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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年幼的打工仔轻信他人,陷入一个“卖肾团伙”,由此开始了梦魇般的日子。刊登这个触目惊心的案子的目的,不仅在于提醒出门在外的打工者们千万别信“发财”谎言,警惕陌生人的陷阱,更是呼吁在严厉打击这类犯罪的同时,加强人体器官移植的监管和法律惩处力度,绝不允许医疗机构屈服灰色市场之需,放任非法商业器官移植现象存在。
辍学救父,打工仔被骗卖肾团伙
今年25岁的王秀军,出生在安徽省天长市芦龙乡一个偏远农村,父母是当地农民,有一双弟妹。王秀军自小勤奋好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王秀军读高二那年,父亲左大腿突患淋巴肿瘤,卧病在床,母亲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挣钱供他们兄妹读书。
2005年7月,王秀军以优异的成绩被安徽大学录取。接到录取通知书,王秀军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父亲的病急需手术,手术费需3万多元,弟妹在读高中、初中,家里根本拿不出高昂的大学学费啊。
当晚,王秀军失眠了,经过痛苦抉择,他含泪把通知书压在箱底,欺骗母亲说自己落榜了。母亲信以为真,安慰他道:“儿啊,别灰心,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读大学。”听了母亲的话,王秀军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哽咽道:“妈,爸的病不能耽搁,我决定出去打工,挣钱给他治病,供弟妹读书。”在王宝山的执意要求下,母亲含泪答应。
经过一番周折,王秀军来到合肥市郊的一家搬运公司做搬运工,每月800元钱。做搬运工对王秀军是个极大的挑战,50公斤重的麻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天下班后,疲惫不堪的他躺在床上,浑身的骨架像散了一样,酸痛无比。
王秀军一日三餐都是馒头就咸菜,渴了,就对着自来水痛饮一番。由于活重又吃不饱,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经常拉肚子,但他一直硬撑着。一次,王宝山晕倒过去,工友急忙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劳累过度所致,嘱咐他增强营养、多休息。可是,王宝山从医院出去后,又直接工作了。
还有一次,王秀军背着100多斤重的货物,被一块石头绊倒,膝盖磕在水泥地上,血流如注,他一瘸一拐地到一家小诊所做了简单包扎,为了省些钱,他忍着钻心般疼痛,拒绝了医生开的消炎止痛药。
月底,王秀军领到工资后,给自己留下200元生活费,剩余的钱全部寄回了家。
身体的劳累、生活的艰辛,王宝山都不怕,他唯一发愁焦虑的是,自己挣的钱还远远不够给父亲治病,什么時候才能攒够父亲的手术费,彻底治好他的病?
空闲时,王秀军就到网吧上网寻找工资高的工作。转眼到2009年4月的一天,他来到网吧,刚打开QQ,一个叫赵涛的网友请求他为好友,王秀军顺手点了“接受”。赵涛在郑州打工,同在异乡漂泊的两人越聊越投机,王秀军向赵涛诉说了自己家庭遭遇。赵涛很同情,让王秀军有困难随时找他。聊到最后,他们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家庭通讯地址。
5月的一天,王秀军接到母亲电话,说来自郑州的陌生人给他家寄去1000元钱,让他父亲治病。王秀军听了,一头雾水,会是谁呢?他在郑州并没有什么朋友,只认识一个网友赵涛,难道是他?
不久,王秀军上网,又碰到赵涛,他给赵涛说起了好心人给家里寄钱的事,赵涛发了一个微笑表情,说正是自己寄的。王秀军感动极了,说:“赵哥,果真是你,谢谢啊,钱我会尽快还上。”赵涛大方地说:“我们是兄弟,不要客气,我一直记挂着伯父的病,也算我替你尽份孝心。”接着,赵涛又说:“兄弟,你想挣大钱何不跟我干,保证你一笔生意能挣几万元。”王秀军大喜,急忙问他做什么生意。赵涛笑了笑,说:“你来了就会明白。”接着,他说有事便下线了。
2009年6月初,王秀军父亲病情恶化,住进医院。为给父亲筹医疗费,母亲把家中的口粮也卖了。王秀军听说后,心痛极了,自己出来几年了,每月打工挣的钱仅够父亲买药,何时才能攒够手术费啊!作为家中长子,他怎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忍受病痛折磨,家人挨饿呢?这时,他想到了赵涛说的挣大钱生意,决定去郑州找他。
王秀军到郑州时,已是晚上7点。由于此前曾和赵涛在网上视频聊天,所以他很快认出了等候在车站的赵涛。为给王秀军接风,赵涛带王秀军到一家餐厅,点了满满一桌菜。席间,赵涛兴奋地说:“今天咱哥俩喝个一醉方休!”几杯酒下肚,不胜酒力的王秀军早已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中,王秀军跟着赵涛来到郑州市西郊一处居民区的一个独家小院,醉意朦胧的他看到屋内坐着四个年轻人,赵涛逐一给他做了介绍。
之后,赵涛把王秀军安顿在二楼一个单间内,王秀军昏沉沉地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军被三楼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惊醒,他来到楼上,隔着窗户,发现屋里关有七八个年轻男子,他们个个衣衫不整,眼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王秀军内心一惊:“难道自己遇到传销组织了?”他不由得惊慌起来。
上午,赵涛带着强哥等人来到王秀军面前,把一份合同书递给他,说:“兄弟,挣大钱的机会来了,只要你把协议签了,你就能得到4万元钱!”一下子就能挣4万元,王秀军内心雀跃不已,可他接过协议一看,上面竟是关于自己自愿捐肾协议。王秀军一下子蒙了:“天啊,难道他们要自己卖肾?”见他面色紧张,强哥劝道:“不用怕,人体内有两个肾,其实一个肾就能供给新陈代谢,你捐出一个肾,不但挽救一个生命,还能得到一大笔钱!”这时,王秀军才恍然大悟,自己中了赵涛的圈套……
接下来的日子,赵涛等人轮番给王秀军洗脑,让他捐肾。王秀军心想,在身上割个刀口,再摘走自己鲜活的肾脏,身体肯定受影响,便死活不答应。赵涛等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凶相毕露:“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再不答应就打断你的腿。”无论他们怎样恐吓,王秀军就是不签字。无奈,他们把王秀军和三楼的那些人关押在一起。
九死一生,想逃脱卖肾魔窟好难
那是怎样的一个屋子啊!屋内凌乱不堪,没有床,所有人都打地铺。见王秀军进来,屋内几人都围了上来,问长问短。交谈中,王秀军得知他们都是被骗来卖肾的,他们中,年龄最大的30岁,最小的只有19岁。有的已被关押在这里一年有余。
6月中旬的一天,赵涛等人又拿着活体肾器官捐献协议,让他们签字,但没有一人顺从。见此情景,强哥暴跳如雷,吼道:“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你们不知大爷厉害!”
说着,他来到19岁的袁玉奇面前,声色俱厉道:“你到底签不签字?”袁玉奇吓得浑身直哆嗦,但仍不签字。强哥被彻底激怒了,只见他从腰间抽出皮带,发疯般地抽打袁玉奇,袁玉奇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连求饶,可强哥仍不住手,疯狂叫嚣:“如果不同意,今天就打死你!”眼看小命就要没了,袁玉奇哀嚎道:“别打了,我签字。”
晚上,深受惊吓的王秀军一眼未合,他想到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劳累奔波的母亲和可爱的弟妹……
一周后,在捐肾协议书上签过字的袁玉奇被赵涛等人“押”往郑州市某医院,做摘肾手术。王秀军和其他关押人员如惊弓之鸟,无不害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6月底的一天,赵涛等人带王秀军去郑州市某医院体检。去医院的路上,王秀军看有警车开过,便伺机逃跑,可根本没有逃跑机会。
在郑州市某医院,王秀军做了一系列检查。检查显示,他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在医院走廊,趁赵涛等人不备,王秀军咬破手指,把胳膊扭到背后,在背上写下110字样,希望能引起人们注意报警。眼看就要走出医院,仍没有人注意到,王秀军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他冲到大厅挂号处,抓住一个护士,大呼“救命!”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赵涛慌了神,跑上去拽住王秀军,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弟弟有精神病!”未等护士明白过来,就带着王秀军迅速离去。
回去途中,赵涛手下凶狠地对王秀军说:“你小子老实点,我知道你家地址,你胆敢再逃跑,我就杀你全家。”王秀军内心恐慌不安。
一天晚上,一个叫吴刚的想逃跑,可刚爬上窗户,就被松哥发现。松哥气急败坏,拿起一把锋利的尖刀架在吴刚脖子上,骂道:“你活腻了,胆敢逃跑!”吴刚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如捣蒜般求饶磕头,总算躲过一劫。为了怕出意外,每晚,赵涛都会安排一人和王秀军等人同住,看管他们。
尽管这样,王秀军并没有放弃逃跑念头,唯一可乘之机就是跳窗,因为房门已从外面上锁。
这天夜里,王秀军趁看管他们的军哥熟睡后,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试图跳窗逃跑。谁知,他刚打开一扇窗户,报警器便响了起来。原来,自从上次吴刚逃跑未成,赵涛等人又在窗户上安装报警装置。报警声惊醒熟睡中的军哥和赵涛等人。军哥一个激灵爬起,一把拽下正往窗子上爬的王秀军。这时,赵涛等人也跑到楼上,几人把王秀军押到楼下,捆绑起来。
随后,军哥拿起一根竹签,朝王秀军指甲里扎去,一下、两下……犹如电击般,王秀军痛得生不如死,哭求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正在气头上的军哥哪能听进去,一直疯狂地往他指甲深处刺去,直到王秀军痛得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秀军被用冷水浇醒。赵涛对他软硬兼施道:“兄弟,委屈你了,你还是答应吧,那样你父亲也有救了。”王秀军双目怒睁,恨不得把赵涛千刀万剐,可眼下的处境又令他无能为力。
夜漫长静谧。这种非人般的折磨让王秀军觉得生不如死,他真想一死了之。可,自己死了解脱了,卧病在床的父亲、柔弱无助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怎么办?与其这样死去,还不如答应签字呢!
第二天,王秀军主动找到赵涛,在捐肾协议书上签了字。
之后,赵涛带王秀军到郑州市中心医院给他做肾移植方配型检查,随后又为他联系受体。很快,王秀军与一位60多岁的尿毒症患者配型成功,对方是位退休干部,家住河南洛阳,3个儿子都事业有成。自从老人患病后,孩子们决定,无论花多少钱也要医治老人的病,可一直找不到合适肾源。得知王秀军的肾和父亲的肾相匹配,他们很激动。赵涛提出需要15万元的补偿。老人的3个儿子很快把钱凑齐,交给赵涛。最后,在赵涛的运作下,双方达成了“亲属活体肾移植协议”。
这场手术被安排在7月初的一天。
手术前几天晚上,王秀军怎么也睡不着,他悲壮地望着窗外点点繁星,当流星滑落时,他想起儿时妈妈的话,每一颗滑落的流星都预示着将要有一个生命消逝。他不由得有些恐惧,自己会不会死呢?
这天上午,王秀军和那位洛阳老人先后被推上手术台,经过4个多小时手术,医生宣布手术成功。王秀军的肾开始在老人体内工作。守在手术室外的老人儿子们激动得相拥而泣,他们来到王秀军病床前,深深向他鞠躬致谢,王秀军眼泪滚滚而下,有谁能理解他的苦痛啊!
半月后,王秀军出院。赵涛没有失言,从15万元钱中拿出4万,给了王秀军,并给他买了回家的票。
踏上归家列车,想到即将于日思夜想的家人团聚,王宝山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感慨。
踏进家门,他看到,母亲正戴着老花镜缝补衣服,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见他突然归来,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确定是自己儿子无疑后,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泪雨交加道:“娃啊!你还活着,怎么不和家里联系……”王秀军极力克制自己感情:“妈,儿子活得好好的,儿子不孝,害您担心了!”屋内的父亲闻声跑出来,嘴张了几张,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王秀军从贴身口袋中掏出4万元卖肾钱,交给母亲。看到儿子带回这么多钱,母亲吃惊地问:“儿啊,你哪来这么多钱,咱家虽穷,可不能做违法的事啊!”王秀军忍着刀口疼痛,一字一顿道:“爸,妈,这是儿子的血汗钱,放心给父亲治病。”他谎说这钱是自己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挣的。
用这笔钱,王秀军的父亲做了淋巴肿瘤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
血书举报,摘肾孝子伤痕累累
父亲在一天天康复,而王秀军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经常出现头晕、乏力、发烧症状,有几次甚至晕倒在地,但他一直忍着,尽量不让父母发现。父母见他脸色蜡黄、无精打采,还以为是他在外打工太累所致,于是,母亲每天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增加营养。
王秀军的身体一天天虚弱,稍重点的活就干不动。一天,父母让他去两公里外的镇上买50斤饲料,这点东西对一个男子根本不算什么,可自从摘一个肾后,王秀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50斤重的东西压在肩上,他犹如背负一座大山,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身上的汗水哗哗直流。走不到百米远,他就要停下歇息。到家后,他累得脸无血色,一头栽在床上。母亲见状,不无担忧地问:“孩子,你是不是病了?”王秀军凄苦一笑,说:“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王秀军心想,自己还年轻,少了一个肾,什么重活都干不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他忧愁得彻夜睡不着觉。
8月底,到了农村秋收季节。由于王秀军的父亲术后需要一年休养,便无法下地。王秀军看到母亲忙得像陀螺一样,自己也下地帮忙。
一天下午,天空乌云密布,眼看暴雨就要来临,王秀军家的5亩多玉米刚刚收完,40多袋玉米还在地里。王秀军心想,这是全家人的口粮啊,如被雨水打湿了,吃什么呢?情急之下,他背起百十斤重的玉米袋子就往家的方向飞奔,一袋、两袋、三袋……背第8袋麦子时,体力透支的他晕倒了……
母亲吓坏了,在邻居帮助下,哭着把他送到镇卫生院。经过紧急抢救,王秀军醒了过来。医生在给王秀军例行检查时,发现他左后腰处有一个长长的刀疤,很明显,是手术留下的痕迹。而王秀军的母亲坚称儿子一向健康,从未做过任何手术,只是近来身虚乏力。医生感觉事情蹊跷。经彩超检查显示,王秀军少一个左肾。儿子好端端怎么少一个肾?王秀军母亲如遭五雷轰顶。在她的再三追问下,王秀军哭诉了自己被骗摘肾的经过。母子俩抱头痛哭。
父亲听说王秀军被骗摘肾后,内疚自责的他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老泪纵横道:“儿啊,如果不是我的病,你也不会这样,都是爸害了你,爸对不住你!”王秀军内心波浪翻滚,号啕大哭……
哭过之后,王秀军一家只好面对现实。可,王秀军的内心始终不能平静,想起那段梦魇般的日子,他经常做噩梦。而这一切,都是赵涛那帮恶魔害的啊!他对赵涛等人恨彻骨髓。同时,那些和自己一起被骗的人们,此时又怎样呢?王秀军心中的一个念头日渐明朗:举报赵涛卖肾团伙,将他们绳之以法,避免更多无辜的人被残害。
2010年1月,他含泪给河南省郑州市公安局写了一封举报信。
这封沾满血泪的举报信引起了郑州警方的高度重视,并迅速成立由市刑侦支队组成的专案组,对举报信的内容展开调查,并紧急联系当事人王秀军,确定信件内容属实后,警方开始在郑州市某医院拉网式排查。
2010年4月9日,警方获得一条重要线索:赵涛去了西安。专案组立即派人前往西安,在西安警方的协助下,在西安某居民小区将赵涛抓获。经过突审,赵涛交代了团伙其他成员藏匿地。随后,专案组迅速行动,在郑州市桐柏路电缆厂附近的一处出租屋内,将强哥、军哥、明哥、杨志松等人抓获。现场,民警还解救了8名被迫卖肾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来自山西、四川和河南。
據办案民警透露,目前已查实该团伙至少非法交易了四起肾买卖。2010年5月初,郑州警方已将赵涛、王强等5人以倒卖人体器官罪刑事拘留,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编辑:靳伟华jinweihua1014@sohu.com
辍学救父,打工仔被骗卖肾团伙
今年25岁的王秀军,出生在安徽省天长市芦龙乡一个偏远农村,父母是当地农民,有一双弟妹。王秀军自小勤奋好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王秀军读高二那年,父亲左大腿突患淋巴肿瘤,卧病在床,母亲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挣钱供他们兄妹读书。
2005年7月,王秀军以优异的成绩被安徽大学录取。接到录取通知书,王秀军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父亲的病急需手术,手术费需3万多元,弟妹在读高中、初中,家里根本拿不出高昂的大学学费啊。
当晚,王秀军失眠了,经过痛苦抉择,他含泪把通知书压在箱底,欺骗母亲说自己落榜了。母亲信以为真,安慰他道:“儿啊,别灰心,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读大学。”听了母亲的话,王秀军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哽咽道:“妈,爸的病不能耽搁,我决定出去打工,挣钱给他治病,供弟妹读书。”在王宝山的执意要求下,母亲含泪答应。
经过一番周折,王秀军来到合肥市郊的一家搬运公司做搬运工,每月800元钱。做搬运工对王秀军是个极大的挑战,50公斤重的麻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天下班后,疲惫不堪的他躺在床上,浑身的骨架像散了一样,酸痛无比。
王秀军一日三餐都是馒头就咸菜,渴了,就对着自来水痛饮一番。由于活重又吃不饱,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经常拉肚子,但他一直硬撑着。一次,王宝山晕倒过去,工友急忙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劳累过度所致,嘱咐他增强营养、多休息。可是,王宝山从医院出去后,又直接工作了。
还有一次,王秀军背着100多斤重的货物,被一块石头绊倒,膝盖磕在水泥地上,血流如注,他一瘸一拐地到一家小诊所做了简单包扎,为了省些钱,他忍着钻心般疼痛,拒绝了医生开的消炎止痛药。
月底,王秀军领到工资后,给自己留下200元生活费,剩余的钱全部寄回了家。
身体的劳累、生活的艰辛,王宝山都不怕,他唯一发愁焦虑的是,自己挣的钱还远远不够给父亲治病,什么時候才能攒够父亲的手术费,彻底治好他的病?
空闲时,王秀军就到网吧上网寻找工资高的工作。转眼到2009年4月的一天,他来到网吧,刚打开QQ,一个叫赵涛的网友请求他为好友,王秀军顺手点了“接受”。赵涛在郑州打工,同在异乡漂泊的两人越聊越投机,王秀军向赵涛诉说了自己家庭遭遇。赵涛很同情,让王秀军有困难随时找他。聊到最后,他们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家庭通讯地址。
5月的一天,王秀军接到母亲电话,说来自郑州的陌生人给他家寄去1000元钱,让他父亲治病。王秀军听了,一头雾水,会是谁呢?他在郑州并没有什么朋友,只认识一个网友赵涛,难道是他?
不久,王秀军上网,又碰到赵涛,他给赵涛说起了好心人给家里寄钱的事,赵涛发了一个微笑表情,说正是自己寄的。王秀军感动极了,说:“赵哥,果真是你,谢谢啊,钱我会尽快还上。”赵涛大方地说:“我们是兄弟,不要客气,我一直记挂着伯父的病,也算我替你尽份孝心。”接着,赵涛又说:“兄弟,你想挣大钱何不跟我干,保证你一笔生意能挣几万元。”王秀军大喜,急忙问他做什么生意。赵涛笑了笑,说:“你来了就会明白。”接着,他说有事便下线了。
2009年6月初,王秀军父亲病情恶化,住进医院。为给父亲筹医疗费,母亲把家中的口粮也卖了。王秀军听说后,心痛极了,自己出来几年了,每月打工挣的钱仅够父亲买药,何时才能攒够手术费啊!作为家中长子,他怎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忍受病痛折磨,家人挨饿呢?这时,他想到了赵涛说的挣大钱生意,决定去郑州找他。
王秀军到郑州时,已是晚上7点。由于此前曾和赵涛在网上视频聊天,所以他很快认出了等候在车站的赵涛。为给王秀军接风,赵涛带王秀军到一家餐厅,点了满满一桌菜。席间,赵涛兴奋地说:“今天咱哥俩喝个一醉方休!”几杯酒下肚,不胜酒力的王秀军早已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中,王秀军跟着赵涛来到郑州市西郊一处居民区的一个独家小院,醉意朦胧的他看到屋内坐着四个年轻人,赵涛逐一给他做了介绍。
之后,赵涛把王秀军安顿在二楼一个单间内,王秀军昏沉沉地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军被三楼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惊醒,他来到楼上,隔着窗户,发现屋里关有七八个年轻男子,他们个个衣衫不整,眼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王秀军内心一惊:“难道自己遇到传销组织了?”他不由得惊慌起来。
上午,赵涛带着强哥等人来到王秀军面前,把一份合同书递给他,说:“兄弟,挣大钱的机会来了,只要你把协议签了,你就能得到4万元钱!”一下子就能挣4万元,王秀军内心雀跃不已,可他接过协议一看,上面竟是关于自己自愿捐肾协议。王秀军一下子蒙了:“天啊,难道他们要自己卖肾?”见他面色紧张,强哥劝道:“不用怕,人体内有两个肾,其实一个肾就能供给新陈代谢,你捐出一个肾,不但挽救一个生命,还能得到一大笔钱!”这时,王秀军才恍然大悟,自己中了赵涛的圈套……
接下来的日子,赵涛等人轮番给王秀军洗脑,让他捐肾。王秀军心想,在身上割个刀口,再摘走自己鲜活的肾脏,身体肯定受影响,便死活不答应。赵涛等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凶相毕露:“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再不答应就打断你的腿。”无论他们怎样恐吓,王秀军就是不签字。无奈,他们把王秀军和三楼的那些人关押在一起。
九死一生,想逃脱卖肾魔窟好难
那是怎样的一个屋子啊!屋内凌乱不堪,没有床,所有人都打地铺。见王秀军进来,屋内几人都围了上来,问长问短。交谈中,王秀军得知他们都是被骗来卖肾的,他们中,年龄最大的30岁,最小的只有19岁。有的已被关押在这里一年有余。
6月中旬的一天,赵涛等人又拿着活体肾器官捐献协议,让他们签字,但没有一人顺从。见此情景,强哥暴跳如雷,吼道:“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你们不知大爷厉害!”
说着,他来到19岁的袁玉奇面前,声色俱厉道:“你到底签不签字?”袁玉奇吓得浑身直哆嗦,但仍不签字。强哥被彻底激怒了,只见他从腰间抽出皮带,发疯般地抽打袁玉奇,袁玉奇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连求饶,可强哥仍不住手,疯狂叫嚣:“如果不同意,今天就打死你!”眼看小命就要没了,袁玉奇哀嚎道:“别打了,我签字。”
晚上,深受惊吓的王秀军一眼未合,他想到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劳累奔波的母亲和可爱的弟妹……
一周后,在捐肾协议书上签过字的袁玉奇被赵涛等人“押”往郑州市某医院,做摘肾手术。王秀军和其他关押人员如惊弓之鸟,无不害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6月底的一天,赵涛等人带王秀军去郑州市某医院体检。去医院的路上,王秀军看有警车开过,便伺机逃跑,可根本没有逃跑机会。
在郑州市某医院,王秀军做了一系列检查。检查显示,他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在医院走廊,趁赵涛等人不备,王秀军咬破手指,把胳膊扭到背后,在背上写下110字样,希望能引起人们注意报警。眼看就要走出医院,仍没有人注意到,王秀军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他冲到大厅挂号处,抓住一个护士,大呼“救命!”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赵涛慌了神,跑上去拽住王秀军,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弟弟有精神病!”未等护士明白过来,就带着王秀军迅速离去。
回去途中,赵涛手下凶狠地对王秀军说:“你小子老实点,我知道你家地址,你胆敢再逃跑,我就杀你全家。”王秀军内心恐慌不安。
一天晚上,一个叫吴刚的想逃跑,可刚爬上窗户,就被松哥发现。松哥气急败坏,拿起一把锋利的尖刀架在吴刚脖子上,骂道:“你活腻了,胆敢逃跑!”吴刚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如捣蒜般求饶磕头,总算躲过一劫。为了怕出意外,每晚,赵涛都会安排一人和王秀军等人同住,看管他们。
尽管这样,王秀军并没有放弃逃跑念头,唯一可乘之机就是跳窗,因为房门已从外面上锁。
这天夜里,王秀军趁看管他们的军哥熟睡后,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试图跳窗逃跑。谁知,他刚打开一扇窗户,报警器便响了起来。原来,自从上次吴刚逃跑未成,赵涛等人又在窗户上安装报警装置。报警声惊醒熟睡中的军哥和赵涛等人。军哥一个激灵爬起,一把拽下正往窗子上爬的王秀军。这时,赵涛等人也跑到楼上,几人把王秀军押到楼下,捆绑起来。
随后,军哥拿起一根竹签,朝王秀军指甲里扎去,一下、两下……犹如电击般,王秀军痛得生不如死,哭求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正在气头上的军哥哪能听进去,一直疯狂地往他指甲深处刺去,直到王秀军痛得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秀军被用冷水浇醒。赵涛对他软硬兼施道:“兄弟,委屈你了,你还是答应吧,那样你父亲也有救了。”王秀军双目怒睁,恨不得把赵涛千刀万剐,可眼下的处境又令他无能为力。
夜漫长静谧。这种非人般的折磨让王秀军觉得生不如死,他真想一死了之。可,自己死了解脱了,卧病在床的父亲、柔弱无助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怎么办?与其这样死去,还不如答应签字呢!
第二天,王秀军主动找到赵涛,在捐肾协议书上签了字。
之后,赵涛带王秀军到郑州市中心医院给他做肾移植方配型检查,随后又为他联系受体。很快,王秀军与一位60多岁的尿毒症患者配型成功,对方是位退休干部,家住河南洛阳,3个儿子都事业有成。自从老人患病后,孩子们决定,无论花多少钱也要医治老人的病,可一直找不到合适肾源。得知王秀军的肾和父亲的肾相匹配,他们很激动。赵涛提出需要15万元的补偿。老人的3个儿子很快把钱凑齐,交给赵涛。最后,在赵涛的运作下,双方达成了“亲属活体肾移植协议”。
这场手术被安排在7月初的一天。
手术前几天晚上,王秀军怎么也睡不着,他悲壮地望着窗外点点繁星,当流星滑落时,他想起儿时妈妈的话,每一颗滑落的流星都预示着将要有一个生命消逝。他不由得有些恐惧,自己会不会死呢?
这天上午,王秀军和那位洛阳老人先后被推上手术台,经过4个多小时手术,医生宣布手术成功。王秀军的肾开始在老人体内工作。守在手术室外的老人儿子们激动得相拥而泣,他们来到王秀军病床前,深深向他鞠躬致谢,王秀军眼泪滚滚而下,有谁能理解他的苦痛啊!
半月后,王秀军出院。赵涛没有失言,从15万元钱中拿出4万,给了王秀军,并给他买了回家的票。
踏上归家列车,想到即将于日思夜想的家人团聚,王宝山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感慨。
踏进家门,他看到,母亲正戴着老花镜缝补衣服,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见他突然归来,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确定是自己儿子无疑后,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泪雨交加道:“娃啊!你还活着,怎么不和家里联系……”王秀军极力克制自己感情:“妈,儿子活得好好的,儿子不孝,害您担心了!”屋内的父亲闻声跑出来,嘴张了几张,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王秀军从贴身口袋中掏出4万元卖肾钱,交给母亲。看到儿子带回这么多钱,母亲吃惊地问:“儿啊,你哪来这么多钱,咱家虽穷,可不能做违法的事啊!”王秀军忍着刀口疼痛,一字一顿道:“爸,妈,这是儿子的血汗钱,放心给父亲治病。”他谎说这钱是自己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挣的。
用这笔钱,王秀军的父亲做了淋巴肿瘤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
血书举报,摘肾孝子伤痕累累
父亲在一天天康复,而王秀军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经常出现头晕、乏力、发烧症状,有几次甚至晕倒在地,但他一直忍着,尽量不让父母发现。父母见他脸色蜡黄、无精打采,还以为是他在外打工太累所致,于是,母亲每天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增加营养。
王秀军的身体一天天虚弱,稍重点的活就干不动。一天,父母让他去两公里外的镇上买50斤饲料,这点东西对一个男子根本不算什么,可自从摘一个肾后,王秀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50斤重的东西压在肩上,他犹如背负一座大山,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身上的汗水哗哗直流。走不到百米远,他就要停下歇息。到家后,他累得脸无血色,一头栽在床上。母亲见状,不无担忧地问:“孩子,你是不是病了?”王秀军凄苦一笑,说:“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王秀军心想,自己还年轻,少了一个肾,什么重活都干不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他忧愁得彻夜睡不着觉。
8月底,到了农村秋收季节。由于王秀军的父亲术后需要一年休养,便无法下地。王秀军看到母亲忙得像陀螺一样,自己也下地帮忙。
一天下午,天空乌云密布,眼看暴雨就要来临,王秀军家的5亩多玉米刚刚收完,40多袋玉米还在地里。王秀军心想,这是全家人的口粮啊,如被雨水打湿了,吃什么呢?情急之下,他背起百十斤重的玉米袋子就往家的方向飞奔,一袋、两袋、三袋……背第8袋麦子时,体力透支的他晕倒了……
母亲吓坏了,在邻居帮助下,哭着把他送到镇卫生院。经过紧急抢救,王秀军醒了过来。医生在给王秀军例行检查时,发现他左后腰处有一个长长的刀疤,很明显,是手术留下的痕迹。而王秀军的母亲坚称儿子一向健康,从未做过任何手术,只是近来身虚乏力。医生感觉事情蹊跷。经彩超检查显示,王秀军少一个左肾。儿子好端端怎么少一个肾?王秀军母亲如遭五雷轰顶。在她的再三追问下,王秀军哭诉了自己被骗摘肾的经过。母子俩抱头痛哭。
父亲听说王秀军被骗摘肾后,内疚自责的他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老泪纵横道:“儿啊,如果不是我的病,你也不会这样,都是爸害了你,爸对不住你!”王秀军内心波浪翻滚,号啕大哭……
哭过之后,王秀军一家只好面对现实。可,王秀军的内心始终不能平静,想起那段梦魇般的日子,他经常做噩梦。而这一切,都是赵涛那帮恶魔害的啊!他对赵涛等人恨彻骨髓。同时,那些和自己一起被骗的人们,此时又怎样呢?王秀军心中的一个念头日渐明朗:举报赵涛卖肾团伙,将他们绳之以法,避免更多无辜的人被残害。
2010年1月,他含泪给河南省郑州市公安局写了一封举报信。
这封沾满血泪的举报信引起了郑州警方的高度重视,并迅速成立由市刑侦支队组成的专案组,对举报信的内容展开调查,并紧急联系当事人王秀军,确定信件内容属实后,警方开始在郑州市某医院拉网式排查。
2010年4月9日,警方获得一条重要线索:赵涛去了西安。专案组立即派人前往西安,在西安警方的协助下,在西安某居民小区将赵涛抓获。经过突审,赵涛交代了团伙其他成员藏匿地。随后,专案组迅速行动,在郑州市桐柏路电缆厂附近的一处出租屋内,将强哥、军哥、明哥、杨志松等人抓获。现场,民警还解救了8名被迫卖肾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来自山西、四川和河南。
據办案民警透露,目前已查实该团伙至少非法交易了四起肾买卖。2010年5月初,郑州警方已将赵涛、王强等5人以倒卖人体器官罪刑事拘留,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编辑:靳伟华jinweihua1014@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