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绘本中看自我体验对个体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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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面临来自学业、工作、亲密关系等方面的压力时,人们会经常怀疑自己,因为这些压力破坏了对自己的良好感受。有的人能很好地应对挫折,并且保持自尊不受损;有的人则不知所措,陷入巨大的不安和混乱中。
  什么原因导致了如此大的不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的自我体验存在差别。从与他人建立联系到对生活方式的选择,这些都与自我体验有关。良好的自我体验让一个人对自己“能做什么”和“喜欢做什么”有清醒的认识,會帮助我们做出抉择。如果选择了那些能够给我们带来愉悦和满足的人际关系和活动,那么即使面临困境,这种对自身的良好感觉也能维持下去。因此,自我体验对人的整体心理功能十分重要。
  自我体验是一种心理活动,尽管它一直在运行,但我们很难察觉到。那么,怎样才能帮助孩子获得良好的自我体验呢?我们又该如何去了解一个孩子的自我体验好或不好呢?这种带有反思意味的交流,在成人之间尚且有一定难度,一旦发生在成人和孩子之间,对成人的自我体验以及察觉能力、沟通技巧等的要求非常高。幸好,在日常沟通无法抵达的地方,有绘本的存在,它是一个好的领路人,以故事的方式讲述角色内心的痛或笑,给大人和孩子留存了一定的心理空间去缓缓品味,去学习,去察觉,去领悟。
  我是谁 穷极一生探讨的问题
  “我是谁?”的感觉奇妙又令人困惑,仿佛静夜里凝视镜子中的自己,这种感觉在心理学上称为自我同一性,它的发展贯穿人的一生,涉及我们是否了解自己,比如喜欢或者不喜欢什么,自己的长处与短处等。对于小孩子来说,知道这些是困难的,就好像绘本《这下行了吧》里的那只小企鹅安东。
  小安东不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该变成什么样子才可以被接纳,于是他开启了一趟寻找自我之旅。他带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路上遇到不少动物,有长颈鹿、大象、老虎、袋鼠,还有斑马、山羊、狮子。每遇到一种动物,安东就卖力地翻他的行李箱,找出合适的物品把自己装扮成他们的样子,渴望成为其中一员。可是都不行!因为安东是一只小企鹅啊,永远都不会和他们一样。行李箱是安东的寄托和依靠,仿佛那里面有着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的东西,更能帮他找到朋友。然而,每次满怀期待的“这下行了吧”,换来的总是“不行,不行”。逐渐低垂的头和越来越矮甚至趴伏在地上的身子,让我们直观地感受到安东内心的自我也在缩小。与此同时,他内心的疑问也越来越多:我到底是谁?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属于哪里?安东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无法喜欢自己。于是,他只好带着大大的“行李箱”艰难前行,努力从中寻找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的东西。就这样,他一直走在模仿他人的路上,价值观也是建立在他人评价的基础之上,时刻会遭受拒绝,时刻充满自卑,内心动荡不安。但安东就此放弃了吗?不,没有!他继续坚持寻找自我。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安东看到了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动物。这一刻的安东把“行李箱”扔得远远的,他站得直直的,欢呼着张开双臂,那份喜悦和急迫让他的脑袋往前倾,左脚高高抬起,右脚也几乎离地,像鸟儿一样快要飞起来。其实,何止是身体,飞起来的还有安东那颗轻盈充实的心。这时安东知道,再怎么扮演,也不会变成别人,我是小企鹅!我是安东!我是我!了解了自己,安东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群体,属于自己的生活。真实地做自己,真是轻松又踏实啊,此时的安东充满力量,厚重的伪装和防御的外壳——行李箱被他远远甩开。
  不仅孩子,成人也在努力寻找自我,因为,这是人一生的功课。绘本《大黄鸭》中的小会计不喜欢银行职员的工作。只要是工作日,出现在人们眼前的他永远是灰色的——灰色的头发、灰色的西装、灰色的手提包、灰色的鞋子,连天空的雨水都是灰色的。小会计耷拉着眼皮,头顶着公文包,拖着沉重无力的步伐慢慢地在雨中走着。“今天,和昨天一样,穿着灰西装。今天,和昨天一样……他在喜大银行干完活,下班回到家。”色彩、图片和文字三者的配合,让我们感受到了小会计的空虚、落寞、疲惫、压抑、沉重、绝望。此时的小会计,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在他身上嗅不到一丝活力和希望,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着急和担心啊!明天的小会计还会这样吗?“明天可不一样,明天是星期三!”星期三的小会计会是什么样子呢?瞧,星期三的小会计活力四射,他正忙着呢,忙着脱下灰西装,忙着穿上他心爱的大黄鸭的衣服!画面中的粉色、红色、黄色、白色、浅蓝色真是让人轻松愉悦啊,就和小会计此时的心情一样。原来他喜欢做一只大黄鸭!“注意——那可不是一只很小的鸭子哦,不不,那是一只很大很大的大黄鸭!”听听他自豪的语气。做了大黄鸭的小会计快乐无比,幼儿园、公园和花园里的孩子冲着他笑,“爱他爱得不行,亲了抱、抱了亲——对他来说,这才是生活。”即使屁股上被调皮的孩子抹上冰淇淋,大黄鸭也绝对不会生气。他给孩子挠痒痒,给好动的孩子甩跳绳,再逗逗调皮的小姑娘……可是有一天,小会计星期三扮演大黄鸭的事情被银行经理发现了,他认为大黄鸭玷污了他们的职业,就开除了小会计。这下惨了,小会计非常沮丧,他突然看到了镜中的大黄鸭,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喜欢什么,于是“我们的小会计拿定了主张:他要以大黄鸭的身份来面对生活——这让他一想起来就要笑”。
  认识自己、了解自己,建立有安全感的自我同一性的过程是坎坷的:会像安东和小会计那样受挫,一路上会有安东和小会计经历过的自卑、孤独、压抑、绝望等。不过,请再坚持一下,再多试试其他途径,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像安东和小会计一样,扔掉“行李箱”,做回真正的自己,如果这样,真是“一想起来就要笑”啊!
  我们的感受 心理化能力带来良好的人际关系
  明了自己内心的状态,同时由己及人,知道他人也拥有和自己相似的思想情感,进而意识到每个人有着不一样的情感、需求、想法和动机,这就是心理化能力。发展孩子的心理化能力,可以让孩子察觉自己的内在,帮助孩子走出自我中心,培养共情能力,从而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就像《小老鼠和大老虎》中的主角一样,随着心理化能力的发展,二者的关系由不对等到相互尊重,以至于共赢。   大老虎是高大的、健壮的、强势的。小老鼠呢?他太小了,只有站在高脚椅子上才可以和大老虎一样高。他也很瘦,力气特别小,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忍让着大老虎:大老虎喜欢在游戏中扮演好人,因为好人总会赢;分甜甜圈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拿走大的那块;看到坡下面喜欢的花,让小老鼠冒着受伤的风险跳下去摘,而自己站在一边看着……这样的大老虎,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小老鼠内心其实很委屈:凭什么在游戏中总是让我来当坏人;只分那么一点點甜甜圈根本不够吃;去摘花总会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大老虎却只顾着欣赏手里的花,根本不关心我,也没看到我的付出……小老鼠觉得伤心、愤怒、不公平,可是他只是忍着,因为“我只是一只很小的小老鼠”。处于这段关系高位的大老虎,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并没有感受到小老鼠的不愉快。这就是自我中心阶段的孩子的特点,他们认为外在世界是自己的延伸,自己的意志就是世界的意志,他们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也认为自己的所思所想就是他人的所思所想,因而无法意识到他人和自己的不同。于是,面对小老鼠“搭过的最大的城堡”,大老虎看都不看,用阴阳怪气的口气应付一下,还用刚学过的空手道把它一脚踢飞。这下,小老鼠彻底愤怒了:“够了!我再也不跟你玩了!虽然我只是一只很小的小老鼠,但是,你也不过是个很大的大坏蛋!哼,拜——拜!”小老鼠的愤怒让大老虎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小老鼠的心里,自己是个大坏蛋,小老鼠并不像自己那样享受这段关系。大老虎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给小老鼠带来了伤害,他想挽回友谊,希望小老鼠像之前那样快乐。于是,再次玩游戏时,大老虎让小老鼠当好人,自己当坏人;分甜甜圈时,他吃小的,给小老鼠吃大的;他还主动给小老鼠摘花。但是小老鼠不想原谅他:“我还是不想和你做朋友。”每次听到小老鼠这样说,大老虎都是眉毛下垂,抿紧嘴巴,一副难过窘迫的样子,我想,这个时候的大老虎会难过、委屈,会觉得不公平,甚至有点生气,这种心情就和小老鼠当初一样。而小老鼠,看到了大老虎的样子,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情绪体验,决定原谅大老虎,两个人再次做回好朋友。争执让两个好朋友体验到了自己的情感,也意识到他人和自己的不同,心理化能力发展的结果就是双方达成了平等、互赢、互相尊重的协议:“有时候我当好人,有时候他当好人。有时候我去摘花,有时候他去。对了,吃甜甜圈时,我们一人一半了!”这就是良好的人际关系啊!
  当我不高兴时 如何与负面情绪共处
  感受自己和他人的情绪很重要,但是管理自己的情绪更加重要。我们都有过情绪强烈的时刻,在那一刻,大脑被情绪裹挟,思考能力降低或者丧失,无法做出恰当的决定应对当前的环境刺激。管理情绪,可以避免大脑被情绪掌控,这样在面对刺激时,大脑会感知我们的焦虑和其他情绪上的微小变化,并采取灵活、合适的方式帮我们轻松面对。
  良好的管理情绪能力是什么样的呢?看看穿着橙色大衣、围着红白格子围巾的安柏吧。在《安柏在等待》里,小女孩安柏抱着书包,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又一次迟到的爸爸。她的大衣扣得整整齐齐,鞋带系得漂漂亮亮。班上的小朋友都被大人接走了。成群结队的大朋友们来来往往,有的人还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她,老师们进进出出,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这时的安柏该有多孤独、多害怕、多尴尬,又是多么生爸爸的气啊!她会哭吗?会生气地摔东西吗?会大声尖叫吗?会愤怒地跑来跑去吗?都没有。安柏吃着松饼,看着墙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地走着,还编了小曲唱给自己听。她还罗列了自己的很多优点:会画漂亮的花,荡秋千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在结冰的小水洼上溜冰从来不摔倒,会自己系鞋带,还要学识字呢。时间一点点过去,爸爸还是没有来。安柏的动作暗示着她的情绪波动——滑下椅子,坐在地上,靠着椅子,手放在椅子上托着脑袋,眉头皱着,嘴角下垂,眼睛不耐烦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她生气了!于是安柏想了一个主意:她要学会飞,然后把爸爸放到月亮上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回来接你”,然后飞到企鹅住的寒带,飞到大象住的热带,并且荡起秋千,让全世界的爸爸都能看得见;她还画了好多花——蝴蝶兰、郁金香,要把它们挂在鞋带上,系在高高的山上,让全世界的爸爸都停下来看;她还要把自己编的小曲用卫星传到地球,让所有的爸爸都听得见;她要在冰冻的河上滑冰,用冰鞋滑出图案,让所有的爸爸都想了起来:“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着我呢。”而安柏的爸爸呢,独自坐在月球上,看着星星赶回家,看着没有指针的太阳越升越高。直到太阳落山,安柏才叉着腰昂首挺胸地出现。爸爸高兴极了,远远地就朝安柏伸出了手。算算爸爸等待的时间,应该是独自在月球上等了一天一夜吧?安柏总算让爸爸也尝到了等待的滋味!
  想象游戏承载了安柏的愤怒,游戏和现实有着界限,既不会伤害到现实中的他人,还可以缓解安柏强烈的情绪。因此,安柏能够平和地告诉爸爸“在那里等人来接你,又害怕,又孤独”,并且提出自己的需求:“爸爸,把我抱起来,好吗?”安柏管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的行为也是灵活有效的——从那以后,幼儿园放学时,爸爸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在游戏中,安柏让所有迟到的爸爸和妈妈都守候在门口,把孩子扛回家去。这种帮助他人来缓解自己内心不舒服的情感方式,在心理学中被称为利他主义,这是自我功能良好的一种表现。绘本《老轮胎》也体现了这种灵活的管理情感的方式。想去周游世界的老轮胎在路途中被石头卡住了,梦想破灭。对曾经走遍天下的老轮胎来说,看不到远方的世界是痛苦的;可是他的存在,让老鼠们有地方开晚会,他成了雨后小青蛙们的乐园,成了大雁歇脚的地方,成了动物们展现自我的大舞台。看到快乐的小伙伴,老轮胎也觉得快乐极了,甚至忘记了愈来愈冷的寒风和枯寂的草原。他静静地和小伙伴们享受落日的余晖。在这期间,老轮胎数次感到绝望和孤寂,可是能够给他人带来快乐,让他觉得好多了,他甚至开始享受这停留下来的时光。直到有一天,经历了一个孤寂的冬天之后,老轮胎发现春天来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怀抱这么多的花,它们挤挤挨挨,照亮了我的眼睛。我已经淡忘了曾经向往的那个世界,我只知道——现在,在这里,我很幸福!”此时的老轮胎,所有的负面情绪完全被化解,拥有的只有幸福!   我真棒 收获健康的自尊
  自尊是对自己的尊敬和欣赏。当孩子迈开人生第一步时小脸上露出的惊喜,会自己画出一只大老虎时的骄傲,甚至我们成人,也可以感受到自己具备某种能力时的自豪和喜悦。在这样的时刻,你就会明白拥有自尊的感觉。如果再有恰当的赞赏,会对自尊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想象一下,如果在我们漂亮地完成一件任务之后,我们所爱之人适时称赞一句“你好棒啊”,此刻,你会有何种感觉呢?
  哈里是一只小兔子,因为自己的大脚,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这让他感觉很糟糕。他的脚有多大呢?和细细长长的耳朵、细细长长的脸、细细长长的手比起来,那双大脚真的是又大又长又粗,和身体差不多大了,看起来是挺奇怪。哈里似乎感受到了我们奇怪的目光,他小声问爷爷:“为什么我有一双这么大的脚呢?”耷拉的脑袋,看向地面的眼睛,小声的问话,让我们感受到了小哈里的自卑。爷爷感受到了哈里的自卑,他坐在哈里的对面,低头和哈里平视。“所有的兔子都有大脚啊,小哈里。”爷爷微笑着回答,“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原来所有的兔子都有,不仅仅是我,小哈里觉得好受点了,爷爷宽容的微笑也缓解了他的自卑。小哈里随着爷爷弹跳起来,“他跳得不高,样子也很笨,不过,慢慢地……他跳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好……”在练习的过程中,哈里受挫的自尊慢慢恢复,他开始享受大脚弹跳的感觉。接着爷爷又带着哈里往山上跑,告诉哈里大脚可以把他带到世界之巅。在山顶,只有哈里和爷爷,头顶蓝天白云,看着飞鸟远去,感受着风的轻抚,这一刻,哈里真正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大脚自豪。他开始自发探索这双大脚的奇妙和美好了。瞧,哈里尽情舒展身体躺在地上,调皮地跷起自己的大脚欣赏着:“咦,大脚还可以挡太阳呢。”“狼来啦!快跑!快跑!”此刻的小哈里体验到的不是狼来的紧张,而是奔跑的感觉——他的脚很有弹性,他的腿也拉得很直,一切都是那么妙不可言,这些只有拥有大脚的哈里才可以享受到呢。看看故事最后这充满憧憬和力量的文字:
  哈里跑啊跑啊,他跃过小河,跳过草地,用他大大的很有力气的脚,那双能带他到世界尽头的大脚。当然,他的大脚还会把他带回家来。
  图中的小哈里前爪落地,耳朵竖起,毛茸茸的大脚伸得直直的,和身体一样直,伸向天空,那么舒展,那么有弹性,仿佛只要大脚落地,下一秒就要跳出绘本来到小朋友面前。读者也感受到了小哈里的骄傲和喜悦——现在的他是如此喜爱自己。这就是有着健康自尊的孩子的样子。而之所以这样,爷爷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理解小哈里,所以决定用哈里能接受的方式,亲自带着他在实践中一点点探索,直到哈里自己可以探索。爷爷的爱缓解了小哈里的自卑,让小哈里体验到了安全和满足,所以才敢于自我探索,最终收获了一份健康的自尊。
  也许,看绘本的孩子不一定会懂得它蕴含的道理,可我相信,他们内心已经悄悄种下美好饱满的种子,随着每一次良好自我体验的增加,种子在悄悄发芽……直到有一天,他们变得如此喜欢自己、欣赏自己,即使面对人生的风和雨,在面带泪水的那一刻,亦会笑着抬头望向阳光,因为他们懂得,泪水是他们的痛与悔,笑容是对自己的喜爱和存在的幸福——这就是拥有良好自我体验的模样。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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