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月，这城市到处是春意昂然，繁花似锦。但梁朗朗的爱情却还在冬眠。她苦恼，郁闷，甚至有些神经质，她就不明白，为什么杜子健从来不主动打个电话给她，好象是吃定了她。吃定了她会忍不住先打电话过去，吃定了她会忍不住先去找他。
　　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梁朗朗就是爱了呢，而被爱的一方就可以摆出高姿态来，就有选择权决定权。
　　朋友们说梁朗朗就是贱，喜欢被糟蹋，喜欢自虐。哪有女人主动送上门的呀，这不明摆着让男人看轻吗？再说，梁朗朗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再再说，也有人明里暗里的追求着梁朗朗。
　　谢铭不就很好吗？
　　（一）
　　谢铭是公司老总的儿子，坐CEO的职位。这太子爷一向狂妄，却栽到了梁朗朗手里。梁朗朗来公司后就听了不少关于谢铭的传闻，他们说他外号是“八秒”，只要他对着哪个女人放电，不出八秒这女人准就会爱上他。
　　梁朗朗心里就特烦他了，只要一见着就沉下脸去。有时候遇上要搭同一班电梯，她宁愿等下一趟也不会和他乘一辆。有次同事们说起谢铭，她不屑地说，他就是一纨绔子弟，靠爹妈养着的寄生虫，如果搁普通家里，长成这样还不就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包袱。
　　这话传来传去，就传到谢铭那里。谢鸣召集全公司的人开会，他说，梁朗朗你要是喜欢我你就直接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了我才知道既然……这样那我接受你吧，散会。
　　梁朗朗气得几乎吐血，她把文件摔来摔去，把饮水机的水洒了一地，把椅子拖来拖去，可愣是没人阻止她。
　　她走到哪里，都开始听见别人对她的赞美。她解释，一遍一遍地解释，可就没人听她的。大家觉得她是装纯呢。而且大家开始孤立她，排斥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内奸，一叛徒，一资本主义的走狗。
　　梁朗朗忍无可忍，一脚踹开谢铭的办公室，她说你贱呀，谁喜欢你了？
　　谢铭慢悠悠地挂上电话，嘴角胡乱挂着笑，他说，这个故事就是教育你以后别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贱人！梁朗朗狠狠地骂出了口。
　　（二）
　　梁朗朗连夜打好了辞职报告，她已经想过了，与其被炒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也算挽回些面子。她把辞职报告摔到谢铭面前时，谢铭一把就撕掉了。他眨巴着眼睛，一脸严肃地说，你要是写的情书我就看！还有，你来公司可是签了三年的合同，违约我就去法院告你，不给我百八十万我不放你走！
　　梁朗朗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前途渺茫呀！
　　好在谢铭在工作上并没有进行打击报复。他只是吃午餐的时候非要和梁朗朗坐一起，在文件里夹一些小纸条或者电影票，在公共场合喊她朗朗，下午的时候请大家吃“和路雪”，她不吃他就硬把冰淇淋放到她嘴边粘粘，然后说你不吃我就吃了哈，我吃了不就等于我们间接那个了嘛。他在接到某个电话会大声地说，我要问问我女朋友，对，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梁朗朗！
　　梁朗朗第一次发现一个人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她冷若冰霜，她言辞拒绝，她处处和他划清界限，她把他送的花扔到垃圾桶里。
　　她在办公室打电话给杜子健，她说我想你了。有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电话里，她说你怎么这么贱？对我的男人死缠烂打的？她咚一声挂掉电话。梁朗朗对着嘟嘟的电话很淑女地说，好的，再见，子健。然后优雅地挂上电话。
　　心早就猫爪爪得不成样子，暗骂自己，装什么装呀，下次非要骂回来。
　　（三）
　　杜子健是非常冷峻的男人，眉眼刚毅，声音掷地。
　　之前，她和他乘同一班地铁，他穿西装，打领带，沉稳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算好时间去地铁站，非要看到他上车，她才上去。好几次，她和他擦肩，但他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每天对着镜子练习，用各种表情想象和他搭讪，但她一迎上他冷漠的表情，就沮丧了起来。她看范冰冰明眸的广告，范冰冰说这一次我要让他一眼就看见我。她也买来那款产品，但怎么眨眼睛，他也没看见她。
　　她与他来说只是穿行在地铁站的路人甲乙丙丁。
　　已经老大不小的梁朗朗很老土地玩起了暗恋，夜里会梦见暗恋对象，心里就百折千回。
　　梁朗朗掏出硬币在地铁站的自动售货机前买饮料时，一元硬币顺着下坡滚开了去。她跟着它撵，它被一个男人捡了起来还给她。她终于和杜子健说话了。她要了他的名片，找各种理由打了过去。
　　他也不拒绝。见面也见，礼物也收，她要到他家做饭收拾也可以，只是不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若即若离。
　　梁朗朗暗示，再暗示。但杜子健游刃有余地打着太极，并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只能，一味地对他好。让自己的自尊低到尘埃里。她的心好像一直在半空，不能着地。
　　有时候，他也会带她参加一些聚会，只是他并不表现出对她有什么不同，没有多加照顾。她安静地看着他和别人聊天，假装不生气。
　　（四）
　　谢铭到底知道梁朗朗爱的人是杜子健了。但他的泼皮无赖却没有一点收敛。他在她的信箱塞满了信件，他说我原谅你，原谅你爱着别人，但是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他说朗朗你如果不好意思和我说话就写信给我，我不会介意你使性子不理我的。他说梁朗朗我病了，今天不来公司了，别太想我了，下班给我买点草莓过来就好。
　　梁朗朗不想回这些无聊的信的，但又忍不住骂了过去，她说你怎么这么无聊这么贱？
　　因为杜子健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梁朗朗一直没有再和他说过话。她只是跑到很远的地方打公用电话，听到杜子健喂的声音然后挂断。
　　等了两个星期，杜子健终于第一次打来电话，也不对上次的事情做个解释，只是说想吃你做的香辣虾了。她的心立马就软了下去。
　　下班就去超市买了虾子赶了过去。处理虾子的时候她的手被夹了，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杜子健第一次轻轻地拍打她的背，说别哭了，小孩似的。
　　其实心里知道，不过是找个借口好好地哭一场。她的委屈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她看不起自己，鄙视自己，却由着自己对他好。
　　杜子健的唇就落了下来，落在她满是眼泪的脸上。她的心抖了抖，不明就里。
　　杜子健说，梁朗朗你合格了。
　　原来，他不过是想确定梁朗朗到底适不适合他。梁朗朗的心里生出大片的失望，他并不说爱和不爱，他一直在给自己留条退路，保护着自己的爱情，来试探她，考验她。一个在爱情里充满理智的男人能让她相信吗？
　　（五）
　　公司组织去看樱花，落英深处，梁朗朗看见谢铭的笑容。虽然他看上去很狂，但对她却没有一点隐藏真心。
　　她有些心慌，杜子健终于给她一些阳光了，可她怎么就灿烂不起来呢？她打电话让杜子健到公司接她，她在谢铭愤怒的表情里挽住杜子健。
　　杜子健和以前一样，在这份爱情里占尽天时地利，他对她并不上心，也看不出付出多少感情。他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她的爱。
　　她的心慢慢就灰了下去。
　　他只是找着一个适合他的女人，而不是找一个他爱的女人。所以他可以，不在乎。
　　莫名其妙的，梁朗朗得了麻疹。一身都是淡红色的斑丘疹，伴着咳嗽，发烧。
　　她打电话给杜子健，他说这病可是传染的，你自己去医院吧，一个人病总比两个人病强。她的泪哗哗地落，她说杜子健你爱我吗？
　　他说，是你先爱上我的，我也和你在一起了，你还不满足吗？他的语气满是理直气壮。难道先爱上的人就是要贱点吗？梁朗朗忿忿地想。
　　杜子健终究是没来，倒是谢铭一脸紧张地来了。
　　他请了医生给她开药。她一身的痒，他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掐得他的手满是伤痕。他打来热水给她擦拭，他哄着她吃药。她说你滚，这病是传染人的，你不知道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但我爱你，所以不怕。
　　有时候爱情真的需要在危难的时候才能证明真假。
　　梁朗朗的病很快就好了，她把一包东西拿给谢铭扔掉，他问是什么？樱花的核仁。她说。
　　他就明白了，原来她是故意让自己病的。他们去看樱花的时候，有段介绍文字说，樱花核仁入药，能透发麻疹。他气急，把她拉过来按在腿上打她屁股，他说你傻了？这么危险的事你还做？万一你出意外我怎么办？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吗？你不知道我差点吓死吗？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湿润了。
　　我只吃了一点点，真的。她说。她只是想以此来试探杜子健对她有没有用心，试的结果却是她老骂贱人的谢铭才是真心的。
　　（六）
　　梁朗朗病好后，杜子健西装笔挺地到公司接梁朗朗时，看见谢铭正拉她的手挽住他，她挣脱，他再拉。面上，两个人却忍唆不禁地笑着。
　　杜子健走上去一把拽过梁朗朗。
　　梁朗朗看了杜子健一眼，慢慢地抬起手挽住了谢铭。
　　杜子健的脸沉了下去，瞪了她一眼，狠狠地骂了句，贱人。
　　梁朗朗没生气，谢铭倒气得跳脚，拉着杜子健要拼命。梁朗朗说，谢铭我以前也老骂你贱，你怎么不发脾气？
　　那是因为我愿意为你贱呀，爱上你我就没自尊了！他说。
　　梁朗朗一把抱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她明白了，只有爱了才会看不清自己的自尊，才会犯贱。
　　她的幸福，就铺天盖地了。■
　　（编辑张胜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