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社会科学，太超前不行，超前一点点，是最讨巧的。所有的事情，大概都是这样。做人吗，就是要合群才行。例如有些地方大家喝酒一定要喝到趴下才算哥们，你不喝，就是另类。虽然明明肝长在自己身上，你一定要以为是长在仇人身上才行。
　　
　　怪怪的感觉
　　
　　在讲授市场营销学的时候，尤其是在跟企业做这方面讲座的时候，有一桩事实，是我很不愿意讲，又不能说谎的，那就是：新产品的发明者，把新产品最先推向市场的厂商，往往没有紧跟而行的“仿制”者收益更大。这是因为，市场的开拓，是需要代价的。等你推销完了，产品热销了，别人马上“跟进”，成本就低很多。除非你能够牢牢把握住知识产权，别人无法生产同类产品，那又另当别论。
　　搞社会科学，也有相同的道理，在理论上，太超前不行，超前一点点，是最讨巧的。
　　跟风的、讨论热点问题的，当然比较受大众的欢迎，而且一般没有风险。
　　从2003年6月份以来，受所长的派遣，去参加市里的一个热点课题，“上海咨询业发展对策研究”。去之前所长说，反正去参加一下，不一定承担什么具体的事情，帮他们出出点子就可以了。没想到参加第一次讨论会，就被指派为主报告执笔者。而且总报告在9月份要完成。这是我的“荣幸”，说明别人看得起我。因为毕竟参加这个课题的有几十号人。
　　这次很重视上海咨询业的发展，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国外咨询企业大量进入上海，对上海本土咨询业的生存造成了威胁。同时，还有人因此提出了国家安全问题。
　　这次课题发动的人数之多、调查范围之广泛，是以往同类课题从来没有过的。仅仅分类报告就有6个，每个分报告至少由一个局级或委办级单位承担，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专题报告。尽管这次课题的下拨经费，应当在后面加上一个零才比较妥当。
　　我从1983年开始研究信息经济问题。而且很多年以来，一直很重视研究咨询业的发展问题。当时正好是所里承担了一项重点课题：“上海经济发展战略研究”。我做了其中的一个分课题“上海经济信息、科技情报工作和咨询业发展方向综合研究”。“上海经济发展战略研究”课题持续到1985年完成，最后形成了上海市政府向国务院递交的“汇报提纲”，经过国务院批准实施，奠定了当时上海新一轮发展的基础。
　　在当时，我之所以很重视咨询业的发展，是基于这样的认识：“离开咨询业，经济信息和科技情报工作就会缺少经济动力，信息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就会缺少桥梁和纽带（今后，主动提供信息服务是信息业发展的重要趋势，但被动提供信息服务——咨询，仍要占很大比例）。”¹“要实现上海信息工作的总目标，其战略重点应是在1990年前着重发展咨询业，把上海建成咨询服务中心。”理由是：“咨询业是经济信息和科技情报工作的先导。……最好的办法是实现信息商品化，……咨询业本身是信息商品化的产物，……在信息商品化的经济机制作用下，信息工作将会与经济建设更密切地结合起来。”²
　　啊啊，不再多引用了。罗里罗嗦的。
　　现在这些话看起来并不怎么样。可是在当时，要说到这个地步，可是需要理论勇气的！
　　因为，在其后的几年里，一直到1992年，上海的咨询业经历过好几次曲折和折腾。而且，尤其是“信息商品化”问题，一直是一个理论禁区。记得在1991年还在内部文件上看到，不要提信息商品化。这一理论禁区直到1993年11月14日《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公布之后才被真正打破，《决定》指出：“当前培育市场体系的重点是，发展金融市场、劳动力市场、房地产市场、技术市场和信息市场等。”“进一步发展技术、信息市场。 引入竞争机制，保护知识产权，实行技术成果有偿转让，实现技术产品和信息商品化、产业化。”
　　我一直努力提倡要重视咨询业的发展，要实现信息商品化，一直到1997年为止。由于当时咨询业的发展已经得到相当程度的重视，计算机和网络的发展更为重要———这一点也曾经在上面提到的“战略”文章中有预言，我就将研究重点完全转移到了计算机市场和网络经济方面。
　　所以，所谓的“怪怪的感觉”———本节小标题，就是那种当时在咨询业备受挫折时的酸楚———几次清理整顿公司，好多咨询机构都是被当作“皮包公司”来清理的；就是那种“直到现在你们才想起来啊！”的感觉；就是那种“我早已当作历史的事情又何必重提”的感觉。
　　
　　上海咨询业发展实绩
　　
　　上海咨询业在1983年7月，仅有兼营和专营咨询机构60家；到1985年3月，各类主营或兼营的咨询机构共有512家，其中有工商执照的有246家；根据这次调查汇总的情况，至2002年年底，上海共有9000多家咨询服务机构，其中中资机构7000多家，外资机构2000多家。据科委统计， 2002年，上海科技咨询业的营业收入为128亿元，占上海GDP的2.3%。上海科技咨询业现有专营机构1783家，收入86亿元，兼营机构6098家，收入42亿元；从业人员190569人，其中专业技术人员146839人。
　　上海的科技咨询业的业务范围主要包括决策咨询、工程咨询、企业管理咨询、技术咨询、专业咨询（质量认证、专利申请等专业服务）等。上海科技咨询业机构主要来源是：⑴国有科研院所、大学和设计单位；⑵国有企业工业、交通、建筑、金融等单位分离产生的咨询机构；⑶社会团体、民主党派兴办的咨询机构；⑷民办科技机构；⑸外资或中外合资咨询企业。
　　2002年上海咨询业统计数据如表1：
　　上海咨询业中，律师业和会计业的发展比较规范。这一点可以从参加协会数量比例的情况看出（如表2）：
　　上海咨询业起步于20世纪70年代末。根据以往的数次调查，上海咨询业1983年至1996年的主要发展情况如以下图表所示³（如表3）：
　　以上图形反映了1992年至1993年上海信息咨询服务业机构数量有很大的飞跃性增长，主要原因是自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发表以后，全国又一次掀起了经济建设和发展高潮。同时，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也日益深入人心。经济体制改革向纵深发展。1992年到1993年，兼营信息咨询服务业的企业数量急剧增长，许多新成立的公司在工商管理登记时，也将信息咨询服务纳入了经营范围。
　　根据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课题组报告提供的分报告，上海咨询业的规模还要大。
　　根据工商行政管理“金管工程”信息库数据统计，从广义上说，上海咨询类企业约达5.3万户，投资者和从业人员共计约20万人。按涉及行业（经营范围）划分，主要有四大类：
　　一是代理类企业为739户，其中企业登记代理企业107户，报关代理企业368户，财务和税务代理企业222户，进出口代理企业23户，商标代理企业19户；
　　二是经纪类企业9858户，其中房地产经纪企业9481户，产权经纪企业139户，生产资料经纪企业103户，文化经纪企业48户，体育经纪企业37户；
　　三是咨询服务类企业42766户（15037户为主营企业，其余均为兼营企业），其中商务咨询企业15852户，投资咨询企业8703户，企业管理咨询企业5988户，形象策划企业9993户，公关企业153户，科技、工程咨询企业2077户；
　　四是鉴证类中介组织253户，其中会计师事务所81户，各类评估事务所172户。
　　按注册资本（金）划分，上海咨询类企业中注册资本（金）10万元以下的2276户，注册资本（金）为10～50万元的31937户，注册资本（金）50～100万元的10358户，注册资本（金）100万元以上的8792户。按企业类型划分，上海咨询类企业中的私营企业为39786户，内资企业7712户，外资企业5865户。
　　目前，上海初步形成了对重大建设项目和决策先咨询后决策的制度：对重大工程项目先咨询后审批；对重大投资项目，先论证后贷款；对中外合资项目先评估后确认；对享受各种优惠政策的企业，也要求经过咨询机构预审预核才确认，从而有力防止了出现重大决策失误的问题。除此之外，上海每年还组织一批“市长咨询课题”，为市政府解决经济和社会问题出谋划策。
　　
　　进一步发展的问题
　　
　　在这方面，关系到对几个问题的判断。
　　首先是上海咨询业规模总量的问题；其次是如何看待外商投资咨询机构进入的问题，包括“做大做强”的“总量”中是否包括这些机构的问题。
　　⑴规模总量问题。
　　进行总量规模的判断，关系到政策措施建议的基础。例如，总量是不足的，政策措施中原则上就不应当包含设置市场准入壁垒的内容。
　　容易令人产生困惑的是：在许多分类调研报告提出的上海咨询业存在的问题中，一方面是“有效需求不足”，一些政府部门和企业关门办事，对咨询的作用认识不足，不求咨询；另一方面是“有效供给不足”，包括本土咨询企业不够强大、咨询成果质量不高、人才短缺等。这就给人以一种假象：咨询市场既缺乏“消费者”，也缺乏“产品”和“生产者”。如果是这样，如果以市场经济的原则来看待这个问题，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既然没有（真实含义应当是不充分而不是没有）“市场”，供求都不充分。大力发展又从何谈起？因为一般而言，对于某一产业或部门，“要大力发展”，总是以现实或者未来的供求不均衡为出发点的。
　　从上海的咨询业总体规模看，特别是从工商局提供的数据看，上海的咨询业已经颇具规模。并且，咨询业的发展，缺乏可对比性，例如在同等经济发展水平条件下占GDP的比例，就业人口的比例等。国际上的经济先行国———先发展的经济发达国家，也不是每个国家的咨询业都很发达。当然，从经济后起国的发展经验看问题，还有一个后次产业超前发展的问题。而国内的情况则是：咨询业主要集中在几个大城市中。当然，这可以说明咨询业的发展与城市的辐射力能力有关。
　　当然，上海咨询业有供求的结构性矛盾。但是，除了结构性矛盾，我们仍然认为还有总量方面的矛盾。
　　这是因为：我们认识到，咨询业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有巨大的催化和润滑作用。美国的经验很值得借鉴，而它的咨询业，有85%的咨询机构是非营利性质的 。这说明：美国的咨询业也不是完全市场化的。
　　因此，关于这个问题的认识，不能局限于讨论是否要大力发展咨询业，不能就事论事；不能仅仅将咨询业看作是应当平衡发展的国民经济整体中的一个产业部门；而是必须从更高层次意义上来认识这个问题，从整体经济发展的意义上来认识这个问题。
　　⑵如何看待外商投资咨询机构进入的问题。
　　外商投资咨询机构大量进入上海，对于提高上海咨询业的整体实力以及质量是有利的。目前在这些机构中的比例高达85%的中国雇员，将来可能也会有少数人脱离这些机构自己出来创业。办出像样的“本土咨询业”。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方面与外资工业企业进入上海是相近的。在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中，尤其是在一个世界城市中，企业的来源不必深究，它们办在上海，总体上就属于上海。没有这样的胸襟，上海就不能成为世界城市———请注意上海最近提出的城市发展目标是成为“世界城市”。至于一些大企业、大集团愿意找他们咨询而不愿意找上海本土咨询机构咨询，这是一个市场选择的问题，政府不能过分干预。如果牵涉到泄密的问题，也要通过法律的途径来解决。这是总的原则。
　　只是，扶植本土咨询业的发展仍然是十分有必要的。
　　这一点，只要有保障国家安全一个理由就已经很充分了。
　　 有时候，“计划”手段还是能够解决一些市场问题的，且看我们这个课题，如果是市场化运作，怎么会让那么多分课题的成员“白干”呢？真的是白干，没稿费的！不过，我们的第一个建议就是：政府应当掏钱支持咨询业发展！
　　１ 陈敏之主编：《上海经济发展战略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５年６月版，第９７页。前几年开始和至今仍然流行的“推信息”，是否被言中？
　　２ 同上，第９８－９９页。
　　３ 这是本人从１９８３年起至１９９７年，逐年跟踪研究上海咨询业收集的数据。１９９８年以后主要研究方向和重点转移，就没进行有关数据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