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巨贪蒋艳萍的“狱中新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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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艳萍,女,1958年6月16日出生于湖南省茶陵县。原湖南省建工集团总公司副总经理。因涉嫌贪污、受贿、介绍贿赂,1999年7月5日,蒋艳萍被湖南省纪委“双规”, 8月21日被逮捕,经法院审理查明:蒋艳萍案发时拥有财产1094.86万元,查明其财产和支出总计1107.91万元,拒不说明合法来源的财产为493.64万元。案发后,蒋艳萍受贿、贪污、介绍贿赂、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赃款已被检察机关全部追缴。
  据此,法院判决:被告人蒋艳萍犯受贿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一百万元人民币;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犯介绍贿赂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一百万元人民币。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蒋艳萍在律师的帮助下不断上诉,2002年12月26日,最高人民法院裁定:判处蒋艳萍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003年3月7日,蒋艳萍被投入湖南省女子监狱服刑改造。
  (小标题)初访“女贪官”
  蒋艳萍入狱不久,在女警官陪同下,笔者前往监区采访蒋艳萍。开始,蒋艳萍还一脸笑容,当女警官介绍说我是监狱作家时,蒋艳萍当即晴转阴,说:“呵!作家,又是作家,想找绯闻素材吗?写那些,何必来监狱找我呢?编造一些离奇的故事,不!最好是编些男女偷情的故事,卖点不是更高吗?”
  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我连忙解释说:“不!你别误会,我是个对刊物、对采访对象都很负责任的作者,我最新出版了一本监狱纪实文学集,是真实纪录中国现代监狱的书,你要是看了,一定会改变对我的看法的……”我从手提包里拿出《真情似水》一书,推到她面前,“希望你能看看我这本书,要是相信我,你就找我,以后再谈,好吗?”
  她的不恭我表示理解。在她被捕后的几年里,对她“性贿赂”的传闻,据说全国有五千余家媒体报道、刊载,有关专著也超过十种。其中一本《中国性贿赂第一案——女贪官蒋艳萍》卖得更是火爆,第一版就印刷了10万册,一时间,蒋艳萍的名字在全国几乎家喻户晓。
  据管教干部们介绍,刚入狱时,蒋艳萍情绪特别低落,自我封闭,什么话也不说,很少与人交流,而且,一直抱怨法院对她“判刑过重”。她原本性格外向、开朗、快言快语,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精神负担很重。她的精神几近崩溃,最严重的时候,见到人就抓就咬,也曾经绝食。她觉得自己没希望了,加上对媒体不实报道的抵触,所以十分迷茫。监狱警察从心理学的角度撬开她的感情闸门,对她说:“从开庭到现在你带给人们的总是负面的东西,现在案子已成定局,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下点正面的东西呢?”同时,监狱警察对蒋艳萍在生活上给予了极大的关心,犯人都是12人住一间房,入狱初,她住上铺,管教们发现她月经不调,身体浮肿,腰疼头晕,睡觉时上下床不便,就将她调整到下铺;有几次她生病,一位女警官从家里炖土鸡给她吃,使她深受感动。
  慢慢地,蒋艳萍放弃了死的念头,而且不再封闭,积极主动参加监狱组织的各项活动,还先后担任过特殊学校女少年犯班主任、勤务劳动组组长、娱乐室管理员,最近,还担任了图书管理员兼犯人教师队学习组长,并且多次到省、市党政机关,银行、税务、工商等特种行业现身说法,剖析自己。由于改造表现突出,经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蒋艳萍在2003年10月,由原判死缓减为无期徒刑,2005年10月由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18年。
  (小标题)“女强人”的路
  半年后的一天,我再次采访蒋艳萍。
  她的情绪已非常平稳,笑容灿烂,举止热情,落座之前,还给我泡了杯君山云雾茶,连声说:“您写的《真情似水》一书,我一篇不漏全看了,您是有良心的作家,写出了人间的真情真爱,看后很受感动。”她端庄地坐在我面前,平和、娴静、大方,一脸中年女人的成熟。我打趣说:“你不骂我,我就要感谢你了,你要是真相信我,就谈谈你的情况吧!”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她问我需要哪些方面的情况,我说:“就谈你的成长,你曾经的辉煌,你的案子及你案子以外的一些事情吧,总之,就谈你感受最深的。”
  之后一段时间,我与她多次交谈,对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与许多同龄女人一样,高中毕业后,就上山下乡当知青务农。不到两年就被招工进了湘潭江麓机械厂当工人。第二年9月,她考进了湖南财经学院,这期间,她恋爱、结婚、生孩子,丈夫是湖南长沙某省级医院的医务工作者。为了照顾夫妻关系,1982年9月,蒋艳萍毕业后被分配到了省建六公司碧波商场工作。
  调进省城,她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工作上积极肯干,政治上要求上进。改革开放初期,她所在的劳服公司碧波商场开始出现亏损,奖金取消了,最后连工资也难以保证了,就在这时,她走马上任当上了碧波商场经理。也许是她的经商才能得到了发挥,也许是她钻了改革中的空子,不出几年,蒋艳萍将碧波商场经营成长沙首家有特色的建材、装饰商场,很快利润翻番。她获得了成功,也获得了可观的收入,更重要的是获得了领导的信任、同事的钦佩和部属的赞赏。没几年,她又被提拔湖南为省建六公司劳服公司经理,由原来管理十来个人,到管着百来号人。但劳服公司累计亏损几十万元不说,工人工资发不出,福利更是被取消。蒋艳萍没有退缩,上任后深入了解企业的经营状况,逐步解决一笔一笔呆账、烂账,大胆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充分调动广大职工的积极性,通过一年的努力,公司开始扭亏为盈,职工收入有了增加,公司利润开始逐年增长。蒋艳萍的能力和工作成就再一次得到领导的肯定,同事们更是刮目相看。
  20世纪90年代中期,蒋艳萍被提拔为湖南省建六公司副总经理、党委书记兼劳服公司经理。那时,她知道,有没有成绩,就看你能揽多少工程,官当得再大,承揽不到工程项目,属下的1万多职工就发不出工资。她的主要职责是抓经营,要与那些拥有百万、千万、亿万元资产的包工头,从掌握发包建筑工程项目大权的大人物手中争夺“业务”。这时的蒋艳萍十分清醒,自己要在竞争中成为赢家,仅凭六公司的经济基础是绝对不行的。那些包工头有的是钱,几十万上百万元地甩出手,气不短,心不慌,“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到金凤凰”,而她手中缺少的恰恰是金弹子。“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奇”,这是商家制胜之道。蒋艳萍审时度势,百般权衡,最后下定决心,人家有“金弹”,我就用“肉弹”,她使出奇招:花重金买“肉弹”——请小姐。
  说到这儿,她很激动地说:“许多媒体都说我充当‘肉弹’,进行性贿赂,那些编造假新闻的记者们真是卑鄙!”停顿了一会,她才慢慢地说,她在湖南汉寿看守所时,蒋母送所长万某1万余元,万某受到法律制裁时,媒体竟然说她用女色纠缠所长,想怀孕后躲过判死刑。说到这里,她的眼圈红了,说那些记者真无聊,坐在家里胡编乱写,她采用计划生育工具已有10多年了,坐牢后在监狱医院取的环,即使有那想法,也怀不上啊!
  打出“肉弹”,立竿见影。一个个让同行羡慕的工程项目都奇迹般地落入六公司之手,让各路财大气粗的建筑老板气得捶胸顿足,骂天斥地。只要她出面就没有揽不到的工程,于是,长沙建筑行业就送了她这样两句话:“没有揽不到的工程,没有摆不平的男人”。
  (小标题)贪心与毁灭
  蒋艳萍上任湖南省建六公司副总经理后,每年承揽的建筑工程做不完,就发包给其他建筑单位做,为单位赢得了巨额利润。党和政府给了她很高的荣誉和待遇,什么先进、优秀、模范等称号,只要评选就有她的分;先后送她去湖南省委党校、中央党校进修学习;去德国柏林大学、香港城市大学培训深造;选派去南非、美国、中东等一些国家和地区考察。随后又被提拔为湖南省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是当时湖南最年轻的女性厅级领导干部。随着荣誉的增多和职务的上升,她渐渐滋生了功高傲慢的思想,认为自己是省建筑集团的救世主。她把以企业名义承揽到的工程项目全部归于个人名下,企业上上下下由她一人说了算,揽到的项目想给谁就给谁。许多项目经理为了从她手中得到某项工程的施工权,千方百计投其所好。她的许多下属都知道她是一个孝女,为达目的,他们不惜跑到几百公里外的老家向她父母送钱行礼,甚至将钱设法藏在花篮、食品中。
  开始,对别人送的钱礼,她还是坚决拒绝。时间一长,每每向下发包工程时,她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平衡的感觉。她吃亏吃苦,冷脸挨热脸才好不容易承揽到这一项又一项工程。而别人每次从她手上接走一项工程,就等于在中国大地上增添了一个富翁。而她得到了什么呢?除了毫无实际意义的头衔,除了领导几句动听的表扬,除了上级颁发的那些个红本本铜杯杯,还有什么?别人能成为富翁,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富翁呢?
  于是,蒋艳萍有了一个崭新而大胆的“构想”。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蒋艳萍首先想到的是舅舅陈某。大权在握的蒋艳萍,用金钱开路,不失时机的为其舅舅申报办理了“农转非”,实现了跳出“农门”的第一步。然后委以重任,先是让其担任业务员,然后又任命为项目经理。蒋艳萍的舅舅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脑子灵敏,来到外甥女属下,更是浑身是劲。此后,蒋艳萍每揽到一项工程,都要从中分解出一部分给她的舅舅。项目经理属于中层领导,按级别划分,集团公司是副厅级,所属的项目部就是处级。她舅舅一个十足的农民,几年下来就成为了处级领导。后来的5年时间里,这位大器晚成的陈经理,在三湘大地,在古城长沙挥毫泼墨,相继承建了宿舍、高架桥、图书馆、高速公路、桥梁等工程。当然,数十数百数千万元的钞票也随之进入陈某及蒋艳萍的个人腰包。
  她想到的另一个人是同胞妹妹蒋兰萍。早在蒋艳萍担任碧波商场经理时,就引领蒋兰萍走出封闭的小县城,来到省会长沙。最初,她安排蒋兰萍在碧波商场当售货员。后来,她升任六公司劳服公司经理,她便将蒋兰萍调至六公司做打字员。她升任省建六公司主抓经营的副总经理后,蒋兰萍多次向姐姐提出要下海。她劝妹妹别性急,先多学习,多观察,待时机成熟再下海也不迟。可越到后来,蒋艳萍承揽的工程越多,蒋兰萍“下海”的愿望越强烈。她对姐姐说,“你是担心我不懂业务吧!有人愿意帮我,做我的‘后盾’”。知妹莫如姐,她知道“后盾”指的就是妹妹的男朋友吴有恒。早几年,广东商人吴有恒与蒋兰萍相识后,两人的关系很快就发展到了亲蜜无间。精明过人的吴有恒提出成立自家公司的想法,正好与蒋艳萍不谋而合。不久,根本不符合法定成立条件的长沙市恒基建筑装饰有限公司宣告成立,并且还是国家二级建筑装饰公司。
  自此以后,蒋艳萍将恒基公司当作自己的“摇钱树” “责任田”,利用自己掌握的权力,不惜损害国家和公司的利益,直接把业务从省建六公司剥离出来,转包给恒基公司。由于没人制止和管束她的这种行为,到后来,她索性把主要精力放在为恒基公司承揽工程。
  (小标题)“晴朗的日子”
  “当一个人变得贪得无厌时,贪婪就一定会毁灭他。”拥有了舅舅管辖的项目部和恒基公司两个揽钱的主要渠道,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价值,考虑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实现自己的价值。她在国家、集体、个人利益之间周旋,认为亲属们的项目部和恒基公司只要照章纳税这一切就合理合法,只要自己承揽到更多的工程项目,于公于私都会红红火火。然而正当她春风得意时,湖南省检察院把她请进了省看守所,要她如实交代贪污受贿问题。开始,她拒不交代,认为那是自己应得的利益,还没意识到身为“领队”又当运动员是不合法的,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违反了国家法律。她反复说,现在想起来,当时自以为是的言行是多么的愚昧无知,简直就是一个法盲,觉得当时的贪婪是多么不可思议。
  在谈到像她们这种过去主管经济工作的领导干部,应吸取什么教训时,她显得很激动,脱口而出,说有两条,一条教训是身为共产党的领导干部,要永远铭记自己的公仆身份,不能计算个人成本。第二条教训是不管你掌握多大的权力,一定要学习法律,遵守法律,尤其是从事经济工作的领导干部,在你学经营管理、攻MBA之时,一定不能疏于法律的学习,只有学法、懂法、知法、守法才能避免犯法。
  在女子监狱服刑改造的蒋艳萍,表现很突出,学习认真,劳动积极,诚心改造。监狱动员蒋艳萍参加警示教育,现身说法,剖析自己。但是,监狱第一次带她出去演讲,她又异常焦虑。她的内心十分矛盾,既想通过这一行动立功,又怕自揭伤疤给家人带来负面影响。事情的发展比蒋艳萍的担心还要糟糕。她此举不但遭到家人的指责,他的丈夫甚至提出离婚,进而一个月不再来监狱探视。纪检部门为搞警示教育,找她丈夫要一张全家人的合影,也被他严辞拒绝,声称与蒋艳萍已经毫无关系。以后,监狱政委、监狱长、监区长及管教们轮流上门做工作,她丈夫的思想才转过弯来,一个月后,又专程来监狱探望蒋艳萍,再也不提离婚的事了,还表示支持蒋艳萍参加警示教育演讲。
  蒋艳萍解除了后顾之忧,就放心大胆地做演讲。监狱根据她的改造表现,给她先后记功二次,记大功一次,评为优秀改造积极分子3次。
  现在的蒋艳萍在监狱里过得很充实,担任了监狱图书阅览室的管理员。她的本职工作做得很出色,整个图书室被她管理得整整齐齐,井井有条。蒋艳萍还抽出时间为监狱改造小报积极写稿,她在湖南省局、监狱的改造小报上发表文章十多篇,她在一篇题为《如何面对人生》的散文中这样写道: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 人是万物之灵长,更应该尽全力过好每一天,我们虽失去自由,但没失去自我,只要我们心态改善,命运就会跟着改变,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知识可以改变自身,心态可以改变命运。”相信自己也可以是“太阳”,一定能穿过云层的遮蔽,“晴朗的日子”一定会到来。
  我们有理由相信,蒋艳萍的明天一定是个“晴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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