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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会让一颗灵魂,变得越来越动人。
如今,自己开车已然变成了一种堵在路上、囚在车里的痛苦。所以,一批在经济上富有、工作繁忙的精英型女性告别了私家车,重返公交车,体验“小人物”的生活。有的在公交车上找回了从前的自己;有的发现了一段绝佳的放空与娱乐时光。她们被称为“公乘一族”。
北京某外企主管倪美玉在婚姻受创后也加入了“公乘族”,旧的画卷收起,新的日子纷至沓来,在车窗景色的变化中,敏感细致的她竟意外收获了一份爱情。2015年2月,她向我刊特约记者讲述了这段发生在公汽上的浪漫故事……
小车换巴士,做个公乘族
2014年4月6日中午,我打开微信,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公交乘车族”的群里。创建者名叫方菲,我认识,她是某国企的项目开发部经理,我们曾有业务上的往来。大家的谈话内容基本相同,都是谈重新坐公交车的感受。有的说,棒极了,坐在公交车上,这世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有的说,坐在公交车上,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方菲告诉我,这个“公交乘车群”其实是个“职场精英群”。有一天,她车坏了,又打不到的士,临时坐了公交。一上去,却收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眼前绮丽,时光恬静。她把感受发到了朋友圈,引起了朋友们的热烈关注。索性,她建了一个群,号召大家都去坐公交,一起去感受交流这个城市带给他们的最朴素的记忆。
我已经N年没有坐公交车了,只是偶尔坐坐地铁,我习惯了驾驶那辆绿色的甲壳虫在每个日落晨昏去丈量自己和这个城市的距离。
4月7日,星期一,打开车门的刹那,我想起了方菲说过的话。我就职的公司在天坛公园附近,公交站点上写得清清楚楚,到达天坛公园需要经过十站地,大约一个小时。
7点45分,公交车准时到达,走上车,我径直来到了最后排。我一直喜欢坐在最后面,后面安静。车启动了,望望窗外,或许是视角变化的原因,这个熟悉的城市熟悉的风景,竟多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在我的座位的前面,站着一对年轻的恋人。男孩穿着深蓝的运动衣,英俊帅气,女孩时尚靓丽、笑容甜美。望着男孩星星般明亮的眼睛和若有若无的浅笑,我的心痛了一下,这个男孩和岳冬多么相似!
回忆如潮水般泛起,六年前,我大学毕业。经过辗转,我应聘到一家合资公司。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员,我依然很满足,我刚24岁,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我在五棵松和朋友合租了一栋房子,每天我都坐913路公交车去上班。2010年10月15日,我没有赶上913路的早班车,只好跑了一条街搭乘914路。914路公交车乘客很多,车厢内的空气也很混浊,我几乎喘不过气。行至一个站点时,司机竟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我向前猛然一倾,就在马上要磕到椅子上的瞬间,肩膀被人拉住了。转过身,我看到了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他额头光洁、眸子闪亮。我突然很紧张,结结巴巴地说:“谢……谢你。”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客气。”
10月16日,鬼使神差,我又搭上了914路。他在,冲我笑了一下,那浅浅的一笑,在我的心里炸开了一池春水。每天的每天,我都能看见他,我们只是相视一笑,却不知如何开始我们的故事。10月29日,公交车上人很少,他背了一把吉他安静地坐在后面。这一次我不想再矜持。我们从吉他谈起,谈北京,谈梦想。我知道了关于他的情况,他叫岳冬,家在沈阳,2009年毕业于北京某学院的音乐系。和他同期毕业的同学们都回老家了,他说他不想回家,他还年轻,他要在这个城市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现在,为了维持生计,他在一家私人的音乐学校里担任吉他老师。
每天在相同的车次相同的座位上,我们一见面就开始畅聊,我们就像两片孤单的云,在这个陌生城市的上空完成了最美的碰撞。
11月14日,岳冬约我到珠市口天桥附近的鸡蛋灌饼店吃灌饼。吃完灌饼,我们站在了天桥上,四目对视的瞬间,岳冬拉住了我的手。岳冬说,那天,本来想坐918路的,没赶上,就坐了914路,结果碰到了我……我心潮澎湃,扑进岳冬怀里。
每个节假日,岳冬都带我去疯游,我们花最少的钱,享受最大的快乐。在三里屯的酒吧外,岳冬吻了我,深情地说:“美玉,虽然我们无法用金钱去征服这个城市,但是我们可以让它记录我们的爱情。”
2010年12月4日,天空飘起了雪花,9点10分,我收到了岳冬的短信:“美玉,中午,天桥灌饼店,不见不散。”
我没有赴约,我已经答应了另一个男人,他叫林立伦,是某私企的老板,年轻有为。他请我到永定路的金紫银海鲜城吃海鲜,他说他点了红酒,来自法国的波尔多。下午2点,坐在林立伦的宝马车内,我又接到了岳冬的短信:“美玉,你为什么没来?”我偷偷删掉了岳冬的短信,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2011年五一,我嫁给了林立伦。那天,当林立伦在喝彩声中给我戴上一克拉的钻戒时,恍惚中,我仿佛看见了岳冬,他正站在天桥上哭泣。
林立伦让我彻底地拥有了这个城市,快速地实现了人生梦想,可是在难眠的夜晚,想起岳冬,我依然忍不住地心悸。2012年6月,林立伦出轨了,我原谅了他。当你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扔掉最心爱的东西,你总要付出代价。2014年元旦刚过,林立伦竟然向我提出了离婚,他说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已经无法自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我没有颤抖。
车上的相遇,相识再相爱
2014年4月10日,我刚进公司突然发现自己普拉达的包被划开了一条恐怖的裂口,钱包、手机、银行卡,身份证、昨天下属刚递上来的季度报表全不见了……正彷徨失神之际,前台打电话对我说,有个男子正在会客室等我。
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朴素,相貌端正,最让我惊喜万分的是,他手里拿着我的钱包!男子说他在下车时看到有个黑衣男子把钱包丢在了路上,他捡了起来,通过名片找到了我的公司。怕我太着急,所以赶紧给我送了过来。虽然里面钱没了,但幸好一些重要的证件和资料还在。 我不停地说感谢的话,他要走的时候,我才想起,应该给他点“实际”报答。他坚决不收,他说,他不想我用金钱去衡量他的行为。
第二天,我又在公交车上遇见了他。出于感恩的心理,我主动和他攀谈起来。他叫穆伟,今年33岁,北京人,现在在朝阳区图书馆担任管理员。当博学的他饶有兴趣地向我讲起霍金的“黑洞”理论时,我直听得眼睛发直。
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从始发站上车,每天都先给我占一个座位。每天,当我踏上公交车时,第一时间他便向我挥手示意。看着他纯朴的笑容,我的心会荡起一层柔柔的涟漪。
2014年5月2日,在王府井的一家餐厅内,穆伟对我说,本来打算请我吃鸡蛋灌饼的,他最爱吃灌饼,香嫩可口,京味浓郁,却害怕我看不上,所以就请我吃了西餐。我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说:“我最爱吃的就是鸡蛋灌饼!”穆伟愣了,眼里泛起惊喜的光泽。
穆伟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他是在2013年初离的婚,妻子嫌他太老实没有开拓精神。穆伟说,从我坐上公交车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我,我虽然打扮低调,却有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这点很吸引他。他不敢向我表白,因为我们差距巨大。我心潮澎湃,握着穆伟的手说:我不在乎身份,我不在乎地位,我只遵从内心的最真实的感觉。是的,我已经错过了春天的草原,不能再错过秋日的原野了!
走出餐厅时,穆伟问我,为什么喜欢坐公交车。我轻轻地说:公交车让我收获了一个完美的男人!穆伟的脸红了。2014年7月11日,一个大学同学邀我到海淀雅乐轩酒店参加她的生日派对。派对场面温馨而又浪漫。派对进行到一半时,主持人突然说:“现在有请金安达老总,穆志飞先生上场!”金安达在业界很有名,老总穆志飞更是个传奇人物。我抬起头,准备一睹风采。我的呼吸停顿了,什么穆志飞啊,不就是穆伟吗!他不是图书管理员吗,怎么成了老总?穆伟在说什么我听不下去了,我拉起女伴的手,向门口跑去。
一起坐公交,慢享乐生活
回到家,我拒接了穆志飞两个电话。有几个问题一直在脑中飞速地旋转:穆志飞为什么要骗我?他有身份有地位为什么坐公交?蓦地,我想起了前几天在网上热传的一则新闻,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子专门在公交车上猎艳,把自己伪装成暖男来骗取职场白领的好感。穆志飞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癖好?我决绝地删掉了关于穆志飞的所有联系方式,趁疼痛还没有刻骨,趁爱还没有泛滥,让我全身而退吧。
但我并没有放弃公交车,公交车毕竟带给了我别样的感受,我要一直坐下去。我改了乘车路线,由原来的209路,改成了211路。虽然要步行二百米,但是我也愿意,因为这样能避开穆志飞。
2014年7月20日,我刚踏进车厢,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向我打着熟悉的手势,是穆志飞!我转身想下车,穆志飞喊了起来:“倪美玉,我已经帮你占好了座位,你真忍心下车吗?”
车匀速前进,我一言不发,穆志飞的脸凑了过来:“美玉,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我查了好几天,才发现你换车了……”他的眼里好像含着泪,一点点软着我的心。我克制着自己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成年人,不想做人家的玩具。”穆志飞不顾场合了,抓住我的手语无伦次:“美玉,你不是。”
穆志飞打开心扉,开始讲述他埋藏许久的情感故事——初来这个城市时,他在公交车和一个女孩一见钟情,那是他的初恋。可后来阴差阳错俩人没有在一起,留下太多的遗憾。现在穆志飞虽功成名就,可无论多忙,都要抽出些时间来坐公交车,一坐上公交车,那些美好的时光便汹涌而来。我和他初恋的长相、气质很像,遇见我是他人生最美丽的意外。他之所以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一是怕我抵触,二是想考验我。穆志飞的话激荡在我的心房,我问他,他的故事是不是又是杜撰的。穆志飞紧张极了,他大声说:“美玉,我为什么说我离婚了,是因为更好接近你,我发誓,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要下车的时候,穆志飞深情款款地说:“美玉,以后让我们一起做公乘族吧。”我白了他一眼说:“那要看你表现。”穆志飞胸脯一挺:“放心,我肯定完成任务!”后面的乘客哈哈大笑。
走进公司,我便收到了芳菲的消息:“美玉,坐公交车感觉怎么样?”我只回复了她三个字:“很美好。” 编辑/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