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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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自然是小时候,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吧,家里住很狭窄的旧平房,屋顶是青砖拱券起来的,没有暖气,严冬屋顶会结霜,也买不起多少取暖的煤,一年也不一定买新衣新鞋,也没好吃好玩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可是回想起来竟然那么温暖,又小又傻又疯的无忧无虑的温暖。
  那个时候,想想,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真是怀念。 我的女儿这一茬人,是不能理解的。她们幸福么,可也许她们的幸福是很少的。真的。一切都不好说。
  ——题记
  笼
  籐笼是小时候冬天烤衣服用的。所谓籐笼,籐字勉强用罢了,至今我不能知道籐笼的籐是哪一个字。字典上查到有一个熥,可那是加热熟食,不好用在这儿的。问了母亲,也说不知道。母亲那一代人经历的旧事旧物,加之口音,使用的究竟是哪个字多有说不清楚的。偶然知道了,忽地一下,哎呀,原来是这样一个字。这会儿,这个字,且就这么用吧。
  籐笼是用竹篾编织的。长条的篾片很薄,横、纵、斜地穿插,编成一个两尺大小的鸡笼状。这物件记得夏天母亲从未用过,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家,母亲把它搁在哪儿了。也许,有些地方夏天是用的。太阳灼热,薄薄的衣衫洗净了,顺手把籐笼擦洗净了,就太阳地摆上,把湿漉漉衣衫覆在上面就是。上面晒着,下面笼子是空的,透风,干起来极快。
  母亲用籐笼是在冬天,用的时候,把籐笼扣在炉盘上就是。冬天冷,有孩子人家,难免哪个小孩子夜里尿炕了,不急着把褥子烤干了,一白天也是干不了的。扣在炉子上的籐笼,上面搁着湿褥子,火嗡嗡嗡烤着,不多久就干了。门窗闭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满是尿骚味,可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只觉得暖和,觉得就该有这样的尿骚味儿吧。可那尿骚味儿的籐笼里,炉子上还架了铁丝编的篦子,还烤着馒头片呢。吃的时候,谁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味儿。
  褥子烤干了,晚上铺了再睡的时候,冷的缘故,会觉得有些凉凉的返潮。母亲却是记得的,依旧在籐笼上再烤烤。人睡在上面,火炕似的暖和。
  籐笼的另一用途,是冬天一早烤棉衣。家里那时候,住的是青砖拱券的里面看起来窑洞一样的屋子,墙壁很薄,两间屋子也只点着一只炉子,最冷的时候,屋顶上看起来似结着霜。冬天亮得迟,鸡叫了,天黑黑的,该上学了,可谁也不想起床。母亲做好了早饭,一个一个把孩子的棉衣在籐笼上烤热了,才叫起来。从被窝里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母亲就把热热的棉衣捂在孩子身上了。
  偶尔一回,要穿没有烤热的棉衣,冰冷得人都要僵硬了。
  也记得,偶尔也会稍稍烤过透了,热热的棉衣,有棉花糊了的味儿。
  再也没有穿过那么暖的棉衣了。
  纺车
  那时候母亲是做鞋的。绱鞋的绳子,是两种,一种是棉线绳,要去买,贵且不结实,一种是麻绳,自己纺。
  秋芳是母亲熟悉的人,每次纺麻绳都要去借秋芳家的纺车。母亲是洛阳人,读秋芳的“芳”总是读做“房”的。
  秋芳家住的远。秋芳自己说,是大杨树第二排第二家。去秋芳家要坐市郊列车,大概四站就到了。一下车,果然有一棵大杨树。没有见过那么高大的杨树,悚然巨物一般,很远就能看见。每次见到那棵大杨树,就会觉得那个种树的人,怎么就会想起种那么一棵大杨树,太厉害了!可这树也就仅仅这一棵,孤伶伶的,巨大的孤伶伶。
  第二排第二家,果然就是秋芳的家。大人们已经提前说好了。秋芳已经把纺车从放杂物的小房子早早拿了出来。纺车是可以拆卸的。纺轮的叶子已经顺在一起,用细绳子捆好了。
  在那儿也还见过秋芳阿姨的老母亲,黑黑油油的圆脸,乐乐的,小个子。大约是喜欢我的缘故吧,说哪次来,给你烙个(个是读作iue的)大油馍(油饼)。还纺车的时候,自然是见过的,以后也还去过,却没有吃过那大油馍。后来秋芳的母亲回老家,再也没见过。记得这个人,就是因为那个馋人的大油馍。
  母亲也是很会烙油馍的,多卷了油盐、花椒面、葱花,锅里也多放点油,若是大油就更好,稍稍烙的焦酥一些,真是难忘。
  纺车借回去,装好了,转动的地方都膏了油,试着转转,轻快了,就可以纺线了。
  麻也早已经买好了。母亲将没有除尽的麻皮弄干净,又将麻劈开,理成细细的一绺一绺,拈出一根,在定子上稍稍缠两圈,就转动着纺车开始纺了。
  这细麻绳,要先纺成单股的,不断续麻,不断纺,待单股的多了,在门的拉手上穿过去两丈多长一根,扽回来,合起来,手一松,单股的两根绳子就会自动绞合在一起。再顺着理好了劲,一根细麻绳就好了。一直到拉手上穿满了麻绳,再也穿不过去了,才停下来。这时,再用一块蜡在绳子上反复蹭,之后用一块布裹住麻绳,反复捋光滑,才算好了。
  放学闲了,自己也会试着去纺线,试一下才知道是不容易的。看似简单,其实都有奥秘在里面。熟能生巧,不是一句简单的话。
  母亲什么时候学会的呢?不知道。没见过她学这个呀。可是,她竟然会了。没有多余的钱买鞋,也只能学会纺线做鞋吧。
  记得看过母亲的手,那么粗糙。那时候她才不过三十出头,模样很好看,却是那样粗糙的手。纺麻绳稍好,尤其绱鞋的时候,为了鞋底的结实,绳子穿过去,得使劲用手扽着勒紧,母亲的手就更粗糙了。
  后来几年,不纺线了,也不再去秋芳家借纺车了,只是坐市郊车经过大杨树的时候,才想起来。
  再后来,秋芳肺结核去世了。
  再后来,拆迁,那棵大杨树给伐去了。那么高大的一棵树,心里老是想,怎么可能就给那么矮小的人伐倒了呢?
  大杨树倒下来的时候,天地都是黑的吧?
  还有,那么大的一棵树,那么多的树枝,怎么可能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呢?
  做鞋
  做鞋,先要抿袼褙。简单说,就是把三层、五层甚至七层的旧布,用浆糊粘在一起,上在墙上晾晒干了,就是做鞋面鞋底的袼褙。
  先把鞋面的纸样儿(一个大的U形)比在袼褙上剪下来,里面粘上白布,外面粘上黑布,再把U形开口的一头缝起来,黑布朝外白布朝里,就是鞋面了。再用黑布条,把鞋面朝上的口沿个边,鞋面就好了。
  鞋底呢?得七八层袼褙,一层一层比着鞋样剪下来,摞在一起。孩子大了一年,就放个边。也有叫孩子赤了脚,踩在纸上直接画鞋样的。讲究好看的,一层层用白布条裹了沿口。   接下来,就是纳鞋底了。大针已经穿好了纳鞋底的麻绳,锥子也蹭了点蜡,光滑多了。中指也戴上了顶针。纳鞋底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从鞋的一头,一行一行往另一头纳;一种是顺着圆心,一圈一圈往外纳。母亲是一行一行纳的,先是锥子从鞋底着地的那一面,扎一个眼,再把穿了麻绳的大针穿进去,用顶针顶过去,再从那边把大针扽出来。扽大针费力气,得使劲捏着扽麻绳的手指,一会儿就扽得生疼,后来才改用尖嘴钳子夹着扽。这一针过去,再用锥子从那一面扎一针,穿了麻绳的大针再从那边穿回来。为了鞋底的结实,每一针过去,都得用手指使劲把麻绳扽得紧紧的。手巧的女人,不光鞋底朝下的一面针脚整齐,另一面也齐整得八九不离十。
  母亲忙做饭的时候,我试着纳过。最多纳三五行,手指就给麻绳勒的生疼。我们兄弟三个每年的单鞋不少。棉鞋呢,好像两年一双吧。加上父亲的呢。有时候母亲还会给老家的姥姥做上一两双鞋。加起来就得连着一两个月天天纳鞋底,手指哪里会不生疼呢。一户人家,有七八个孩子的,几乎整年都在纳鞋底,一边说话,一边顶上一锥子,穿了针,嗤啦嗤啦地用力把麻绳拉过去,再用劲把麻绳扽紧了。为了扽得紧,麻绳还要在手指上绕上一圈再扽。
  做新鞋的时候,大都是年末了。鞋做好了,用干净布包着,搁在柜子箱子里,留着年三十下午才能穿。孩子们哪里等得及,二十八九,就怎么也忍不住了。悄悄拿了出来,坐床上试试,踮着脚尖走走,舍不得踩脏了。尤其是白布一层层裹了边的,白底子怕沾了土,更舍不得踩了。
  球鞋呢?轻易不敢想。一年因为什么,母亲给了钱去买白球鞋。那时商品匮乏,跑很远处的商店才见到白球鞋,可是只有大号的。心里舍不下,不管能不能穿还是买了。母亲叫拿去退,看着鞋恋恋不舍,也没有办法,只能去退了。
  现在已经不做鞋了,要还是做鞋的话,作为男人的自己,也许真的会给自己认认真真做一双鞋。也许,会学着母亲的样儿,给母亲做一双鞋。母亲老了,已经做不动了。那样的布鞋,满都是手的温暖,心的温暖,哪里会不好呢。
  打煤砖
  那时候,块煤贵一些,为了省钱,家里会去煤场买煤末,按三份煤一份土的比例和泥,打成煤砖。
  打煤砖的时候,邻里的孩子们会帮忙。几个半大孩子轮着铁锨忙着和煤泥。也有家里发了劳保高筒雨鞋的,也穿了来,凑热闹,在煤泥里踩来踩去帮着和煤泥。煤泥和好了,打煤砖的模子也借来了。那时候,各家有许多东西,都是互相借着用的,似乎一家有了,别家就不需要买了,打煤砖的模子、打气筒、玻璃刀、钳子、扳手什么的,都是这样。
  打煤砖的人,先端一盆水,把模子洗干净了。洗干净是为着利落、不粘煤泥。和好的煤泥,孩子们要一锨半才够打一块煤砖。另半锨的煤泥,就搁在打下一块煤砖的地方。
  打煤砖的要诀是先要把模子的四角按实了,再四个边,然后手蘸点水,一抹,把面子抹平,一块煤砖就成了。提模子的时候,手要稳,不急着,边提边适当抖动。
  二三百斤煤末打完了,满地一大片。
  第二天干了,要收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这儿那儿,都是鸡爪子踩的印子,丫、丫、丫,蛮好看的。
  也有孩子捣乱,人看不见的时候,一溜小脚印,故意踩扁了的。气恼了,就会侦探一样仔细看脚印,大小,花纹,盘算是什么鞋。回头会注意看院子里的孩子,尤其不对路的孩子穿了什么鞋。
  收煤砖的时候,依旧是叫了那些孩子来,一人一块,齐整整码在厨房里。干完活,满手的煤黑,母亲已经弄了热水叫洗手。热乎乎的饭菜,也弄好了。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吃得那么香。
  其实,饭菜也不过是醋溜土豆丝、炒茄子,卷了一层玉米面的白面花卷。
  冬天,就烧这个煤砖。搬一块,就厨房地下砸成小块,成块的送进炉子烧了,碎了的,攒在一起,攒多了,明年再跟煤末黄土掺在一起,重新打成煤砖。
  现在,不烧煤了,也没有那样的炉子了,也没有炉子的温暖了。
  挑水
  最早挑水,记忆里是三年级,九岁吧。也许错了,会大一两岁,十岁,十一岁也说不定。
  父亲忙,母亲身体不好,就想着早早帮家里干点什么。想那样的事情,心里是快乐的。最早那次挑水,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要做饭,缸里没水了,自己摇晃着担了水桶就走。可是个子矮,水桶在地上磕磕绊绊的。
  接水的时候,想多挑一点,就接了多半桶。勉强走几步,两只水桶重的拐来拐去甩着,人趔趄着走不动,只能放下,就地把水倒出去一些。
  肩上也没担平衡,一头高,十分吃力,可还是一手撑着一手压着,把水担了回去。母亲笑着看着,心里想什么呢?孩子竟然能挑水了,母亲是真的高兴吧。
  也有很多时候,母亲不让,叫跟弟弟两个人抬水。兄弟三个,两个两个抬水。后来长大了,都可以整桶挑水了。
  干那样的活,似乎从来没有不高兴过。起劲的时候,每次都是把水缸挑得满满的,把烧水壶、锅、大缸子,都盛满了水才罢休。就那样,还要再挑两满桶水,清清亮亮搁在那儿。
  父亲是手笨的人,也不大会操心,家里甚至没有两只像样的水桶。那时候用的两只水桶,不知为什么,竟然是两只不一样的桶拼凑起来。一只显然是后来配的,新一些,所谓的白镔铁皮。我现在都一直迷恋那种铁皮,偶尔路过镔铁铺子,都会停下来看半天,那种镔铁皮,上面不知为什么有冬天玻璃窗上那种冰凌花。
  那时候的水,是可以直接喝的。跑着疯玩半天,渴急了,回家,直接掀开水缸盖子,用一只很大的搪瓷缸子,舀小半缸子水,咕嘟咕嘟喝下去,水真的有些甘甜呢。
  沿墙
  沿墙,是玩,没什么的玩。沿墙得是那种青砖红砖的建筑。学校一楼,有一道宽四五寸的沿,从一个窗子到一个窗子,一直绕着整座楼过去。楼沿很窄,大人不行,可是一个孩子是可以沿着它,肚子壁虎一样地紧紧贴着墙,手指扣着砖缝,慢慢沿过去的。反正不高,掉下去也没事。
  孩子从地上攀住楼沿,再扣住掉了油灰的窗框,胳膊腿,慢慢蹭着,就爬了上去。若有一块的孩子,从下面把脚嗖地一推,人轻易就上去了。
  孩子开始沿墙,肚子紧紧贴住砖墙,向外侧横出一步,左手的手指摸索着寻找第一个可以扣住的砖缝。扣紧了,左脚再往外蹭半步,右脚跟着过去半步。这时候右手手指也紧跟着寻找一个可以扣住的砖缝,待扣紧了,左脚再往外半步。身子的紧贴,没有太大作用,关键是手指必须找到扣住扣紧了墙缝。那时候的孩子,大多玩着游戏,手指都极有力气。也没有表计时谁快谁慢,不过是后面沿墙的催着前面的。有时候后面的急了,一急就自己掉了下来。下来不甘心,在地上顺手拽住上面孩子的裤腿,一起扽下来。也有后面的催得急了,前面的不好意思,自己跳了下来的。   也有极其窄,或砖缝很浅的,就成了挑战的对象。手指紧紧扣住很浅的一痕砖缝,怎么也用不上力,手指肌肉紧张抖动着,终于过去,或不能过去。
  现在,还有这样的青砖红砖的楼房,每每经过,若有楼沿的话,会仔细看看砖墙的砖缝,审视想象一下,在上面如何沿了过去。走过去了,也会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还有那样顽强的力气么?
  买菜
  大概八九岁吧,已经学着买菜了。那时候没有反季节,菜的种类不多,萝卜(还有胡萝卜,最好的红萝卜是近乎透明的,还有水萝卜,红皮的水萝卜和白色的水萝卜),小油菜,白菜,西红柿,莲花菜(也就是甘蓝),菜花,韭苔,韭菜,蒜薹,洋葱,茄子,土豆(西北叫洋芋),不过是这几样。
  奢侈点的是韭黄,那得快过年的时候,据说是捂在草棚子里,用热性的马粪养着才能生长的。
  那时候只有国营菜店,去的稍晚就没有新鲜的菜了。为了买到新鲜的菜,会在放学之后,或者是周末,去比较远的地方。所谓比较远,最远也不过是三四华里的距离。从西站出发,不过走到小西湖;或者向另外一个方向,去十里店桥那边。
  出门的时候,手里钱最少的时候,不过五毛钱;多的时候也不过块把钱。兜里装着一个塑料线的网兜,若买西红柿的话,为了避免挤烂会拎着一只竹编的篮子。
  那时候蔬菜很便宜,大多是几分钱。比如西红柿三分钱一斤,甚至有些菜不过是两分钱一斤。五毛钱就可以买十斤西红柿。
  偶尔,也会买几斤梨,苏木梨,记得是两三分钱一斤。冬果梨贵一些,苹果也贵一些。几分钱,记不得了。
  放学之后,会约上一个同伴,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走远了。买了十几斤菜,很沉,拿不动,就想办法。那时候非机动车道是有马车的。会拦住一辆马车,跟赶马车的人商量,带上一截路。有心好的,就上去。也有不愿意的,磨蹭着跟着,一边走一边就把菜篮子放在马车上,手里就轻省了。能磨着上去就上去了,不行,就这样走,反正菜篮子不在手上,也不累。也有的赶车人,见篮子里有西红柿,会要上一个,袖子上擦擦就吃了,心里舍不得,只是希望别挑太大的就是了。最糟糕的是,赶车人根本就不理,刚要靠近,赶车人鞭子虚空一晃,“嘎”地一声怕抽着了,赶紧后退。
  过几年,稍稍大了,也去买鱼、肉。鱼有两种,一种是黄花鱼,大约三毛多钱一斤,还有一种就是带鱼,记不得了。肉,主要是猪肉,六七毛钱一斤吧?那时候菜油很少,都挤在柜台边上等着肥肉,好炼油。
  买好了东西,尤其是买了又好又便宜的东西的时候,心里是格外高兴的,甚至会有些兴奋。知道推开家门,母亲看见,会有多高兴。孩子大了,可以帮家里干活了,母亲怎么会不高兴呢。母亲高兴的时候,毕竟是孩子,有一点虚荣,邀宠那样,会有意擦擦头上的汗那样,就是为了惹得母亲爱怜地说上一句什么。
  若家里偶尔买了几只鸡雏,买菜的时候,会捡一些菜叶。不待母亲说些什么,就大黑小黑、大母小母的叫着去喂了。大黑小黑、大母小母,都是鸡的名字。那些鸡雏,也是孩子们的玩具。鸡雏很难养,不幸养大的,要杀了吃了的时候,会难过么?好像也记不得了。似乎鸡也是该吃的,哭一下,可是鸡肉炖好了的时候,也是会高高兴兴去吃的。吃的时候,也不会想哪一块是大黑小黑的,哪一块大母小母的。
  打脚头
  冬天,为了省煤,压着的炉子后半夜几乎就没有火气,屋子里跟冰窖差不多。为了暖和,也许还有棉被的少,会两个人打脚头。打脚头是两个人一人睡一头,盖一床被子。打脚头大多是两个半大孩子,俩人睡觉前不闹别扭的话,会把这边的被子掖的严严实实的,不让对方的脚露出去受凉。俩人若睡觉前闹别扭了,或者是根本就不愿意跟人打脚头,那就麻烦了。尤其是对方有脚臭,又不愿意洗脚(其实那时候哪里那么多热水,大多时候是不洗脚的),俩人会因为打脚头来回撕扯,掀翻了被子,甚至只穿着短裤就下地打架的。
  我跟谁打过脚头,记不清了,大约跟俩弟弟都打过脚头的;也许还跟老家来的表姐打过脚头。父亲出差的时候,也许跟母亲也打过脚头。
  那时候家里住两间套间的青砖平房,墙壁极薄。冬天也只是生一个炉子。炉子架在所谓的外屋里,里间没有门,就那么一点热气,两间屋子凑合着暖和。两个人打脚头就会暖和许多。依稀还记得打脚头的印象,侧着身子睡,手从里面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开始的时候被子里面是冰冷的,可是慢慢就暖和了。也有人家也会这样吧,两个人相互捂着打脚头的对方的脚,那样的日子会叫人一辈子都记着,不会忘了的。臭脚丫,干净脚丫呢?哪里会计较呢?我也有这样的时候,可那是跟谁呢?
  清早了,母亲在厨房里叫早饭好了,被窝里捂着的人暖暖的,舍不得爬出来。
  火炉
  现在的饭食已经没有那样的味儿了。炉子上蒸、煮、烤的一切,现在想起来是那么怀念。
  没有什么好吃的,炉子上除了蒸馒头、炒青菜、烧开水,再就是孩子们的游戏了。中午上学之前,在炉子的炉门里放上一个不大的土豆。下午放学了,一进门,放下书包,就直奔炉子那儿。打开炉门,炉火掩着土豆,用铲子拨开扒拉出来。烤熟了的土豆烫得下不了手,在青砖铺的地上,拨拉来拨拉去,等不急凉下来,就用衣襟(反正也是旧衣服,不怕糟践了)兜着,把土豆掰开,烫人的热气还冒着,就急不可耐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烫得直张嘴哈气。
  粉条呢,也可以烤着吃。炉盖打开,待没有煤烟的时候,手指捏着一根粉条,在炉火上烤,粉条会吱吱地膨大起来。
  炉火上烤馒头片最好,掌握住火候,馒头片烤得金黄酥脆的。奢侈点的是在馒头片上抹点大油,撒点盐,看着加热的馒头片上的大油吱吱地化了,浸透了,金黄了,口水是要淌下来的。
  也见过一个喝酒的老人,捏着一根干辣椒,在炉火上吱啦吱啦地烤烤,嘎吱一口,呷一口酒。老人把烤了的干辣椒和酒混在一起咂摸的时候,满足得呀!
  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火炉了。偶然会想起,若屋子里有火炉,可以时常一边看书,一边弄点什么好吃的。尤其是冬天,火炉上炖点什么,暖暖的,有滋有味的。看书看得厌了,东西也炖好了。
  前几天有人送了一件未经烧制的陶器,想来想去,没有地方可以烧制的。若家里有火炉,哪怕温度不够,也是可以烧制一下的。
  不大的陶器,烧制后可以用来喝茶,也是可以喝酒的。温度早已经退去的陶器,盛上茶,哪里会不暖呢?盛上酒,无端就会是热的。
  责任编辑 杨晓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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