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尼 “世界第一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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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一段时长27分钟、名为“科尼2012”的视频,如病毒一般席卷YouTube、Vimeo、“脸谱”、推客等社交平台,短短一周,点击率超过7600万人次,创造了网络传播奇迹。著名影星安吉丽娜·朱莉、《美国偶像》主持人瑞安·西克瑞斯特、爱尔兰U2乐队主唱博诺·沃克斯等一众知名人士纷纷予以关注。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世界都知道了,在遥远的非洲小国乌干达,有一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坏蛋”,他的名字叫“约瑟夫·科尼”。
  “阻止他!”
  视频中,杰森·拉塞尔问他4岁的儿子盖文:“你知道我做什么工作?”
  “阻止坏蛋。”盖文回答。
  “坏蛋是谁?”拉塞尔又问。
  “《星球大战》里的坏家伙,”盖文有些兴奋。
  “我今天要告诉你他的名字。”
  拉塞尔拿出两幅照片,一幅是他们的非洲朋友雅各布,另一幅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叫科尼,手里有一支部队,他把孩子从父母身边抢走,给他们枪,让他们去杀人。”盖文的脸上露出恐惧和悲伤。
  “你觉得我们该做点什么?”拉塞尔问儿子。
  “阻止他!”
  这正是拉塞尔制作这个视频的目的。
  9年前,他和另外两名大学生前往苏丹,希望做一部关于达尔富尔的纪录片。来自乌干达方向的枪声改变了他们的行程。在乌干达北部地区,他们遇到从叛乱武装圣灵抵抗军逃出来的孩子雅各布。从他口中,拉塞尔知道了科尼这个恶魔。二十多年来,他绑架了3万名儿童,女孩成为性奴,男孩成为童子军。
  亲眼目睹弟弟被杀的雅各布泪流满面,他说:“现在的生活还不如把我杀了,如果你能杀了我,就杀了我吧。那是结束我痛苦最快捷的办法。”这番话深深刺痛了拉塞尔,他承诺,要竭尽全力阻止科尼。
  接下来的9年,他一直在为誓言而努力。他认为,科尼之所以常年逍遥法外,就是因为世界上99%的人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他早就被阻止了。于是,拉塞尔创建了一个名为“隐形的孩子”的组织,向世人揭露科尼的真面目。至今,该组织已吸引世界各地数万名年轻人,每年筹款近千万美元。
  2012年,“是我们实现诺言的时刻。”拉塞尔号召人们,只要捐3美元,就可以获得一个“行动盒”,在4月20日这天,将关于科尼的传单、贴纸、海报、标语张贴在世界各主要城市,把他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臭名远扬,让他无处躲藏。
  科尼是谁?
  这个被拉塞尔称为“世界第一恶人”的科尼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1961年出生在乌干达北部乡村欧德克,父亲在当地教堂工作,他跟着做了几年祭童,15岁辍学,后来做了村里的巫医。据小学同学回忆,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友善的孩子,喜欢踢足球,舞跳得很好,可一旦发生争执,会立即诉诸武力,报复心强。
  1986年,为抗议总统约韦里·穆塞韦尼推翻北部领导人密尔顿·奥伯特,科尼的表姐爱丽丝·拉克维纳代表北方阿乔利人,发起“圣灵运动”,1988年遭镇压。拉克维纳逃往肯尼亚,酗酒、流浪。
  科尼接过表姐的大旗,组建圣灵抵抗军,主要由他绑架来的孩子组成。他在绑架孩子时,逼他们杀死自己的父母、邻居,或将其毁容,以绝后路,死心塌地追随他。抢来的女孩被逼为性奴。据传,科尼有88个妻子,育有42个孩子。
  他主张用《摩西十诫》取代宪法,在乌干达建立神权政治。他自称“先知”,可以不用电话,通过圣灵与穆塞韦尼交流。作战前,他让战士将油涂抹在胸口、额头、双肩,并对着枪画十字,称这样可以刀枪不入。
  在圣灵抵抗军嚣张的岁月里,上万人死于战火和屠戮,近两百万人无家可归。2005年10月6日,国际刑事法庭发出通缉令,将其列为第一号起诉对象,罪名是反人类罪。如今,圣灵抵抗军已撤出乌干达,在南苏丹、刚果民主共和国和中非共和国交界地带活动,人数锐减至两三百人。
  六宗“罪”
  视频的疯狂传播,让科尼在短短几天内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拉塞尔成功了。但很快,质疑声四起,尤其是外交家、学者、观察员,包括不少乌干达人。
  质疑一:从这段视频,你完全看不出眼下的科尼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而且早在6年前就已经离开乌干达。在拉塞尔煽情的描述下,你会以为他至今仍是乌干达的头号敌人。这难免有为博眼球刻意夸大、隐瞒事实之嫌,对受众是一种误导。乌干达知名社会评论家迪莫斯·卡尔耶吉拉说:“此事割裂了历史,看起来更像是作秀。”
  但支持者认为,你不能因为科尼成了“落水狗”就不痛打之,更何况,他依然在中部非洲制造血案。据联合国难民署资料显示,今年以来,圣灵抵抗军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发动了二十多起袭击,杀死1人,绑架17人,三千多人沦为难民。
  质疑二:“有形的孩子”论坛刊登博文,称“隐形的孩子”去年总支出约为868万美元,其中只有32%直接用于实际事务,其余经费多流向员工工资、差旅交通和影片制作。对于一个不止步于关注、更致力于实际援助的组织来说,这样的比例构成显然不尽人意。由于缺乏审计,慈善监督机构“慈善导航”对其评级只有两颗星。
  面对财务不透明的质疑,“隐形的孩子”特意制作了一个8分钟视频,澄清去年开支中,80.46%用于项目运作,16.24%用于行政管理,3.22%用于直接筹款,财务报告、纳税申报单和年报均可在网上查询。目前,尚无权威机构对此进行核实。
  质疑三:“隐形的孩子”募捐来的善款将用于支持各国政府军平乱,但无论是乌干达人民国防军还是苏丹人民解放军,都长期饱受暴力、强奸、洗劫、屠杀等指责,人权记录劣迹斑斑。“隐形的孩子”却对此视而不见,依然选择与之合作,它所宣扬的正义和原则何在?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种实用主义,以道德的名义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
  对此,拉塞尔在接受CNN采访时说,结束当地暴力、维护地区和平是“隐形的孩子”的远大目标,科尼只是一个关注焦点。“我们需要一个敌人,我们需要知道谁是最坏的那一个。”
  那么,当最坏的那个被干掉之后,他们的矛头会指向曾经的合作者——比较坏的那一个吗?无论回答是与否,“隐形的孩子”都会陷于尴尬之境。
  质疑四:绝大多数人都赞同阻止科尼,可如何阻止却是个难题。“有形的孩子”论坛上公布了一张照片,是“隐形的孩子”3名创始人全副武装与苏丹人民解放军的合影。显然,他们主张直接军事干预。可是,这样做的首要顾虑是,科尼的士兵大都是儿童,任何抓捕行动都可能导致众多儿童伤亡。以暴制暴,不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乌干达北部地区动荡源于阿乔利部落对穆塞韦尼的不信任,远非视频所言“阻止科尼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在杜克大学攻读文化人类学博士的路易莎·罗姆巴德认为,“科尼2012”将一个复杂问题过度简化,“把科尼打造成世界头号敌人、新的本·拉登,只会令乌干达问题的解决偏离寻求长远方案的轨道”,视频的效果“弊大于利”。
  质疑五:《科尼2012》看起来像一部纪录片,实际上是一部宣传片。它并未尝试让观众了解圣灵抵抗军的历史,或者有诚意地探讨最佳解决途径,而是直接向受众“灌输”它的结论:科尼是魔鬼,必须阻止他。按我说的去做:买一个“行动盒”,每月捐几美元,你就可以成为推动世界和平的一分子。这种“简单粗暴”的态度,与视频中拉塞尔告诉儿子“谁是坏蛋”如出一辙,而如果对象是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一个愿意独立思考的成年人,简直可以说是“侮辱”,有一种“受操纵”的感觉。
  质疑六:“隐形的孩子”在视频中说,由于它的不懈努力,奥巴马于去年10月下令向中部非洲派遣100名军事顾问,协助当地部队打击圣灵抵抗军,“这是美国政府第一次因为人们渴望而做出的决定,不是为了自卫,而是因为这是正确的。”且不说美国政府是否真的如此高尚、毫无私心,“隐形的孩子”显然认为自己占据了道德高点。
  耶鲁大学政治学家克里斯·布拉特曼撰文指出,“拯救非洲儿童的概念,本身就带有误导性,是幼稚甚至危险的。它令人不安地暗示了‘白人天赋使命’的观点。事实上,‘隐形的孩子’已经不是停留在‘暗示’层面,这种救世主的态度弥漫在整个宣传中,不可避免地影响着整个行动,使其走向更大误区。”
  如此多的质疑,那么请回到问题的原点:到底该如何阻止科尼?“有形的孩子”论坛有一篇博文写道:“我有更好的主意吗?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必须支持《科尼2012》,仅仅因为它是一个方案。有方案不一定比没有强,有时更糟。如果你想继续关注,请关注约瑟夫·科尼,而不是《科尼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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