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间,风在流浪(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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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边的思绪
  江边,列队而立的楼房
  仿佛卸载的集装箱,再也不走了
  失去的火车头,在哪里呢?
  这些屏风,阻挡了风的上岸
  天际线,正在被一一崩断
  像不规则的锯齿,咀嚼树木和草坪的碎末
  也像垛口,吞噬了晒网和踏浪的日子
  谁能挪开这一组笨重的体积,让江风
  豁然敞开,自由地呼吸
  呼出一支扬帆的船队,顺江而下
  李白衣袂飘飘,突然出现在甲板上
  凭空举着酒杯。而诗仙的周围
  江鸥翻飞,似雪
  我则以青草的力气
  从集装箱堆起的废墟里,张开
  轻摇绿色手指
  喊出微弱的声来,向江心
  致敬
  窗外的鸟儿
  窗内,那人在盯着我看
  他目不转睛,他的身体一动不动
  站在窗边浓重的阴影里
  他的目光射出来,就像黑暗的一部分
  竟然,挣脱了黑暗
  不敢确认,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他的眼睛专注于我,但薄薄的嘴唇紧闭
  甚至,不曾咳嗽
  可他的眼睛,分明在热切地呼喊
  绵延不绝
  有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隐隐传来
  我在枝头腾跃,鸣叫
  甚至停下來,歪起小脑袋
  几乎,我是在搔首弄姿
  我这小巧的身形,是他不能错过的
  一场盛大歌舞
  我是否该狠心离去,又该何时离去
  我的离去,是否会让那尊入定的雕像
  在瞬间,颓然坍塌
  郊外稻田
  我往前走,路便向后退去
  城市,也向后退
  我不打算掉过头来,那样
  路又倒过来,向另一个方向
  反转
  我和城市,又会迎头撞上
  我只想背对着城市,往郊外走
  稻田,在我眼前徐徐展露
  我走近一步,它就放大一点
  一幅金色的画面,在地上打开
  似乎手指上挑,它就能悬挂起来
  我的眼睛,省略许多
  譬如塑料袋的纷飞,裸露的尘土和碎瓦
  稻田边缘,几间低矮的房舍
  甚至,雾蒙蒙的天空
  我也省略了
  我只是对那一方稻田,目不转睛
  它和池塘相像,就要泛起波纹
  很安静的样子
  这是当下,我唯一的风景
  停电
  从窗口望出去,还是黑黑的一片
  事前是有过通知的
  唉,怎么忘了
  打火机、蜡烛,甚至古老的灯芯
  一切从前与光有关的物件
  在记忆里蹦跳
  但是,去哪里捕回它们
  伸出手,摸索四周
  又缩回。何不静坐,甚至躺下来呢?
  寻找,是无谓的动作
  偶尔抬眼,看窗子能否忽然亮起
  好几次,向那里扑过去
  驻足许久
  继而,是徘徊中的等待
  是回到床上的辗转
  但祈祷,还是从心底一遍遍涌出
  忽然明白窗外,蛙鸣此起彼伏
  原来是在呼喊着光
  包临轩
  包临轩,生于1962年,黑龙江安达人,1984年毕业于吉林大学哲学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歌评论发表于《诗刊》《北京文学》等文学杂志。出版评论集《生命的质感》、诗集《高纬度的雪》等。2012年获《诗探索》年度诗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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