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记录者——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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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和的名字与上海紧密相连。一个城市有雍和这样的摄影家是这个城市的幸运。从1982年拿起相机开始,近30年来,雍和不曾间断地记录了上海的发展变化,他也被一些评论家称为“今日上海最重要的记录者”。
  
  上海,我的上海
  
  近30年来,雍和手里的几十万张照片,大多是关于上海的。雍和为自己能在这样一个时代成为上海重要的记录者感到庆幸。他专心致志地拍摄上海,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拍摄。
  雍和认为,上海和中国其他城市是不一样的。除了地理位置,更重要的是上海在中国的位置。上海的历史地位,决定了它在中国的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上海在十年、二十年走过的路也许是欧洲100年、200年走过的路。现在的上海,一切皆有可能,变化多端,天翻地覆,甚至杂乱无章。雍和每天都可以接触到许多有意思的信息。政治、经济舞台每天上演“大戏”,而西方文化对上海的“入侵”:NBA、音乐会、电影节、各种各样的展览会,中国内地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相比。雍和说:“我生在上海,我对上海了解,我当然要拍上海。能亲眼目睹和记录上海这几十年的巨大变化,是我的幸运。”
  雍和几乎每一天都在用自己的理解看上海:上海历来在做一些别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情。上海有时候非常规矩,有的时候非常反叛。比如“四人帮”出在上海,但是反击“四人帮”的人在上海也很多。一些英雄会出在上海,一些很逆反的人会出现在上海,一些很听话的人也会出现在上海。上海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学者专家,政界枭雄,普通百姓,文员白领,顶级富豪……雍和说,上海有几重精神,有移民进取的精神,也有一种暴发户的心态。以前说这里是人间乐园,可以敢想敢做,但结果可能是一败涂地,也可能是一夜成名。雍和生活在这无限可能中,他的照片无所不包,从这个城市的高层政治、经济、文化圈到最底层的生活情境;从政治家、大亨、明星到一文不名的百姓。那些人脸上复杂的表情被雍和牢牢抓住,交织在这座城市的复杂表情中。照片后面,有雍和的洞察力和深刻性。
  比起画面,雍和每一幅图片的说明更引人注目。他的说明除了有五个W的新闻要素外,更有大的背景的交待。比如1988年他拍摄的《等待签证》,说明这样写道:“1988年,上海淮海中路,美国总领事馆,等待签证的人们。1985年,国家提出‘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出国留学方针,开始允许自由地自费留学。早期向中国自费留学生开放的包括澳大利亚、英国、美国、日本等。同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出入境管理法颁布,对因私申请出国受理方法进行改革,公民因私出国人数开始大幅上升。1985年,上海批准因私出国6550人;1986年10067人;1987年20261人;1988年64056人。”他2006年拍摄的《上海摩天楼》的说明是:“2006年12月4日,建设中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日日增高,不久就要超过一旁420米的金茂大厦,最终达到492米,成为上海新地标。上海高层建筑早就超过5000多座,位居世界第一。”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雍和在浦东民政婚姻登记处拍照,那天上海共有7189对新人登记结婚。他了解到这是上海有史以来登记结婚人数最多的一天。但到了当年十月,已经有100多对提出离婚……
  雍和的数字都不是随随便便来的,而是到权威部门了解核实后写成的。从这个意义来讲,看雍和的说明如同在看一部社会学历史。
  雍和说:作为一个摄影师,身处上海这样一个城市,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如果还在注意一些枝节的东西,就实在对不起这个时代了。
  
  摄影要勤劳
  
  雍和说他身上有农民的血液。农民的血液里最重要的就是勤劳。
  雍和的父亲出生在四川农村。虽说是渠县的一户小地主,但和农民也差不多。父亲从小爱读书,读小学时就每天要走几十里山路到镇上读书。父亲大学上的是中央大学,后来又在南开经济研究所读研究生。1947年,父亲去了美国威斯康辛大学读经济,解放后回国,在上海社科院搞了一辈子经济理论研究。雍和的父亲现在90多岁了,还勤劳着,和他80多岁的母亲两个人过。
  父亲的勤劳遗传到雍和这里。雍和说自己没什么杰出之处,只是做事勤劳。雍和17岁插队到上海崇明岛“前进农场”,插秧、挖土、割麦、摘棉花、没有他不会干的,玩命也要干好。一年到头,田里总有东西种,不得休息。那里锻炼了人的意志力,不可能完成的事都变成了可能。100多斤的粪水,挑起来赤脚走在泥泞细窄的田埂上,一走就是几里路。小时候,家就是雍和的避风港。下乡后,什么优越感也没了,几百个人的连队,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要24小时在一起。这段经历,让雍和学会了和人相处。
  在农村干了八年,雍和想必须回上海了。他想只要让他回到上海就是卖咸菜、清洗大街也干。那时对他,上海就像天堂。
  回到上海,雍和做了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早班车,凌晨一点多钟起床,去了要给车清洗、帮司机料理杂事、领车票,冬天还要用热水把车暖了。四处透风的公交车,冬天把他的手全冻坏了,而夏天热死。就是这样,他也要做一个好的售票员。那时上海的公共汽车要挂牌的,雍和工作一个月,他的车就挂上了“创新风车”,干了三个月就被调到工会搞宣传。
  雍和说,这段经历当中有很重要的东西,对自己后来观察社会非常有帮助。
  
  摄影原来可以记载历史
  
  雍和一直找这样的东西进行记录:在社会和历史的坐标中有它的位置。一件事情,如果和大的时代、社会背景没有关联,只有好的影像,那也只是玩玩感觉而已。和许多成熟的摄影者一样,雍和拍东西早已不会单单从影像上考虑。
  但最早雍和也走过沙龙的路,也把黄金分割、明暗对比、诗情画意的美,当作摄影的最高境界。还有一个境界就是获奖,1992年之前,雍和参加的比赛很多,当时只要得一个奖,全国的摄影界就都知道你了。
  1985年上海有个七人摄影联展,雍和的几张照片引人注目,都是些诗化主题、指向不明确的照片。只要合他心意,他可以随便改变时空和事实;为了效果,可以把天空压得和墨一样黑;凭空起标题,有一张照片起名《弱反差》,画面是农民的一双脚和女青年的一双脚;另一张是老人的白发后脑勺,逆光,叫《默默地燃烧》。那时雍和希望别人认为他是艺术家,他不知道摄影除了追求美还可以干些什么。
  很快,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如果还有人夸“雍和你的照片真美”的时候,他就觉得那是在骂他了。
  1988年的北京国际摄影周触动了雍和。雍和至今感谢杨绍明,在一个非常合适的时候给中国的摄影者提供了摄影启蒙。阿兰·德龙来了,瑞宁格来了,罗伯特·普雷基来了,近百名中国摄影者和外国摄影师一起分组采访,作品接受他们的评点。这是中国摄影者第一次大规模近距离接触西方新闻摄影和纪实摄影。雍和惊喜地发现:摄影原来有这么大块的天地,摄影原来可以记载历史。
  上世纪80年代末,整个时代也有了明显变化。从国际摄影周回来,雍和遇到了一个机会:作家韩少功领着一帮人到海南创办《海南纪事》,摄影家林钢去做副主编。上海是中国变革中很重要的一个点,林钢希望雍和能为他们的杂志提供照片并为之在上海组稿。
  如果说,国际摄影周给了雍和启蒙的机会,《海南纪实》就给了他实践的机会。那本杂志的上海照片大多是雍和拍的。他寄去稿子,什么用出来了、什么退回来了、什么登出来有了反响、什么尽管用了也效果不好、照片怎样配合文章……尽管那时印刷很差、排版也不讲究,但从它呈现的内容、从反馈中,雍和知道了与时代紧密相扣的照片最受欢迎。
  这时一些西方媒体也向雍和约稿了,这又是很好的训练。雍和很注意对方对自己图片的反应——喜欢什么、怎么采用、怎么编辑。他要求对方,假如采用了,稿费可以不急,第一步先把刊物寄来。
  雍和的摄影开始有了明确的倾向:拍出影像上要好、更要有内容的照片。有些朋友这时却说,雍和你的影像退步了,不好看了。所谓“退步”就是影像不“艺术”了,不赏心悦目了。雍和不以为然。挂在客厅的甜美照片和在媒体上传播出去完全是两回事,功能和目的都不一样。看照片有不同的标准,很少有这样的照片:印在报纸或历史书上和挂在家里同样好看。现在他只想告诉人家这张照片里传达的内容以及自己的观点,至于这张照片美不美,已经不是他首要的考虑了。
  当然最初在摄影中学到的东西都成为很好的基础。早期在摄影技艺上的追求和后来对内容的追求并没有完全割裂,对光影的感觉是情不自禁的。在现场,雍和潜意识里仍不会放弃寻找光影瞬间和构图,只是不会像过去那么张扬唯美。在他看来,片面追求唯美的沙龙形式,会牺牲照片内容上的信息量和历史感。
  雍和承认受过布列松影响。但他现在这样看:布列松是一个技术型的摄影家,他更大的成就在炉火纯青的影像能力上,经营画面视觉元素间的关系多过、也好过处理画面里人和社会的关系,所以他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记录者。
  
  一张照片是否和历史有关联考虑最多
  
  按快门前,雍和只会在意一件事:这个人、这件事与时代背景没有本质关联?在这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之下有无意义?时代的背景和框架是雍和拍照的重要出发点。最好的照片就是,今天看是新闻,到以后就成了历史。不是所有的新闻都能成为历史。好多照片是速朽的,像蹩脚快餐,可以填饥解馋却没营养。
  以前,雍和是要一张纯粹的图片,只要一点不计其余,现在雍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照片的关系上。他考虑得更多的是照片如何和历史结合,假如照片不能提供更大的时代背景,影像再好他也会舍弃掉。雍和到了现场,“咦?这个有意思!怎么会这个和那个在一个场景里出现?”他会尽量把看着零碎、无关的事物放在一起,表现他对事物的看法。他喜欢有景深的图像,尽量不用大光圈。只有十厘米的景深能容纳什么?如果从一米到无限远都是清晰的,信息量会成多少倍地记录下来!
  雍和反感照片冲击眼球、抢人家视觉的拍摄手法。所以我们看到的雍和的照片更多的是环境、细节、情绪、信息量、趣味点,它们互相渗透,具有了很大的容量。这些组合把时代高速变迁中的种种细节微妙地传递出来,没有所谓视觉冲击力,却显示出摄影者的洞察力和深刻性。雍和的照片让人的眼睛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停留,耐看,成为雍和作品的一种品质。
  2005年初,全球纺织品市场全面取消进口配额限制。3月8日,雍和采访一个纺织品展,看到几个人手拿“我是工厂我怕谁”的广告牌,他拍了下来。这场景反映了国内纺织业狂妄自满的心理:我们有劳动力优势,有原料来源优势,配额既然取消了,那么我们愿意生产什么,市场就接受什么。半年后时局大变,欧盟、美国等都提出反倾销,好多国家重新设置关卡,重新设限中国进口的配额。雍和拍摄到皮革制鞋的展览会上,浙江皮鞋商对国外厂商代表敬如上宾,完全是另外的姿态。半年前我是老大、我是爷,半年后别人变成爷了。两个画面交代了一个经济贸易战的过程。影像就是这样反映时代的。雍和说,今天的很多画面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可能会变成非常可笑的事情。
  2005年10月18日,巴金去世第二天,雍和是进入巴金家中的少数记者之一。他拍摄了一张巴老家中小狗在主人遗像前久久不离去的场面。雍和知道巴老喜欢小动物。有个作家曾和巴金说起过自家的狗:文革时主人受到冲击,小狗对着造反派就冲上去,结果被打死。当时巴金说:我还不如那条狗呢,狗在关键的时候还知道要保护主人,我在关键时却没把小狗保护好。“文革”中巴老入狱前把狗送到医院,结果那条狗被解剖了。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雍和想到这些故事并做出自己的判断:巴金的反思、忧虑、人道关怀和人格力量远远高过其文学的价值。后来追悼会、骨灰撒向大海,雍和都去了,但他自己更喜欢这张照片。有时候,安静、沉默的东西,反而更有力量。
  雍和每一次的拍摄都不是简单记录。他拍摄年轻人生活,上海城中各类派对、抱抱团、选秀……热闹的表象之下,雍和看到的是年轻人对交往的渴望——独门独户、独生子女,这样的城市其实是冷漠的,人心是孤单的。雍和觉得有必要把这些画面留下来,任将来的人去判断:也许觉得不可思议,也许觉得天经地义,都有可能。
  
  摄影不是只给圈子里的人看
  
  雍和早已意识到拍照不是只给圈子里的人看。他说自己知识的获取95%来自摄影之外。他的生活也不是围绕着摄影转。这个圈子太小,他重视大众传媒,更关注自己东西能否留得住时代的痕迹并且传播出去。他愿意让各阶层的人因为看了他的照片而知晓一些事情,更希望让以后的人了解从前。比起一个纯搞影像的人的看法,搞社会学或研究历史的人的看法、读者的看法,他会更重视。
  雍和是一个以记录为己任的人,是一个观察哨,是一个传令人、一个历史工作者。雍和为自己的图片能被更多人关注而感到欣慰。
  2003年,几个年轻作者出了一本书《向上海学习》,里面用的100多张照片几乎全是雍和的。这本书在上海卖得很好,但书出版时照片却没有雍和的名字,照片印得也不大,影像层次也没有画册那么好。虽然有些遗憾,但自己拍的照片能被这样传播,雍和很安慰:借助那些照片为大众解读一段历史,他非常有成就感。
  当他看到一些书没有用照片,有些为它遗憾,比如看到那本反映改革进程中遇到的热点、难点的好书《交锋——当代中国三次思想解放实录》,雍和就想:我有照片可以给他们用,用了照片这书会加分的。
  2001年,上海作家王唯铭与雍和共同出版了《游戏的城市》。王唯铭在“自序”中说:“让我由衷地感谢雍和先生。他欣然接受了加盟本书创作的邀请。作为一个有着高度感受力和表现力的摄影家,他用自己独特的影像语言阐述了对城市生活的看法,他将那些在我们身边倏忽飘过的男女深刻地捕获并且固定。常常地,他的影像语言表达了与我文字相反的观点,我们的对立也恰是对相同世界的不同理解。我深信,当未来的人们如果还有兴趣在某一个时刻拿起本书时,他们一定会忽略书中的文字,而将目光牢牢地投注在雍和先生的照片上。”
  目前每年至少100家国外报刊采用雍和的图片。雍和说,假如他把这些照片都束之高阁,这世界上就可能有成千上万的人不知道今天的上海发生了什么事。
  与雍和同时代的上海摄影家陈海汶说:“每一次看雍和的片子,都觉得是在读一本社会学方面的书。他的每一张片子都能展开一个故事、展现社会的一角。我想象我要是离开地球一年,但我只要读懂雍和的片子,照样可以了解这个社会发展的脉络。”
  上海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上海因为时空的关系被人瞩目。雍和认为自己还是漏掉了这个进程中的好多东西。毕竟一个人的眼光和精力、机会有限。对“雍和已经无法避免地成为上海一座摄影的里程碑”,“雍和是上海最优秀的摄影者”这样的说法,雍和并不认同。他认为说这话的人,还是不了解大变革中的上海之丰富。虽说哪个人比他做得更强他不了解,但在上海搞摄影,“达到一个高度完全是有可能的。‘里程碑’也许不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也许这不是一个人,是几个人。”
  对各种各样的荣誉,雍和认为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在上海这样的码头,这些能算什么荣誉?
  
  守望上海一步不挪
  
  雍和守望着上海,一步不挪。有时候偶尔离开上海,办完事就急着回去,他在外面呆着心不安,在上海心就安了。他怕有什么事情被他错过了,怕万一有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不在现场。他目的明确:“地域上永远以上海为中心,以平民视点和记录变化作为对新闻、对社会的两个最基本的切入点。”
  雍和甚至认为自己不活跃、木讷、保守、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的个性也是一种优势。台湾同行和雍和说过一个故事:采访台湾原住民很难,有一个摄影记者却很善于和人打交道,他就能进去,进去了还能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进入很私人的空间。但他往往忘了自己的角色,常喝得酩酊大醉,下山了、清醒了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拍到。雍和不会花更多时间浪费在没有用的交际上,他只愿意用更多的时间来冷静观察和拍摄。他不会见面熟,和被摄者总有距离。保持一定距离也许能更接近他的本质、看到他和周边的关系,这个距离不仅指物理的距离,更是在思维的距离上。
  雍和做事很有原则,一张照片换个人头啊、换个背景啊,他不会这样做。连这些技术他都不会接触。
  雍和对纪实和新闻摄影有这样的期待:10年、20年,30年,不停息地记录中国历史,完整地给后人带来回顾历史的画面。图片应该放在做史料这个角度来看才会有价值。这个任务,需要一群有自觉性的摄影者共同完成,而且应该是不同点、不同角度。一张照片是谁拍的不重要,如果它记录了让人难忘的一幕,一提起来大家都说“太好了”,这张照片肯定就是好照片。
  雍和偶尔会享受上海的生活,有时他会在酒吧里的一个清静角落,在咖啡醇香中处理照片,发发E-mail……有时他也会沮丧:我以记录这个时代为己任,但她似乎并不热情拥抱我……
  雍和在黄浦江两岸穿梭,有人叫好与无人喝彩对他来讲早已没什么影响。雍和拥有一个好的记录者应有的品质:温和、诚恳、渐进、精神内守、包容广大、万人如海一身藏……多年前,我曾用形容行星运动定律的发明者约翰尼斯·开普勒的话来形容雍和:“在我们这个令人焦虑和动荡不安的时代,难以在人性中与人类事务进程中找到乐趣。在这个时候,想起像开普勒那样崇高而淳朴的人就特别感到欣慰。”雍和就是我们想起来便心安和欣慰的人。
  
  编者手记
  12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坐在上海文新大厦40层的大厅里,我捧着雍老师的iPad,翻看他不久前亲手精选、整理出的700多张照片。那些从近30年的上海发展进程中截取下来的画面,涉及民生、经济、文化领域的大事小情,配上体例相同的图说,让我感觉像在读一本内容丰富、制作精良的历史题材小人书,不觉中就过了午饭时间。
  几个人从旁经过,停下来看了几幅新近拍的照片,其中一位开口向旁人介绍:“雍和,摄影家呀!上海重大事情他不会落的呀!”而这位,是《文汇报》摄影部主任徐晓蔚。
  一个多月前,雍和调到文汇新民联合报业集团的图片中心,但仍然负责《新民晚报》的《快门快语》栏目。十多年来,他在几家报刊都开有图文专栏,一幅摄影作品,配以五六百字的文字。胶州路大火之后的那期,雍和选择的是一幅《沉痛》,内容是楼前捧花悼念的群众。上周,上海雾走霾来,雍和的文字结尾是:“今天一早,我走过衡山路,梧桐树上残叶犹在,而往年的这个时候,就只有树干了。(据气象专家分析)败也冷空气,成也冷空气。那么,我们就只能等北风南下,一扫残叶,一扫阴霾了……”
  雍和认为,纪实摄影要记录社会和时代,要成为一个时代的索引,要见证社会的进步和倒退。摄影师按下快门时要把自己的主观看法,包括疑问甚至批判,都投射进画面中。从线索过滤、题材选取、截取角度乃至发表平台,摄影师都应该有更多摄影技术之外的思考。多年来,不单纯以新闻事件为看点,尽量选取处在历史节点上的画面去拍摄,写作文字必有感而发——雍和的立场和他的实践,使《快门快语》成为广受市民好评的栏目。
  雍和把今天的上海比作一列高速疾行的列车,会有转弯、有坡道,甚至也会有红灯……他自觉有兴趣、有责任继续拍摄下去,直到自己退休,直到这座城市的发展速度平缓如欧洲。在一个快节奏、媒体日益娱乐化的时代,他知道坚持负责任地记录要耐得住寂寞。但他也坚信:检验纪实摄影价值的标准不在影像市场,而在教科书、历史书、博物馆和档案馆。
  相较于雍老师丰富的记录,杂志一篇稿件的容量实在太小。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想用密布照片的一页版面,向这位上海的记录者致敬,同时守望更多城市的记录者。
  
   李笑天
   2010.12.15
  
  摄影师简介
   雍和,1956年生于上海,现任文汇新民联合报业集团图片中心副主任、《新民晚报》首席记者,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1985起历任《中国城市导报》摄影记者、《青年报》摄影记者、摄影部主任等,及《新民周刊》视觉总监。被评为1985年上海市青年艺术十佳,曾获1991年“中国十年巨变”摄影比赛金奖、2002年上海市范长江新闻奖、2004年全国新闻摄影作品年赛金奖等,多次担任上海国际影展等摄影活动评委。出版摄影集《边角料:2003-2006上海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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