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新市民运动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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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市民”作为一个规范化的称呼,第一次被写进政府文件;数千名进城务工者成为首批“新市民”证的拥有者;新市民“社区学习中心”开始运作,“新市民大学班”如期开学……
  对西安百万外来人口来说,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却又是那么令人欣喜。
  2006年8月20日,在西安当地的一家媒体上,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民意调查中心发布了《外来工社会融入调查评估报告》,报告提出:“农民工、外来工等称谓带有歧视性,应更名为新市民。”
  “没想到雁塔区的动作会这么快!”该报告的参与者之一白中伟告诉记者。
  8月21日,西安市雁塔区委办公室和雁塔区政府办公室联合下发文件《关于规范“新市民”称谓的通知》:从即日起,对外来人口、外来务工人员、打工者、农民工等,统一规范称谓为“新市民”。与此同时,“雁塔区新市民援助服务中心”挂牌成立。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新市民待遇
  
  


  34岁的高宏利来自陕西宝鸡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在西安给人修鞋已经有好几年了。8月下旬的一天,一位前来修鞋的当地居民告诉他,雁塔区出台红头文件,把他们这些外来打工的统称为“新市民”,“你们现在和我们享受一样的市民待遇。”
  “一样的市民待遇?”高宏利眼前一亮,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孩子的上学问题,“现在父母年纪大了,管不了孩子,我想把她带到西安来,但之前找了好多学校,都要收上千元的借读费。在别人的指引下,高宏利来到刚刚成立的电子城街道办新市民援助中心,“孩子被安排到了电子城小学上学,一分钱的借读费都没收。”
  今年秋天新学年开学之际,西安市雁塔区为了配合新市民政策的推行,在辖区所有的中小学启动了“同在阳光下,雨露共成长”主题活动。这一活动不仅对新市民子女免收借读费,且对一些困难家庭推出了帮困措施:对父母有残疾的学生免收杂费,家庭困难的减免费用、免费提供教科书等等。
  到目前为止,雁塔区共有18080名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入学,其中,新增学生4000多名。有关部门减免的费用超过1千万元,其中免收借读费900余万元。
  “如果你是一位新市民,你和你的孩子入学、医疗、社会保障、困难救助等方面都会享受到与辖区老市民同样的待遇。”雁塔区街道办书记刘联胜指着手中红色的“新市民”证向记者说。
  采访中记者得知,等驾坡街道办作为雁塔区“新市民”证发放的试点区域,于9月7日到25日,集中对辖区符合新市民条件的居民发放了证书。刘书记告诉记者.凡在辖区内较长时间居住的所有外来人员(具有相对固定住所或长期租房户)经审核确认,无违法违纪行为者,即可获得“新市民”证。目前,获得“新市民”证的外来人员已有3000余人.各街道办也将“新市民”证的发放纳入新市民援助服务中心的日常工作。
  记者了解到,拥有“市民证”的外来人口,除子女入学免收借读费外,还将获得以下几项权利:
  提供生活救助。新市民能够得到家庭人均20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遇到意外伤害,影响基本生活的困难新市民家庭可以申请救助,患病的特困新市民可以得到民政部门的部分救助。
  对新市民提供救助的机构——新市民援助服务中心已于8月21日成立。《雁塔区新市民援助服务中心实施办法》中指出,因天灾人祸,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致使生活难以为继的,可救助300—500元因工伤亡,造成家庭十分困难的新市民,可酌情给予300—500元的救助;对家庭生活特别困难而造成子女面临辍学的新市民,经雁塔区援助服务中心研究给予一定的救助,大学生1000元,中学生400元,小学生200元。
  提供工作帮助。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成立新市民职业技能培训中心,免费为新市民提供职业指导、安全生产教育培训,生活困难者可申请免费职业技能培训;新市民可免费进入区劳动力资源库进行登记;社区、街道办免费提供用工求职信息。
  提供维权服务。设立投诉热线;对涉及新市民投诉的劳动监察案件,立案之日起15日内结案,对涉及的劳动争议案件,从立案之日起20日内结案,对需要援助的可免收劳动仲裁费。
  司法局专门为新市民聘请了10名法律顾问,以提供一定范围内的法律援助服务。
  提供医疗援助。卫生局在全区建立了12所“新市民医疗援助服务定点医院”。困难新市民可享受以下优惠:免收挂号费、诊疗费;化验、B超、心电图、x光检查,治疗和手术费优惠30%;床位费优惠50%等等。
  这项服务推出不久,据雁塔区卫生局统计显示:已有41名新市民在雁塔区12家定点服务医院求诊,减免挂号费、诊断费,床位费等1750元。同时,另有50名新市民在医院免费进行了体检。
  雁塔区目前常住人口108万,其中外来人口约40万,这样一个人口构成特点提示,对外来常住人口进行管理以及提供服务已成当务之急。上述措施的推出,用区委书记杨殿钟的话来说,就是为了给新市民“创造平等友爱的生活工作环境,不断增强新市民的归属感,帮助他们尽快融入城市”。
  “没有这些新市民,我们发展不可能这么快,我们的财富是包括这些新市民在内的雁塔人共同创造的,他们理应共享我们发展的成果。”杨殿钟道出了问题的实质。
  
  CTLC项目启动
  
  微软(中国总部)“潜力无限”项目是一项全球性的活动,旨在通过以社区为基础的技术学习中心(CTLC)来为处于弱势地位、无法充分接触并学习信息技术的青年和成年人,提供技能培训,以提供改善其终身学习条件的机会。自今年9月起,该项目的组织方国际计划(中国总部)与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民意调查中心合作.开始在西安举办“新市民社区学习中心”。
  中心负责人之一白中伟告诉记者.该消息一经报道,立刻吸引了300人报名,如果按现在每期30人的规模,一直要排到明年7月,这还不算新增的报名人数。
  10月14日,本刊记者走进了设在西安市嘉祥大厦11楼的“新市民社区学习中心”。在100多平方米的学习中心里,数十台新近购置的电脑前,30位学员正在饶有兴趣地点击着鼠标。
  一位随丈夫从山西来陕打工的35岁的蒋姓女士告诉记者,“今天是我第二次上机摸电脑,觉得很新鲜、很神奇。”另一位名叫刘亮的男士来自江苏连云港,在西安经营化工材料已经5年,他从报纸获知消息后,便报名来参加。他说自己家里有电脑,来这里学习是想规范一下自己的电脑知识。
  白中伟说,对新市民的电脑培训仅是让他们尽快“融入”城市社会生活和知识共享的一个点.深层融入的工作还有很多。比如将学习中心设置在写字楼里,就是基于一种“场所融入”上的考虑。对于城市居民而言,乘电梯可能不算什么 新奇事,而对许多新市民而言,进城几年,连电梯都没有乘过的大有人在。学习中心必须在每一个小的细节上给予新市民必要的帮助,在课堂上设置自我介绍环节,鼓励他们进行群体交流,通过注册个人邮箱、QQ进行彼此间的思想交流,从而在网络媒体上尽快地融入社会。
  学习中心的指导老师均来自于西安的几所高校。陕西师范大学在校研究生惠斌告诉记者,他从报纸上获知中心招募志愿者便来报了名,在中心已经服务了3个月,“我对这份志愿者工作很有感情,文明的社会需要大量的志愿者参与社会工作,从事这种工作有助于自身素质的培养,也是支持建立和谐社会的切身实践,目前社会最需要的是大量的志愿者队伍,而我们最缺少的也是志愿者。”惠斌说。
  惠斌的话在白中伟那里得到了证实。“新市民社区学习中心”成立后,需要大量的志愿者加入,就目前所有的十余名志愿者是远远不够的,“与北京、上海等城市相比,我们西安的志愿者活动有些静悄悄。”白中伟无奈地说。
  不过,这还不是学习中心所面临的最大困难。白中伟说:“我们最大的困难是项目的目标问题,它是否能够可持续发展。目前我们还处于探索中,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使这种公益性社区学习中心成为一种政策,永久地贯彻下去。”
  
  新市民大学班
  
  10月12日上午。西安市新市民高校学习中心开学典礼在西安文理学院隆重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54名外来务工人员从796名报考人员中脱颖而出,成为全国首个新市民大学班的学生。他们将在这里度过为期一年的高校学习生活。
  这个新市民大学班是由西安文理学院、西安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等单位共同主办的。
  10月15日,是新市民大学生上课的第二天。晚上7时,学员们陆陆续续走进位于西安文理学院多媒体教学楼的教室。记者发现,学员人数远远超过54名。班主任老师说,有十余名学生因各种原因错过了录取考试,所以要求来旁听。
  一名姓魏的旁听生告诉记者,他从大荔县来西安打工已经3年,现在在某民营企业作财务工作。他一直为自己的低学历耿耿于怀,想有个机会能够进入正规学校深造。这次因工作繁忙错过了新市民大学班的考试时间,心里感到非常的遗憾。“我不在乎是正式生还是旁听生,如果学校允许,我会坚持学下去,给未来求学打个基础。”
  


  西安文理学院法政系的老师李水莲是新市民大学班的授课老师,她向本刊记者介绍,这个班的学生都是免费上学的,在校期间,也享受与其他学生一样的校内公共资源,参加学校的统一考试,合格者将获得学院颁发的结业证书。
  “针对这些学生的特点,学院除了开设文化基础课和英语外,还专门设计了有关个人职业规划、投资与理财、心理健康与调试、社交礼仪与创业指导,公共关系与人际关系,城市风险规避等课程,帮助他们更好更快地融入城市生活。”李老师说,这些课程的设置在全国都是具有领先性和探索性的。
  新市民大学班的学生何升峰从洛南来西安打工已4年多,曾在建筑工地上做过不同种类的工作,也试着推销人寿保险,现在在一个建筑老板手下做管理工作。“我是高中毕业.在家乡算是有学问的人,知识就是财富,我就不信在这里干不出一番事业来。”这次他轻松地考上了新市民大学班,希望在这里能够学到实用的知识。
  班主任还告诉记者,开学的第一天,有一位78岁的老人也来听课,要求参加新市民大学班,好不容易才将老人劝走了。
  
  获得尊重的第一步
  
  据雁塔区委新闻中心主任杨平宏介绍,雁塔区是西安市的一个大区,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全区常住人口由过去的45万猛增至现在的108万,成为西安市人口惟一超过百万的区。随着区域形态已由传统郊区向新型城区的转变,政府工作的重心也由管理农村向管理城市转变。
  在年初的一次政府工作会议上,雁塔区委书记杨殿钟就指出,我们有了钱,就不能忘记为我们的城市建设做出贡献的打工者们,我们应当为他们实实在在地做些事情。
  “衡量一个新市民生活幸福的条件最起码有三个:一是有活干,二是能拿到工钱,三是在生活和工作中有尊严感。尊严感是一个人幸福的最基本的条件,有钱没尊严,他没办法幸福。”杨殿钟说。
  而作为长期关注外来工社会融入问题的年轻学者,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民意调查中心主任谷孟宾对外来工的心理感受有更深的了解。由谷孟宾主持完成的《外来工社会融入调查评估报告》显示,有46%的外来人口感觉城里人歧视他们。“其实有时候,城里人并不是在歧视他们,而是在同情,但这种同情是居高临下的,这样就进一步固化了外来人口的心理弱势,影响他们融入这个社会的积极性。”谷孟宾分析说,“我们不仅要帮助外来人口,更重要的是要和他们建立一个平等的生活交往的关系。”
  在调查中,有两位餐厅服务员的谈话让谷孟宾感触很深,“他们有一定的经济收入,生活和消费水平相对较好,他们觉得自己和农民工这个词语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谷孟宾称,随着经济的发展,外来务工群体内部已经千差万别,“外来人口”这一指称除了表明外来工在“外来”这一特征上相同外,其内部其他特征的差异性十分巨大。既有已经在城市生活10年以上目前准备买房的打工家庭,也有初到此地工作生活都没有着落的无业者;既有自雇型打工者,也有小店主、小老板,还有包工头;既有衣食无忧的家庭主妇,也有为工作押金发愁的打工女性。
  “每个人都有受尊重的权利,外来务工人员的劳动者身份需要社会支持,他同时又是社会的一个成员,他的公民权利也应该得到保护和促进。”谷孟宾表示,“进城务工的新市民不只有经济权利,还应该获得社会权利。政府对这个群体提供的公共政策和公共服务还只是刚刚开始。”
  记者了解到,除了做好“新市民社区学习中心”的培训工作,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民意调查中心承办的五期“新市民大讲堂”专题报告会,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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