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两个敌人,一是诱惑,二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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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的某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向我叙述他在自己的伴侣身上的新发现:
  “我发现,她是一个毫无时间观念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对于未来毫无概念的人。比如,如果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会,我想的是如何列提纲和准备;她想的是:我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用来消耗。我永远会有一个参照系,某人在我的年纪达到了什么成就,自己还差多少;而她对第二天、第二年要做什么毫无规划。未来对于她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我同样无法理解永远活在当下的人,因此,诚心诚意地羡慕他们——不会在深夜因为扑面而来的巨大焦虑而无法入睡。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差距。只能悲哀地看着每一件没有完成的事情,把目标的终点线推得越来越远。
  对我来说,2013年最大的未完成,就是没有完成自己的长篇小说,那是一个在心里酝酿了两年的故事,然而在它几乎让我感到厌倦的时候,我还没有完成。对于这件事,找任何借口都是可鄙的。
  我错估了写长篇小说的难度,相对于短篇和杂文,它不是另一种长度,而是另一种职业。
  很多人对于写作有个误解,以为这是一个等待灵感降临,然后倚马而就的工作——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书写的过程,就是思考的过程,花一两年甚至两三年的时间到达一个彼岸,其中的每一天早上坐在书桌前,都折回起点,校正自己,重返现场。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前一天写的是垃圾。整个过程如海上遇难者一样孤身挣扎,没有人能够伸出援手——这项工作,不是靠灵感和热情就能够支撑的。
  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个敌人,一是诱惑,二是怀疑。
  我有一个或许和大众舆论相反的结论:对于中国大陆的写作者来说,创作环境并不是太坏,而是太好了,尤其是相对于香港、台湾,甚至日本的写作者。首先是故事题材上的丰富,其次是物质上的丰裕。社交媒体如此发达,对于有才华的人来说,获得名气和拥趸并不是困难的事,而这些可以轻易兑换成收入更多的事务:编剧、写电视脚本、做主持、做软广告。
  在过去的一年中,我面对诱惑也同样是个软弱的人。我做了从主持到写剧本等等不同的事。这种软弱,伴随着某种幻觉:误以为自己是个具有多种才华的人,条条大路通罗马。而实际情况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都是不归路。
我同样无法理解永远活在当下的人,因此,诚心诚意地羡慕他们——不会在深夜因为扑面而来的巨大焦虑而无法入睡。

  写作的第二个敌人,是怀疑。从怀疑自己写作的故事,到写作这件事本身。
  我还记得我把自己长篇的故事讲给一个文化商人听,他诚实地给予意见:“这个……恐怕没法改编成影视。” 他的话给我了某种冲击,我怀疑如今小说的标准是否已经变了,它的衍生品比它自身更为重要。他又继续问道:“你以后还是打算继续搞文学?”
  三岛由纪夫也被问过同样的话,天才如他,也如同被击中鼻梁。落伍、反时代、前途黑暗、没有任何英雄的东西,这就是“继续搞文学”的人的命运。我也时常陷入这种无名的恐惶:文学是终将(或许更可怕)或早已经被抛弃的表达形式。还在强调其重要性的人,就像是泰坦尼克号沉船前在甲板上演奏的乐队一样,不过是维持最后悲壮的姿态。
  我只能吞咽下这些恐慌,强迫自己乐观,做一个更规律和专业的写作者。
  我看以色列的作家阿摩司·奥兹接受采访,这个居住在沙漠中央的作家,每天早上5点起床,除了例行散步,其他时间全部坐在桌前。哪怕只是盯着一张白纸,什么也不写,或是把自己前一天写过的内容全部删去。
  最近的几个月,我每天去家附近的一个咖啡厅写东西。前两天发现我常坐的桌子上立了一个标牌,上面的字大意是:喜欢坐在这张桌子的女孩,在这里吃了几盘什么,写过什么……
  看了之后,我觉得很温暖:还是有人记住了一个写东西的人。但同时也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像是在参观自己生前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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