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在张恩照受贿案中，IBM、NCR等跨国公司都是通过中间人采取请吃饭、打高尔夫等手段，在生活上切入后，采用商业贿赂来扩大自己的市场占有份额。张恩照案只是掀开了跨国贿赂黑幕的一角。
2006年11月3日上午，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张恩照受贿案，在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了一审判决。以受贿罪判处张恩照有期徒刑15年，并没收在案扣押的全部财物。
人们似乎还记得，2002年初，“冰雪聪明”的王雪冰东窗事发，锒铛入狱。张恩照火线上马，一些建行员工用“冰雪初融，恩照大地”来表达对新行长的期许。然而要带领建行“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变化”的表态言犹在耳，上任刚满两年的张恩照却落马成为又一震撼中国银行界的事件。
外国公司打官司牵出国内银行行长
与王雪冰案类似，张恩照的现形多少有些黑色幽默的色彩，最早将其问题曝光的既不是监管机构，也不是纪检部门，更不是司法机关，而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BI）。
早在2004年12月9日，张恩照即在美国卷入一起涉嫌贿赂的民事诉讼并遭到起诉，他被指控收取100万美元以上的贿金。
原告G＆D是一家中国注册公司。这家公司曾于2000年12月起，帮助美国著名金融IT服务供应商FIS的前身AIS在中国销售其软件系统，建行正是主要客户之一。这是一起总计1.76亿美元的交易，G＆D原来期待着在若干年内可得到5000余万美元的佣金收入。双方约定任何一方不可触犯《美国海外腐败行为法》的任何条款，或向建行及任何政府官员行贿。
起诉书称，建行在向美国Fidelity信息服务公司（下称FIS）巨额采购一套软件管理系统时，后者多次通过张恩照的密友邹建华及香港长达科技有限公司（下称Prosten）向张恩照行贿。2002年5月，张恩照受AIS邀请前往加州卵石滩，那是全球最为昂贵奢华的高尔夫球场之一。正是在这次加州高尔夫之旅中，张恩照与AIS国际部总裁吉姆·威尔逊共同商定，签署了建行与AIS之间的新合同。作为回报，AIS向张本人支付了100万美元。这笔费用以咨询费的形式付出。
美国联邦调查局在对一家美国IT公司进行暗中调查时，意外发现该公司账上有一笔100万美元的可疑支出，经过周密的调查，发现这笔支出几经周折进入了张恩照在美国的账户上。经证实，这笔款项就是该IT公司在某项交易中支付给张恩照的回扣。据说FBI的证据已经相当确凿，他们甚至将这笔款项的周转路线都摸得清清楚楚。
原告G＆D公司在联邦调查局的帮助下，从被告FIS处获得了数十万页的内部文件和相关通讯记录。自此，大量关于FIS、张恩照以及中间人邹建华交涉的细节浮出水面。这一证据勾画出两年间FIS如何逐步接近张恩照，并期望借此关系向建行出售其银行系统软件的过程。
尽管被告FIS方的律师作出了辩解，但“有几个重要东西都没有否认”，G＆D的律师张晋蜀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说，“第一，给Prosten公司账上打去100万美元；第二，给张恩照的朋友邹建华付每月3500美元；第三，在PebbleBeach（卵石滩）招待张恩照和他的私人朋友，只不过（费用）数目上有些差距。”PebbleBeach是美国最昂贵的高尔夫球场，美国司法曾经有过先例，请政府官员到PebbleBeach打高尔夫球会被判定贿赂，这被认为是对FIS最有伤害的指控。
此起诉讼虽然只是直指FIS，但张恩照难逃干系。一颗让人意想不到的地雷就这样被踩爆了，尽管这100万美元可能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张恩照在美国被起诉无疑被中国官方监管部门所获知，正是海外被诉，成为了张恩照在国内被查办的导火索。
将行长拖下水的关键人物
张恩照一路从建设银行的普通员工到总行行长，工作一直低调沉稳，非常小心谨慎。然而，为官最后几年，他的心理天平失去了平衡，正如有位专家指出的那样：“他们工资低得可怜，手中的权力大得无限，两者之间的差异太大，随时都会对他们的操守和行为产生影响。”案发时，张恩照正好59岁，而其几乎所有的受贿都发生在“双规”的前四年。“59岁现象”在张恩照身上得到了演绎。除了广为人知的与星美集团董事长覃辉的龌龊交易外，邹建华是将张恩照拖进“洋贿赂”的重要关键人。
两人的相识是在1987年，当时邹在做可口可乐生意。其间，邹一直和张保持联系，过年过节时他们会在一起吃个饭，交往并不多。后来，邹建华灵机一动：如果能够有建行的大额贷款帮助，在IT界赚钱就会很容易了。于是，邹到张家走动的次数多了起来。
2000年左右，邹成为香港长达科技的顾问，先于张恩照来到北京，开始了一条灰色的生意之路。
邹的IT 生意出现转机是在2002年。这一年，由于建行前任行长王雪冰的意外落马，张恩照成为建行的一把手。因为和张的亲密关系，邹成为IT巨头们眼中的红人。这一年他在香港注册成立了衡创科技有限公司。
与前两位的行贿方式又有所不同的是，邹不是直接送金钱，而是送高档消费品。到九十年代后期，邹和张都住到了上海的武康路，成了实际上的邻居。这期间，邹和张之间一直保持着极好的友谊。
据知情人士称：“邹一般不跟老张（张恩照）的小圈子打交道，而是跟老张的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老张曾嘱咐邹多带他的儿子运动，所以，邹与老张的儿子经常一起打球。”同时，香港长达科技有限公司为邹在香港租的房子，因邹经常回家，一个月只住七八天，因此邹还邀请张的儿子与他一块住。邹利用自己的特殊关系，先后为多家公司充当IT顾问，例如FIS、长达科技、IBM和安讯等。
2002年，张恩照担任行长以后，总行党委决定对行里引进的美国奥特尔公司的电脑系统进行全面调查，由于该项目没有程序论证，存在技术上的风险，决定暂停引进工作。
2002年5月初，张恩照应美国微软公司的邀请赴美参加CEO峰会。邹建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此事，一天他对张说，奥特尔公司想就与建行在电脑项目方面遇到的纠纷与张见面，问他是否在去微软公司开会之前与他们见上一面。而张正好在为引起纠纷的事情大伤脑筋，因为如果建行单方面停止合同，美国奥特尔公司完全可以对建行进行公诉和索赔。在旧金山转机时，奥特尔公司派车接张及其秘书去了一家饭店。这家饭店旁边有个高尔夫球场。奥特尔公司的威尔逊经理邀请张打了一场高尔夫。休息时，威尔逊和张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张说：“建行与奥特尔公司合作的项目存在很大风险，我们经研究决定暂停执行，你们是美国的大公司，希望你们能理解。建行是一个国家大银行，我们要在防范风险的前提下采用先进的系统。”威尔逊表示他完全理解建行的决定，并愿意本着诚信的态度寻找双方满意的解决纠纷的途径。最后，双方取得了初步谅解。第二天，张恩照就去参加微软公司的会议了。而实际上，邹本人就是奥特尔公司的销售代表，后来他因为此事被涉外诉讼。
在2002～2004年期间，IBM公司、NCR公司因为和建行有长期的“大机”业务和ATM机设备业务，为能和建行保持良好的业务关系，这些公司的高级销售人员要经常和建行高层见面，但这些公司人员来建行与张恩照见面比较困难，程序很复杂，而且不一定能见到。这时就需要一个和行长比较熟悉的牵线人。
2002年3、4月份的某一天，邹建华和张恩照吃完饭后，邹安排张去高碑店高尔夫球练习场打球，也顺便叫上了IBM公司的尹某和彭某。邹为双方作了介绍后就各自打球去了。到了10月份，IBM公司的尹某想约见张恩照，那天上午9点多钟，邹给张发短信说：“IBM公司的人想见你一下，是否有空出来吃个饭？”张回复说：“可以。”快下班时，邹又发短信说：“在阿一鲍鱼饭店吃饭。”吃饭时，他们都没有说请张恩照帮忙，因为他们都懂得行规。内部采购需要复杂的程序，这些公司的人可能会跟相关业务人员说“我与张行长吃过饭”，这样和建行有业务谈判时可以增加砝码，提高成功率。
其实，在参加宴会的时候，张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了涉贿犯罪的边缘，只是，一来自己的私利心占了上风，知道邹不会亏待自己。二来和邹交往很久了，碍于情面；另外考虑到可以让邹在香港那边照顾一下正在香港汇丰银行工作的儿子。三来觉得只要不影响建行的利益，吃顿饭是可以的，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份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10月下旬，NCR公司的C. K请求邹帮忙联系张恩照和自己及公司亚太区总裁见个面。C.K的目的是想在老板面前显示其工作能力，而邹与该公司有业务推广协议，于是，邹打电话问张：“NCR公司亚太区总裁想见你一下，是否有空？”张说：“看时间吧。”11点钟左右，张给邹发短信说：“中午可以，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邹马上在离办公地点不远的民族饭店定了包间。NCR公司与张见面是想与建行维系良好的业务关系，不想因为王雪冰事件而减少公司在建行的份额。同时，张恩照利用这次机会，也向他们了解了NCR公司与建行过去的一些业务往来情况。
后来，IBM、NCR两家公司分几次共付给邹22.5万美金和14万美金的“业务费”。邹自然不会忘本。2003年12月，在张恩照过生日的那天，他从香港购买了“缇法旎”手表，托张的儿子送给张。2004年7月，又送给张一台气囊按摩椅，此外还送过加湿器等。
由建行功臣到建行罪人
1964年，18岁的张恩照考入建行上海分行业务培训班，开始了长达40年的金融生涯。张恩照在建行当过见习生、学徒，也当过基础拨款员，还当过培训老师。正因为这些经历，张恩照后来被业界称为“草根行长”。
在许多基层建行员工眼里，张恩照为人忠厚，不乏亲和力，在大的方面把握能力很强。
张恩照在银行业的升迁并不一般，曾有3年内连升三级的经历。这是和他的一次重大决策联系在一起的。而这并非易事，需要过人的胆识和智慧。正是这笔业务，构成了他人生最精彩的一幕，他也因此仕途亨通。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建行上海分行的客户——上海石化总厂欲上马三期工程。由于资金不足，等不到贷款的计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引进的设备一天天锈蚀老化。“当时真是豁出去了。”张恩照在一篇回忆录中说，他冒着可能失败的风险，组织以花旗银行为首的国外银团贷款3.25亿美元，由建行转贷给上海石化，并代理上海石化发行企业债券8亿元人民币。此举在当时被上海媒体誉为“上海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一次引进外资行动”。对于这件事，“老建行”们给予了证实与肯定。恰是此事，戏剧性地将张推到了上海分行行长的位置。
1999年10月，张恩照被调到北京总行出任副行长。在人才济济的总部里，张唯一能表现的就是他的“忠厚”和“实干”。2002年1月，张恩照接替被免职的王雪冰担任建行行长，走到了人生的巅峰。上任后，张恩照的几把“火”烧得确实见成效。建行完成了改制重组中至今最为重大的内部改革，实现了全行数据集中。对建行股改上市工作的顺利推进，张恩照做了很大贡献。上任三年，建行资产总额近3.8万亿元，在《银行家》杂志评选的全球千家大银行排名中，建行名列第21位，在中国上榜银行中排名第一。2004年底，CCTV举办每年一次的“年度经济人物”评选时，张成为提名人选之一。
随着权力的不断增加，张恩照需要面对的问题越来越多。
1988年，张恩照开始天天打网球，后来又开始学打高尔夫球。陪同他的基本上是固定的十几个与其关系密切的学生。然而，门生们在稳固张地位的同时，也在张的庇护下做出越来越多的肆无忌惮之举。1997年，上海分行徐汇支行行长周道春携7000万元人民币出逃海外。而周正是张当年力排众议提拔的。也许是周案引起了检方对张的注意，因此可以说他们无意中在为张挖着一个越来越大的“陷阱”。而张则在这个陷阱里越陷越深，一步步沦为建行的蛀虫，以牺牲银行利益为代价，换取了自己的享乐与私欲。
和张恩照私人关系挺好的一位朋友当时曾提醒过张“要注意”，但张回答：“我现在已是身不由己了。”
令人惋惜的是，这位“老建行”晚节不保，在人生的暮年，偏离了人生的正道，最终声名狼藉，黯然收场。
2006年11月3日上午，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张恩照受贿案，在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了一审判决。以受贿罪判处张恩照有期徒刑15年，并没收在案扣押的全部财物。
人们似乎还记得，2002年初，“冰雪聪明”的王雪冰东窗事发，锒铛入狱。张恩照火线上马，一些建行员工用“冰雪初融，恩照大地”来表达对新行长的期许。然而要带领建行“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变化”的表态言犹在耳，上任刚满两年的张恩照却落马成为又一震撼中国银行界的事件。
外国公司打官司牵出国内银行行长
与王雪冰案类似，张恩照的现形多少有些黑色幽默的色彩，最早将其问题曝光的既不是监管机构，也不是纪检部门，更不是司法机关，而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BI）。
早在2004年12月9日，张恩照即在美国卷入一起涉嫌贿赂的民事诉讼并遭到起诉，他被指控收取100万美元以上的贿金。
原告G＆D是一家中国注册公司。这家公司曾于2000年12月起，帮助美国著名金融IT服务供应商FIS的前身AIS在中国销售其软件系统，建行正是主要客户之一。这是一起总计1.76亿美元的交易，G＆D原来期待着在若干年内可得到5000余万美元的佣金收入。双方约定任何一方不可触犯《美国海外腐败行为法》的任何条款，或向建行及任何政府官员行贿。
起诉书称，建行在向美国Fidelity信息服务公司（下称FIS）巨额采购一套软件管理系统时，后者多次通过张恩照的密友邹建华及香港长达科技有限公司（下称Prosten）向张恩照行贿。2002年5月，张恩照受AIS邀请前往加州卵石滩，那是全球最为昂贵奢华的高尔夫球场之一。正是在这次加州高尔夫之旅中，张恩照与AIS国际部总裁吉姆·威尔逊共同商定，签署了建行与AIS之间的新合同。作为回报，AIS向张本人支付了100万美元。这笔费用以咨询费的形式付出。
美国联邦调查局在对一家美国IT公司进行暗中调查时，意外发现该公司账上有一笔100万美元的可疑支出，经过周密的调查，发现这笔支出几经周折进入了张恩照在美国的账户上。经证实，这笔款项就是该IT公司在某项交易中支付给张恩照的回扣。据说FBI的证据已经相当确凿，他们甚至将这笔款项的周转路线都摸得清清楚楚。
原告G＆D公司在联邦调查局的帮助下，从被告FIS处获得了数十万页的内部文件和相关通讯记录。自此，大量关于FIS、张恩照以及中间人邹建华交涉的细节浮出水面。这一证据勾画出两年间FIS如何逐步接近张恩照，并期望借此关系向建行出售其银行系统软件的过程。
尽管被告FIS方的律师作出了辩解，但“有几个重要东西都没有否认”，G＆D的律师张晋蜀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说，“第一，给Prosten公司账上打去100万美元；第二，给张恩照的朋友邹建华付每月3500美元；第三，在PebbleBeach（卵石滩）招待张恩照和他的私人朋友，只不过（费用）数目上有些差距。”PebbleBeach是美国最昂贵的高尔夫球场，美国司法曾经有过先例，请政府官员到PebbleBeach打高尔夫球会被判定贿赂，这被认为是对FIS最有伤害的指控。
此起诉讼虽然只是直指FIS，但张恩照难逃干系。一颗让人意想不到的地雷就这样被踩爆了，尽管这100万美元可能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张恩照在美国被起诉无疑被中国官方监管部门所获知，正是海外被诉，成为了张恩照在国内被查办的导火索。
将行长拖下水的关键人物
张恩照一路从建设银行的普通员工到总行行长，工作一直低调沉稳，非常小心谨慎。然而，为官最后几年，他的心理天平失去了平衡，正如有位专家指出的那样：“他们工资低得可怜，手中的权力大得无限，两者之间的差异太大，随时都会对他们的操守和行为产生影响。”案发时，张恩照正好59岁，而其几乎所有的受贿都发生在“双规”的前四年。“59岁现象”在张恩照身上得到了演绎。除了广为人知的与星美集团董事长覃辉的龌龊交易外，邹建华是将张恩照拖进“洋贿赂”的重要关键人。
两人的相识是在1987年，当时邹在做可口可乐生意。其间，邹一直和张保持联系，过年过节时他们会在一起吃个饭，交往并不多。后来，邹建华灵机一动：如果能够有建行的大额贷款帮助，在IT界赚钱就会很容易了。于是，邹到张家走动的次数多了起来。
2000年左右，邹成为香港长达科技的顾问，先于张恩照来到北京，开始了一条灰色的生意之路。
邹的IT 生意出现转机是在2002年。这一年，由于建行前任行长王雪冰的意外落马，张恩照成为建行的一把手。因为和张的亲密关系，邹成为IT巨头们眼中的红人。这一年他在香港注册成立了衡创科技有限公司。
与前两位的行贿方式又有所不同的是，邹不是直接送金钱，而是送高档消费品。到九十年代后期，邹和张都住到了上海的武康路，成了实际上的邻居。这期间，邹和张之间一直保持着极好的友谊。
据知情人士称：“邹一般不跟老张（张恩照）的小圈子打交道，而是跟老张的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老张曾嘱咐邹多带他的儿子运动，所以，邹与老张的儿子经常一起打球。”同时，香港长达科技有限公司为邹在香港租的房子，因邹经常回家，一个月只住七八天，因此邹还邀请张的儿子与他一块住。邹利用自己的特殊关系，先后为多家公司充当IT顾问，例如FIS、长达科技、IBM和安讯等。
2002年，张恩照担任行长以后，总行党委决定对行里引进的美国奥特尔公司的电脑系统进行全面调查，由于该项目没有程序论证，存在技术上的风险，决定暂停引进工作。
2002年5月初，张恩照应美国微软公司的邀请赴美参加CEO峰会。邹建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此事，一天他对张说，奥特尔公司想就与建行在电脑项目方面遇到的纠纷与张见面，问他是否在去微软公司开会之前与他们见上一面。而张正好在为引起纠纷的事情大伤脑筋，因为如果建行单方面停止合同，美国奥特尔公司完全可以对建行进行公诉和索赔。在旧金山转机时，奥特尔公司派车接张及其秘书去了一家饭店。这家饭店旁边有个高尔夫球场。奥特尔公司的威尔逊经理邀请张打了一场高尔夫。休息时，威尔逊和张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张说：“建行与奥特尔公司合作的项目存在很大风险，我们经研究决定暂停执行，你们是美国的大公司，希望你们能理解。建行是一个国家大银行，我们要在防范风险的前提下采用先进的系统。”威尔逊表示他完全理解建行的决定，并愿意本着诚信的态度寻找双方满意的解决纠纷的途径。最后，双方取得了初步谅解。第二天，张恩照就去参加微软公司的会议了。而实际上，邹本人就是奥特尔公司的销售代表，后来他因为此事被涉外诉讼。
在2002～2004年期间，IBM公司、NCR公司因为和建行有长期的“大机”业务和ATM机设备业务，为能和建行保持良好的业务关系，这些公司的高级销售人员要经常和建行高层见面，但这些公司人员来建行与张恩照见面比较困难，程序很复杂，而且不一定能见到。这时就需要一个和行长比较熟悉的牵线人。
2002年3、4月份的某一天，邹建华和张恩照吃完饭后，邹安排张去高碑店高尔夫球练习场打球，也顺便叫上了IBM公司的尹某和彭某。邹为双方作了介绍后就各自打球去了。到了10月份，IBM公司的尹某想约见张恩照，那天上午9点多钟，邹给张发短信说：“IBM公司的人想见你一下，是否有空出来吃个饭？”张回复说：“可以。”快下班时，邹又发短信说：“在阿一鲍鱼饭店吃饭。”吃饭时，他们都没有说请张恩照帮忙，因为他们都懂得行规。内部采购需要复杂的程序，这些公司的人可能会跟相关业务人员说“我与张行长吃过饭”，这样和建行有业务谈判时可以增加砝码，提高成功率。
其实，在参加宴会的时候，张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了涉贿犯罪的边缘，只是，一来自己的私利心占了上风，知道邹不会亏待自己。二来和邹交往很久了，碍于情面；另外考虑到可以让邹在香港那边照顾一下正在香港汇丰银行工作的儿子。三来觉得只要不影响建行的利益，吃顿饭是可以的，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份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10月下旬，NCR公司的C. K请求邹帮忙联系张恩照和自己及公司亚太区总裁见个面。C.K的目的是想在老板面前显示其工作能力，而邹与该公司有业务推广协议，于是，邹打电话问张：“NCR公司亚太区总裁想见你一下，是否有空？”张说：“看时间吧。”11点钟左右，张给邹发短信说：“中午可以，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邹马上在离办公地点不远的民族饭店定了包间。NCR公司与张见面是想与建行维系良好的业务关系，不想因为王雪冰事件而减少公司在建行的份额。同时，张恩照利用这次机会，也向他们了解了NCR公司与建行过去的一些业务往来情况。
后来，IBM、NCR两家公司分几次共付给邹22.5万美金和14万美金的“业务费”。邹自然不会忘本。2003年12月，在张恩照过生日的那天，他从香港购买了“缇法旎”手表，托张的儿子送给张。2004年7月，又送给张一台气囊按摩椅，此外还送过加湿器等。
由建行功臣到建行罪人
1964年，18岁的张恩照考入建行上海分行业务培训班，开始了长达40年的金融生涯。张恩照在建行当过见习生、学徒，也当过基础拨款员，还当过培训老师。正因为这些经历，张恩照后来被业界称为“草根行长”。
在许多基层建行员工眼里，张恩照为人忠厚，不乏亲和力，在大的方面把握能力很强。
张恩照在银行业的升迁并不一般，曾有3年内连升三级的经历。这是和他的一次重大决策联系在一起的。而这并非易事，需要过人的胆识和智慧。正是这笔业务，构成了他人生最精彩的一幕，他也因此仕途亨通。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建行上海分行的客户——上海石化总厂欲上马三期工程。由于资金不足，等不到贷款的计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引进的设备一天天锈蚀老化。“当时真是豁出去了。”张恩照在一篇回忆录中说，他冒着可能失败的风险，组织以花旗银行为首的国外银团贷款3.25亿美元，由建行转贷给上海石化，并代理上海石化发行企业债券8亿元人民币。此举在当时被上海媒体誉为“上海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一次引进外资行动”。对于这件事，“老建行”们给予了证实与肯定。恰是此事，戏剧性地将张推到了上海分行行长的位置。
1999年10月，张恩照被调到北京总行出任副行长。在人才济济的总部里，张唯一能表现的就是他的“忠厚”和“实干”。2002年1月，张恩照接替被免职的王雪冰担任建行行长，走到了人生的巅峰。上任后，张恩照的几把“火”烧得确实见成效。建行完成了改制重组中至今最为重大的内部改革，实现了全行数据集中。对建行股改上市工作的顺利推进，张恩照做了很大贡献。上任三年，建行资产总额近3.8万亿元，在《银行家》杂志评选的全球千家大银行排名中，建行名列第21位，在中国上榜银行中排名第一。2004年底，CCTV举办每年一次的“年度经济人物”评选时，张成为提名人选之一。
随着权力的不断增加，张恩照需要面对的问题越来越多。
1988年，张恩照开始天天打网球，后来又开始学打高尔夫球。陪同他的基本上是固定的十几个与其关系密切的学生。然而，门生们在稳固张地位的同时，也在张的庇护下做出越来越多的肆无忌惮之举。1997年，上海分行徐汇支行行长周道春携7000万元人民币出逃海外。而周正是张当年力排众议提拔的。也许是周案引起了检方对张的注意，因此可以说他们无意中在为张挖着一个越来越大的“陷阱”。而张则在这个陷阱里越陷越深，一步步沦为建行的蛀虫，以牺牲银行利益为代价，换取了自己的享乐与私欲。
和张恩照私人关系挺好的一位朋友当时曾提醒过张“要注意”，但张回答：“我现在已是身不由己了。”
令人惋惜的是，这位“老建行”晚节不保，在人生的暮年，偏离了人生的正道，最终声名狼藉，黯然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