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地矿局长彭泽洲:善织关系网者,终为网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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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彭泽洲自身评价“技术出身”“不善拉关系”不同,许多江西地矿系统人士透露,彭泽洲在官场上长袖善舞,比起技术,他或许更热衷于关系。
  匡仁是北京一家矿业媒体的主任记者,他还记得,时任江西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局长彭泽洲落马的消息传出后,自己所在的多个微信群里,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话题热度持续了好几天。
  匡仁说,近年来,各省落马的地矿局一把手不少,但在矿业记者这个圈子里,所引起的关注度似乎都不及彭泽洲。“他是一个特别重视宣传的领导,而且和媒体记者的关系比较熟。”大概3年前,匡仁去江西采访,彭泽洲中午、晚上都安排不出时间,只好一大早赶来酒店,陪匡仁吃早餐。这令匡仁颇为感动。
  然而,就是这样一名看上去随和的领导,最终还是落马。2015年6月5日,彭泽洲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当年9月30日,江西检察机关依法对其逮捕。一年后,彭泽洲多年的同事、江西地矿局副局长张华也步其后尘,接受组织调查。
  回马枪
  在匡仁的印象中,彭泽洲经常说自己技术出身,误打误撞走上领导岗位,不善于拉关系。但在匡仁看来,彭泽洲的话更多是一种客套,或是刻意树立自身学者型领导的形象。
  彭泽洲大学毕业于长春地质学院,参加工作后从地质大队的技术员干起,做到高级工程师,此后又相继成为中国科学院构造地质理学博士,吉林大学地球探测与信息技术博士后。但彭泽洲在技术岗位上工作时间短,1982年参加工作,1985年便担任江西省地矿局团委书记,此后一直从事行政管理工作。
  从团委书记到处长,彭泽洲在江西省地矿局正处级岗位上待了15年。2000年,他离开地矿系统,赴九江市先后担任市长助理、副市长,2006年重回江西地矿局任副局长,2011年扶正为局长。
  与彭泽洲自身评价“技术出身”“不善拉关系”不同,许多江西地矿系统人士告诉廉政瞭望记者,彭泽洲在官场上长袖善舞,比起技术,他或许更热衷于关系。
  26岁便成为正处级的彭泽洲,此后多年在地矿局得不到提拔。心灰意冷之下,他想尽办法离开地矿系统。最终,他如愿去了九江,还曾对多人说自己不愿再回来。
  但在2006年,彭泽洲却重回地矿局担任副局长。很多人想不通,彭当年在地矿局与许多人关系微妙,想尽办法才离开,如今干嘛回来?另一方面,彭泽洲从九江副市长位置上回到地矿局当副局长似乎有些屈就。
  或许在彭泽洲看来,今时已不同往日。2000年左右,地矿行业属地化改革后,由以前隶属于地质矿产部,改为归口到所在地区的国土部门领导。当初在九江对彭泽洲提携有加的一名领导,刚调到江西省国土资源厅任职。几年后,彭泽洲成功扶正。
  当上局长不久,彭泽洲便因为一次“微服私访”,获得了地矿局普通职工的称赞。江西地矿系统有一个内部的山野风论坛,当时有人在论坛上抱怨,说地矿局下属的南昌地矿科技大楼食堂的菜太难吃。彭泽洲看到帖子后,独自来到食堂。看完一圈后,再安排办公室主任:“马上召集开会,通知驻科技大楼的几个单位,每个单位来一名主要领导。另外,还要有职工代表参加。”
  会上有青年员工反映,食堂的菜不新鲜,土豆不削皮,鱼不刮鳞。彭泽洲当即表态:“要给广大职工提供一个舒适的就餐环境。”彭泽洲还表示,自己每天都会在山野风论坛潜水,倾听一线职工的声音。
  “怎么与政府搞好关系,可以去问彭局长”
  一名江西地矿系统的人士介绍,彭泽洲的领导风格,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与那些在地矿系统内部成长起来的官员不同,彭泽洲当过副市长,更了解所谓官场规则,并很擅长对外沟通协调。
  彭泽洲上任不久,就在会上说,地矿局给省委、省政府的领导汇报太少,人家都不知道地矿局在干什么。一名地矿系统人士说,彭泽洲说的这一点的确存在,以前地矿局隶属于地质矿产部,有什么事自然向北京部里汇报,同省里的联系相对较少。属地化改革后,有人认为地矿的专业性很强,汇报上去省里领导也不一定懂。
  彭泽洲一改此前的做法,三天两头就给省里打报告。一开始,效果并不好。彭泽洲又想了很多招,比如见省里领导反应冷淡,他就去北京请地质矿产部的退休领导来南昌讲课,省里领导自然要来陪同。有一次,因为地质矿产部的老领导来南昌,江西两名正部级领导同时来到地矿局。彭泽洲借此机会递材料,做汇报。
  彭泽洲上任后,还积极树立典型。为了树典型,彭泽洲将这名人物的日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亲自上阵接受各大媒体采访。后来,这名人物成为江西省与全国地矿系统的重大典型,事迹宣讲团赴全国各地宣讲。宣讲团每到一地,取得了哪些效果,见了哪些领导,彭泽洲都会第一时间给江西省领导汇报。
  彭泽洲在任时,与当地政府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地矿系统的工作,经常得到省委领导的批示,省委领导还多次到地矿单位调研。全国地矿系统开会时,有人还对其它省区的地矿局长说:“地矿局怎么和当地政府搞好关系,可以去问彭局长。”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彭泽洲曾自豪地亮出成绩单:上午,江西省两会闭幕,下午,时任省委书记苏荣就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研究国土、地质找矿工作;江西省召开全省的地质找矿突破战略行动会议,把书记、市长全部召集来,和我们局所属的队长、书记、总工一起開会。“这在我省是第一次,我想全国其他各省区市也不一定有。”
  “技术与资本结合”中的寻租空间
  江西是中国著名的“有色金属之乡”,成矿条件优越。在彭泽洲任上,找矿工作突飞猛进,江西地矿局的各项经济指标在全国处于前列。
  或許正因为出色的工作业绩以及自以为得意的关系网,彭泽洲上任几年后,变得骄傲自大。在单位内部,他是说一不二的“一言堂主”,对于中央的大政方针,他也阳奉阴违。2013年,网上有人曝出,彭泽洲用单位公车接送小孩上学。但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在八项规定出台后,彭泽洲毫不收敛,重新装修了自己的办公室,将一个面积达211平方米的会议室改造为办公室和会客室,并连为一体由其使用。2015年5月27日至30日,彭泽洲带队到外省公务考察结束后,一行五人专程到多处景区游玩,并公款报销部分游玩费用。
  擅长经营关系的彭泽洲,自然不会忽视当时主政江西的一把手苏荣。与苏荣关系匪浅的辽宁方大集团董事局主席方威,不仅成为彭泽洲的座上宾,江西地矿局与方大集团还成为合作伙伴,一起在江西从事矿业开发。
  据知情人士介绍,彭泽洲知道方威与苏荣的关系,因此合作过程中给了对方许多方便,但自身还算收敛。不过在调查过程中,彭泽洲的其它问题浮出水面。
  一名地矿系统人士介绍,彭泽洲素来把“技术与资本结合”挂在嘴边,他喜欢与各式各样的商人朋友交往。担任地矿局副局长期间,他分管经发处,大力推动地矿局的多元化经营,涉足房地产等众多行业。地矿局甚至还投资成立了一家木业公司,生产家装用高端木门,并跻身“中国木门业十强”。
  彭泽洲担任局长后,更是大力推动矿权交易。江西地矿局与许多矿山企业有合作,有些是买下对方的矿,有些是将自己的矿转让出去。
  一名举报者告诉记者,彭泽洲提倡的“技术与资本结合”,听上去是不错,但稍微加以利用,就会形成巨大的权力寻租空间。他曾举报江西地矿局一家下属单位,将位于赣南的一座有色金属矿低价转让给私企老板。而这件事背后,就有彭泽洲的影子。
  彭泽洲落马前后,多名与地矿局有业务关系的民营矿业集团负责人被带走协助调查。因此外界推断,彭泽洲落马的导火索,正是在矿权交易领域。
  彭泽洲落马一年多之后,2016年10月,江西省地矿局副局长张华接受调查。张华进入地矿局后,仗着资格老,起初对彭泽洲并不买账,两人还较劲过一阵子。后来,两人的关系却相处得很好,张华成为排名第一的副局长。彭泽洲落马后,交代了许多有关张华的问题线索。
  见彭泽洲落马,张华开始私下转移赃款。但这一切,最后只让他多了一个“对抗组织审查”的问题。伴随正副局长的相继落马,江西地矿系统的反腐风暴也进入到一个新阶段。(应受访者要求,匡仁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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