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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你说，世界上的贱男人能不能把东非大裂谷和马里亚纳海沟都填成D罩杯啊?”
“那得加上他们和傻姑娘生出来的奇葩二代才行吧。”
“流氓你说的有道理，傻都傻了也怨不得别人骗。”
“你还傻得不够纯粹，再加把劲。”
“可是贱也得讲讲良心吧，要不然怎么在贱人界混出点名堂啊?”
“良心?我的心是热的。不是凉的哦。”
“……先让我摸摸。再去死一百遍!”
徐子规好不容易把脸埋在妇婴杂志里，强忍住的笑声和打摆子一般的肩膀，让人狐疑她是不是穿越回高中课堂看见男老师的本命内裤了。背后那桌正在上演娘受与直男的狗血小剧场，光靠听的子规便已经频频中招。憋笑到要去看内科。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跟一个我喜欢了四年的男生好像。不，不要说我喜欢的是自己的记忆，我不接受。所以……”
“关我屁事，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都怪我自己太冲动、太小气、太幼稚了。人家只想跟你好好做朋友。我都没心理负担你也不要有，别比我还像小媳妇嘛。”连带着的是一串分不清是娇笑还是哮喘的声音，反正对于子规是无差别攻击。
“还是算了吧，我就这么个粗人，跟你处不来。你该找谁发春就找谁，我本是指着让你介绍姑娘的，看样子是我错在先，对不住。”
一阵刺耳的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让她差点没忍住回头看直播。
“靠，要是我打得过你的话我现在就跟你血拼!你大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收回我的道歉，去死吧你!”
“用不着你操心，人必有一死。再见，别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再也别见。”
又是一串恨不得踏穿楼板的脚步声，引得咖啡馆的人时不时朝这边张望。子规正要把柠檬水往嘴里送时，身边一道黑影劈手夺过玻璃杯，砸下一句悲愤的“借用一下”。剩她还保持着握杯子撅嘴的姿势慨叹命运无常与人世险恶。
接下来的声效更精彩，哗啦啦扑簌簌，不就是八点档白烂泼脸情节嘛，今天可真是值回票价了。
待小受向子规道完谢，踩着内八字消失在楼梯口后，子规也不管周围的嗤笑声，一屁股坐在洗了今天第二把脸的男主角面前。
“幸好为了替你省钱我喝的是温柠檬水，要不你就得去植皮啦。柠檬可以美白，你脸上效果还不错呢，我以后多给你泼泼?”
“别废话，快点把面巾纸拿出来!周围没有熟人吧，靠，我的名声不会搞臭吧?你这个死女人，坐那么近也不来帮忙，还让他找到凶器，你说你有什么用?”
“喂，有些人自己叫我来看戏的好不好!”子规边在包里翻纸巾边冲着倒霉男主角嬉皮笑脸。“舒昊，我不是早跟你说你长得就是招gay，你还不信。”
舒昊刚想回嘴，子规已经找到了纸巾，她体贴地把纸巾展开，一手托着。另外一只手做出制止他自理的手势，嘴里突然喝道：“看我如来神掌!”
黑面舒吴即将中招时，子规的手腕被冷不丁抓个正着。“哼哼，妹子，这招还是从我这偷师的吧。”她懊恼地哼哼唧唧，却还是没能挣脱对方暖热的手掌。
“你呀，too simple。”他好整以暇借子规的手一寸一寸地蘸干脸上的水，“too naive。”嘴角好看的弧度替句子划下柔软的句点。
一向厚脸皮的子规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脖子开始向上爬升，于是故意嚷嚷：“放开我，你这个贱男人，负心汉，男的女的都不放过!”
“你小点声会死啊，我直得可以当直尺了。”
远处的顾客只能看见一对活泼男女在不停斗嘴嬉闹，便也纷纷继续自己的谈话。
——有被凛冬暖阳烘得愈加清新的柠檬黄，也有足够吹散青梅雨季的桃粉微风，不见忧愁的好天气总有点让人掂不清心究竟在何处沉锚。
chapter 02
“喂，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迷药?”
“你想太多了。”
“那怎么解释我居然会看上你这件事?”
“因为我魅力大过天。”
“屁嘞!说正经的。”
“因为你傻。”
“贱人!”
子规看都不看就摁了挂断，这已经是十分钟内的第九次。舒吴的头像在屏幕右下角闪了半天，不用点开她也知道又是某个女孩的真相，下附三字“快打分”。子规搜索着日渐贫乏的词库来咒骂舒昊，诸如伪文青装逼犯、自以为是二手学术帝、外貌协会终身VlP会员、勾搭界首席短命贱客——霎时她不免心下一片凄凉，为什么自己这个三好学生四有青年会摊上此等极品?子规不禁轻拍平胸，扶着额角，追忆起这笔孽债的缘起。
“你用的什么香水，很好闻”“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又没办法证伪。你平时的知识获取渠道都是哪些”“我跟你聊天一个冷笑话都没讲，太自然了，不好不好”。
初次见面只用看舒昊上述三句话就足以让子规给他定性定调了。当初从好友那套来的重要外貌情报居然是“搞得像卢广仲”和“青春期是胖子”，于是子规也把和他的投契划了个友谊的圈。何况那时候前任男友尚为“现役”，舒吴也顶着闺蜜的“好哥们”这类伦理标签。
笔记本又传来“滴滴滴滴”的提示音，手机也一唱一和地再次振动。子规看不进考研大纲解析，索性趴在桌子上点开舒吴的聊天界面，顺手把手机埋在书堆里。
“姐姐。我想你了。”
除了这行子规完全锻炼出抵抗力的陈词滥调还略显温情脉脉之外，以下全是他的日常吐槽以及求欢计划。子规噼里啪啦地打字，注意力依旧走神陷入前尘往事。
虽然舒昊真身并没悲剧到符合闺蜜提供的情报。除开个子高点身板结实、健康的小麦肤色、圆寸发型暗合潮流，子规实在无法给出更多不涉嫌人身攻击的外貌描述了。舒吴的情史完全可以出一本《那些年，我们一起勾搭的女孩们》，当中的“们”指的便是子规。刺探敌情、参谋智囊、实战后援，子规自认已经被锻炼得大学毕业当个婚外情侦探混饭吃不成问题。舒吴也把子规的廉价劳动力定了个价位，每个月吃几顿好的啦，她喜欢的书啦，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啦不一而足。想到这里子规也不大好意思斗私批修了，好吧，舒吴同志也算得上保质保量的奸商。
像舒吴这种男生虽然市场小众却很稳定，越是内心丰富纤细的姑娘越容易上钩，再看他打两场说实话还不赖的篮球，吃着火锅唱着歌，讲完笑话谈人生，姑娘们就自求多福吧。他贱就贱在迅速上手后由于各色原因分手更快。眼前对话框内的女生大头照颇为甜美可人，子规公正点评：“这款甜品卖相不错，双眼皮刚动过刀子吧一我给7.8分。” 对方迅速回复到：“好基友给介绍的，还凑合吧，姐姐你要准了我明天就约出来吃饭!”马上又弹出一条：“放心你的神位我供着呢，无人撼动，你记得滚下楼吃个饭，么了个么一”
“卖萌也适可而止一点!你哪次不是先斩后奏，八成你已经递过情书发过短信了，精虫上脑的少年勇敢地奔向少女的胸怀吧一”手机发出苍蝇嗡嗡声作背景，子规的心情也随着他没头没脑的话涌上密密麻麻的甜涩。
舒吴平时在好友跟前抽风才是正常状态，但总知道在最恰当的时机以奥斯卡级别的真心表现对你的关心照顾爱，如同信手戳中你乳酸分泌过多的肌肉节点，酸胀酥软到愣是使不上狠劲。
比如。长夏的郁滞夜晚，风波不兴，只有蚊子沉醉在黏糊糊的汗水里。两个人吃完宵夜散步回家，于是烦闷夏天被他们更绵密的脚步与扯淡打散了筋骨。碎了深浅不一的流光静影，铺开故事的红地毯。子规穿的松糕木屐打脚，层叠的创口贴丝毫不顶事。她没作声，舒昊却看在眼里，突然说“我们打赤脚走路吧，你穿鞋好像很不舒服”，然后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球鞋和袜子。子规只好也拎着脱下来的凉鞋，和他肩并肩走上不花钱的足部按摩之旅。脚底传来的颗粒感举重若轻一下下印在了她的心上。
再比如。上回子规大姨妈综合症发作，上吐下泻还感冒，窝在宿舍快废了。两人大学之间就十几分钟的脚程，舒吴得知后在电话里撂下一句“姐姐你悠着点。小的马上过去”就挂了。子规也没当回事便昏睡过去。舍友戏剧化地叫醒子规后，她呆望着门口亮出白牙的舒昊足足一分钟才蒙上被子大吼：“来人啊，把他拖出去斩了!我不能见人啊!”舒吴展现了他高超的外交手腕，把子规的舍友哄得花枝乱颤，剩子规死捂着被子想把所剩不多的血量用来吐。舒吴有条不紊泡好姜汁红糖水，分配好感冒药，往暖气片上搁了一份照烧鸡肉饭的外卖，接着往床上扔了一大袋暖宝宝和卫生巾，收走了椅子上没空洗的脏衣服，在她笔记本里留下英版《同志亦凡人》，再次撂下一句“姐姐你安心养病，我走了啊”，与众舍友一一告别后消失在子规的听觉范围。当然这都是事后子规从舍友添油加醋的描述中提炼出来的，嘴硬数落着他的不是并澄清这是好基友关系。却扎扎实实感受到了他的好——对朋友好。也是应该的吧。
“谁这么执着啊，拜托你好歹接一下电话吧。”舍友带着几分埋怨提醒子规处理还在振动的手机。深吸几口气，子规抓过手机，“喂”都省了，“什么事?”
面无表情听完手机那头的话，子规一字一句地吐出：“姓陈的，明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再敢管我的事就去死吧。”话音刚落，手机就被她甩到桌角。
舒吴又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搞定了，明天去老地方埋伏，记得啊一”
子规猛练几个回合肺活量。郁结依然没有顺利排遣。事情要是都如人所愿顺利简单，全世界的电视台都会没有电视剧播吧。
chapter 03
“你能别问了吗?蜀黍明天买套精装《幼儿十万个为什么》送你好不好?”
“那我宁愿要精装版《金瓶梅》。你说你是不是个麻烦精?什么幺蛾子都被你招来，杀都杀不完。”
“你才是专吸陨石级别麻烦的强力磁铁。”
“是啊。我把你吸来了呀。”
“哟，还知道反击呢。欺，你衣领那是什么？”
“拜托换点新花样，我才不低头看，变双下巴呢!”
“不枉我的栽培，学乖了嘛。欺，把咖啡给我就行了，谢谢，你低头别烫着了。”
“……”
“中计啦，哇哈哈!”
舒吴和子规学校中间地带的老伯爵咖啡馆俨然具有一种百老汇舞台的潜力。参演人物有徐子规及其前男友陈斌，舒吴及其一号种子佳丽刘唯唯。四人在门口互相谦让，子规瞟见舒昊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是未来主人翁”嘴脸，感觉脸上又憋出一颗大痘。
大家都在一楼柜台先下单再上楼，子规排在舒昊他们后面。她打量着舒昊刻意露出一截的艳色袜子，复古学院风的搭配，特意换的新镜框，夸张地撇撇嘴。忽然刘唯唯回头看了子规一眼，接着低声问舒昊：“那是不是你朋友啊，我看着有点眼熟呢。”
“不好意思，你在旁边我就看你了，我不认识那个男生啊。”
“油嘴滑舌，我是问那个女生啦，可能我认错了吧哈哈。”
子规心里白眼都翻成杂技了。装路人啊，谁不会。她暗地里起誓待会糗糗舒昊。
没料到陈斌也听到这些话，冷不丁地抓过子规的肩膀嘴凑到她耳边说：“这是不是那个舒吴?”
子规近乎厌恶地推开他。同时得掩饰脸上的吃惊。都分手好几个月了，陈斌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打着“做好朋友”旗号行“意图复合”之实的桥段。子规摸着良心跟他断得干净，关键是这回他在电话里提到了舒昊，子规就感觉有必要说清楚。眼下她可不希望正常谈话往冲突方向演变。
“好像你见过他似的，别瞎认。再说了，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子规漫不经心地抠着指甲，轻描淡写。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陈斌转而向前跨了两步，拍着舒吴的背，笑着说，“哥们儿，能让我们先点么，我女朋友有点等不及了。”
子规一下没收住脱口而出：“你有病啊!”说完她就觉得坏事了。
这话让其余三人都愣了愣。舒昊赶紧说：“哦，我们已经点完了，正在刷卡，你稍等一下吧。”
“我看你女朋友，呃，是你女朋友吧，有点生气呢，你要不先去哄哄她?”刘唯唯操着软糯的南方口音兵不血刃。
“陈斌，咱们换个地方，走吧。”子规直视刘唯唯的眼睛，“对不起。”说完拉着陈斌要走。
陈斌挣脱了，再指着舒吴的胸口，边点头边说：“原来你小子就是舒昊。”
“我好像没惹过你吧。”
“你惹着我女朋友了，她要不是看上你怎么会跟我分手!”
“陈斌你疯够了!走吧!”子规烦躁地推了一把陈斌。
刘唯唯轻笑起来：“我说怎么会眼熟呢，你就是上个星期跟舒昊一块儿的女生吧，当时他被一个男生泼了水，你还帮他擦脸来着。我没记错吧，舒吴?”
舒吴转身去签账单。“你记错了。”
“你丫装什么装啊，有种就承认啊。”陈斌被舒吴冷冷的表情刺激到，猛地抓住他的肩想把他扳过来。舒吴动作快到看不清，反手已经拧着陈斌的胳膊了。刘唯唯不失时机的尖叫连连。 在子规大脑当机的片刻，两人已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刘唯唯还在一旁瞪眼瞎咋呼，服务生和店里的顾客一窝蜂冲过来拉架，碎杯子声一个比一个清脆。子规醒悟后立刻投身拉架大军，死命拖出舒昊半个身子冲他吼道：“别打了，赶紧跑吧要赔钱记过的!”
舒吴恨恨地瞪了子规一眼，借着她的力从人肉沼泽脱身。狂奔到车站随便上了一趟公交后他们才想起来刘唯唯被丢在咖啡馆了。
chapter 04
“这家店居然有黄花菜吃欺。”
“怎么着，你想恢复黄花大闺女的身价?”
“我是有价无市啊。黄花菜有个可文艺的名字了——忘忧草。有没有很唯美的感觉?”
“我看爆炒肥肠比较唯美。”
“它是萱草属的，一朵花只开一天，花语也很凄美啊，是遗忘。”
“老板，来盘黄花菜爆肥肠!”
“最好我吃完就忘了你!”
妈妈的声线听起来照旧紧绷疲惫。舒昊安慰一阵便等着那边先挂。他翻着卷边脱塑的菜单看见黄花菜那一项已经被贴起来了。他掰好两双一次性筷子，拿开水烫过再摆在卫生纸上。店里暖气不足，他有些坐不住，跟传菜的小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妹埋头抄菜单，随口建议：“你要不先点吧，你女朋友来了就先给你们做。快得很又热乎。”
舒昊张嘴没出声，迟疑半秒该反驳哪一处，帘子被撩开斜射进屋的光让他看见子规来了。
“嘿，来晚了。”
“没事，想吃什么就点吧。”
舒昊客气地把菜单推过去，子规干干地笑着推回去。“来多少回了。还是那几样吧。”
舒吴试图从她脸上收集一点暖意。“好嘞。”
半个月前咖啡馆干架让舒昊与子规的关系变得很奇怪。默契惯了，在这件事上亦都保持缄默，企图瞒天过海。今天是两周以来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以前的频率可是两天一碰头三天一大聚。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竟然也失了猜测的立场。
“你晚上有想好去哪跨年吗?”子规一口菜一口饭老实地吃着。提问也跟着中规中矩。
“你有空吗?”舒吴瞥见她面露难色，改口道：“我随便一问，你准备考研最重要。”
“嗯啊，我觉得肯定会考两年啊，下半年得回家当待业青年呀。”
“没事，我陪你一块考，算了，你还是今年考上吧。”
“我还是明年跟你一起吧，我怕怕啊。”
“怂不怂啊你。”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店里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子规喝了一大口疙瘩汤，似乎也蓄满了能量。她手太凉夹在腿中间，默数三二一对着舒吴开口：
“我有点事跟你说。”
舒吴埋头在盘子里拣着肥肠，模糊地应了一声。子规也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上回在咖啡馆我觉得特别对不起，我不该约陈斌在那见面的，说话也没过脑子，最后搞成那样，你和刘唯唯肯定也黄了。我老想着跟你道歉来着，看你没提我也不好意思开口，想着今天来吃饭一定要跟你认真地说……”
“够了，我知道了。”舒吴仍然在拣肥肠渣，头都没抬，从子规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右边颧骨上的瘀伤。
“你能不能认真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诚心跟你说对不……”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那件事就算过去了，我觉得也没必要讨论了。好吗?”舒吴开始舀疙瘩汤。他自然没注意到子规红红的眼眶与鼻头。
“舒吴，你他妈就是一混蛋。”
女孩颤抖的声线有点吓到舒昊了，平日里安抚女生最有一手的他此时此刻却不知道是递纸、说冷笑话、拍肩膀还是干脆抱着她?
子规的腿在轻微地颤抖，手也压不住。她回想起小时候学游泳大夏天也能被池水冻得牙齿咯略打颤，其实是让害怕攥紧了心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你分明就是一忘恩负义的货。总是没完没了跟我说这个妞那个姑娘怎么追啊怎么泡啊，你有点出息吗你?你什么时候认真听过我说话了?我不是垃圾桶，你想起了就扔点废话给我，不要了就不管了，像上次你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你认识我!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要考研的，你家里都给找好工作了你怕什么啊，你干吗就是不放过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舒昊一个人喝着凉透的疙瘩汤。子规隐忍的哭腔其实很像大提琴，那么低沉柔和却刺痛了自己的鼓膜。
chapter 05
他收到好友的短信就立马赶来。推开福顺涮锅店的包厢门，笑闹声灌进耳朵，眼镜蒙上一层白雾，不妨碍找到那个空落落大笑的人。为什么才七天没见就瘦了一圈?
——你还年轻可能不明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我现在累点不算什么，我只想天天照顾你叔叔就够了。看着他我就安心呐。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别人对你好你就上天了。摔下来看谁还接着你。
妈妈的话温柔地漫过包厢内的喧嚣，舒吴想为子规凝结一枚琥珀。他坐在子规的右手边，搂过干完一杯牛栏山二锅头此时正在锅里涮黄花菜的傻姑娘，扣紧她的手腕靠近唇边。子规的红脸蛋点缀着小雀斑，她像梦游般痴笑。
“你是想吃黄花菜忘掉我吗?”
“不是啊，我是想变回黄花大闺女喂，牛逼吧一我考得烂死了，总要有点能见人的东西啊。”
“我是不认真听你说话的混蛋，我还想当最后一回。”这回舒昊看清了子规眼里的潮起潮落，“我继父得了癌症，能不能痊愈谁也不知道，但有我妈陪着他比我幸福。”
“对不起。你怎么不跟我……”
“听我说，我每次跟你说想你了都是真心话，可你从来不当真，我反倒心安理得起来。那些妹子我一个都看不上眼，我想你在我身边从来不生气大概就真的只拿我当朋友吧。我现在知道我有多无耻又蠢到家，原谅我好不好?我给你种好多好多忘忧草，你再也不会不快乐，还有吃不完的黄花菜。”
“混蛋……你……大混蛋!”子规捏筷子到发白的手终于松懈，捂住脸却任指缝流下暖暖的泪水。
“你呀，too simple，too naive。”舒吴扳开她的手，子规一句“我这是stay hungry，stay fooIish!”挟着酒气喷到脸上。
“傻姑娘。”
余下的颠簸旧岁悉数蒸腾消散，舒昊的吻印在子规唇上，醉醺醺点化她的所有不堪，夜里绽放的萱草同样馥郁无双。
“为什么你现在都没跟我告白过?”
“都大团圆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干。我又吃亏了。”
“得了吧，你快给我看书去，要不然让你生娃种地。”
“你有本事再跟我说一遍!”
“我喜欢你。”
“我们什么时候生娃种地呀～”
“你说，世界上的贱男人能不能把东非大裂谷和马里亚纳海沟都填成D罩杯啊?”
“那得加上他们和傻姑娘生出来的奇葩二代才行吧。”
“流氓你说的有道理，傻都傻了也怨不得别人骗。”
“你还傻得不够纯粹，再加把劲。”
“可是贱也得讲讲良心吧，要不然怎么在贱人界混出点名堂啊?”
“良心?我的心是热的。不是凉的哦。”
“……先让我摸摸。再去死一百遍!”
徐子规好不容易把脸埋在妇婴杂志里，强忍住的笑声和打摆子一般的肩膀，让人狐疑她是不是穿越回高中课堂看见男老师的本命内裤了。背后那桌正在上演娘受与直男的狗血小剧场，光靠听的子规便已经频频中招。憋笑到要去看内科。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跟一个我喜欢了四年的男生好像。不，不要说我喜欢的是自己的记忆，我不接受。所以……”
“关我屁事，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都怪我自己太冲动、太小气、太幼稚了。人家只想跟你好好做朋友。我都没心理负担你也不要有，别比我还像小媳妇嘛。”连带着的是一串分不清是娇笑还是哮喘的声音，反正对于子规是无差别攻击。
“还是算了吧，我就这么个粗人，跟你处不来。你该找谁发春就找谁，我本是指着让你介绍姑娘的，看样子是我错在先，对不住。”
一阵刺耳的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让她差点没忍住回头看直播。
“靠，要是我打得过你的话我现在就跟你血拼!你大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收回我的道歉，去死吧你!”
“用不着你操心，人必有一死。再见，别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再也别见。”
又是一串恨不得踏穿楼板的脚步声，引得咖啡馆的人时不时朝这边张望。子规正要把柠檬水往嘴里送时，身边一道黑影劈手夺过玻璃杯，砸下一句悲愤的“借用一下”。剩她还保持着握杯子撅嘴的姿势慨叹命运无常与人世险恶。
接下来的声效更精彩，哗啦啦扑簌簌，不就是八点档白烂泼脸情节嘛，今天可真是值回票价了。
待小受向子规道完谢，踩着内八字消失在楼梯口后，子规也不管周围的嗤笑声，一屁股坐在洗了今天第二把脸的男主角面前。
“幸好为了替你省钱我喝的是温柠檬水，要不你就得去植皮啦。柠檬可以美白，你脸上效果还不错呢，我以后多给你泼泼?”
“别废话，快点把面巾纸拿出来!周围没有熟人吧，靠，我的名声不会搞臭吧?你这个死女人，坐那么近也不来帮忙，还让他找到凶器，你说你有什么用?”
“喂，有些人自己叫我来看戏的好不好!”子规边在包里翻纸巾边冲着倒霉男主角嬉皮笑脸。“舒昊，我不是早跟你说你长得就是招gay，你还不信。”
舒昊刚想回嘴，子规已经找到了纸巾，她体贴地把纸巾展开，一手托着。另外一只手做出制止他自理的手势，嘴里突然喝道：“看我如来神掌!”
黑面舒吴即将中招时，子规的手腕被冷不丁抓个正着。“哼哼，妹子，这招还是从我这偷师的吧。”她懊恼地哼哼唧唧，却还是没能挣脱对方暖热的手掌。
“你呀，too simple。”他好整以暇借子规的手一寸一寸地蘸干脸上的水，“too naive。”嘴角好看的弧度替句子划下柔软的句点。
一向厚脸皮的子规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脖子开始向上爬升，于是故意嚷嚷：“放开我，你这个贱男人，负心汉，男的女的都不放过!”
“你小点声会死啊，我直得可以当直尺了。”
远处的顾客只能看见一对活泼男女在不停斗嘴嬉闹，便也纷纷继续自己的谈话。
——有被凛冬暖阳烘得愈加清新的柠檬黄，也有足够吹散青梅雨季的桃粉微风，不见忧愁的好天气总有点让人掂不清心究竟在何处沉锚。
chapter 02
“喂，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迷药?”
“你想太多了。”
“那怎么解释我居然会看上你这件事?”
“因为我魅力大过天。”
“屁嘞!说正经的。”
“因为你傻。”
“贱人!”
子规看都不看就摁了挂断，这已经是十分钟内的第九次。舒吴的头像在屏幕右下角闪了半天，不用点开她也知道又是某个女孩的真相，下附三字“快打分”。子规搜索着日渐贫乏的词库来咒骂舒昊，诸如伪文青装逼犯、自以为是二手学术帝、外貌协会终身VlP会员、勾搭界首席短命贱客——霎时她不免心下一片凄凉，为什么自己这个三好学生四有青年会摊上此等极品?子规不禁轻拍平胸，扶着额角，追忆起这笔孽债的缘起。
“你用的什么香水，很好闻”“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又没办法证伪。你平时的知识获取渠道都是哪些”“我跟你聊天一个冷笑话都没讲，太自然了，不好不好”。
初次见面只用看舒昊上述三句话就足以让子规给他定性定调了。当初从好友那套来的重要外貌情报居然是“搞得像卢广仲”和“青春期是胖子”，于是子规也把和他的投契划了个友谊的圈。何况那时候前任男友尚为“现役”，舒吴也顶着闺蜜的“好哥们”这类伦理标签。
笔记本又传来“滴滴滴滴”的提示音，手机也一唱一和地再次振动。子规看不进考研大纲解析，索性趴在桌子上点开舒吴的聊天界面，顺手把手机埋在书堆里。
“姐姐。我想你了。”
除了这行子规完全锻炼出抵抗力的陈词滥调还略显温情脉脉之外，以下全是他的日常吐槽以及求欢计划。子规噼里啪啦地打字，注意力依旧走神陷入前尘往事。
虽然舒昊真身并没悲剧到符合闺蜜提供的情报。除开个子高点身板结实、健康的小麦肤色、圆寸发型暗合潮流，子规实在无法给出更多不涉嫌人身攻击的外貌描述了。舒吴的情史完全可以出一本《那些年，我们一起勾搭的女孩们》，当中的“们”指的便是子规。刺探敌情、参谋智囊、实战后援，子规自认已经被锻炼得大学毕业当个婚外情侦探混饭吃不成问题。舒吴也把子规的廉价劳动力定了个价位，每个月吃几顿好的啦，她喜欢的书啦，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啦不一而足。想到这里子规也不大好意思斗私批修了，好吧，舒吴同志也算得上保质保量的奸商。
像舒吴这种男生虽然市场小众却很稳定，越是内心丰富纤细的姑娘越容易上钩，再看他打两场说实话还不赖的篮球，吃着火锅唱着歌，讲完笑话谈人生，姑娘们就自求多福吧。他贱就贱在迅速上手后由于各色原因分手更快。眼前对话框内的女生大头照颇为甜美可人，子规公正点评：“这款甜品卖相不错，双眼皮刚动过刀子吧一我给7.8分。” 对方迅速回复到：“好基友给介绍的，还凑合吧，姐姐你要准了我明天就约出来吃饭!”马上又弹出一条：“放心你的神位我供着呢，无人撼动，你记得滚下楼吃个饭，么了个么一”
“卖萌也适可而止一点!你哪次不是先斩后奏，八成你已经递过情书发过短信了，精虫上脑的少年勇敢地奔向少女的胸怀吧一”手机发出苍蝇嗡嗡声作背景，子规的心情也随着他没头没脑的话涌上密密麻麻的甜涩。
舒吴平时在好友跟前抽风才是正常状态，但总知道在最恰当的时机以奥斯卡级别的真心表现对你的关心照顾爱，如同信手戳中你乳酸分泌过多的肌肉节点，酸胀酥软到愣是使不上狠劲。
比如。长夏的郁滞夜晚，风波不兴，只有蚊子沉醉在黏糊糊的汗水里。两个人吃完宵夜散步回家，于是烦闷夏天被他们更绵密的脚步与扯淡打散了筋骨。碎了深浅不一的流光静影，铺开故事的红地毯。子规穿的松糕木屐打脚，层叠的创口贴丝毫不顶事。她没作声，舒昊却看在眼里，突然说“我们打赤脚走路吧，你穿鞋好像很不舒服”，然后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球鞋和袜子。子规只好也拎着脱下来的凉鞋，和他肩并肩走上不花钱的足部按摩之旅。脚底传来的颗粒感举重若轻一下下印在了她的心上。
再比如。上回子规大姨妈综合症发作，上吐下泻还感冒，窝在宿舍快废了。两人大学之间就十几分钟的脚程，舒吴得知后在电话里撂下一句“姐姐你悠着点。小的马上过去”就挂了。子规也没当回事便昏睡过去。舍友戏剧化地叫醒子规后，她呆望着门口亮出白牙的舒昊足足一分钟才蒙上被子大吼：“来人啊，把他拖出去斩了!我不能见人啊!”舒吴展现了他高超的外交手腕，把子规的舍友哄得花枝乱颤，剩子规死捂着被子想把所剩不多的血量用来吐。舒吴有条不紊泡好姜汁红糖水，分配好感冒药，往暖气片上搁了一份照烧鸡肉饭的外卖，接着往床上扔了一大袋暖宝宝和卫生巾，收走了椅子上没空洗的脏衣服，在她笔记本里留下英版《同志亦凡人》，再次撂下一句“姐姐你安心养病，我走了啊”，与众舍友一一告别后消失在子规的听觉范围。当然这都是事后子规从舍友添油加醋的描述中提炼出来的，嘴硬数落着他的不是并澄清这是好基友关系。却扎扎实实感受到了他的好——对朋友好。也是应该的吧。
“谁这么执着啊，拜托你好歹接一下电话吧。”舍友带着几分埋怨提醒子规处理还在振动的手机。深吸几口气，子规抓过手机，“喂”都省了，“什么事?”
面无表情听完手机那头的话，子规一字一句地吐出：“姓陈的，明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再敢管我的事就去死吧。”话音刚落，手机就被她甩到桌角。
舒吴又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搞定了，明天去老地方埋伏，记得啊一”
子规猛练几个回合肺活量。郁结依然没有顺利排遣。事情要是都如人所愿顺利简单，全世界的电视台都会没有电视剧播吧。
chapter 03
“你能别问了吗?蜀黍明天买套精装《幼儿十万个为什么》送你好不好?”
“那我宁愿要精装版《金瓶梅》。你说你是不是个麻烦精?什么幺蛾子都被你招来，杀都杀不完。”
“你才是专吸陨石级别麻烦的强力磁铁。”
“是啊。我把你吸来了呀。”
“哟，还知道反击呢。欺，你衣领那是什么？”
“拜托换点新花样，我才不低头看，变双下巴呢!”
“不枉我的栽培，学乖了嘛。欺，把咖啡给我就行了，谢谢，你低头别烫着了。”
“……”
“中计啦，哇哈哈!”
舒吴和子规学校中间地带的老伯爵咖啡馆俨然具有一种百老汇舞台的潜力。参演人物有徐子规及其前男友陈斌，舒吴及其一号种子佳丽刘唯唯。四人在门口互相谦让，子规瞟见舒昊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是未来主人翁”嘴脸，感觉脸上又憋出一颗大痘。
大家都在一楼柜台先下单再上楼，子规排在舒昊他们后面。她打量着舒昊刻意露出一截的艳色袜子，复古学院风的搭配，特意换的新镜框，夸张地撇撇嘴。忽然刘唯唯回头看了子规一眼，接着低声问舒昊：“那是不是你朋友啊，我看着有点眼熟呢。”
“不好意思，你在旁边我就看你了，我不认识那个男生啊。”
“油嘴滑舌，我是问那个女生啦，可能我认错了吧哈哈。”
子规心里白眼都翻成杂技了。装路人啊，谁不会。她暗地里起誓待会糗糗舒昊。
没料到陈斌也听到这些话，冷不丁地抓过子规的肩膀嘴凑到她耳边说：“这是不是那个舒吴?”
子规近乎厌恶地推开他。同时得掩饰脸上的吃惊。都分手好几个月了，陈斌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打着“做好朋友”旗号行“意图复合”之实的桥段。子规摸着良心跟他断得干净，关键是这回他在电话里提到了舒昊，子规就感觉有必要说清楚。眼下她可不希望正常谈话往冲突方向演变。
“好像你见过他似的，别瞎认。再说了，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子规漫不经心地抠着指甲，轻描淡写。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陈斌转而向前跨了两步，拍着舒吴的背，笑着说，“哥们儿，能让我们先点么，我女朋友有点等不及了。”
子规一下没收住脱口而出：“你有病啊!”说完她就觉得坏事了。
这话让其余三人都愣了愣。舒昊赶紧说：“哦，我们已经点完了，正在刷卡，你稍等一下吧。”
“我看你女朋友，呃，是你女朋友吧，有点生气呢，你要不先去哄哄她?”刘唯唯操着软糯的南方口音兵不血刃。
“陈斌，咱们换个地方，走吧。”子规直视刘唯唯的眼睛，“对不起。”说完拉着陈斌要走。
陈斌挣脱了，再指着舒吴的胸口，边点头边说：“原来你小子就是舒昊。”
“我好像没惹过你吧。”
“你惹着我女朋友了，她要不是看上你怎么会跟我分手!”
“陈斌你疯够了!走吧!”子规烦躁地推了一把陈斌。
刘唯唯轻笑起来：“我说怎么会眼熟呢，你就是上个星期跟舒昊一块儿的女生吧，当时他被一个男生泼了水，你还帮他擦脸来着。我没记错吧，舒吴?”
舒吴转身去签账单。“你记错了。”
“你丫装什么装啊，有种就承认啊。”陈斌被舒吴冷冷的表情刺激到，猛地抓住他的肩想把他扳过来。舒吴动作快到看不清，反手已经拧着陈斌的胳膊了。刘唯唯不失时机的尖叫连连。 在子规大脑当机的片刻，两人已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刘唯唯还在一旁瞪眼瞎咋呼，服务生和店里的顾客一窝蜂冲过来拉架，碎杯子声一个比一个清脆。子规醒悟后立刻投身拉架大军，死命拖出舒昊半个身子冲他吼道：“别打了，赶紧跑吧要赔钱记过的!”
舒吴恨恨地瞪了子规一眼，借着她的力从人肉沼泽脱身。狂奔到车站随便上了一趟公交后他们才想起来刘唯唯被丢在咖啡馆了。
chapter 04
“这家店居然有黄花菜吃欺。”
“怎么着，你想恢复黄花大闺女的身价?”
“我是有价无市啊。黄花菜有个可文艺的名字了——忘忧草。有没有很唯美的感觉?”
“我看爆炒肥肠比较唯美。”
“它是萱草属的，一朵花只开一天，花语也很凄美啊，是遗忘。”
“老板，来盘黄花菜爆肥肠!”
“最好我吃完就忘了你!”
妈妈的声线听起来照旧紧绷疲惫。舒昊安慰一阵便等着那边先挂。他翻着卷边脱塑的菜单看见黄花菜那一项已经被贴起来了。他掰好两双一次性筷子，拿开水烫过再摆在卫生纸上。店里暖气不足，他有些坐不住，跟传菜的小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妹埋头抄菜单，随口建议：“你要不先点吧，你女朋友来了就先给你们做。快得很又热乎。”
舒昊张嘴没出声，迟疑半秒该反驳哪一处，帘子被撩开斜射进屋的光让他看见子规来了。
“嘿，来晚了。”
“没事，想吃什么就点吧。”
舒昊客气地把菜单推过去，子规干干地笑着推回去。“来多少回了。还是那几样吧。”
舒吴试图从她脸上收集一点暖意。“好嘞。”
半个月前咖啡馆干架让舒昊与子规的关系变得很奇怪。默契惯了，在这件事上亦都保持缄默，企图瞒天过海。今天是两周以来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以前的频率可是两天一碰头三天一大聚。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竟然也失了猜测的立场。
“你晚上有想好去哪跨年吗?”子规一口菜一口饭老实地吃着。提问也跟着中规中矩。
“你有空吗?”舒吴瞥见她面露难色，改口道：“我随便一问，你准备考研最重要。”
“嗯啊，我觉得肯定会考两年啊，下半年得回家当待业青年呀。”
“没事，我陪你一块考，算了，你还是今年考上吧。”
“我还是明年跟你一起吧，我怕怕啊。”
“怂不怂啊你。”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店里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子规喝了一大口疙瘩汤，似乎也蓄满了能量。她手太凉夹在腿中间，默数三二一对着舒吴开口：
“我有点事跟你说。”
舒吴埋头在盘子里拣着肥肠，模糊地应了一声。子规也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上回在咖啡馆我觉得特别对不起，我不该约陈斌在那见面的，说话也没过脑子，最后搞成那样，你和刘唯唯肯定也黄了。我老想着跟你道歉来着，看你没提我也不好意思开口，想着今天来吃饭一定要跟你认真地说……”
“够了，我知道了。”舒吴仍然在拣肥肠渣，头都没抬，从子规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右边颧骨上的瘀伤。
“你能不能认真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诚心跟你说对不……”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那件事就算过去了，我觉得也没必要讨论了。好吗?”舒吴开始舀疙瘩汤。他自然没注意到子规红红的眼眶与鼻头。
“舒吴，你他妈就是一混蛋。”
女孩颤抖的声线有点吓到舒昊了，平日里安抚女生最有一手的他此时此刻却不知道是递纸、说冷笑话、拍肩膀还是干脆抱着她?
子规的腿在轻微地颤抖，手也压不住。她回想起小时候学游泳大夏天也能被池水冻得牙齿咯略打颤，其实是让害怕攥紧了心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你分明就是一忘恩负义的货。总是没完没了跟我说这个妞那个姑娘怎么追啊怎么泡啊，你有点出息吗你?你什么时候认真听过我说话了?我不是垃圾桶，你想起了就扔点废话给我，不要了就不管了，像上次你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你认识我!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要考研的，你家里都给找好工作了你怕什么啊，你干吗就是不放过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舒昊一个人喝着凉透的疙瘩汤。子规隐忍的哭腔其实很像大提琴，那么低沉柔和却刺痛了自己的鼓膜。
chapter 05
他收到好友的短信就立马赶来。推开福顺涮锅店的包厢门，笑闹声灌进耳朵，眼镜蒙上一层白雾，不妨碍找到那个空落落大笑的人。为什么才七天没见就瘦了一圈?
——你还年轻可能不明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我现在累点不算什么，我只想天天照顾你叔叔就够了。看着他我就安心呐。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别人对你好你就上天了。摔下来看谁还接着你。
妈妈的话温柔地漫过包厢内的喧嚣，舒吴想为子规凝结一枚琥珀。他坐在子规的右手边，搂过干完一杯牛栏山二锅头此时正在锅里涮黄花菜的傻姑娘，扣紧她的手腕靠近唇边。子规的红脸蛋点缀着小雀斑，她像梦游般痴笑。
“你是想吃黄花菜忘掉我吗?”
“不是啊，我是想变回黄花大闺女喂，牛逼吧一我考得烂死了，总要有点能见人的东西啊。”
“我是不认真听你说话的混蛋，我还想当最后一回。”这回舒昊看清了子规眼里的潮起潮落，“我继父得了癌症，能不能痊愈谁也不知道，但有我妈陪着他比我幸福。”
“对不起。你怎么不跟我……”
“听我说，我每次跟你说想你了都是真心话，可你从来不当真，我反倒心安理得起来。那些妹子我一个都看不上眼，我想你在我身边从来不生气大概就真的只拿我当朋友吧。我现在知道我有多无耻又蠢到家，原谅我好不好?我给你种好多好多忘忧草，你再也不会不快乐，还有吃不完的黄花菜。”
“混蛋……你……大混蛋!”子规捏筷子到发白的手终于松懈，捂住脸却任指缝流下暖暖的泪水。
“你呀，too simple，too naive。”舒吴扳开她的手，子规一句“我这是stay hungry，stay fooIish!”挟着酒气喷到脸上。
“傻姑娘。”
余下的颠簸旧岁悉数蒸腾消散，舒昊的吻印在子规唇上，醉醺醺点化她的所有不堪，夜里绽放的萱草同样馥郁无双。
“为什么你现在都没跟我告白过?”
“都大团圆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干。我又吃亏了。”
“得了吧，你快给我看书去，要不然让你生娃种地。”
“你有本事再跟我说一遍!”
“我喜欢你。”
“我们什么时候生娃种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