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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承载了利益认同与价值认同之重的欧洲认同究竟给我们提供什么？从欧洲认同的前世与今生说明，欧洲认同的实质还只是一种利益认同，资本主义所谓的普世价值看上去是欧洲认同的原因，实际上恰好成为了欧洲认同的最大障碍。欧洲认同正反两面的镜像，为21世纪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了一些值得我们反思与借鉴的重要理论与实践资源。
关键词：欧洲认同；利益认同；价值认同
中图分类号：D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494（2013）02-0008-07
认同是一个较难定义的概念。认同的本义就是对某一事物的认可和同意。认同与欧洲关联的欧洲认同，既有经济认同、政治认同，也可以区分为集体认同、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和个人认同。尽管各种认同有其不同内涵，但按其实质，可以归结于利益认同与思想认同（本文仅把核心价值认同归属于思想认同），或者可以说，它们最终都是由这两种认同衍生出来的。由于利益是思想的前提，思想价值观念认同的基础是利益认同。承载了利益认同与核心价值认同之重的欧洲认同前世与今生究竟如何？这是我国面向21世纪值得反思与借鉴的一个重要理论与实践资源。
一、欧洲认同的前世与今生
欧洲价值认同问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历史上的欧洲，充满了战争与对抗、争霸与称雄、杀戮与仇恨，也产生了文明与冲突、创造与破坏。
（一）古代社会欧洲概念的出现
“欧洲”这个词一直都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欧洲，全称欧罗巴洲（希腊文：Ευρ πη），源于希腊神话的“欧罗巴”（Europa），即以爱琴海为界，把爱琴海以西的地区叫做欧罗巴。这就是欧洲名字的由来。地中海东部的爱琴海被认为是欧洲文明的发祥地。公元前2000年左右，古希腊人的祖先就定居在爱琴海的克里特岛，它也成为了古希腊文明的发源地，并且逐渐发展出城邦文化。继希腊后，罗马兴起。公元1世纪后，基督教逐渐在罗马境内传播开来。313年，基督教被定为罗马国教，取得了在欧洲的统治地位。公元3世纪后，罗马帝国逐渐衰弱，即公元395年分裂成为东西两个帝国。北欧的日尔曼人及东欧的斯拉夫人相继兴起。公元602年，罗马帝国在地中海地区土崩瓦解。在西欧建立封建国家的是日耳曼人。中世纪时期，许多民族相继建立王国，实行封建采邑制，战争不断。加洛林王朝的国王查理（768-814）在公元800年接受教皇的加冕，被授予“罗马人的皇帝”头衔，史称查理大帝。西班牙的弗拉加说：“在查理大帝的帝国，新的西欧社会实体表现得更加明显。正是在这个帝国，欧洲人首先听到了‘欧洲’这个词，它指的是与古希腊斗牛女神已经关系不大的一个人类社会实体。”[1]69可见，在此之前的希腊神话的“欧罗巴”，并非是作为一个社会实体的欧洲，而只有公元800年以后的“欧罗巴”，才是作为一个社会实体的欧洲概念首次出现。
（二）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国崛起和称霸
随着14-15世纪的资本主义的最初萌芽和发展，欧洲进入了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称雄和争霸时代。这个时代的突出现象，用一个现代的文明用语来表述，就是大国的崛起。什么是“大国”？大国，不仅仅是就其地域的宽广、人口的多少而言，更是针对世界范围的综合国力而言。进入19、20世纪初的我国近代社会，虽然我国版图比别国大，人口比别人多，但是由于综合国力羸弱，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资本主义国家都可以任意地侵略和蹂躏我们，称不上什么大国。大国应该是世界上的大而强的国家。大国就是在全球范围内综合国力居于主导地位或支配地位的国家。这里的综合国力，是一个国家的硬实力（包括经济、科学技术、金融、信息和军事势力等）和软实力（包括价值观、社会制度、世界性的国际制度及规则安排与其意识形态等影响力和感召力等）的总和。大国在不同时代虽有不同的内涵，比如在古代主要是具有强大的物质基础和战胜其他国家的武装力量。但是，最为主要的是，在物质上在世界占统治地位的国家，在政治和思想文化上在世界范围和世界区域必定占有主导和支配地位。近代欧洲先后出现的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和美国等，都是凭借自己的强大的物质基础崛起而成为了世界大国的。
葡萄牙和西班牙地处伊比利亚半岛，他们依靠有利的地形，发达的航海技术和宗教势力，从15世纪就开始多次远洋航行，经过近200年对亚、非、美洲等地黄金等财富的掠夺和殖民地的建立，在16世纪前后人口还不到200万的葡萄牙是最早崛起的大国。但是，1580年，西班牙征服葡萄牙而建立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联合帝国”，西班牙帝国横跨世界所有24个时区，殖民统治面积达到了2100万平方公里，成为了前所未有的全球帝国。西班牙对殖民地进行了肆意掠夺，这些殖民地的大量的金银、可可、糖、烟草等源源不断地运回了西班牙。“据统计，1545—1560年间，每年运回黄金5500公斤，白银为24.6万公斤，到16世纪末，世界贵重金属开采量中，83%为西班牙所得。”[2]但是这些财富被消耗在西班牙与在欧洲连绵不断的争霸战争中，1500年-1659年，他们参与了他们能发动的每一场王朝战争，他们与法国打了50年，与荷兰打了80年，其中只有短暂的间歇。称霸16世纪的殖民大国西班牙，到了17世纪便被荷兰、英国所排挤，逐渐走向衰落。西班牙在欧洲的霸权地位从此被荷兰、英国所替代。
16世纪-17世纪上半期，在几乎一个世纪内，人口不足200万，国土面积仅为2万多平方公里的荷兰，成了欧洲内外的一个霸权国家。但是，“在17 世纪和18世纪时，荷兰卷入了一系列战争，它的最主要敌人是英格兰和法国。到了17世纪末，荷兰的经济扩张开始放缓了。荷兰成为商业资本主义时代损人利己政策的受害者，而不是受益者。”[3]麦迪森说得明白，资本主义的商业竞争，实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人吃人的商业战争。荷兰霸权的衰失，英国霸权的崛起，是由时代的工业实践和商业实践发展决定的。它标志着商业战争时代进入了工业资本称霸时代的来临。
18、19世纪是英国称霸、法国争雄的时代。17世纪以前，英国还是一个地处欧洲大陆边缘并不起眼的二三流的岛国。17世纪40年代初，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标志着人类历史从封建社会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英国崛起的主要标志是工业革命的成就和海上霸权争夺的胜利成果。1650年英国成为世界技术中心，并将这一地位保持了近250年。英国的造船工业和航海技术的领先发展，为英国成为海上霸主提供了物质基础。英国的海上霸主地位在19世纪末达到了鼎盛时期。英国的殖民地跨越五大洲。“大英帝国的商船和军舰游弋于世界各大洋，足迹踏遍全球。1877年，英国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为2100万平方公里，人口为20350万人，1900年殖民地达到2780万平方公里，人口达到了35250万人。”[4]33英国的经济和海上的霸主地位持续到20世纪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美国霸权地位的突起。历史既有许多相似之处，又在不同的时代展示出不同的特点。英国霸主地位的衰落，虽然说明世界不存在所谓的“日不落”现象，但是，英国不象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一样从此一撅不振，而是衰而不败。尽管英国不是霸主，但仍然还是世界的大国，在世界性制度规则设计和安排等事务中，继续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欧洲历来就是一个不平静的地区，正当英、法争雄，方兴未艾之时，19世纪的下半叶，欧洲中部德国开始强盛起来。19世纪德国的强盛和崛起，竟然引发了20世纪规模最大的两次世界大战。 （三）20世纪上半叶两次世界大战的欧洲分裂
德国在欧洲的崛起是19世纪的下半叶。“1871年德国的统一是德国崛起的起点。俾斯麦通过自上而下的三次王朝战争，依靠军事手段结束了长达500多年之久的分裂状态，形成了统一的国内市场，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4]34俾斯麦的铁碗政治、经济的快速发展，尤其是军事力量的强大，德国军队训练有素，全民参加军训，1913年德国常备军就增加到87万人，为德国争霸，对外扩张准备了条件。德国对外扩张主要是两个方向：“一战主要是由于德国想取得在欧洲和海外（主要是非洲）殖民地的霸主地位；但是1917-1918年的威廉帝国主义思想又被另一个不同发展方向——向东欧扩张的帝国主义思想所取代，这就是希特勒在1941年的意图。”[1]159弗拉加概括地揭示了两次世界大战祸起德国的原因。帝国主义的形成，对外扩张是必然趋势。争夺欧洲霸主地位，是一战发生的真正起因。一战发展到1918年，共有30多个国家参加，分为两大军事集团，一为英、法、俄等以及一战后期参战的美国等为首的协约国，二为德国、奥匈帝国为首的同盟国。一战纯粹是一场欧洲的冲突，在欧洲之外只是到了战争后期，才有一个美国的介入。一战看起来是以同盟国的瓦解和失败而结束，但事实上，一战唯一的和最后胜利者是美国。美国从战争中又一次完成了国家资本的积累。“战争期间，美国对协约国的贷款为100亿美元，供应各种物质约值100.5亿美元。美国垄断集团成了协约国最大的债主。”[5]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这实际是一战的延续。战争波及欧洲、亚洲、非洲等，持续时间有6年之久，先后有60多个国家、世界4/5的人口卷入这场战争。从世界视野来看，二战对霸权的争夺主要还是欧洲几个大国，其中在欧洲就是英法和德意之间的争霸，在亚洲和太平洋就是美英与日本的争夺。在欧洲意大利力图夺取英法在北非的属地，企图在地中海建立一个“大罗马帝国”。日本企图独占中国，把英美势力排挤出亚洲和太平洋，建立自己的霸权。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德国的经济很快就得到恢复，综合国力迅速加强。在德国法西斯上台以后，他们就疯狂的扩军备战，妄图夺取欧洲的霸权，进而夺回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中失去的殖民地和市场。从1939年9月1日德国进攻波兰开始，持续六年的二次世界大战是一次欧洲大分裂、大抗衡、大争霸的大战。二战最终以德国法西斯的彻底失败而结束。但是，欧洲的分裂局面并未完全改变。欧洲分裂的副产品是昔日的欧洲霸权旁落，英国从欧洲霸主宝座上跌落下来成为一般大国。在战争中，曾经称雄欧洲的法国拿破仑子孙不战而投降法西斯，使法国的元气大伤。德意志帝国被肢解为东、西两个不同归属、不同制度的德国（美国占领了西德，苏联占领了东德）。美国勃然突起，成为了世界性的超级大国。美国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欧洲，与苏联平分欧洲霸权。旧的欧洲随希特勒的灭亡一并死去，新的欧洲形成了以美国为霸主的西欧资本主义与苏联为首的东欧社会主义两大陈营。欧洲仍然还是一个分裂、对抗的欧洲。
（四）20世纪中期以后欧洲一体化进程
20世纪欧洲两次世界大战，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除了瑞士这个中立的孤岛之外，其他各国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战争的摧残和破坏。弗拉加说：“欧洲国家无一例外地遭受到这场欧洲内战——二战的破坏。在被猛烈轰炸和最终战败的德国，在一片废墟的东欧，在被解放了的法国和意大利，在成为战胜国的英国，在自我孤立的西班牙，所有这些国家的经济都崩溃掉了，它们的人民都快要饿死了。”[1]262 欧洲二次世界大战，实际就是欧洲内部帝国主义大国发展到垄断阶段相互之间争夺霸主地位的一次自相残杀。经过这种自相残杀，欧洲失去了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大部分的殖民地。由于世界各民族国家的独立，尤其是社会主义阵营的强大，加上国际秩序新的调整和规范，对外扩张和掠夺的机会已经大为减少了。世界不再属于欧洲，甚至欧洲本身也不完全属于自己，欧洲的主人换成了非欧洲的美国人和半欧洲的苏联。欧洲开始思考欧洲的现在和将来。所谓的欧洲一体化进程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开始的。欧洲一体化进程经过了初级的经济联合、初级的政治联合，然后到欧洲一体化的初步形成等几个阶段。
第一，20世纪中期欧洲开始了初级的经济联合。欧洲一体化进程与其说是从1950年煤钢共同体谈判开始的，还不如说是从法国和德国这两个欧洲轴心国之间的冲突开始的。德国虽然被打败和被肢解，但是德国的经济很快地得到了恢复。随着德国的快速发展，法国预感对德国控制的时间不多了，而法国很需要德国鲁尔地区煤矿等能源的部分开采权，从而提出了德法两国煤钢生产合为一体的计划。1950年6月，法、德、意、比、荷、卢等6国在巴黎开始就建立欧洲煤钢共同体举行谈判。1951年4月18日签订了《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1952年8月在卢森堡建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高级机构。这种经济的联合，成为了欧洲从分裂走向联合的新起点。
第二，20世纪后期欧洲开始了初级的政治联合。欧洲共同体的概念是1992年2月7日各国签署的《欧洲联盟条约》才出现的。《欧洲联盟条约》（亦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确规定，“欧洲经济共同体”改为“欧洲共同体”。该条约表明，欧洲由最初的经济一体化开始步入经济与货币一体化和政治联合的阶段。条约规定“联盟及其成员国制定并实施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6]116。这就要求成员国将政治领域的部分主权让渡给超国家的欧洲共同体。欧盟成员国部分国家主权的让渡，这就是欧共体开始上升为一个联合的有了一部分国家主权的国家联合的共同体。欧盟制定和实施共同的外交与安全政策，也标志欧共体共同对欧洲之外的国际原则的制定与执行保持一致性，并把共同防务政策纳入了联盟的总体政策的框架之内。条约明白无误地说：“各成员国应避免采取任何与联盟利益相违背的，或可能在国际关系中削弱内聚力和战斗力的行动。”[6]116换言之，《欧洲联盟条约》的宗旨就是为了维护欧洲联盟的利益，所以要求欧盟成员国都在“一致对外”的原则的指导下统一行动。1993年11月1日《欧洲联盟条约》正式生效，欧洲共同体更名为欧洲联盟（简称欧盟）。这标志着欧共体有可能从一个经济实体向一个政治实体过渡。这里的政治实体是指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一样的政治集团，有自己的地域、国民、关税、宪法、权威的国家机构、警察、武装部队等。如果不具备这些要素，最多也只能是一种政治联合。从欧盟签署的所有条约来看，其地域边界不具有国家主权意义，国民仍然是不同国籍的国民，关税只是各国贸易往来部分的关税协定，更没有统一的宪法、警察和军队等。欧洲联盟还不过是一种初级的政治联合。 第三，欧洲一体化的初步形成。欧盟一体化并不表明有一个欧洲共和国。如果要建立一个欧洲共和国，那就必须有一部欧洲共和国的宪法。2004年10月，欧盟各国首脑在意大利首都罗马签署了《欧盟宪法条约》，是欧盟的首部宪法条约。但是，《欧盟宪法条约》由于法国和荷兰在2005年举行的全民公决中先后被否决后，引起了连锁反应，英国随即搁置了公投计划等，欧盟陷入了所谓的制宪危机。2007年10月19日，欧盟27个国家的领袖，经过漫长的谈判，在葡萄牙里斯本签署了2009年12月1日生效的《里斯本条约》。有的学者把《里斯本条约》看成为《欧洲宪法条约》简化版。其实并非如此，《里斯本条约》只是替代了《欧洲宪法条约》的部分内容。《里斯本条约》与作为一个拥有主权的国家宪法，具有实质上差别。比如欧盟建立的欧洲议会，仅仅为监督机构。这就是说，它与一个国家的议会不同，不是立法机构，不是国家的权力机关；欧盟没有统一的国旗和国歌。里斯本条约的运作还带有不确定性，例如虽设立了常设主席和外交代表，也容许成员国自行决定加入或退出个别条款。从《里斯本条约》的主要内容来看，包含了建立欧洲议会、欧盟理事会、欧盟理事会部长会议、欧盟委员会、中央银行、法院、《基本权利宪章》、《条约》的运作、外交和安全政策、法人与巩固支柱和《条约》对英国国民（海外）护照持有人之影响等等。但是，这些内容虽然主要规定了欧盟决策机构的职责、职能和效率，还有人权保障与银行货币、能源、经济一体化等等，但是，除开欧元自1999年初准时启动，从2002年初起正式流通，经过兑换，成员国货币自行消失，欧元成为欧元区法定的唯一流通货币外，其他各种规定都是各个主权国家让渡的部分有限的权力。这就是说，各国的国家主权仍然是各国国民自己拥有的，而且还对有关让渡部分有限的权力的条约还可以自行决定加入或退出等。《里斯本条约》只是欧共体开始从经济联合体向政治联盟过渡的一个标志，所谓的欧洲一体化只能是它的初步形成，而不能说是欧洲一体化的完成。换言之，作为欧洲人的欧洲认同，还刚刚开始，欧洲认同的真正实现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二、欧洲认同究竟是利益认同，还是价值认同？
即使对最近几年欧盟的风云变幻忽略不计，从1957年到2007年，欧洲一体化50年也足可以让世界关注和反思。半个多世纪以来，欧共体经济增长速度快于世界经济，尤其是前35年欧共体经济增长速度接近超过美国生产率的增速，欧共体失业率长期低于美国。欧共体的建立改变了二战以前相互争夺霸主、战争连绵不断的局面，欧盟作为一个联合体其一体化的发展水平不断地向前推进、提高。欧共体在全球作为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出现，形成了新的国家利益联合体，有了自己的行动纲领和话语权等。这些不能不说，它是对欧洲认同与欧洲和谐社会建构的一种有益的尝试。问题是，欧洲认同究竟是什么样的认同，它的经验与教训究竟有什么样的借鉴意义？
（一）欧洲认同的基本经验是利益认同
第一，共同利益要求是欧洲一体化的根本动力。在国家与国家的关系中，国家利益在任何时候都是国家认同的出发点和根本动力。各个国家对于超越国家的认同，都不能离开各自的国家利益。欧洲一体化反映了欧洲认同的程度和水平。所谓的欧洲认同，从最初的欧洲6国的煤钢共同体，到《里斯本条约》的签署，实质都源于欧洲各国对各个国家国家利益的考量和权衡。可以说，欧洲一体化建立源于欧洲各国的国家利益要求；欧洲一体化的发展其基本动力是由于欧洲一体化进程满足大部分欧洲国家的共同利益要求；欧洲一体化的困境在于欧洲一体化也可能损害部分国家的国家利益。
第二，平等互利的利益原则是欧洲一体化发展的基本原则。欧盟一体化发展遵循的是自愿、平等、互惠的利益原则，它是一组国家在自愿、平等和互利的基础上，采用和平的手段，根据它们的共同利益开展一体化。所谓的共同利益，无非是各个国家自身利益的总和，即加入欧盟有关条约的利益大于或至少是等于不加入的各国自身的利益，决不能有损于本国的国家利益。这种共同利益并非是真正的共同利益，而是各国从欧盟获得利益的平均值。因为，真正的共同利益应该是既来源于各个国家又超越于各个国家自身利益的根本利益。为了维护真正的共同利益，必然要求各个国家在一定条件下就要牺牲本国的自身利益。但是，欧洲同盟的“共同利益”并非如此，在有关条约签订中，各国可以自愿选择参加和退出。这就带来加入、接受、各种条约的签订方面的利益分歧和争论。每一个国家加入欧盟，都是出于实现本国的利益最大化；每个国家的不加入，也是为了使自己国家的利益不至于因加入而受损。他们都因本国的利益而来，也因自己的利益而去。为利是趋，是每一个国家的唯一目的。每一个国家都想从欧共体这个大蛋糕中分到一杯羹，也决不会为他人牺牲和贡献本国的利益。2006年春天，欧盟权威机构对欧盟成员国公民就“是否觉得从欧盟的成员身份中获利”的调查表示：“相比2005年秋天，积极的回应提升了不少，认为欧盟成员身份对他们有好处的平均比率为54%，提高了2%，而回答没有获利的则下降了3%（2006年春天为33%，2005年秋天为36%）。其中，爱尔兰的积极回应率最高，为87%，其他如丹麦、希腊、德国、卢森堡等都在70%以上，较低的分别是奥利地（39%）、塞浦路斯（40%）和英国（42%）。”[7]可见，平等只是对于加入欧盟的起点而言，而加入的结果，每个国家获利的多少是不平等的；而互利也只是相对的。互利只有一种情况是互利的，那就是在欧洲一致对外的情况下，欧盟的各个成员国是互利的。“帕累托最优”提出，“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系统中改善一部分成员的处境而同时不会导致任何其他成员的处境变坏”[8]。根据帕累托最优概念，在利益总量不变的前提下，一部分成员如果受益，而另一部分成员的利益必然受损。在欧盟内部，任何一方利益受损，都是不能接受的。那么，各个成员国的互利从何而来？这就需要从欧盟之外的第三方去寻找。具体表现为：一是在抵御俄罗斯等的利益扩张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削弱了俄罗斯在欧洲尤其是在东欧的利益范围；二是平衡了美国在欧洲的利益，如欧元替代美元，这就使美国有苦难言；三是联合行动在世界各地争夺资源等，如为了争夺石油等能源，在伊拉克、利比亚等战争中就保持了比较一致的立场，采取了比较一致的行动。 第三，建立一种以共同利益为基础的政治形式是实现欧洲经济一体化的政治保障。但是，从欧盟50多年来看，相对而言，在经济上可以说是成绩斐然，而政治的一体化还极不成功。欧盟只是一个经济一体化的欧盟，而不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二）欧洲认同的危机和困境在于背负利益认同和价值认同二者的冲突
第一，利益不平衡是导致欧盟内部冲突的根本原因。利益的不平衡又是由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本质决定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表现在主权国家，那就是各国自身的利益都是各国自己私有的。私有财产不容侵犯，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每一个国民那里，也体现在国家财产私有上。相反，如果同盟和联合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选择同盟和联合。欧盟联合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利益或利润。如果不能实现各自的利益最大化，其结果就是动乱、纷争和冲突。利益不平衡不仅是过去，也是现在和将来欧盟内部冲突的根本原因。
第二，欧洲政治一体化步履艰难是欧洲经济一体化深化的障碍。欧洲一体化的一个主要教训就是，经济一体化容易，但政治一体化艰难。政治的一体化之所以艰难，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政治一体化是根源于经济一体化的要求，又是高于经济一体化的更高阶段。其次，数百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国家主权观念是实现政治一体化不可逾越的最大障碍。再次，维护各个主权国家的国家利益是欧洲政治一体化之所以艰难的深层原因。国家利益是目前世界上任何主权国家行为的基本出发点和准则。维护和捍卫国家利益是主权国家的基本目标和理想战略。欧洲政治一体化就必须建立在主权国家的国家利益一体化的基础上。任何政治上层建筑必须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欧共体政治一体化的经济基础就是欧洲各国的经济基础一体化。欧共体既然并不具有政治一体化的经济基础，所以欧洲政治一体化的水平总是有限的。
第三，欧洲资本主义的核心价值是阻挡欧洲认同的一个思想原因。所谓的欧洲认同，虽然在一些学者那里是一个学术话语，但是，在意识形态领域，欧洲认同却承载了西方资产阶级主流意识的深厚的政治含义。20世纪末，由于苏联的解体，东欧的剧变，欧洲经济一体化带来的欧洲相对稳定和繁荣，西方把这些变化归结为欧洲核心价值的作用。在全球化的推动下，西方一些资产阶级思想家把这种核心价值，如基督教信仰、民主和原子式的个人主义等推崇为“普世价值”。其实，个人主义不仅不是欧洲认同可能的原因，而且恰好是影响欧洲认同的最大障碍。
个人主义突出个人自由，相对于封建专制统治，无疑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个人主义如果排斥人类、社会与集体，那就可能走向反人类、社会、集体的极端，它不仅是错误的、甚至是极其危险的。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都发生在欧洲，其重要根源之一，就是个人主义的极度膨胀。比如，从一个士兵一跃而成为国家元首的希特勒，一方面以极端个人主义对待自己，认为一切都是个人奋斗的结果，另一方面又把这种个人主义提升和放大为一个国家的国家意志，从而滋生出反人类的法西斯主义。个人主义与民主结合，民主就可能成为以个人利益至上的分裂主义。欧盟政治一体化之所以步履艰难，就在于这种个人主义在民主决策中的畸形放大。人人为自己，只有上帝为大家。我只为我自己，欧盟只是实现我的个人利益的一种方式。在“社会模式的多样性和国家作用的差异性”并存的欧洲，依靠这种民主和个人主义来引领欧洲政治一体化，实际是不可能的。
在欧洲共同体中，正如欧洲流行的一句名言：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欧洲建设之所以如法国主教所说，完全停留在物质层面，欧洲一体化的各个国家始终追求各自的利益。与其说这是欧洲一体化的基本经验，不如说这就是欧洲一体化的深刻教训。
弗拉加说：“欧洲共同体建立之前的欧洲一体化，一直以某个国家对其他国家怀有霸权目的为特征。”[1]101所谓霸权就是专制和独裁制度，其突出特点是有计划地把恐怖手段和武装专政当作国家机器来使用。比如，西班牙在荷兰就设立了“血统法庭”，19世纪初拿破仑在欧洲各地的占领军，1945年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前在被“第三帝国”占领的土地上横行的盖世太保和党卫军都是其恐怖工具。所以，他说，尽管在查理大帝时代建立的基督——帝国思想，但是在霸权目的支配下的欧洲一体化，“愈是想把天主教教义当作统一欧洲的一体化因素，愈是把欧洲弄得四分五裂。”[1]101弗拉加的意思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够全面。天主教教义不可能把欧洲弄得四分五裂。正确的表述应该是，不只是过去欧洲资本主义的相互争雄称霸的资本积累、自由竞争的时代，还有现在，甚至包括垄断资本主义的未来，霸权统治是其唯一的目的。只要是在霸权和武力恐怖的压迫下，不只是欧洲，甚至也包括世界必然会导致四分五裂，而基督教义只是这种霸权思想的一套外衣。欧洲认同最为根本的不是什么共同的基督教信仰认同，而首先是利益认同。当经济利益与基督教信仰冲突时，基督教信仰就让位于经济利益认同。
三、欧洲认同对中华民族复兴的重要启示
承载了利益认同与核心价值认同之重的欧洲一体化的欧洲认同已经走完了半个多世纪，但是除开经济合作的加强之外，在政治一体化上仍然是无所作为。欧洲共同体的实质还是一种经济共同体和市场共同体。法国思想家雅克·德洛尔说：“在今天的‘联盟’中（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共同体），某些人要求把商业和经济行为者之间的竞争拓展为国家间竞争。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我认为，如果沿着这样的道路走下去，那么欧洲一体化观念本身都会解体。”[9]问题是，从欧洲认同中我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坚持和平、统一、发展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选择
欧洲一体化的50年，改变了20世纪初大国战争连年不断的局面，获得了共同和平发展的机会，促进了欧洲的繁荣和发展。欧洲43个国家、1个地区，总人口约有7.28亿人（2005年数据）。以2007年为界，欧洲已有27个国家，而且是主要大国加入欧盟，总人口超过4.8亿。欧盟人口已占欧洲总人口2/3。这些，既说明欧洲一体化的极大难度，但是，相对于历史上那个历经创造和破坏的欧洲，欧洲一体化50年无疑是一种成功。从历史上的欧洲与欧洲一体化的欧洲的双面镜像中给我们的重要启示是：中华民族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战略选择是和平、统一、发展，而不是战争、分裂和落后。欧洲一体化的50年事实说明，和平为发展提供了一个国内外政治稳定的局面，发展为和平提供了经济的、政治的社会基础。“统一”则是当代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比如世界市场的形成，也是民族国家发展实现和平发展的一个基本条件。中华民族本来是一个经过5000年文明史的发展和凝聚而成的血肉一体的大国，欧洲43个国家还在努力争取建立一个统一的欧洲共和国，这就更加说明，“统一”是世界和民族国家和平发展的潮流，任何分裂民族、分裂国家的行为都是一种阻碍和平发展的逆历史潮流而又必然被历史所抛弃的行为。 （二）坚持以利益认同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认同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个重要途径
国家利益在任何时候都是主权国家行为和行动的基本出发点，欧盟的各成员国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基本的立足点。欧洲一体化的各种条约基本都满足了各个主权国家的利益要求，就是这种共同利益要求成为了欧洲一体化的根本动力。欧洲价值认同首先离不开利益认同。马克思说：“‘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0]这就是说，思想价值观念是由物质利益派生的，利益认同是思想价值认同的前提与基础。中华民族是一个由56个民族组成的“多元一体”的大国，共同的地缘、地理、生活条件，共同的民族国家利益是维系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基本前提和条件。所以，加强经济建设，发展生产力，增强我国的综合国力，不断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推进各民族的利益认同，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根本途径。但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奋斗的思想基础，实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思想价值认同是引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灵魂。只有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正确指导下，才能保障利益认同的社会主义性质和方向。因此，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为重要的是以利益认同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认同，同时也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来规范和引领利益认同。
（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政治保障
欧洲一体化的进程还告诉人们，经济的一体化既提出了一体化的政治形式的要求，同时更需要建立一种以共同利益为基础的政治形式来保障欧洲经济一体化的深入。这一点，虽然还不是十分成功，但是，欧盟已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这就说明，国家、民族的发展都离不开一定的政治形式来保障。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历史选择和社会实践证明检验的结果，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政治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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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忠友
关键词：欧洲认同；利益认同；价值认同
中图分类号：D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494（2013）02-0008-07
认同是一个较难定义的概念。认同的本义就是对某一事物的认可和同意。认同与欧洲关联的欧洲认同，既有经济认同、政治认同，也可以区分为集体认同、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和个人认同。尽管各种认同有其不同内涵，但按其实质，可以归结于利益认同与思想认同（本文仅把核心价值认同归属于思想认同），或者可以说，它们最终都是由这两种认同衍生出来的。由于利益是思想的前提，思想价值观念认同的基础是利益认同。承载了利益认同与核心价值认同之重的欧洲认同前世与今生究竟如何？这是我国面向21世纪值得反思与借鉴的一个重要理论与实践资源。
一、欧洲认同的前世与今生
欧洲价值认同问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历史上的欧洲，充满了战争与对抗、争霸与称雄、杀戮与仇恨，也产生了文明与冲突、创造与破坏。
（一）古代社会欧洲概念的出现
“欧洲”这个词一直都只是一个地理名词。欧洲，全称欧罗巴洲（希腊文：Ευρ πη），源于希腊神话的“欧罗巴”（Europa），即以爱琴海为界，把爱琴海以西的地区叫做欧罗巴。这就是欧洲名字的由来。地中海东部的爱琴海被认为是欧洲文明的发祥地。公元前2000年左右，古希腊人的祖先就定居在爱琴海的克里特岛，它也成为了古希腊文明的发源地，并且逐渐发展出城邦文化。继希腊后，罗马兴起。公元1世纪后，基督教逐渐在罗马境内传播开来。313年，基督教被定为罗马国教，取得了在欧洲的统治地位。公元3世纪后，罗马帝国逐渐衰弱，即公元395年分裂成为东西两个帝国。北欧的日尔曼人及东欧的斯拉夫人相继兴起。公元602年，罗马帝国在地中海地区土崩瓦解。在西欧建立封建国家的是日耳曼人。中世纪时期，许多民族相继建立王国，实行封建采邑制，战争不断。加洛林王朝的国王查理（768-814）在公元800年接受教皇的加冕，被授予“罗马人的皇帝”头衔，史称查理大帝。西班牙的弗拉加说：“在查理大帝的帝国，新的西欧社会实体表现得更加明显。正是在这个帝国，欧洲人首先听到了‘欧洲’这个词，它指的是与古希腊斗牛女神已经关系不大的一个人类社会实体。”[1]69可见，在此之前的希腊神话的“欧罗巴”，并非是作为一个社会实体的欧洲，而只有公元800年以后的“欧罗巴”，才是作为一个社会实体的欧洲概念首次出现。
（二）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国崛起和称霸
随着14-15世纪的资本主义的最初萌芽和发展，欧洲进入了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称雄和争霸时代。这个时代的突出现象，用一个现代的文明用语来表述，就是大国的崛起。什么是“大国”？大国，不仅仅是就其地域的宽广、人口的多少而言，更是针对世界范围的综合国力而言。进入19、20世纪初的我国近代社会，虽然我国版图比别国大，人口比别人多，但是由于综合国力羸弱，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资本主义国家都可以任意地侵略和蹂躏我们，称不上什么大国。大国应该是世界上的大而强的国家。大国就是在全球范围内综合国力居于主导地位或支配地位的国家。这里的综合国力，是一个国家的硬实力（包括经济、科学技术、金融、信息和军事势力等）和软实力（包括价值观、社会制度、世界性的国际制度及规则安排与其意识形态等影响力和感召力等）的总和。大国在不同时代虽有不同的内涵，比如在古代主要是具有强大的物质基础和战胜其他国家的武装力量。但是，最为主要的是，在物质上在世界占统治地位的国家，在政治和思想文化上在世界范围和世界区域必定占有主导和支配地位。近代欧洲先后出现的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和美国等，都是凭借自己的强大的物质基础崛起而成为了世界大国的。
葡萄牙和西班牙地处伊比利亚半岛，他们依靠有利的地形，发达的航海技术和宗教势力，从15世纪就开始多次远洋航行，经过近200年对亚、非、美洲等地黄金等财富的掠夺和殖民地的建立，在16世纪前后人口还不到200万的葡萄牙是最早崛起的大国。但是，1580年，西班牙征服葡萄牙而建立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联合帝国”，西班牙帝国横跨世界所有24个时区，殖民统治面积达到了2100万平方公里，成为了前所未有的全球帝国。西班牙对殖民地进行了肆意掠夺，这些殖民地的大量的金银、可可、糖、烟草等源源不断地运回了西班牙。“据统计，1545—1560年间，每年运回黄金5500公斤，白银为24.6万公斤，到16世纪末，世界贵重金属开采量中，83%为西班牙所得。”[2]但是这些财富被消耗在西班牙与在欧洲连绵不断的争霸战争中，1500年-1659年，他们参与了他们能发动的每一场王朝战争，他们与法国打了50年，与荷兰打了80年，其中只有短暂的间歇。称霸16世纪的殖民大国西班牙，到了17世纪便被荷兰、英国所排挤，逐渐走向衰落。西班牙在欧洲的霸权地位从此被荷兰、英国所替代。
16世纪-17世纪上半期，在几乎一个世纪内，人口不足200万，国土面积仅为2万多平方公里的荷兰，成了欧洲内外的一个霸权国家。但是，“在17 世纪和18世纪时，荷兰卷入了一系列战争，它的最主要敌人是英格兰和法国。到了17世纪末，荷兰的经济扩张开始放缓了。荷兰成为商业资本主义时代损人利己政策的受害者，而不是受益者。”[3]麦迪森说得明白，资本主义的商业竞争，实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人吃人的商业战争。荷兰霸权的衰失，英国霸权的崛起，是由时代的工业实践和商业实践发展决定的。它标志着商业战争时代进入了工业资本称霸时代的来临。
18、19世纪是英国称霸、法国争雄的时代。17世纪以前，英国还是一个地处欧洲大陆边缘并不起眼的二三流的岛国。17世纪40年代初，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标志着人类历史从封建社会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英国崛起的主要标志是工业革命的成就和海上霸权争夺的胜利成果。1650年英国成为世界技术中心，并将这一地位保持了近250年。英国的造船工业和航海技术的领先发展，为英国成为海上霸主提供了物质基础。英国的海上霸主地位在19世纪末达到了鼎盛时期。英国的殖民地跨越五大洲。“大英帝国的商船和军舰游弋于世界各大洋，足迹踏遍全球。1877年，英国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为2100万平方公里，人口为20350万人，1900年殖民地达到2780万平方公里，人口达到了35250万人。”[4]33英国的经济和海上的霸主地位持续到20世纪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美国霸权地位的突起。历史既有许多相似之处，又在不同的时代展示出不同的特点。英国霸主地位的衰落，虽然说明世界不存在所谓的“日不落”现象，但是，英国不象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一样从此一撅不振，而是衰而不败。尽管英国不是霸主，但仍然还是世界的大国，在世界性制度规则设计和安排等事务中，继续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欧洲历来就是一个不平静的地区，正当英、法争雄，方兴未艾之时，19世纪的下半叶，欧洲中部德国开始强盛起来。19世纪德国的强盛和崛起，竟然引发了20世纪规模最大的两次世界大战。 （三）20世纪上半叶两次世界大战的欧洲分裂
德国在欧洲的崛起是19世纪的下半叶。“1871年德国的统一是德国崛起的起点。俾斯麦通过自上而下的三次王朝战争，依靠军事手段结束了长达500多年之久的分裂状态，形成了统一的国内市场，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4]34俾斯麦的铁碗政治、经济的快速发展，尤其是军事力量的强大，德国军队训练有素，全民参加军训，1913年德国常备军就增加到87万人，为德国争霸，对外扩张准备了条件。德国对外扩张主要是两个方向：“一战主要是由于德国想取得在欧洲和海外（主要是非洲）殖民地的霸主地位；但是1917-1918年的威廉帝国主义思想又被另一个不同发展方向——向东欧扩张的帝国主义思想所取代，这就是希特勒在1941年的意图。”[1]159弗拉加概括地揭示了两次世界大战祸起德国的原因。帝国主义的形成，对外扩张是必然趋势。争夺欧洲霸主地位，是一战发生的真正起因。一战发展到1918年，共有30多个国家参加，分为两大军事集团，一为英、法、俄等以及一战后期参战的美国等为首的协约国，二为德国、奥匈帝国为首的同盟国。一战纯粹是一场欧洲的冲突，在欧洲之外只是到了战争后期，才有一个美国的介入。一战看起来是以同盟国的瓦解和失败而结束，但事实上，一战唯一的和最后胜利者是美国。美国从战争中又一次完成了国家资本的积累。“战争期间，美国对协约国的贷款为100亿美元，供应各种物质约值100.5亿美元。美国垄断集团成了协约国最大的债主。”[5]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这实际是一战的延续。战争波及欧洲、亚洲、非洲等，持续时间有6年之久，先后有60多个国家、世界4/5的人口卷入这场战争。从世界视野来看，二战对霸权的争夺主要还是欧洲几个大国，其中在欧洲就是英法和德意之间的争霸，在亚洲和太平洋就是美英与日本的争夺。在欧洲意大利力图夺取英法在北非的属地，企图在地中海建立一个“大罗马帝国”。日本企图独占中国，把英美势力排挤出亚洲和太平洋，建立自己的霸权。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德国的经济很快就得到恢复，综合国力迅速加强。在德国法西斯上台以后，他们就疯狂的扩军备战，妄图夺取欧洲的霸权，进而夺回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中失去的殖民地和市场。从1939年9月1日德国进攻波兰开始，持续六年的二次世界大战是一次欧洲大分裂、大抗衡、大争霸的大战。二战最终以德国法西斯的彻底失败而结束。但是，欧洲的分裂局面并未完全改变。欧洲分裂的副产品是昔日的欧洲霸权旁落，英国从欧洲霸主宝座上跌落下来成为一般大国。在战争中，曾经称雄欧洲的法国拿破仑子孙不战而投降法西斯，使法国的元气大伤。德意志帝国被肢解为东、西两个不同归属、不同制度的德国（美国占领了西德，苏联占领了东德）。美国勃然突起，成为了世界性的超级大国。美国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欧洲，与苏联平分欧洲霸权。旧的欧洲随希特勒的灭亡一并死去，新的欧洲形成了以美国为霸主的西欧资本主义与苏联为首的东欧社会主义两大陈营。欧洲仍然还是一个分裂、对抗的欧洲。
（四）20世纪中期以后欧洲一体化进程
20世纪欧洲两次世界大战，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除了瑞士这个中立的孤岛之外，其他各国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战争的摧残和破坏。弗拉加说：“欧洲国家无一例外地遭受到这场欧洲内战——二战的破坏。在被猛烈轰炸和最终战败的德国，在一片废墟的东欧，在被解放了的法国和意大利，在成为战胜国的英国，在自我孤立的西班牙，所有这些国家的经济都崩溃掉了，它们的人民都快要饿死了。”[1]262 欧洲二次世界大战，实际就是欧洲内部帝国主义大国发展到垄断阶段相互之间争夺霸主地位的一次自相残杀。经过这种自相残杀，欧洲失去了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大部分的殖民地。由于世界各民族国家的独立，尤其是社会主义阵营的强大，加上国际秩序新的调整和规范，对外扩张和掠夺的机会已经大为减少了。世界不再属于欧洲，甚至欧洲本身也不完全属于自己，欧洲的主人换成了非欧洲的美国人和半欧洲的苏联。欧洲开始思考欧洲的现在和将来。所谓的欧洲一体化进程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开始的。欧洲一体化进程经过了初级的经济联合、初级的政治联合，然后到欧洲一体化的初步形成等几个阶段。
第一，20世纪中期欧洲开始了初级的经济联合。欧洲一体化进程与其说是从1950年煤钢共同体谈判开始的，还不如说是从法国和德国这两个欧洲轴心国之间的冲突开始的。德国虽然被打败和被肢解，但是德国的经济很快地得到了恢复。随着德国的快速发展，法国预感对德国控制的时间不多了，而法国很需要德国鲁尔地区煤矿等能源的部分开采权，从而提出了德法两国煤钢生产合为一体的计划。1950年6月，法、德、意、比、荷、卢等6国在巴黎开始就建立欧洲煤钢共同体举行谈判。1951年4月18日签订了《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1952年8月在卢森堡建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高级机构。这种经济的联合，成为了欧洲从分裂走向联合的新起点。
第二，20世纪后期欧洲开始了初级的政治联合。欧洲共同体的概念是1992年2月7日各国签署的《欧洲联盟条约》才出现的。《欧洲联盟条约》（亦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确规定，“欧洲经济共同体”改为“欧洲共同体”。该条约表明，欧洲由最初的经济一体化开始步入经济与货币一体化和政治联合的阶段。条约规定“联盟及其成员国制定并实施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6]116。这就要求成员国将政治领域的部分主权让渡给超国家的欧洲共同体。欧盟成员国部分国家主权的让渡，这就是欧共体开始上升为一个联合的有了一部分国家主权的国家联合的共同体。欧盟制定和实施共同的外交与安全政策，也标志欧共体共同对欧洲之外的国际原则的制定与执行保持一致性，并把共同防务政策纳入了联盟的总体政策的框架之内。条约明白无误地说：“各成员国应避免采取任何与联盟利益相违背的，或可能在国际关系中削弱内聚力和战斗力的行动。”[6]116换言之，《欧洲联盟条约》的宗旨就是为了维护欧洲联盟的利益，所以要求欧盟成员国都在“一致对外”的原则的指导下统一行动。1993年11月1日《欧洲联盟条约》正式生效，欧洲共同体更名为欧洲联盟（简称欧盟）。这标志着欧共体有可能从一个经济实体向一个政治实体过渡。这里的政治实体是指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一样的政治集团，有自己的地域、国民、关税、宪法、权威的国家机构、警察、武装部队等。如果不具备这些要素，最多也只能是一种政治联合。从欧盟签署的所有条约来看，其地域边界不具有国家主权意义，国民仍然是不同国籍的国民，关税只是各国贸易往来部分的关税协定，更没有统一的宪法、警察和军队等。欧洲联盟还不过是一种初级的政治联合。 第三，欧洲一体化的初步形成。欧盟一体化并不表明有一个欧洲共和国。如果要建立一个欧洲共和国，那就必须有一部欧洲共和国的宪法。2004年10月，欧盟各国首脑在意大利首都罗马签署了《欧盟宪法条约》，是欧盟的首部宪法条约。但是，《欧盟宪法条约》由于法国和荷兰在2005年举行的全民公决中先后被否决后，引起了连锁反应，英国随即搁置了公投计划等，欧盟陷入了所谓的制宪危机。2007年10月19日，欧盟27个国家的领袖，经过漫长的谈判，在葡萄牙里斯本签署了2009年12月1日生效的《里斯本条约》。有的学者把《里斯本条约》看成为《欧洲宪法条约》简化版。其实并非如此，《里斯本条约》只是替代了《欧洲宪法条约》的部分内容。《里斯本条约》与作为一个拥有主权的国家宪法，具有实质上差别。比如欧盟建立的欧洲议会，仅仅为监督机构。这就是说，它与一个国家的议会不同，不是立法机构，不是国家的权力机关；欧盟没有统一的国旗和国歌。里斯本条约的运作还带有不确定性，例如虽设立了常设主席和外交代表，也容许成员国自行决定加入或退出个别条款。从《里斯本条约》的主要内容来看，包含了建立欧洲议会、欧盟理事会、欧盟理事会部长会议、欧盟委员会、中央银行、法院、《基本权利宪章》、《条约》的运作、外交和安全政策、法人与巩固支柱和《条约》对英国国民（海外）护照持有人之影响等等。但是，这些内容虽然主要规定了欧盟决策机构的职责、职能和效率，还有人权保障与银行货币、能源、经济一体化等等，但是，除开欧元自1999年初准时启动，从2002年初起正式流通，经过兑换，成员国货币自行消失，欧元成为欧元区法定的唯一流通货币外，其他各种规定都是各个主权国家让渡的部分有限的权力。这就是说，各国的国家主权仍然是各国国民自己拥有的，而且还对有关让渡部分有限的权力的条约还可以自行决定加入或退出等。《里斯本条约》只是欧共体开始从经济联合体向政治联盟过渡的一个标志，所谓的欧洲一体化只能是它的初步形成，而不能说是欧洲一体化的完成。换言之，作为欧洲人的欧洲认同，还刚刚开始，欧洲认同的真正实现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二、欧洲认同究竟是利益认同，还是价值认同？
即使对最近几年欧盟的风云变幻忽略不计，从1957年到2007年，欧洲一体化50年也足可以让世界关注和反思。半个多世纪以来，欧共体经济增长速度快于世界经济，尤其是前35年欧共体经济增长速度接近超过美国生产率的增速，欧共体失业率长期低于美国。欧共体的建立改变了二战以前相互争夺霸主、战争连绵不断的局面，欧盟作为一个联合体其一体化的发展水平不断地向前推进、提高。欧共体在全球作为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出现，形成了新的国家利益联合体，有了自己的行动纲领和话语权等。这些不能不说，它是对欧洲认同与欧洲和谐社会建构的一种有益的尝试。问题是，欧洲认同究竟是什么样的认同，它的经验与教训究竟有什么样的借鉴意义？
（一）欧洲认同的基本经验是利益认同
第一，共同利益要求是欧洲一体化的根本动力。在国家与国家的关系中，国家利益在任何时候都是国家认同的出发点和根本动力。各个国家对于超越国家的认同，都不能离开各自的国家利益。欧洲一体化反映了欧洲认同的程度和水平。所谓的欧洲认同，从最初的欧洲6国的煤钢共同体，到《里斯本条约》的签署，实质都源于欧洲各国对各个国家国家利益的考量和权衡。可以说，欧洲一体化建立源于欧洲各国的国家利益要求；欧洲一体化的发展其基本动力是由于欧洲一体化进程满足大部分欧洲国家的共同利益要求；欧洲一体化的困境在于欧洲一体化也可能损害部分国家的国家利益。
第二，平等互利的利益原则是欧洲一体化发展的基本原则。欧盟一体化发展遵循的是自愿、平等、互惠的利益原则，它是一组国家在自愿、平等和互利的基础上，采用和平的手段，根据它们的共同利益开展一体化。所谓的共同利益，无非是各个国家自身利益的总和，即加入欧盟有关条约的利益大于或至少是等于不加入的各国自身的利益，决不能有损于本国的国家利益。这种共同利益并非是真正的共同利益，而是各国从欧盟获得利益的平均值。因为，真正的共同利益应该是既来源于各个国家又超越于各个国家自身利益的根本利益。为了维护真正的共同利益，必然要求各个国家在一定条件下就要牺牲本国的自身利益。但是，欧洲同盟的“共同利益”并非如此，在有关条约签订中，各国可以自愿选择参加和退出。这就带来加入、接受、各种条约的签订方面的利益分歧和争论。每一个国家加入欧盟，都是出于实现本国的利益最大化；每个国家的不加入，也是为了使自己国家的利益不至于因加入而受损。他们都因本国的利益而来，也因自己的利益而去。为利是趋，是每一个国家的唯一目的。每一个国家都想从欧共体这个大蛋糕中分到一杯羹，也决不会为他人牺牲和贡献本国的利益。2006年春天，欧盟权威机构对欧盟成员国公民就“是否觉得从欧盟的成员身份中获利”的调查表示：“相比2005年秋天，积极的回应提升了不少，认为欧盟成员身份对他们有好处的平均比率为54%，提高了2%，而回答没有获利的则下降了3%（2006年春天为33%，2005年秋天为36%）。其中，爱尔兰的积极回应率最高，为87%，其他如丹麦、希腊、德国、卢森堡等都在70%以上，较低的分别是奥利地（39%）、塞浦路斯（40%）和英国（42%）。”[7]可见，平等只是对于加入欧盟的起点而言，而加入的结果，每个国家获利的多少是不平等的；而互利也只是相对的。互利只有一种情况是互利的，那就是在欧洲一致对外的情况下，欧盟的各个成员国是互利的。“帕累托最优”提出，“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系统中改善一部分成员的处境而同时不会导致任何其他成员的处境变坏”[8]。根据帕累托最优概念，在利益总量不变的前提下，一部分成员如果受益，而另一部分成员的利益必然受损。在欧盟内部，任何一方利益受损，都是不能接受的。那么，各个成员国的互利从何而来？这就需要从欧盟之外的第三方去寻找。具体表现为：一是在抵御俄罗斯等的利益扩张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削弱了俄罗斯在欧洲尤其是在东欧的利益范围；二是平衡了美国在欧洲的利益，如欧元替代美元，这就使美国有苦难言；三是联合行动在世界各地争夺资源等，如为了争夺石油等能源，在伊拉克、利比亚等战争中就保持了比较一致的立场，采取了比较一致的行动。 第三，建立一种以共同利益为基础的政治形式是实现欧洲经济一体化的政治保障。但是，从欧盟50多年来看，相对而言，在经济上可以说是成绩斐然，而政治的一体化还极不成功。欧盟只是一个经济一体化的欧盟，而不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二）欧洲认同的危机和困境在于背负利益认同和价值认同二者的冲突
第一，利益不平衡是导致欧盟内部冲突的根本原因。利益的不平衡又是由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本质决定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表现在主权国家，那就是各国自身的利益都是各国自己私有的。私有财产不容侵犯，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每一个国民那里，也体现在国家财产私有上。相反，如果同盟和联合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选择同盟和联合。欧盟联合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利益或利润。如果不能实现各自的利益最大化，其结果就是动乱、纷争和冲突。利益不平衡不仅是过去，也是现在和将来欧盟内部冲突的根本原因。
第二，欧洲政治一体化步履艰难是欧洲经济一体化深化的障碍。欧洲一体化的一个主要教训就是，经济一体化容易，但政治一体化艰难。政治的一体化之所以艰难，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政治一体化是根源于经济一体化的要求，又是高于经济一体化的更高阶段。其次，数百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国家主权观念是实现政治一体化不可逾越的最大障碍。再次，维护各个主权国家的国家利益是欧洲政治一体化之所以艰难的深层原因。国家利益是目前世界上任何主权国家行为的基本出发点和准则。维护和捍卫国家利益是主权国家的基本目标和理想战略。欧洲政治一体化就必须建立在主权国家的国家利益一体化的基础上。任何政治上层建筑必须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欧共体政治一体化的经济基础就是欧洲各国的经济基础一体化。欧共体既然并不具有政治一体化的经济基础，所以欧洲政治一体化的水平总是有限的。
第三，欧洲资本主义的核心价值是阻挡欧洲认同的一个思想原因。所谓的欧洲认同，虽然在一些学者那里是一个学术话语，但是，在意识形态领域，欧洲认同却承载了西方资产阶级主流意识的深厚的政治含义。20世纪末，由于苏联的解体，东欧的剧变，欧洲经济一体化带来的欧洲相对稳定和繁荣，西方把这些变化归结为欧洲核心价值的作用。在全球化的推动下，西方一些资产阶级思想家把这种核心价值，如基督教信仰、民主和原子式的个人主义等推崇为“普世价值”。其实，个人主义不仅不是欧洲认同可能的原因，而且恰好是影响欧洲认同的最大障碍。
个人主义突出个人自由，相对于封建专制统治，无疑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个人主义如果排斥人类、社会与集体，那就可能走向反人类、社会、集体的极端，它不仅是错误的、甚至是极其危险的。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都发生在欧洲，其重要根源之一，就是个人主义的极度膨胀。比如，从一个士兵一跃而成为国家元首的希特勒，一方面以极端个人主义对待自己，认为一切都是个人奋斗的结果，另一方面又把这种个人主义提升和放大为一个国家的国家意志，从而滋生出反人类的法西斯主义。个人主义与民主结合，民主就可能成为以个人利益至上的分裂主义。欧盟政治一体化之所以步履艰难，就在于这种个人主义在民主决策中的畸形放大。人人为自己，只有上帝为大家。我只为我自己，欧盟只是实现我的个人利益的一种方式。在“社会模式的多样性和国家作用的差异性”并存的欧洲，依靠这种民主和个人主义来引领欧洲政治一体化，实际是不可能的。
在欧洲共同体中，正如欧洲流行的一句名言：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欧洲建设之所以如法国主教所说，完全停留在物质层面，欧洲一体化的各个国家始终追求各自的利益。与其说这是欧洲一体化的基本经验，不如说这就是欧洲一体化的深刻教训。
弗拉加说：“欧洲共同体建立之前的欧洲一体化，一直以某个国家对其他国家怀有霸权目的为特征。”[1]101所谓霸权就是专制和独裁制度，其突出特点是有计划地把恐怖手段和武装专政当作国家机器来使用。比如，西班牙在荷兰就设立了“血统法庭”，19世纪初拿破仑在欧洲各地的占领军，1945年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前在被“第三帝国”占领的土地上横行的盖世太保和党卫军都是其恐怖工具。所以，他说，尽管在查理大帝时代建立的基督——帝国思想，但是在霸权目的支配下的欧洲一体化，“愈是想把天主教教义当作统一欧洲的一体化因素，愈是把欧洲弄得四分五裂。”[1]101弗拉加的意思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够全面。天主教教义不可能把欧洲弄得四分五裂。正确的表述应该是，不只是过去欧洲资本主义的相互争雄称霸的资本积累、自由竞争的时代，还有现在，甚至包括垄断资本主义的未来，霸权统治是其唯一的目的。只要是在霸权和武力恐怖的压迫下，不只是欧洲，甚至也包括世界必然会导致四分五裂，而基督教义只是这种霸权思想的一套外衣。欧洲认同最为根本的不是什么共同的基督教信仰认同，而首先是利益认同。当经济利益与基督教信仰冲突时，基督教信仰就让位于经济利益认同。
三、欧洲认同对中华民族复兴的重要启示
承载了利益认同与核心价值认同之重的欧洲一体化的欧洲认同已经走完了半个多世纪，但是除开经济合作的加强之外，在政治一体化上仍然是无所作为。欧洲共同体的实质还是一种经济共同体和市场共同体。法国思想家雅克·德洛尔说：“在今天的‘联盟’中（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共同体），某些人要求把商业和经济行为者之间的竞争拓展为国家间竞争。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我认为，如果沿着这样的道路走下去，那么欧洲一体化观念本身都会解体。”[9]问题是，从欧洲认同中我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坚持和平、统一、发展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选择
欧洲一体化的50年，改变了20世纪初大国战争连年不断的局面，获得了共同和平发展的机会，促进了欧洲的繁荣和发展。欧洲43个国家、1个地区，总人口约有7.28亿人（2005年数据）。以2007年为界，欧洲已有27个国家，而且是主要大国加入欧盟，总人口超过4.8亿。欧盟人口已占欧洲总人口2/3。这些，既说明欧洲一体化的极大难度，但是，相对于历史上那个历经创造和破坏的欧洲，欧洲一体化50年无疑是一种成功。从历史上的欧洲与欧洲一体化的欧洲的双面镜像中给我们的重要启示是：中华民族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战略选择是和平、统一、发展，而不是战争、分裂和落后。欧洲一体化的50年事实说明，和平为发展提供了一个国内外政治稳定的局面，发展为和平提供了经济的、政治的社会基础。“统一”则是当代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比如世界市场的形成，也是民族国家发展实现和平发展的一个基本条件。中华民族本来是一个经过5000年文明史的发展和凝聚而成的血肉一体的大国，欧洲43个国家还在努力争取建立一个统一的欧洲共和国，这就更加说明，“统一”是世界和民族国家和平发展的潮流，任何分裂民族、分裂国家的行为都是一种阻碍和平发展的逆历史潮流而又必然被历史所抛弃的行为。 （二）坚持以利益认同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认同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个重要途径
国家利益在任何时候都是主权国家行为和行动的基本出发点，欧盟的各成员国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基本的立足点。欧洲一体化的各种条约基本都满足了各个主权国家的利益要求，就是这种共同利益要求成为了欧洲一体化的根本动力。欧洲价值认同首先离不开利益认同。马克思说：“‘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0]这就是说，思想价值观念是由物质利益派生的，利益认同是思想价值认同的前提与基础。中华民族是一个由56个民族组成的“多元一体”的大国，共同的地缘、地理、生活条件，共同的民族国家利益是维系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基本前提和条件。所以，加强经济建设，发展生产力，增强我国的综合国力，不断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推进各民族的利益认同，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根本途径。但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奋斗的思想基础，实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思想价值认同是引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灵魂。只有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正确指导下，才能保障利益认同的社会主义性质和方向。因此，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为重要的是以利益认同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认同，同时也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来规范和引领利益认同。
（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政治保障
欧洲一体化的进程还告诉人们，经济的一体化既提出了一体化的政治形式的要求，同时更需要建立一种以共同利益为基础的政治形式来保障欧洲经济一体化的深入。这一点，虽然还不是十分成功，但是，欧盟已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这就说明，国家、民族的发展都离不开一定的政治形式来保障。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历史选择和社会实践证明检验的结果，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政治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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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忠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