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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威。21岁，是个宅男。
所谓宅男的生活就是这样，足不出户，大部份时间用来上网。我的父母皆本地官员，所以有人叫我是“官二代”，还有人叫我“纨绔子弟”。这我不认同，我考上过大学，只是读了大一我就觉得国内大学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想去国外。由于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我必须等到明年才能出去。
你看，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帆风顺四平八稳以及随心所欲。甚至我的未来，闭着眼睛都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可是，生活就充斥着那么多可是。我像一只精美玻璃缸里游悠的鱼，却在某一天妄图到外面的世界去溜达溜达。网络就是我借助的平台。我说过我大部份时间都在上网，除了打游戏就是逛论坛。每年到这时节，各论坛总会有一些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发贴。贴子很老套“急租一名女友回家过年。”一到年关，一些大龄青年为了回家交差，就要动脑筋带个女朋友回去应景。否则整个年都过的不消停。通常这种贴子，我点都懒得点。但是这个下午，电视里正在放一个叫“刘著”的男孩在唱王菲的歌。
鬼使神差，我就从墙边的穿衣镜里打量一下自己。皮肤白暂，脸庞俊秀。自小就有人说我长的比女孩子还俊俏。如果我妆扮上，比刘著还刘著。可是我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我如果要装扮成这样，为什么呢？刺激还是好奇？更鬼迷心窍的是，我电光火石地决定，我变成一个伪娘后，我要做的是什么。
我在网络上找到一个急租女友的发贴人，他写的极为恳切和真诚，最关键的是他出价最高。条件是女方最好是学生，单纯漂亮。陪他回去过年一周，租金四千元。当然协议上说，绝对不会发生男女关系。如果我是个女孩子我当然可以有所顾虑，但我是男人，我怕什么？
我当下跟他联系上，他叫顾军。是个白领，带个银灰眼镜，文质彬彬。我们在咖啡馆见的第一面。是晚上，我裹着我妈的宝姿黑大衣，长及脚踝，有好莱坞明星的架势。当然会画妆，还是烟熏妆，眼线勾的粗且上扬，所以眼神看起来极媚。在咖啡馆幽暗的光线下，仍可见顾军对我相当满意。他热情扬溢地将手机号码给我。
顾军出手大方，立即给我一千元钱买衣服。说好的上车后再给一千。到了目的地，以及结束时分别付一千。我拿了五百去买了顶波浪大卷的假发，对着镜子带上后笑的腹痛。
这事非常好玩，很有挑战性。我对即将起程的远行充满了探险般的刺激。
然后我对父母说是要去香港玩。反正他们忙，他们见我的时间还没有保姆多。
就这样，我跟着顾军坐上开往北方的火车。
二
看得出，顾军在竭力表现自己。一路上，他花样百出地说故事讲笑话；又殷勤，递饮料削水果；嘴又甜，总夸我漂亮有气质。我微笑不语，仿若羞涩，其实我是怕忍俊不禁，泄露了秘密。
我们在终点站换汽车时，天已经黑透。必须在县城里住一夜旅馆。当晚顾军开了两间单房后就带我去吃饭。
吃的是羊肉火锅喝啤酒，许是我太累了，呵欠连天。但是我进了自己的房间还记得谨慎地锁上了门，一头倒在床上。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晚的梦。仿佛失脚跌进了一个幽深的梦魇，烟雾缭绕的沼泽地里，灰蓝的天空奔腾着大朵大朵的灰云，沼泽里忽然盛开绚烂而艳丽的花，急速盛开又凋谢。如此绮丽的颜色的梦境令人心慌。
我惊醒来，天空已泛起灰灰的鱼肚白。
顾军似乎也没睡好，他报怨这是个闹鬼的旅馆，一夜他都都恶梦连连。
也许是快到家了，顾军拘谨了很多，他一直凝视着窗外出神。道路颠簸，中间又换了一次车，包的一辆面包车，继续在黑夜里像只土拨鼠一样鬼祟跳窜。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门一开，就见一双老人殷勤笑着迎上来。后面又跟上三个壮实的男人，顾军介绍是这是他的父母及三位兄长。
我疲倦极了，急忙要去休息。顾军在我关门的那一刹那，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是那么奇怪，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像一种兽。
我很快就懂了这个眼神，因为在次日，顾军消失了。他所谓的家人们吃吃艾艾地告诉我，顾军回城了。我没有听懂，瞪着他们。他们只好又说，顾军把我卖了，收了他们一万块钱。
卖我？我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老人说，我有三个儿子，因为家里太穷，一直讲不到媳妇，所以只要姑娘你愿意，随便你挑哪个。
这简直是本世纪最荒谬的事。我忽然懂了顾军最后的那束眼神，那复杂难言又含着凶狠的眼神。他早洞悉了我的秘密，在哪一环节出了纰漏？只有在那晚住旅馆，那晚困顿的出奇，估计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在我的酒杯里下了药。他欲图谋不轨，却发现了真相。
那么，我感到迷惑的是他到底是报复，还是真的打算租女友回家过年，又或干脆就是个人贩子呢？
我居然笑起来。在他们惊讶的眼神里，我一边笑一边说，你们放我走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媳妇，回头我让我妈给你们一万块钱好了。
事至此，我仍想的分外简单。我又不是个女人，大不了让我父母给他们一万块钱得了。可是这家人猛摇头，他们回答，给五万我们也不换啦，我们就差个媳妇，我们要生个孩子。
我无可奈何地笑着拽下假发，我真的没办法给你们当媳妇。
他们目瞪口呆。
或许是我的笑像一柄尖锐的刺刀猛地刺痛了他们，他们跳起来时，五官扭曲，一把将我扑到在地。我拼命挣扎，几只手突袭到我下身。然后我听见咚地一声，那老头像根木桩倒在地上。我的耳边满是疯狂地咒骂和嘶喊，一根绳子像捆猪一样结结实实把我绑牢。
三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家人个个眼睛通红，喷火一样仇视着我。我结结巴巴解释我是当出租女友的，解释什么叫伪娘，又许诺我家有钱，可以补偿他们。可是他们置若罔闻，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懂我说的那些名堂。
然后，我注意到他们开始围在一直嘀嘀咕咕讨论。他们看我的眼神又厌又惧又恨，我感觉他们不会轻饶我。果然，有一个儿子贼一样出了门，不一会带回一个屠夫般的男人。男人围着我转了一圈，像打量待宰的牲口。
男人掏出了一叠钱给他们，然后拽着我起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能把我转卖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他买我去能干什么。
但我终于知道了，他的确可以买我做什么。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采石厂。扔给我一个破板车，对我说每天我必须要从山头将爆好的石块拉到山底，堆成一堆后由推土机铲起运走。
这是一个黑采石厂，这里并不只有我失去自由。还有许多因招工而被拐骗至此的人。在这里，四处还晃荡一些提着警棍的保安，据说这都是那个采石厂老板的雇工。
我逃跑过。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像个鬼魂一样悄悄摸索。耳朵竖直倾听黑夜戚戚声音。当摸索到延伸远处的山路时，我欣喜若狂，不禁狂奔起来。
可是很快的我听到了后面传来大声凶狠的疾呼，我知道是那群人追来了，急忙加快步伐。数分钟后，我就被那些人抓个牢实。这次我被捆起来鞭打，像只皮球一般在众多的脚边踢来踢去。直到头嗡地一响，眼睛雪盲，我便晕厥过去。
醒来时，我看到一张极平凡的脸晃在眼前。她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皮肤干燥，起着细屑，头发枯黄的如一把稻草。她将一些气息难闻的草药汁涂在我的伤口处。看到我睁开了眼，她便絮絮叨叨责备，你哪能跑呢，这里还没有人跑得出去。你看你被打的。唉。
这是我在采石厂遇到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温和说话的人，且是女人。她使我想起我妈，我忍不住鼻头发酸。我很后悔，我要寻找所谓的刺激和冒险的生活，将自己平稳安享打的粉碎，却换来如此不堪。
我后来知道了这个女人叫田翠，是采石厂老板的妹妹。在石料厂厨房做饭。她是个寡妇。每天吃饭的时候，她看到我，就深深地将勺子探到锅底去捞满满的菜和饭扣在我的碗底。我看她一眼，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轻手轻脚凑过来说，你长的真秀气，你跟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看得出来，田翠对我很是怜惜。我越发沉默她越对我好奇，我想她是发现我与这里的人不一样的惟一一个人吧。我把我的经历告诉她，比如我考大学，我要到国外去读书，我从小到大都平安稳妥的生活。可是如今，我却在这里背石头，连祙子都没有洗过一双的人，却天天用肩膀拉着一车石头跌跌撞撞地爬下山坡，肩头血痕累累。田翠同情地看着我，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一点潮湿的光泽。
她越发地对我好了，直到有一天夜里，她摸到我的床边。我只犹豫一下，就用被子裹住了她。22岁，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的第一次居然是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田翠大咧咧告诉她大哥，她跟我好上了。那个阴险的采石厂老板斜着眼看我，他说，这小子在利用你知道不？田翠说，我不管，我就喜欢他雪白干净的模样儿。他是好人。
我始终不吭声。因为我悲哀地知晓，老板说的是对的。
田翠大张旗鼓地往我床上跑。跑了两个月后，她说她有了。我们结婚了，这所谓的结婚就是我搬到了田翠的房间，连个证都没有打，两个人就算是公开化的夫妻了。我的自由多了一些，并且不用干太重的活。可是我表现的死心踏地的模样，没有一点跑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细心地照顾着田翠，甚至晚上端滚热的水给她泡脚。田翠一边泡一边滴滴答答淌着泪，她说从没有男人这么疼她，她知足了。
田翠在九个月时要生产了。不得不赶往乡医院。老板带些人紧跟其后，田翠在产房检查，助产士说宫口只开两指呢，挂点催产素吧。田翠便一叠声地叫我进去陪她。
田翠紧紧拉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一眼，又一眼。然后她手轻轻一松，她说，你走吧。她的眼睛盯着旁边的窗户，我轻轻一推开，外面便是一天一地的阳光，绿草，以及春风。
我看一眼田翠，她闭着眼睛紧咬牙关。我爬上窗户跳了出去，在窗外我又回了一下头，田翠睁开了眼，紧紧盯着我。我就在她那紧紧的网一般的眼神里，以飞一般的速度逃离。
自始至终，田翠都知道我的目的。我的确是在利用她，除了她，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能去想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采石厂的生活像场恶梦，我深陷囹圄，已经被逼迫在疯狂的边缘。只要能逃离这种日子，什么代价我也在所不惜了。
我终于回到了家。对于我的诉说，父母惊讶地对视良久。然后他们沉默许久，作出决定，这一切就当是个恶梦，我们要守口如瓶。父亲说，你还有前程还有未来，你的人生不能留下任何被人议论的是非污点。我们马上安排你尽快出国。
我筋疲力尽地倒在我柔软的床上，像水一样舒适的感觉慢慢地淹没了我。我闭上眼睛，却无法掩耳盗铃，我的人生，已满是污渍，我纵然再伪饰的完美，也改变不了，田翠，她变成一道伤口，永远地，缓缓地，在我心头汩汩渗血。
所谓宅男的生活就是这样，足不出户，大部份时间用来上网。我的父母皆本地官员，所以有人叫我是“官二代”，还有人叫我“纨绔子弟”。这我不认同，我考上过大学，只是读了大一我就觉得国内大学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想去国外。由于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我必须等到明年才能出去。
你看，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帆风顺四平八稳以及随心所欲。甚至我的未来，闭着眼睛都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可是，生活就充斥着那么多可是。我像一只精美玻璃缸里游悠的鱼，却在某一天妄图到外面的世界去溜达溜达。网络就是我借助的平台。我说过我大部份时间都在上网，除了打游戏就是逛论坛。每年到这时节，各论坛总会有一些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发贴。贴子很老套“急租一名女友回家过年。”一到年关，一些大龄青年为了回家交差，就要动脑筋带个女朋友回去应景。否则整个年都过的不消停。通常这种贴子，我点都懒得点。但是这个下午，电视里正在放一个叫“刘著”的男孩在唱王菲的歌。
鬼使神差，我就从墙边的穿衣镜里打量一下自己。皮肤白暂，脸庞俊秀。自小就有人说我长的比女孩子还俊俏。如果我妆扮上，比刘著还刘著。可是我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我如果要装扮成这样，为什么呢？刺激还是好奇？更鬼迷心窍的是，我电光火石地决定，我变成一个伪娘后，我要做的是什么。
我在网络上找到一个急租女友的发贴人，他写的极为恳切和真诚，最关键的是他出价最高。条件是女方最好是学生，单纯漂亮。陪他回去过年一周，租金四千元。当然协议上说，绝对不会发生男女关系。如果我是个女孩子我当然可以有所顾虑，但我是男人，我怕什么？
我当下跟他联系上，他叫顾军。是个白领，带个银灰眼镜，文质彬彬。我们在咖啡馆见的第一面。是晚上，我裹着我妈的宝姿黑大衣，长及脚踝，有好莱坞明星的架势。当然会画妆，还是烟熏妆，眼线勾的粗且上扬，所以眼神看起来极媚。在咖啡馆幽暗的光线下，仍可见顾军对我相当满意。他热情扬溢地将手机号码给我。
顾军出手大方，立即给我一千元钱买衣服。说好的上车后再给一千。到了目的地，以及结束时分别付一千。我拿了五百去买了顶波浪大卷的假发，对着镜子带上后笑的腹痛。
这事非常好玩，很有挑战性。我对即将起程的远行充满了探险般的刺激。
然后我对父母说是要去香港玩。反正他们忙，他们见我的时间还没有保姆多。
就这样，我跟着顾军坐上开往北方的火车。
二
看得出，顾军在竭力表现自己。一路上，他花样百出地说故事讲笑话；又殷勤，递饮料削水果；嘴又甜，总夸我漂亮有气质。我微笑不语，仿若羞涩，其实我是怕忍俊不禁，泄露了秘密。
我们在终点站换汽车时，天已经黑透。必须在县城里住一夜旅馆。当晚顾军开了两间单房后就带我去吃饭。
吃的是羊肉火锅喝啤酒，许是我太累了，呵欠连天。但是我进了自己的房间还记得谨慎地锁上了门，一头倒在床上。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晚的梦。仿佛失脚跌进了一个幽深的梦魇，烟雾缭绕的沼泽地里，灰蓝的天空奔腾着大朵大朵的灰云，沼泽里忽然盛开绚烂而艳丽的花，急速盛开又凋谢。如此绮丽的颜色的梦境令人心慌。
我惊醒来，天空已泛起灰灰的鱼肚白。
顾军似乎也没睡好，他报怨这是个闹鬼的旅馆，一夜他都都恶梦连连。
也许是快到家了，顾军拘谨了很多，他一直凝视着窗外出神。道路颠簸，中间又换了一次车，包的一辆面包车，继续在黑夜里像只土拨鼠一样鬼祟跳窜。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门一开，就见一双老人殷勤笑着迎上来。后面又跟上三个壮实的男人，顾军介绍是这是他的父母及三位兄长。
我疲倦极了，急忙要去休息。顾军在我关门的那一刹那，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是那么奇怪，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像一种兽。
我很快就懂了这个眼神，因为在次日，顾军消失了。他所谓的家人们吃吃艾艾地告诉我，顾军回城了。我没有听懂，瞪着他们。他们只好又说，顾军把我卖了，收了他们一万块钱。
卖我？我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老人说，我有三个儿子，因为家里太穷，一直讲不到媳妇，所以只要姑娘你愿意，随便你挑哪个。
这简直是本世纪最荒谬的事。我忽然懂了顾军最后的那束眼神，那复杂难言又含着凶狠的眼神。他早洞悉了我的秘密，在哪一环节出了纰漏？只有在那晚住旅馆，那晚困顿的出奇，估计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在我的酒杯里下了药。他欲图谋不轨，却发现了真相。
那么，我感到迷惑的是他到底是报复，还是真的打算租女友回家过年，又或干脆就是个人贩子呢？
我居然笑起来。在他们惊讶的眼神里，我一边笑一边说，你们放我走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媳妇，回头我让我妈给你们一万块钱好了。
事至此，我仍想的分外简单。我又不是个女人，大不了让我父母给他们一万块钱得了。可是这家人猛摇头，他们回答，给五万我们也不换啦，我们就差个媳妇，我们要生个孩子。
我无可奈何地笑着拽下假发，我真的没办法给你们当媳妇。
他们目瞪口呆。
或许是我的笑像一柄尖锐的刺刀猛地刺痛了他们，他们跳起来时，五官扭曲，一把将我扑到在地。我拼命挣扎，几只手突袭到我下身。然后我听见咚地一声，那老头像根木桩倒在地上。我的耳边满是疯狂地咒骂和嘶喊，一根绳子像捆猪一样结结实实把我绑牢。
三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家人个个眼睛通红，喷火一样仇视着我。我结结巴巴解释我是当出租女友的，解释什么叫伪娘，又许诺我家有钱，可以补偿他们。可是他们置若罔闻，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懂我说的那些名堂。
然后，我注意到他们开始围在一直嘀嘀咕咕讨论。他们看我的眼神又厌又惧又恨，我感觉他们不会轻饶我。果然，有一个儿子贼一样出了门，不一会带回一个屠夫般的男人。男人围着我转了一圈，像打量待宰的牲口。
男人掏出了一叠钱给他们，然后拽着我起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能把我转卖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他买我去能干什么。
但我终于知道了，他的确可以买我做什么。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采石厂。扔给我一个破板车，对我说每天我必须要从山头将爆好的石块拉到山底，堆成一堆后由推土机铲起运走。
这是一个黑采石厂，这里并不只有我失去自由。还有许多因招工而被拐骗至此的人。在这里，四处还晃荡一些提着警棍的保安，据说这都是那个采石厂老板的雇工。
我逃跑过。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像个鬼魂一样悄悄摸索。耳朵竖直倾听黑夜戚戚声音。当摸索到延伸远处的山路时，我欣喜若狂，不禁狂奔起来。
可是很快的我听到了后面传来大声凶狠的疾呼，我知道是那群人追来了，急忙加快步伐。数分钟后，我就被那些人抓个牢实。这次我被捆起来鞭打，像只皮球一般在众多的脚边踢来踢去。直到头嗡地一响，眼睛雪盲，我便晕厥过去。
醒来时，我看到一张极平凡的脸晃在眼前。她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皮肤干燥，起着细屑，头发枯黄的如一把稻草。她将一些气息难闻的草药汁涂在我的伤口处。看到我睁开了眼，她便絮絮叨叨责备，你哪能跑呢，这里还没有人跑得出去。你看你被打的。唉。
这是我在采石厂遇到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温和说话的人，且是女人。她使我想起我妈，我忍不住鼻头发酸。我很后悔，我要寻找所谓的刺激和冒险的生活，将自己平稳安享打的粉碎，却换来如此不堪。
我后来知道了这个女人叫田翠，是采石厂老板的妹妹。在石料厂厨房做饭。她是个寡妇。每天吃饭的时候，她看到我，就深深地将勺子探到锅底去捞满满的菜和饭扣在我的碗底。我看她一眼，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轻手轻脚凑过来说，你长的真秀气，你跟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看得出来，田翠对我很是怜惜。我越发沉默她越对我好奇，我想她是发现我与这里的人不一样的惟一一个人吧。我把我的经历告诉她，比如我考大学，我要到国外去读书，我从小到大都平安稳妥的生活。可是如今，我却在这里背石头，连祙子都没有洗过一双的人，却天天用肩膀拉着一车石头跌跌撞撞地爬下山坡，肩头血痕累累。田翠同情地看着我，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一点潮湿的光泽。
她越发地对我好了，直到有一天夜里，她摸到我的床边。我只犹豫一下，就用被子裹住了她。22岁，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的第一次居然是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田翠大咧咧告诉她大哥，她跟我好上了。那个阴险的采石厂老板斜着眼看我，他说，这小子在利用你知道不？田翠说，我不管，我就喜欢他雪白干净的模样儿。他是好人。
我始终不吭声。因为我悲哀地知晓，老板说的是对的。
田翠大张旗鼓地往我床上跑。跑了两个月后，她说她有了。我们结婚了，这所谓的结婚就是我搬到了田翠的房间，连个证都没有打，两个人就算是公开化的夫妻了。我的自由多了一些，并且不用干太重的活。可是我表现的死心踏地的模样，没有一点跑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细心地照顾着田翠，甚至晚上端滚热的水给她泡脚。田翠一边泡一边滴滴答答淌着泪，她说从没有男人这么疼她，她知足了。
田翠在九个月时要生产了。不得不赶往乡医院。老板带些人紧跟其后，田翠在产房检查，助产士说宫口只开两指呢，挂点催产素吧。田翠便一叠声地叫我进去陪她。
田翠紧紧拉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一眼，又一眼。然后她手轻轻一松，她说，你走吧。她的眼睛盯着旁边的窗户，我轻轻一推开，外面便是一天一地的阳光，绿草，以及春风。
我看一眼田翠，她闭着眼睛紧咬牙关。我爬上窗户跳了出去，在窗外我又回了一下头，田翠睁开了眼，紧紧盯着我。我就在她那紧紧的网一般的眼神里，以飞一般的速度逃离。
自始至终，田翠都知道我的目的。我的确是在利用她，除了她，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能去想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采石厂的生活像场恶梦，我深陷囹圄，已经被逼迫在疯狂的边缘。只要能逃离这种日子，什么代价我也在所不惜了。
我终于回到了家。对于我的诉说，父母惊讶地对视良久。然后他们沉默许久，作出决定，这一切就当是个恶梦，我们要守口如瓶。父亲说，你还有前程还有未来，你的人生不能留下任何被人议论的是非污点。我们马上安排你尽快出国。
我筋疲力尽地倒在我柔软的床上，像水一样舒适的感觉慢慢地淹没了我。我闭上眼睛，却无法掩耳盗铃，我的人生，已满是污渍，我纵然再伪饰的完美，也改变不了，田翠，她变成一道伤口，永远地，缓缓地，在我心头汩汩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