂事,而你是真的越来越懂事。
你会在父亲节为爸爸买裤子,在他穿上之后真诚地夸,真帅!你知道爸爸辛苦,所以买来了“不求人”帮他捶背。你会毫不吝啬地买昂贵的补品给日渐年迈的他,你说他工作太苦了……
你会在母亲节带上我一遍一遍地逛商店,只为给妈妈买一件舒适漂亮的衣服。你会像孩子一样指责妈妈不会打扮,不会照顾自己,只希望妈妈能多爱自己一点,别太累。你同样会买有营养的水果给妈妈,你说养颜又养生,最适合她了……
你真的蜕变成了我望尘莫及的模样,你真的成了可以让人依靠的姐姐,你真的不再是那个让父母头疼的孩子。你懂事了,长大了,真好。
而姐,肉麻的话我说不出口。回望你走过的路,我的心里总是酸酸的。
当初我阻止过你换工作,说了一大堆换工作的坏处,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换工作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对。你那么青春活力,肯定是想多一些尝试的。可是姐,扼杀你那些也许是美好尝试的人,包括我在内吧。
那么姐,原谅我的少不经事。我的无知造成了我的自私。当我站在你曾站过的年华隘口时,我才清楚你当时为什么想飞。我也想千方百计地尝试未曾做过的事,走未走过的路,把自己改变成理想中的自己。
姐,我和你已经度过了19个年头,流年似水,光阴毫不拖泥带水地溜走。
姐,让我绕至年华背后爱你吧。我想唯有超越了时间的爱,才会永恒。
(编辑 文 墨)
只有星光支持
我始终记得,2003年的你,齐耳的短发,穿着与你的学生身份并不搭调的时尚衣服,身上戴着会发出“叮叮当当”声音的装饰,你说:“我不想读书了。”你吐出的这六个字,久久萦绕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他们的脸色随即冷漠下来,看着你,用陌生的眼神极力盯住你,似乎想看穿你。
你并没有在他们的愤怒之下低头屈服。你只是挺直身板,就那么倔强地站着,什么解释都不给,只是用力缄默。
他们是不想让你这么小就辍学,你才十四岁,不该踏上打工的路。于是他们轮番上阵,软硬兼施,试图打消你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也许你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闹小别扭。
可是,最后你用一个无声的背影结束了他们的劝说。那时你的背影,像一堵坚实的墙,围住了你的心。在那一刻所有人才知道,你是当真铁了心的。
最终你如愿以偿。他们只是无奈地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不置可否,笑了笑,灿若桃花。
我躲在门后,用陌生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你,脑袋空空。
为这一刻,你真的努力了很久。也许一个人如果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很多很多。
多少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你总是和所谓的朋友整晚地出去玩。每次都等到家家户户的灯光熄灭,世界陷入黑暗才独自靠着微弱的星光带着一脸疲惫缓缓归来。
而每次,迎接你的都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不甘心,想要让你醒悟,想帮你从偏离的轨道上拉回来。这也许并不是你想要的,你也许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挑战他们的忍耐限度。最后你成功了。某一天晚上,他们暴跳如雷,每次善意地劝说都被你的冷漠狠狠抵回来,他们也累了。
那天晚上我在场,看着他们把鞭子抽在你身上。十一岁的我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阻止不了他们。于是我在旁边要你认错,因为你的大腿上已经有一条一条的红印了,那种滋味肯定很难受。可是我看着你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没掉下来。你的眼神,疏离而决绝。你从头到尾没有躲过一鞭,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承受鞭子抽打在你身上时的重量与疼痛。
那次之后,你的抗议终于修成了正果。退学申请书上,你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们在上面的签名。
当你把书包抛向天空的那一刻,我看见你身边久久萦绕着幸福的光圈。那时候你的笑容,使天空的飞鸟忘记了飞翔。
十四岁的你,勇敢地抛弃学生的身份,走自己的路。
2006年,你毅然出走,
洒落一地悲伤
退学后,你的生活似乎不像你所希冀的一般云淡风轻。你前后辗转到了许多地方,穿梭过许多或热闹或冷清的大街,换了许多形式各异的工作。由于学历不够,你最终只能选择在工厂里打工。
我猜,任何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女生都不愿意过这样子的生活吧。每天在固定的时刻起床,不吃早餐,然后走同样的路去同样的地方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而在厂里做工的你,偶尔还会受伤,那些冰冷的机器,就这么插入你的手心。我不知道在那一刻你是不是仍旧不肯让泪落下,我只知道我看见你受伤之后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了。你的手看起来不如从前那般光滑了,开始有小小的茧在你手上安家。
你是不甘心的。高傲自信的你,不相信自己会一辈子呆在那种小地方。
于是一个计划就这么诞生了。
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我和妈妈在阳台上晾衣服,四周静谧无声。你的声音忽然随风飘来,那是一种刻意修饰极力克制了的声音,你对着电话说:“我们明天出发,离家出走。”
以上也许并不是你的原话,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当时的你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那些话语擅自从我的记忆里逃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记得当时我和妈妈都愣住了,足足怔了几分钟。回过神来后妈妈差点昏倒,我扶住她,那时她的身子飘摇似船帆,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拉住她轻轻地退下,跟爸爸说了这件事。
爸爸的眉头顿时打成了一个死结,拼命叹气,说:“想办法阻止她,绝对不能让她出走,她还太小,太单纯,外面的社会又太复杂,不适合她去闯。”
第二天,他们温声细语地跟你谈了很久,你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可是下午的时候你大概是被他们的苦口婆心感动了,你终于松口,说决定不去了。
你不知道,这区区五个字,却在我心底开成了一朵花。
可是你欺骗了所有爱你的人。
你还是走了,一声不吭,迅速且毫不犹豫地从这个家中抽离而去。
后来我想起来了,你说“决定不去了”的时候,那五个字里面,没有主语。所以你不算骗我们,你从来都是不撒谎的好孩子。你也许并不是真的想逃离这个家,你也许只是感觉生活太单调,你也许只是单纯地想飞。
可是你义无反顾地离开,使这个家变得不像家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那段日子家里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没有往日的吵闹喧哗,有的是我们没日没夜的啜泣。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吃得饱吗?睡得好吗?会不会被人欺负?想家的时候你怎么办?遇到麻烦是谁帮你解决?钱够不够用……
那段日子很少做梦的我每夜都梦到你。梦到你的笑脸,你的眉,你的眼,梦到我刚刚要拉住你的手,你就如烟雾般消散了。
我忘记了到底过了多久,你才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你说,你想回家。为了这四个字,爸爸乘着星光连夜赶去,他出去的背影,太过沧桑。那个背影,我想本应是几年后才会出现的。而妈妈,在房间里哭了又哭,她日思夜念的大女儿,总算肯回家了。
当时我呆呆地跪在地板上,默默地对未知的神祈祷,祈祷姐姐和爸爸平安回家。
那一年,我14岁,你17岁。
2010年,
你蜕变成功了
那次离家出走之后,你改变了很多,变回了我们熟悉的样子。也许你也发现,有大风大雨的日子并无想象中刺激,因为它潜藏着更多的危险与未知,年轻的你扛不住。
你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努力赚钱,然后大部分上交。你知道父母太不容易,所以你努力,想让自己的勤劳抚平他们皱着的眉头。
彼时我读高一,仗着学业繁重,像公主一样生活,几乎什么家务活都不做。
我好像越来越不懂事,而你是真的越来越懂事。
你会在父亲节为爸爸买裤子,在他穿上之后真诚地夸,真帅!你知道爸爸辛苦,所以买来了“不求人”帮他捶背。你会毫不吝啬地买昂贵的补品给日渐年迈的他,你说他工作太苦了……
你会在母亲节带上我一遍一遍地逛商店,只为给妈妈买一件舒适漂亮的衣服。你会像孩子一样指责妈妈不会打扮,不会照顾自己,只希望妈妈能多爱自己一点,别太累。你同样会买有营养的水果给妈妈,你说养颜又养生,最适合她了……
你真的蜕变成了我望尘莫及的模样,你真的成了可以让人依靠的姐姐,你真的不再是那个让父母头疼的孩子。你懂事了,长大了,真好。
而姐,肉麻的话我说不出口。回望你走过的路,我的心里总是酸酸的。
当初我阻止过你换工作,说了一大堆换工作的坏处,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换工作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对。你那么青春活力,肯定是想多一些尝试的。可是姐,扼杀你那些也许是美好尝试的人,包括我在内吧。
那么姐,原谅我的少不经事。我的无知造成了我的自私。当我站在你曾站过的年华隘口时,我才清楚你当时为什么想飞。我也想千方百计地尝试未曾做过的事,走未走过的路,把自己改变成理想中的自己。
姐,我和你已经度过了19个年头,流年似水,光阴毫不拖泥带水地溜走。
姐,让我绕至年华背后爱你吧。我想唯有超越了时间的爱,才会永恒。
(编辑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