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传播中国国家形象”为主题的察哈尔公共外交研讨会已落幕，由于恰逢有关部门拟投放国家形象宣传片，会议前夕，我在接受采访时谈了一个观点：国家形象非塑造而来，从国民的角度讲，国家好的形象源于国民的真实幸福感，不是包装的，更不应该是伪装的。
　　结果此论在会上引起部分专家学者的争论，倒不是不赞同国家形象非塑造而来的理念，分歧在于对“塑造”一词的不同理解。有专家提出，从根本上讲国家形象的确不是塑造的，但从技术层面讲，确实又可以下一些塑造的功夫。这一点本人当然赞同。事实上，我抛出“良好的国家形象来自于国民的真实幸福感”的说法，不算什么理念之争，更非标新立异，而是来自于个人长期以来的观感。
　　我最近去了两个小国旅行：不丹和尼泊尔。它们都不是什么富裕的国度。但与这些小国的民众接触，我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国家的热爱，尤其是有时候无意中瞥见他们的眼神和表情，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让人怦然心动，这不正是良好的国家形象吗？没有标语，没有广播，没有宣传，更没有喧嚣，但他们及他们的国家已深入我心。
　　这两个小国的民众幸福是怎么来的呢？尤其是不丹，其“国民幸福总值（GNH）”甚至超过很多发达国家。是因为它的藏传佛教信仰，还是国家政策？可能这两个因素都很重要。或者也与国家小有些关系？大国往往喜欢争雄，结果有意无意就让自己的国民幸福受到伤害。小国原本就不雄，更争不了雄，于是反求诸己，不追求外在的光鲜漂亮，结果反而使国民得福。
　　由此进一步深思：这里面是不是存在我们应该警惕和借鉴的地方呢？我国的GDP不断增长，已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国民生活水平也大幅提高。拿汽车来说，2010年我国汽车销售将达1700万辆，可能达到甚至超過美国历史最高水平。但国民的幸福是不是相应增长了呢？
　　应该讲，一部分国民的幸福也得到增长，但从某些国民的眼神和表情中，似乎也看到紧张、忧虑和烦躁，甚至看到了深深的失落。2010年接连发生校园惨案，当然是极端的个例，但是不是也清晰地显示：社会缺乏普遍幸福感，隐约地飘着一层让人担心的戾气？
　　更糟糕的还在于，社会在某些方面是非不分，甚至黑白颠倒，价值观有日益混乱的趋向。某公众人物公开宣称：“有的人说我们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靠花言巧语，你可以蒙一个人，那如果把全世界都蒙了，就是你的真诚蒙到了别人。你欺骗一个人没问题，如果所有人都被你欺骗到了，就是一种能力，就是成功的标志。”那是不是大家为着成功都去蒙人骗人呢？有年轻女士凭一句“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肯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就可以一夜成名，身价暴增，那是不是大家为着成名都去哗众取宠呢？
　　如果一个社会价值观混乱，身心无法安顿，更谈不上什么信仰，国民的幸福从哪里来？国民的良好形象从哪里来？国家的良好形象从哪里来？所谓形象，归根到底，就是内在美好的外在表现。《易》云：“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如果美不在其中，怎么可能会有外在的形象之美呢？内在美好才是国家形象真正的源头活水！不丹国民的喜悦又浮现在我眼前，那不正因为他们有着真诚的信仰吗？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洋溢着祥和与喜悦，甚至感染每位接触的外国人，国家形象还是个问题吗？
　　由此观之，国家形象问题的当务之急是重建信仰和价值体系，首先着眼于让每一位百姓幸福起来。一个甲子前，中国人民站起来了；改革开放后，中国人民富起来；下一阶段应该让中国人民真正幸福起来。当然，中国不是不丹，应该有大国的雄心壮志，但加进GNH的考量并非犬儒做法，中国以实际行动推进GNH，既为自己创造社会和谐，更为人类世界开创新路，乃至成为榜样，人皆仰之，夫复何言！
　　当然，这也需要每一个国民思考究竟什么是人生的幸福，思考人生的意义何在。前不久收到朋友的短信，其中有几句话颇发人深省：“一部高档手机，70%的功能是无用的；一款高档轿车，70%的速度是多余的；一栋豪华别墅，70%的面积是空闲的。”既然我们追求的不少外在的东西都是多余的、无用的和空闲的，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幸福也为别人甚至整个社会的幸福多做些什么呢？
　　
　　（作者系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察哈尔学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