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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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是一只老虎的名字。
  山林莽莽苍苍,隐天蔽日。郁郁葱葱的树木随着山势起伏跌宕,树梢把天空勾划出茫茫的曲线。
  啸,在林中吼叫。
  这是山林中最后一只老虎。
  许多年前,这片山林中,生活着一个虎的家族,但是,许多年后,啸是惟一的幸存者,也许,在不久的一天,啸将会和“虎”这个名字一起消失。
  它很孤独。自从他惟一的伙伴不幸坠下山崖,山林中每一个日子,啸都和凄凉为伴。
  也许,朝不保夕。明天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呢?
  秋天过去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还没有来得及枯干,雪已经悄悄落进了被黄色和红色染透的树林。
  天,冷了下来。然而冷不过啸的心。
  这是一片茂密的山林,保持完好,人迹罕至,啸在丛林中悲凉地踱步,偶尔抬起头看看铅灰色的天空,天,沉沉的,雪,是白色的,啸的眼睛中闪动着一团灰白色。
  啸低吼了一声,吼叫着它的郁闷,它最后一丝的希望……
  鸟叫声叫开了春天,也就是那一天,啸发现了它,另一只虎。
  准确地说,它并不是一只虎,而是一只虎的雕像。雕像就在山林边的镇子里。
  这个镇子就叫虎镇。传说,很久以前,山林中的老虎和镇子里的人和睦相处,互不相扰,人们都把虎视为吉祥的动物,有人就在镇子的中间用黄杨木为虎雕了一座木像。
  这就是那只虎。
  啸是在清晨发现它的。天擦亮,刚刚泛起黎明的颜色,啸突然想到镇子边去看一看。镇子不大,这时候还没有人起来,寒雾笼罩,似乎要向啸的身体里浸送。它不经意地转头看了看镇子里,便发现了那只虎雕。
  它欣喜若狂,奔过去。
  它依偎着虎雕,幸福地低吼,它和虎雕耳鬓厮磨,它在虎雕的耳边呢喃自语,或许在诉说着它许久的孤寂。
  然而虎雕终究不会俯下身来看它一眼,虎雕始终保持着昂扬的姿态,就像它们的先辈。虎雕大张的嘴巴似乎正要喷吐出最雄壮的吼叫,那声音一定会响彻山林。
  虎是属于山林的。
  啸紧靠着虎雕入睡了,它从来没有睡得这样安详,它怡然的面孔是这个清晨的甜蜜。
  镇子里第一声鸡叫惊醒了啸。它起身,依依惜别,顾盼回首,虎雕的身形将是它以后日子里的惟一安慰。
  啸,像找到了家。
  一到夜深人静时,啸便轻轻起身,来到镇子里,睡在虎雕身边。天上的星星像一个个小小的摇船,摇晃着啸醉人的梦境。
  啸还为虎雕叼来食物,最丰美的食物。虽然它知道虎雕根本不能享用它的热情。
  一夜小雨,打湿了地面,雨中残存着冬的寒厉,又透露着春的暖意。啸又得在天明前离去了。
  雨掩盖了它的足印,而它,也尽量踩在草叶和碎石上,不让足印成为它自己的陷阱。
  第二天,镇子里的人们发现了虎雕身边的野兔。来历不明的野兔让所有人揣测纷纷。
  是谁,有一颗童话一般的心?
  他们都怀疑一个叫黑的孩子。这个孩子最喜欢虎雕。可能,他很喜欢虎。这个镇子里的每个孩子都是听着虎的故事长大,然而,在他们的生活里,只见过这个虎雕。
  黑喜欢抚摸虎雕的背脊,想象着虎在丛林中长啸的样子:声遏行云,响动山谷。
  黑被人们盘问:是不是他给虎雕送来了野兔?
  黑摇了摇头。他在想另一个问题,他看到了野兔伤口边一根金黄色的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夜晚。
  啸又一次踏进镇子,刚刚卧在虎雕的旁边,它就后悔了,因为它看到了一个男孩。
  那男孩躲在虎雕的身后。
  看不到男孩的眼睛。啸觉得男孩先是一惊,然后他试试探探地走过来。
  男孩终于问啸:“你是虎吗?”
  啸没有回答。因为男孩知道答案。
  男孩就是黑。他蹲下身子,轻抚着虎背,他的手在感知着儿时听到的一个个虎的故事。
  黑和啸结识了。他们静静坐在虎雕旁边,望着星空,这样,就足够了。
  啸可能在想,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家人?
  天明天暗,风和霜把时间雕刻了一年。镇子因为重新规划,要推倒中心地带的很多房屋,当然,虎雕也要移地了。
  那一天,推土机轰鸣,给这个深山边的自然小镇添加了太多的人为色彩。一排排老旧的房屋倒下,看热闹的人群在旁边指点不已。
  啸在山林中听到了这接连不断的巨大的声音,它疑惑了,这是什么声音?
  它第一次,在白天从山林中探出头来。它看见一群人正在移动着虎雕,不知要把它搬向哪里。
  啸的脑边突然之间焚烧着怒火,它扑了出去……
  接下来是人群的纷乱,奔逃,人与虎的对峙,麻醉枪的来临……
  啸,被擒了。
  那一夜,是啸最痛苦的一夜,镇子里的石屋锁住了它仅有的自由,它思念着虎雕,还有男孩黑。
  但是,它只能透过小窗户看到一角天空。那一角天空只有一颗星星。
  啸哭了。它救不了虎雕。
  第二天一早,人们赶到石屋,去看啸,而啸却不翼而飞,一角墙已坍塌,狼藉满地。
  同时丢失的,还有那座黄杨虎雕,它本来应该在一堆杂物旁边。
  这时,在一间小屋里,七岁的男孩黑已经泪流满面。
  
  责编/林爱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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