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曲的感动:生命高于一切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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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8月7日。
  舟曲。
  泥沙、巨石、洪水、裹挟着狂风、暴雨如失控的怪兽吞噬着苍茫的田野和村庄,一霎时,狼奔豕突,人们仓皇四顾。来不及逃跑的人,瞬间就被这怪兽吞没。然而,在这样的逃命关头,有一位年轻的女子却停下脚步把一怀孕的女子从泥石流里救出,她也为此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而在此之前,这名怀孕的女子还是曾给她带来诸多伤害的“敌人”……
  
  两个女子的纠葛
  
  今年26岁的许洁雯出生在甘肃省舟曲县一个工人家庭,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让她养成了独立泼辣的个性,为人直率豪爽。2007年7月,许洁雯从兰州大学毕业后,不惜放弃在省城一家银行工作的机会,执意回老家,嫁给高中同学刘子浩。虽然母亲极力反对这门婚事,但最终没有拗过她。
  12月18日,许洁雯和刘子浩结婚了。婚后,夫妻俩在滨河大道上开了家酒店。刚开始,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地操劳,刘子浩勤奋、能吃苦,许洁雯则精明强干,善于经营,很快店里的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见状,不甘小富即安的许洁雯决心大干一番,干脆租下二楼两百多个平方的场地,扩大经营规模,她比以前更忙了。
  但是在这热火朝天的奋斗过程中,夫妻二人的一些不和谐慢慢显现出来了,丈夫本来就觉得妻子的学历高于自己,有些自卑;妻子做事独断,他很少能插上嘴,作为男人,他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再加上妻子非常忙,他有一种被忽略了的感觉。妻子这边则大大咧咧,完全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变化,一根筋地认为他们的爱情是经过考验的,为了爱情,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放弃优越的工作,毅然决然地嫁给他,不是每一个女孩都有这勇气的。她拼命地忙碌当然也是为了两个人过得更好,所以,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事业中,丝毫没注意到丈夫已经在他们的婚姻里开了小差。
  直到2009年8月的一天。许洁雯一个人忙着在店里招呼客人,突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走进来,气势汹汹地说:“子浩已经不爱你了,你要是识相的话,趁早离开他!”许洁雯怒不可遏,训斥道:“你是哪里跑来的疯子,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赶快给我滚!”说完,她就让服务员将女孩子轰走,谁知女孩将一叠照片甩在桌子上,轻蔑地说:“你看看吧!”说完,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看着丈夫和其他女人的亲密照片,许洁雯气昏了,连忙打电话把丈夫叫回家,将一叠照片砸在他脸上,诘问:“这是怎么回事?”刘子浩见事情已经无法隐瞒,只好说出了真相。有一次,他陪朋友去休闲中心玩,认识了那里的女服务员邓珏,时间一长,两人就好上了。可刘子浩没想到的是,邓珏却不甘心做小三,竟上门 逼宫来了!
  结婚才两年,自己付出代价嫁的如意郎君就有了别的女人,许洁雯的自尊和感情都受到极大打击,几乎崩溃。既然已经没有爱了,依旧拉着对方不放,或寻死觅活都不是她的风格,她坚决地向丈夫提出了离婚。由于刘子浩是过错方,法院在进行财产分配时,判决两套房子每人一套,酒店则归许洁雯所有。
  离婚后,许洁雯搬去和母亲住在一起,独自打理酒店,刘子浩则和邓珏结婚了。离了婚,却离不了恩怨,由于许洁雯和刘子浩邓珏夫妻住得很近,许洁雯和邓珏还发生过几次冲突。于是,许洁雯对邓珏怨愤日深。
  
  生死之间伸向宿敌的手
  
  2010年8月7日晚上10点多钟,许洁雯刚入睡,突然被一阵雷声惊醒,她爬起来打开窗子一看,只见外面狂风大作,下着倾盆暴雨,紧接着街上聚集了一大群人,拼命地喊道:“快跑啊,泥石流要来了!”许洁雯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拉着母亲跟着人群向外冲去。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逃命。突然,许洁雯看见人群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脚步越来越慢,渐渐落到队伍的后面。她借着路灯细看,那不是邓珏吗?看着邓珏狼狈的样子,许洁雯的心里很快涌出一丝快感:这个狐狸精,不但抢了自己的老公,还对自己百般羞辱,你有今天,真是报应啊!
  狂风、暴雨,不停在城市的上空肆虐,逃命的群众却越聚越多,许洁雯扶着母亲,也显得越发艰难,可是听着身后轰轰隆隆倒塌房屋的声音,许洁雯丝毫不敢放慢脚步。巨大的泥石流汹涌地向前奔来,跑在前面的人已经登上了安全处,许洁雯扶着母亲,强撑着往前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洁雯姐,救救我啊!快来救命啊!”原来,邓珏身怀六甲,本来就行动不便,哪里还经得起这种夺命狂奔,惊恐之中,她看到许洁雯母女就在前方,尽管是宿敌,但在人流中到底还是只有她们才是熟人,所以,她再也不顾了那么多,向许洁雯求救。
  邓珏的求救声,在灾难袭来的夜空中,显得那么的凄厉,许洁雯的心被针重重扎了一下,那个时候,她没有时间思考个人恩怨,她只是本能地慢下了脚步。
  泥石流奔腾而来,邓珏吓得号啕大哭,哭着哀求道:“洁雯姐,求求你看在孩子的分上,救救我吧!”许洁雯坚定地说好:“别怕,我马上来救你!”她咬着牙拼命把母亲拉着跑到安全地带,然后立即折身朝邓珏奔去。
  然而,邓珏挺着个大肚子,许洁雯又只是一个女子,体力非常有限,她不能背,也不能抱,只能搀着邓钰,鼓励她,艰难地往前走。可泥石流已经不给她们时间了,邓珏闭上了眼睛,一步、两步、三步……她被许洁雯拽着,艰难向前。就在泥石流向她们的头上拍下的千钧一发之际,邓珏感觉自己被许洁雯用尽全身力气推向了安全地带。
  轰隆隆如雷般的巨响声过,泥石流擦着邓珏的脚跟,继续向前涌去,她吓得脸色都变白了。她回头一看,突然不见了许洁雯,向四周不停张望,哪里还有许洁雯的身影。她立即意识到了不妙,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洁雯姐,你在哪里?洁雯姐,你在哪里?”
  邓珏凄厉的哭喊声,终于被许洁雯的母亲听到了,老人家急急忙忙地跑来,不停地摇着她,紧张地说:“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邓珏哭得更厉害了,泪水涟涟地说:“洁雯姐不见了!”许母也急得大哭:“她怎么不见了,她到哪里去了?”无奈,邓珏留着泪,痛苦地讲述刚才的一幕……
  许母扑通跪在地上,对着滚滚奔腾的泥石流,大声哭喊:“雯儿,你快出来啊,你要是走了,妈妈也不想活了!”担心许母想不开,做出傻事来,邓珏强忍着疼痛,爬过去,紧紧地抱着许母,哀求说:“阿姨,您千万别做傻事。洁雯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然而,许母怎么能平静下来,挣扎着向泥石流爬去。眼看邓珏就快抱不住了,旁边的几个年轻男子连忙跑过来,用力将许母拉了起来。
  凌晨3点多钟,许母哭得喉咙都嘶哑了,这才慢慢停了下来。邓珏紧挨在许母旁边,不停地抽泣着说:“洁雯姐,过去都是我不好,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把子浩还给你,你一定要没事啊!”从邓珏悲情的哭声中,旁边的人弄明白了许洁雯以德报怨救人的真相,都竖起大拇指说:“这样的女子实在太少了,我们一定要找到她!”说着,有的人打着手电筒,更多的人是打亮手机,四处寻开了,大家都在大声呼喊:“洁雯,你在哪里?”然而,漆黑的夜空中,只能听见泥石流在咆哮,所有的人都无功而返。
  凌晨5点多钟,雨终于停了,天空中露出一丝亮光,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看看从天而降的泥石流,成片倒塌的房屋,都忍不住落泪了——家没了,自己的亲人还在吗?
  突然,许母一边用手刨着泥沙,一边大声哭喊:“雯儿,你醒醒,你快醒醒啊!”邓珏听后,连忙撑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蹒跚地跑了过去。原来,许洁雯用力将邓钰推到安全处后,自己没站稳,被泥石流冲走,却让一棵树挡住了,可由于泥石流实在太大了,塞得她满嘴都是泥,竟然被活活咽死了……看着这悲惨的一幕,邓珏忍不住号啕大哭:“洁雯姐,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其他的群众闻声跑过来,也忍不住哭了。
  
  这一刻世界只有感动
  
  8月8日9点多钟,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努力,许洁雯的遗体被大家徒手从泥石里刨出来,没有人用工具,怕伤了许洁雯的身体。许母看着女儿的遗体,悲痛欲绝,冷不丁,她挣脱别人搀扶,向墙上撞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年轻小伙子连忙用身子护住墙,结果许母正好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疼痛极了,但看着安然无恙的许母,他还是欣慰地笑了。
  为了厚葬英雄,人们四处奔走寻找棺材及其他丧葬用品,但是,棺材店倒塌了,大多棺材损毁,就是没有损毁的,也根本抬不出来。最后大家一商量,决定一起动手用木板打造一副棺材。许母见了,跪在地上哀求说:“大家都有亲人,刚刚发生灾难,亲人都生死未卜,你们赶快去找亲人,别再为我女儿的事情操心了!”然而,任凭许母苦苦哀求,大家都坚持说:“您女儿是为了救别人牺牲的,就是英雄,我们一定会将她的遗体好好安葬的!”
  很快,人们就从废墟中找来了木板、菜刀等工具。没有锯条,他们就用菜刀在木板上划,一个人累了,就再换一个人,硬是将厚厚的木板划断了;没有铁钉,他们就用竹片削尖,将木板镶嵌在一起。
  两个小时后,“棺材”终于打造好了,可大家发现实在太简陋了,便连忙跑去废墟里,找来棉被,垫在里面,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许洁雯的遗体抬了进去。很快,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又陆续找来水果、香烛,他们供放在许洁雯的灵柩前,纷纷磕头默哀。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则冒着随时都可能遭遇泥石流的危险,在后面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大坑。
  下午3点,在做好一切准备后,出殡仪式正式开始了。8名男子抬着灵柩缓缓地向前行走,后面则跟着一些陌生人,自发地排起了长长的送葬队伍。突然,一个全身披着白布的女子,迅速跑到灵柩前,伤心地哭喊道:“洁雯姐,你因为我们母子走了,就让我们母子披麻戴孝来送你最后一程吧!”长长的送葬队伍,目睹这一幕后,都忍不住哭了。
  安葬好许洁雯的遗体后,邓珏陪着许母来到她们的住处,可他们两家的房子都已经倒塌了,她们只好来到灾民安置点。
  8月9日,刚去兰州找工作的刘子浩得知家乡遭遇特大泥石流的灾害后,连忙坐车赶回家,由于进县城的路完全中断了,他便连夜步行,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当他在灾民安置点,见到平安的邓珏时,高兴极了,将耳朵贴在邓钰的肚子上,柔声地说:“宝宝,你没事吧,爸爸救你来了!”然而,当他得知许洁雯为救邓珏母子,不幸被泥石流卷走遇难的噩耗后,整个脸色刷地就变白了,愣了半天的他突然回过神来,跪在许母面前放声恸哭说:“妈,我对不起您和洁雯,我欠你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现在洁雯已经走了,我就是您的儿子,我给您养老送终!”此情此景,许母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抚摸着刘子浩的头,泪流不止。
  由于邓珏马上就要生产了,而舟曲的医院受损严重,她和丈夫决定去甘肃省庆阳市的姐姐家待产,为了实现照顾许母一辈子的诺言,他们特意找许母商量,谁知许母抚摩着女儿生前的照片,怎么也不肯走,无奈,刘子浩只好跪着哀求:“妈,洁雯已经走了,她在天堂里也一定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等舟曲重建好了,我们就回来好吗?”邓珏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妈,以前是我对不起您和洁雯姐,以后就让我做牛做马来报答您,求求您跟我们一起走吧!”在刘子浩和邓珏的动情劝说下,许母终于含泪答应了。临行前,他们特意买了香烛,再次来到许洁雯的坟头拜祭,含着泪说:“洁雯姐,你放心地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妈妈,带着孩子回来看你的!”
  责编/昕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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