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厚重 氤氲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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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现代著名国画艺术家、教育家黄君璧,一生致力于山水画。其笔精墨妙,功底深厚,尤以云水飞瀑的刻画为长。他诗意盎然的山水画,寄情林泉的淡泊心境,形成了沉稳厚重、氤氲静谧的风格特征。而画中那自然流露的淡雅格调和氤氲氛围,又抒发出高古的逸气和孤寂,引领观者凝神于画中山水畅游,又神出画面之外引发无尽遐思。无怪乎张大千赞其山水画“云瀑空灵,吾仰黄君璧”。
  黄君璧为了现代中国山水画的传承、革新和发展,在他的有生之年中东登泰山,西窥剑阁,渡三峡,探黄山,足迹遍布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勤摹名迹,苦学鉴赏,终自成一家,载誉全球。美术史家俞剑华曾评价“吾友黄君璧幼耽绘事,长益精进,虽籍广东,而毫无岭南派习气……所作山水从龚半千之厚重,泽以石疗之古雅,和以石涛之奇肆,酌以田叔石田之挺拔,而上追黄鹤山樵之繁密,不懈而及于古。”现今笔者精选黄君璧的山水画精品十二幅,以飨读者一睹其大家风采。
  1938年作《北碚温泉即景》(图1)
  著录于1976年3月台北雅墨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出版的《中国近代绘画丛刊·黄君璧》第30-31页,尺寸为82×33厘米。
  上有题款“戊寅三月,与倩英、旨实、书旗、了然、毓昆、天眷同游北碚温泉,碧微徐夫人时在复旦教读,得其指导,遨游于山水之间,数日盘桓,写景十数帧,此图为兰谷外望树根飞瀑,洵称奇观,徐夫人尤为欣赏不置,即以奉赠,并请正之,君璧志于渝城。”
  此画为黄君璧赠挚友徐悲鸿妻子蒋碧微之作,极见精心。时蒋碧微兼任复旦大学法文教授,随学校内迁至重庆北碚黄桷树。当地温泉素享盛誉,风景绝佳,画家慕名携好友谢建华、张书旗、梁天眷、张毓昆及学生张倩英、顾了然等前来游玩,蒋碧微权充导游相伴。此幅写温泉公园的兰谷清瀑,安置幽亭石凳,纯用水墨,辅以西画的光影透视,营造出惬意出尘之境。
  1938年作《长城秋色》(图2)
  著录于2011年9月台北雅墨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出版的《中国近代绘画丛刊-黄君璧》第12页。尺寸为113×66厘米。
  上有国民党元老吴敬恒、同籍好友梁寒操题跋。吴老有“恨遗徐市三千孽,贼子盗孙满海东”诗,梁寒操有“青龙复后更黄龙”句,与当时的全面抗战气氛切合,亦使此作更添时代气息。
  民国丙子、丁丑之交,黄君璧北行抵故都,出居庸关至八达岭长城写生。南归后,于1937年写有《长城》水墨本,翌年由徐悲鸿题跋其上。此作完成于1938年春,时画家已避寇入川,寓居重庆。其笔下构图紧湊,笔墨精严,传统技法与写生所得结合浑然无迹,不失实景具体细微的刻画,复摄前人丰碑式山水中雄浑庄严的体势气魄。本幅与水墨本面世相差不及竟年,取景相若,可知同以居庸关之南口入画。水墨本以两侧山势互峙,具危隘之气势。此作则注重近景丛林密荫引入幽邈之境,复与上方重峦叠嶂,长城盘桓蜿蜒起伏其间,呈上下相辅相成之布局。
  1968年作《溪山雪霁》(图3)
  著录于2011年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黄君璧书画精选集》第120页, 尺寸为184×93厘米。
  广东的溪山因有北宋大家范宽的传世名作《溪山行旅图》,故几乎演变为中国山水画中重要的意向符号。黄君璧以“溪山”为主题的作品除了《溪山雪霁》以外,还有《溪山瀑雨图》、《溪山归隐》、《溪山秋色》等佳作。尤其是渡海以后,此题材作品愈发为其所喜爱和描绘,借以表达他在晚年“海外栖迟、故园沧桑”的故土之情。
  作品绘雪后寒林景象。画面近景绘一株老松立于雪中,银装素裹,树干、松针皆被白雪覆盖。中景沿小径耸立几间房舍,亦落满白雪,四周树木凋落,枝干、山石皆藏于雪白世界之中;远景山峦高耸,白雪皑皑,远处天边乌云缭绕。画作在描绘山石时并未使用传统的皴法,而是改为墨块造型,极具现代感,墨色层次丰富,将画面远近及阴阳向背表现出来。整件作品极为传神,给人丝丝寒意。
  《万壑松风图》(图4)
  著录于1997年10月“台北国父纪念馆”、黄君璧美术奖助基金会出版的《黄君璧百岁纪念画集》第50-51页。尺寸为183×94厘米。
  此《万壑松风图》气势撼人,笔墨雄浑。画家在这幅作品中利用传统的“高远”构图,刻画了相对而出的巨崖,气势撼人。画面上方运用淡墨勾画倾泻的飞瀑,水汽蒸腾;画面底部,溪流潺潺,流水淙淙,寂静空灵的意境令人神清气爽。作品也尤为注重对细节的刻画:巨石之间的茅屋,在物象的对比和色彩的处理上起了点缀作用。
  整幅作品用笔劲健纯熟,墨色层次分明,对比鲜明而协调,色彩沉稳清雅,山石的刻画浑厚华滋,云水的表现飘渺流转。其间淡墨写出的隐约枝干又疏离可见。作品中的近景刻画,墨色浓重;远景中多使用淡墨,其墨色富于微妙的变化又层次分明,湿笔的运用也得心应手,故作品颇具“墨分五色”带来的典雅,营造了诗意葱茏、轻柔恬静的意境。
  1982年作《泰岱图》(图5)
  著录于1992年台北历史博物馆出版的《黄君璧九五回顾展画集》第182-183页。尺寸为134×69厘米。
  左上角有题款“泰岱图。麓台作品留存甚伙,此泰岱图为其生平至佳之作,绵密得宜酣畅淋漓,大气磅礡,善于用墨,精于用笔,渴笔尤妙,在皴法工极尽苍莽之致。此画原藏粤之三水田溪书屋,余曾欣临一过后遭抗战变乱,余亦寄迹天涯,经此沧桑,得知原作亦已失去,想遭劫难流落人间,虽深怅惜,亦只有徒唉奈何而已。去岁春初偶于友人家忽见原作诧而且喜,如遇见故人,默对凝思,不忍移目,归而再成此帧,诚知神韵相距千里,然亦聊以自慰云耳。壬戌(1982年)春并识于台员黄君璧。”
  整幅画作立意深远,构图雄伟俊丽。同时用笔端庄敦重,设色清新俊逸,气势高雅,独具一格。虽作的泰岱风光,但是这种大家风范来自对传统山水的精深钻研,且笔墨森严整肃而不失灵逸潇洒。
  1983年作《峨嵋清晖》(图6)   著录于1984年台北历史博物馆出版的《黄君璧书画集》(二)第36页。尺寸为59×11.9厘米。
  上有题款“昔游峨嵋留览月余,得见晨昏变幻,景色古树奇峰时萦梦寐间。今写龙门溪涧一角,聊以自遣。癸亥,君璧。”及黄君璧“山深村僻傍林隈,古木紫扉径满苔。秋照清晖溪影里,层峦云树似花台”录文。
  峨眉山是中国四大佛教圣地,素有“峨眉天下秀”之誉。此幅《峨嵋清晖》作品山清水秀,云雾缭绕,苍松蓊郁,流水潺潺。同时笔墨雄浑恣意,笔力细致挺拔,布局奇崛迭宕,凸显了峨嵋山重峦叠翠、石坚耸峻、苍茫沉雄、水意蒸融的气势。
  1987年作《苍翠飞瀑图》(图7)
  著录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书画鉴定》第31页。尺寸为 139×69.5厘米。
  左上角有题款“苍翠云岩飞瀑悬,迷离雾影似轻烟。茅庐长日簾高卷,满贮山光在案前。录云影楼句,曩在金陵曾见石溪上人秋山图巨轴,境界奇阔,神气苍莽,横绝古今,笔夺化权,若非师抚造化焉,能有此妙品,丁卯春九十老人黄君璧。”
  此作采用全景式构图,崇山叠嶂,山势连绵,山间林木葱郁,飞瀑如练,溪流蜿蜒。烟云缭绕于中,几处人家散落其间,近处的草屋中一人在捧书而读,此情此景,一方面赞叹大自然的奇幽妙境,一方面也敬佩画中人的格调之高,隐逸之士也!为了表现秋山红叶,画家以赭石渲染山石,甚至直接以朱砂点树丛,呈现出一派秋日层林尽然之美景。该画造境雄浑壮阔,绵密幽深,山石皴笔细密,用笔苍劲,由是观之,黄君璧确为石溪传灯。
  1924年作《荷亭纳凉图》(图8)
  著录于2010年12月台北长流美术馆出版的《张大千、溥心畬、黄君璧彩墨精华特展画册》第250—251页。尺寸为28×98厘米。
  作品以平远之法、工笔重彩描绘高士在荷亭纳凉、赏景的情致。远景画云山起伏,碧波无垠;近景写江南园林景色。尺幅之间构图繁密,笔墨精谨,其中荷池回转,虬松垂柳、春花翠竹点缀着园囿,我们似乎能嗅到沁人心脾的荷花香与潮润的空气。庭院之中有若干侍女、童子正执扇、打扫、插花等等,非常富有生活气息,他们的行为衬托出主人清高自得的精神世界和生活情趣。凉亭里有三位高士在纳凉,其中一位正倚榻而卧,似与另两位下棋的高士对话,三人悠然自得,虽然寥寥数笔,但人物闲雅傲逸、道骨仙风的神态跃然纸上。此画真实地再现了江南渔村恬静安乐的生活情景,布景清远疏旷,笔法工整而有潇洒之趣。
  此作还是将文人山水与界笔水阁巧妙结合的作品,追求含蓄蕴藉的格调。作品主题明确,构思巧妙,不仅人物活动的细节刻画具体明晓,而且注意环境气氛的烘托,极具观赏性。静谧清幽环境,形象地衬托出人物的高雅情操,以象征性手法营造出了一个情景交融的臻境。作品取景宏阔,结构严整,层次清晰,布局有序,景物繁杂而不拥塞,人物虽小但刻画精细,位置突出,反映出画家在驾驭复杂场景、安排主从次序方面精深的造诣。此图用青绿设色、浓艳的石青石绿渲染山石,同时融以细密的皴法,追求色调的和谐,在宗法南宋青绿山水大家的基础上有所变化,代表了黄君璧山水的典型画风。
  1974年作《云山飞瀑》(图9)
  著录于2007年5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现代名家画集——黄君璧》第111页。尺寸为54.5×100厘米。
  此尺幅巨大、气势恢宏的作品,云端透露的金光投射到岩壁上,泛出神圣的金色光晕。完成之后,画家仍然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为画面中的灵氛所感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件《云山飞瀑》都是黄君璧引以为傲的作品。笔势愈发激越奔腾,画风丕变,作喷涌之状,明暗光影交叠,震宇飞瀑之势,成中西合璧的交响。
  在黄君璧的笔下,画中白云或在山间缭绕出没、或于山巅浩荡蒸腾。从轻烘渲染到勾勒兼施、变化万千,为山之血脉;所描绘之瀑流,不论是高峰直泻或溪涧潺缓,都能各如其分,雅俗共赏,文人情怀与大众趣味为一炉,成20 世纪中国水墨奇象大观。
  1980年作《飞瀑雷鸣图》(图10)
  著录于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白云堂——黄君璧书画纪念集》第12页。尺寸为134×274厘米。
  黄君璧在创作历程中,曾走访世界三大瀑布,并突破传统画法,独创“倒人字形”、“抖动摇摆形”等新技法,生动逼真地传达和表现了瀑布飞流直下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他也注重光影明暗表现及山林石瀑的质感、用笔刚健老辣、墨色雄浑厚重。他独具面貌的画风与个人创作理念深深地影响着台湾水墨画的发展。
  此幅《飞瀑雷鸣图》,近处一棵苍拙的古松傲然独立于杂树之边,山路崎岖。远处飞流直下,云气飞动。可谓气象万千,恣肆磅礴,可谓是黄君璧的典型画风的代表。这幅作品是黄君璧91岁时所画,从作品中可见作者此时对于笔墨不仅信手拈来,驾轻就熟,而且更具苍拙朴茂之感。造境雄浑壮阔、绵密幽深,以写意手法营造出水气氤氲的意象,高远、平远、深远交互运用的空间效果,使整体结构颇为紧密。由是观之画中的云雾,飘飘然如袅如动,有离聚散浮沉的动感美。画的水,随潺潺细流,也会感到水有声,倾流飞瀑如万马奔腾。
  黄君璧从学国画之日起就兼学西洋画,是一个贯通中西的中国画家,在西洋艺术界他被称为“中国新古典派”。从这幅画可以看出他的创作中在保留国画的“意境深远”的同时又能体现西方绘画的“写实”。
  1981年作《黄山松云》(图11)
  著录于1987年台北市立美术馆出版的《时代与创作——黄君璧精品展》图版三。尺寸为95×218厘米。
  上有题款“松奇石怪云涛涌,变幻迷离瞬息间。万首题来都不似,无诗可以咏黄山。曩游黄山风雨晦明,千变万化。不仅悦目旷怀,亦且惊心怵目。余何能以笔墨状之。此稿得诸旧箧,只其一角耳。辛酉中秋八四叟黄君璧。”
  此幅《黄山松云》是黄君璧抒写黄山劲松、怪石、云海之佳作,作品全景式构图,雄伟大气;近处以小斧劈绘松林之挺拔、山石之屹立,远处以淡墨写群山之延绵、空谷之幽深;以渴笔皴法呈现云海无垠之景象,郁茂苍浑、酣畅淋漓。实有石溪之风,但在构图及光影方面借鉴了西画之法,可谓“临古而不泥古”,极具个性。
  1982年作《浮云出翠岫》(图12)
  著录于2012年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的《希斋集珍·近现代书画精品》第二册第319页。尺寸为94.5×186.5厘米。
  作品采用全景式构图,崇山叠嶂,山势连绵,山间林木葱郁,飞瀑如练,溪流蜿蜒。画家以赭石渲染山石,甚至直接以朱砂点树丛,呈现出一派秋日山高水阔之美景。该画造境雄浑壮阔、绵密幽深,山石皴笔细密,用笔苍劲。近岸苍松劲拔,坡石温婉。中间主峰飞瀑流泉,烟岚浮动,苍翠袭人,红木点缀,野趣横生。远山苍茫,云雾升腾,意气超然。
  此作构图极为巧妙,融平远、高远、深远为一体。画面疏密相宜,剪裁合理,笔法细腻,墨法高古,静中寓动,清雅可赏。画中山、树、石无不浓淡分明,层次清晰,表现出一种质朴而澄净,宁静而空明的意境。从笔墨而言,所用的皴法均以披麻皴、斧劈皴为主,山石、树木、屋宇的刻画极尽细谨。从其构图之精当严谨,笔墨之成熟而言,这应是其早期取宋人之严谨、元人之洒脱的山水画精品。
  黄君璧的山水画反映中国传统水墨画的写意精神,实践了“画是有形诗”的艺术追求。从以上展示的其山水画作中,我们可见他用功于古人,着力于师法造化,画作极富活泼生机和鲜明个性,临古而不泥古。而他绘制山水画中的水与墨,则流露出了精气神的涤荡,震撼着人们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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