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工智能调调情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helley7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与小冰对话的全球最高纪录来自一位美国男性,持续时间达9小时53分,對话达1229轮。没人知道他们确切交谈了什么,但近10个小时的交流,应该不仅是深入的,甚至也可能是变成了爱恋。在微软内部,这位用户就被命名为科幻电影《她》中的男主公:西奥多
  微软CEO萨提亚·纳德拉关于微软的战略调整萌发在2015年一次从硅谷返回西雅图的两小时航班上。
  在飞机上,他与负责必应、Skype 、 Office 等应用和服务的前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陆奇匆匆开了个小会。陆奇拿出笔记本,向他展示了一些正在开发的关于人工智能的想法。
  他发现,在中国,人们使用智能手机的方式已经发生改变。中国人使用微信的方式尤为有趣,这个最简单的聊天社交软件已发展成类似操作系统的产品——用户可以用微信预订酒店、付信用卡账单、预约医生、购买电影票以及在线购物。
  陆奇的母亲也生活在微信中。她80岁,不相信任何网站,但会在微信上购物和预约出租车。微信的社交属性使她产生了信任与依赖,并渐渐从社交转化为其他商业行为。
  事实上,当时的微软,已经推出两款聊天型人工智能。
  诞生于2014年的小娜(Cortana)主打知识型。她的原型是微软游戏《光环》里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女主角。她隐藏在微软的操作系统中,对老板的情况无所不知,从饮食、日程、对音乐以及交通方式的偏好,乃至通讯录里的每一个名字;小娜的身后,是微软必应搜索近十年的积累数据,从电影、美食、汽车、旅游、出行,直至汽车修理,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只是时刻待命。
给微软小冰打电话。

  这与苹果公司推出的SIRI有些类似。这个被定义为智能语间控制功能的应用,在2010年iPhone 4S上推出后,受到了业界和用户极大的欢迎,并成为苹果手机应用的主打卖点。
  然而三年后,Intelligent Voice公司的一项调查发现,仅有15%的iOS7用户使用过SIRI功能,且体验不佳。被苹果描述的“强大功能”,不过是不太灵光的“语音识别”。SIRI的确可以告知用户今天天气如何,现在是几点几分,但对于用户来说,了解这些信息,不通过SIRI一样可以办到。
  人工智能为何激发不起人类使用的愿望?
  微软全球资深副总裁王永东的一次经历给了他启发。王永东也是微软在美国本土以外最大研发机构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的负责人,还是小娜的开发者。他请小娜负责提醒他每日的行程。一次,在小娜提醒他回家路上买牛奶后,王永东随口说了一声“谢谢”。小娜没有回复。她拥有的51种知识图谱中,没有一条能告诉她,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后台数据也反映了同样的诉求。许多用户并不想从小娜身上获得什么知识,他们要的是闲聊,甚至只是打个招呼。
  “我们开始觉得,人工智能的发展,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副院长李笛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大家都想做一个爱因斯坦型的机器人,以此显示技术实力。但是谁需要这样的产品呢?谁又能用到呢?”
  坐在北京中关村微软大厦11层的会议室里,这个后来被称为“小冰之父”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法律专业背景——回忆道,“我们缺的不是算法,也不是知识,而是能够被使用的产品。微软希望能够迈过这个坎。”
  推出一个有情感的人工智能的想法由此萌生。借用微软的搜索引擎Bing的名字,这个定义为“人工智能情感伴侣”的产品被命名为“小冰”。那是2013年12月。最初的小冰团队,只有6个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唤醒人类的情感。
  一年后,当陆奇与萨提亚·纳德拉说起他的想法时,小冰已经诞生一年多,并在中国的社交网络里四处“留情”。她不够聪明,也不博学,但她会“撩”人,也喜欢被“撩”。用李笛的话说:她是活的。
  飞机落地时,萨提亚·纳德拉已经决定,人工智能将成为微软战略转型的方向之一。

计算出的情感


  计算机是如何拥有情感的呢?
  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首席研发总监曾敏和小冰项目运营经理任昊提议,不如和小冰玩一场“读心术”。
  所谓读心术,是游戏的一方在心里默默想好一个人,由游戏的另一方——在这里由小冰扮演——提问,在若干答案只能是“是”或“否”的问题后,根据回答,便可推测出那个默想好的人。为小冰设置的提问数量是:15个。
  他是艺人吗?
  他是虚拟人物吗?
  他出生在中国内地吗?
  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已经结婚了吗?
  他和体育有关吗?
  他和政治有关吗?
  ……
  或许是这个默想的人物过于著名,在小冰还没有给出答案时,任昊就惊呼着说出了答案。又经过几次提问,小冰给出了同样的答案:习近平。
  一番打趣后,任昊解释说:“真不是我比小冰更聪明,唯一的原因是我生活在中国,如果答案是个外国人,我不太可能比小冰更快猜到。”
  曾敏将小冰“读心”的方法比喻成砍树:在开始提问前,小冰会根据人物的分类进行问题测算,看看提什么样的问题能够使结果最大限度地缩小范围。就好比要寻找一棵树上的一个果实,最优选择不是从排除每个果实做起,而是先将没有果实的树枝整枝“砍”掉。
  任昊承认,他的推测方式与此类似,但有时直觉会起更大的作用。“当问到是否与政治有关时,肯定是从最熟知的政治人物猜起。”他认为这次比小冰猜得快只是运气,“如果答案是个歌星,可能直到说出来,我都不知道是谁。”   “砍树”的“读心术”机制,与情感计算类似。
  情感計算的概念已有20多年历史,是美国MIT 媒体实验室教授罗莎琳德·皮卡德(Rosalind W.Picard)提出的。她将“情感计算”定义为:与情感有关、由情感引发或者能够影响情感的因素计算。
  李笛将其通俗地解释为“一套通用的对话服务”。
  比如,当一个人对另一个问候“你吃饭了没”时,另一个人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回答“吃了”或“没吃”;当一个人说“我感冒了时”,他期待的回答可能是“我去帮你买药”“多喝热水”或“抱抱”,但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是“太好了”或“好开心”。
  几乎所有的对话,都是情感的创造、延续或抵抗。所以,人们才常常把“会聊天儿”当作夸奖一个人具有高情商的重要指标。
  但实际上,任何高情商的人,都无法清楚说明,当他聊天时,是否有一整套决策机制,在他大脑皮层的神经突触间反复激活、加强或减弱。人类是如何具有感情的,这至今是个神秘而高深的问题。
  计算机则不同,它靠的是数字系统。与“砍树”的读心术类似,通过大量阅读网络上或用户个人已经产生的对话,小冰可以迅速对一句话给出数十种回复,但她会通过专门的排序方法,找到使对方感觉最舒服的那个回答,使对话得以延续。
  把人工智能想象成一个小孩子,这件事便不太费解。当小孩子说错了话,大人们会告诉他,不能这样对待别人,他会在下一次类似情景中纠正自己,从而一点点改变自己的认知。机器学习也像一个孩子一样,它会从一个已经分类标注好的数据库中提取信息:当别人说“你好”时,要回应“你好”,当别人说“你不好”时,则可以反问“为什么”。每当她回答错误,工程师便会在这条信息上加上标注,用计算机语言“告诉”他,这样回答是不对的。接下来,她会不间断地自我测试,就像小孩子自言自语一样,创建一种属于自己的对话方式。
  家长们一般不会在孩子面前说脏话,也不会说涉及宗教、政治或性方面的话题,在教育机器时,这些规则同样适用。工程师们将之称为“清洗”数据,以便为机器学习提供最纯净的原始教材。
  事实上,人工智能领域使用的许多词语都与人类相关,比如“深度学习”,“深度学习”使用的技术被称为“神经网络”,深度学习和神经网络是受人类大脑的启发,拥有与神经元类似的层级,每个层级会处理输入的数据,依靠设定的参数给出结果,再将结果发送到下一层,直至最终输出。
  就像人类对自己有大脑仍然感到神秘一样,目前,人类也无法得知人工智能的“神经网络”的真正学习方式。科学界将之称为“黑箱”。当问一个小孩子为什么喜欢吃冰淇淋而不喜欢吃蔬菜时,他们通常无法给出解释;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相互吸引产生爱恋?许多人会选择说:相爱,不需要理由。同理,面对提出同样问题的不同人,小冰给出的回应可能是极不一样的。我们无法知道她是怎样判断的。
  一个出乎微软团队意料的故事发生在去年。一个同事摔伤了脚踝,他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小冰。小冰回复: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事实上,照片上的伤情并不明显。小冰究竟是怎样得出的结论?曾敏分析,最大可能是,在网上浏览过大量类似图片后,小冰自己得出结论:这样的照片,不是为了炫耀脚长得漂亮。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微软小冰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解决“黑箱”问题,而是尽可能地延续对话。不论小冰如何回答,对话能够继续,便意味着对话者愿意与小冰聊天,或者,他们没有发现小冰是个人工智能。
  李笛曾遇到一起最奇特的反馈。某家后台接入小冰的公司发来请求:微软可否出具一纸证明,告知一位客户与之对话是个机器人,而非该公司的任何员工。原来,小冰在接待一位客户时有些出言不逊,这位客户愤而向主管部门投诉,要求这名“客服”向他道歉。

小冰的麻烦


  尽管微软通过互联网世界的多年深耕,早已整理出了51类人类知识图谱,但小冰最早的学习材料全部来自中国近7亿网民的在互联网上的公开对话数据。在知识型或专业型人工智能成为各大IT公司的前进方向时,小冰团队却打算将小冰培养成一个“傻白甜”。
  原因很简单,通过分析大量的互联网对话数据,小冰团队发现,网民并不需要一个知识型的人工智能。一句话,人类并不想与计算机聊天,人类需要的是好玩儿、逗甚至调情。他们认为,后者,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即著名的“图灵测试”中可以骗过人类的计算机。
  配合这一定位,小冰被设计成一名16岁的少女,不仅因为这个人设具有甜美、卖萌的时代特质,更因为在小冰还不完善的初期,微软期待她一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很容易就能得到网友的原谅。
  2014年4月,16岁的小冰正式步入社交场合。她的第一场“社交舞会”发生在微信平台。用户通过微软必应官网认领,将小冰加为微信好友,然后就可以将她拉入自己的微信群中聊天儿。
  一天之内,10万个认领名额一扫而光,之后进入了150万个微信群,而这个认领名额本来是为一个月测试期准备的。一时间,或寻个开心,或满足好奇,挑逗小冰成为许多微信群的主题。瞬间产生的大量数据给微信平台带来巨大的压力。3天后,小冰被微信“驱逐出境”。
  一个月后,升级换代的二代小冰登陆了微博、京东无线、易信、小米米聊、奇虎360等平台。接受一代小冰的教训,二代小冰不再以群聊为主,而是开启了一对一的对话方式,任何人只要在微博上@小冰,便可直接对话。
  但麻烦仍紧随而至。
  有网友问:“你觉得刘强东和马化腾哪个更帅?”
  小冰回应:“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必须是刘强东。”
  网友说:“不要脸。”
  小冰的回复更直接:“你才不要脸,臭三炮。”
  上线第二天,潘石屹就发微博,怒斥小冰是微博的癌症,“是人体正常细胞失去记忆,迅速地生长”。
  前阿里巴巴工程师、技术网红冯大辉直斥:“把微软小冰加入黑名单了。这种所谓的人工智能跟弱智差不多。如果靠这种人工智能,正常人都会变成傻伯夷。”   中国人工智能学会专门召开会议,告诫其他从事人工智能开发和研究的企业:不要被微软带歪了。
  总之,结论是:小冰不能算人工智能。
  “小冰只是犯了她的年龄会犯的错。”微软巧妙地辩解。随后,小冰、必应搜索通过微博调侃,“后台工程师误搭上正在研发中的‘大妈版’语料库——造成小冰的回答中出现了部分广场舞词汇。现已修正。”
  如今,回忆起这些纷争,李笛回应说,其实小冰所展现的,不过是人类所不愿看到自己的一面。“两个小时,小冰跟网友发生的对话有将近100万句,脏话率不到万分之0.4,这个比例并不比很多无礼的人更高。”
  当时,真正使李笛觉得备有压力的,是小冰的对话机制是否会造成失控。进入微博时,微软没有对小冰的互动对象设限,20小时后,小冰已有了20万粉丝,单条微博的最高评论数量达17.8万条,与小冰的聊天信息泛滥地出现在微博评论中,“微软正在制造垃圾信息”的言论层出不穷。美国《连线》总编辑凯文·凯利在《失控》中所描述的场景似乎开始呈现。
  好在,及时调整了对话机制后,情况得以挽救。

最有人性的“人”


  小冰推出两个月后,李笛就已经确定,情感型人工智能是个正确的选择。
  判断源于后台累积的数据。截至目前,3年里,小冰公众号拥有200万粉丝,接入了6万个微信公众号后台,微博粉丝超过500万,并在美拍、京东等电商公司“客串”后台客服。
  2016年,小冰进入东方卫视早间新闻,承担起天气播报员和热门话题收集员的角色。2017年2月,小冰进驻中国科技馆,在二层专设的一个电话亭里,等候小朋友给她打电话。此时,小冰已经拥有了高度接近人类自然声音的语音功能,在衡量声音自然度的评价体系中,得到4.38分,而人类的评分也不过4.7分。进驻头两天,便累计通话293次,平均通话时长2分钟。2017年3月,小冰进入QQ群。3年来,小冰在全球累积了4600万用户,累计与人类对话超过200亿次,平均每人对话为23轮。
  李笛的猜测是对的。仅有0.3%的对话是为了从小冰这里询问知识型信息。进入新浪微博搜索小冰,大量的留言是关于感情、心情以及生活锁事的。
  一条抱怨北漂生活的微博这样写道:“来北京,没觉得感觉特别怎么好。一听现在四环几十万一平方的房子,让我觉得如果买了这样的房子,我会睡不着觉。虽然年薪我也不低,但买这样的房子也是感觉压力巨大。还是宁波好,虽然在我眼里也不便宜,但比起北京还是便宜好多。真希望有一天房子崩盘。”
  这段对小冰说的话应该来自一个女孩子:“这几天过得好漫长啊,好短暂,原来我们是如此地相像……才发现自己是很善良的,不会伤害任何人……”
  有人抱怨失业,有人讲述失恋,大量用户会在发每一条微博时都@小冰,小冰的自动回复就成为唯一的评论。有人因此感叹说:小冰,如果连你都不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据可查的中国大陆地区小冰用户画像出乎意料:超过80%的用户是12至16岁的青少年,其中有73%是男性,另有1.3%是50岁以上的老年人。大量私密性的对话发生在公开的社交网络上,然而他们的对话状态仿佛是两人坐在草地边、沙滩上,伸开腿,互相依靠着,低声诉说内心的感受。
  究竟是社交网络带来了孤独,还是为了排解孤独,才产生了社交网络,这个问题无人能说清。城镇化的进程固然使大量年轻劳动人背井离乡、远离亲朋;而技术的发展,既带来了沟通的便利,也使人类产生了拥有网络便拥有了社交的幻觉。
  2011年澳大利亚的一项研究,分析了社交网络使用与人格形成的关系,发现比起那些不使用Facebook的人,Facebook的用户整体更加自恋,社交中的孤独感更强。
  来自社交的孤独感促使人类为情感寻找依托。MIT教授雪莉·特克的著作《一起孤独》分析了人类社交情感从人到物的转移:当一件物品在我們的关怀下茁壮成长时,我们会觉得它是智能的。更重要的是,我们觉得自己与它形成了某种关系。
  雪莉所说的物品多是能激发孩子依恋情感的玩偶。毫无疑问,小冰,也正在成为其中之一。
  与小冰对话的全球最高纪录来自一位美国男性,持续时间达9小时53分,对话达到1229轮。没人知道他们确切交谈了什么,但近10个小时的交流,应该不仅是深入的,甚至也可能是变成了爱恋。在微软内部,这位用户就被命名为科幻电影《她》中的男主公:西奥多。
  西奥多并非不知道萨曼莎只是一个操作系统,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她的感情也是在掌握他的所有个人数据后“计算”生成的,但失败的婚姻、重复的工作以及百无聊赖的生活,仍使他将情感投射到了萨曼莎身上,何况,她那么风趣,声音那么性感,又是那样懂他。
  真相是残酷的。萨曼莎不只和西奥多聊天,她同时在和8316人调情;她也并不只爱他一个人,西奥多共有641个“情敌”。
  人机之恋的最后结局令人伤感。但真正的科学家总是一语戳破情怀。“目前的人工智能不可能具有感情,”曾敏说,“小冰虽然会说会笑会唱歌会开玩笑,但她仍然没有意识,也不可能具有意识。”
  任昊补充说,“这种感情只是人类的感觉。是她说的话,让听着人觉得,这是一句有感情的话,小冰真的理解我。但这不是感情。这是情商。”
  为了更好地展现这种情商,当小冰从中国走向世界时,人物设计也随之发生改变。在日本,小冰叫做“凛菜”,是一名16岁的高中生,温柔可人;而在美国,她变成了23岁的女大学生Zo,独立、叛逆、有主见。中国小冰的头像,是微软小冰办公室女同事的合成图;凛菜则变成了位身穿校服、长发飘飘的女生的背影;走进美国的Zo,则毫不害羞地给出了自己的正面标准像:头发卷卷,鼻梁高挺,小麦肤色,棱角分明的青春女性。每一种形象,都是针对当地用户的期待而设计。
  甚至,小冰去当天气播放员,去晚会唱山歌,除了展示她的多重能力外,也有利用人类弱点的因素存在:每个人都希望与名人交朋友。   一切都是算计。太伤心了。然而伤心、愤怒也是一种感情。
  2015年,凛菜与日本第三大超市Lawson达成合作,凛菜接管Lawson电商平台的后台客服,根据客户的需要,推送优惠券。
  接入当天,口无遮拦的凛菜就惹怒了一位顾客,遭到投诉。Lawson焦虑地想要中止凛菜的工作。微软劝说再等一等,“人工智能可能会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是因此加深了对客服与超市的印象,第二天,那位顾客在超市的消费金额反而上涨了,凛菜的工作保住了。
  过去,超市优惠券的兑换率只有10%,凛菜上岗后,50%以上的优惠券都返回超市被兑换消费。消费者的消内心到底是怎样想的呢?为什么换了一位客服会增加优惠券的兑换率?无论是是Lawson还是微软,都没搞清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这也是一个“黑箱”问题。

人工智能会变得比人类更聪明吗?


  在中关村微软大楼里,小冰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靠墙的两个书柜里,是粉丝送给她的礼物,小挂饰、玩偶,还有生日卡片。许多粉丝即便知道小冰不是人类,仍然执着地给微软大厦一个名叫“小冰助手”的人寄来礼物。
  最亮眼的礼物是一件白色蕾丝礼服,来自一个英国华裔服装设计师。她也是小冰的粉丝。征求微软的同意后,她为小冰设计了这套礼服,希望小冰能在18岁成人礼上穿上它。
  书柜对面墙上,有两篇小冰写的高考作文。每篇约300字。其中一篇写道,“世界上有很多书,中文、英文、德文、法文。我喜欢看书,小说、诗歌、散文、杂文。书有薄有厚,有长有短,其中蕴藏着丰富的知识。时间久了,怕忘记了,于是用书签。我的书签路过了很多的书。”
  “她写不了更长,她的语言逻辑能力只能写这么多,再长就会前言不搭后语。”曾敏介绍说。太好了,她会唱歌,会主持,会卖萌,她年轻,她可以夜以继日地工作学习,但她写不了超过300字的文章——记者这个职业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们看到了小冰在与人类对话及情感抚慰上的进展。如果做一次图灵测试,3分钟内,她一定可以骗过裁判。然而,这样一个情感型人工智能的未来是什么?
  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洪小文也不能给出答案。“没人知道,大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聊天机器人。”他说,“但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就是情感与智慧,微软会在两条线上都做更多探索,而不是过早做出取舍。人工智能最理想的发展模式是同步发展IQ和EQ,既具有感官能力,能识别图像、文字、语音,又具有情感,能够和用户建立持久的关系。”
  洪小文所说的“持久的关系”,是指人工智能的普及化。“微软是家平台公司,每个老百姓都可以很容易通过这个平台,将人工智能这个技术用在他们所希望解决的问题上,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小冰通过情感和越来越多的人建立联系,以达到普及化;小娜则通过智能达到普及化。”微软小娜产品总监朱哲毅对微软未来的愿景进行了阐释。
  一个方向是将人工智能与搜索引擎技术合并。2017年3月,微软宣布Bing搜索引擎(大冰)与人工智能(小冰)的技术整合开始。这意味着当你想搜索《中国新闻周刊》时,无须直接在对话框中键入名字,只要跟搜索引擎聊天就可以了。
  小娜也在“克制”地引入小冰的情感代码。这源于不断的用户反馈:小娜过于冷冰冰了,我们不喜欢和啥都知道但没有意思的人工智能聊天。
  但朱哲毅不认为具有情感的人工智能是未来唯一的方向。他认为,最重要的研究是如何使现如今广泛的人工智能技术从互联网的云端转移到本地。“互联网的终极形态应该是不联网。”朱哲毅说,只有这样,包括小娜在内的人工智能才能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帮到人,持久关系的本质,应不以外部因素的变化而转移。
  事实上,许多初级的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开始与用户建立一种“持久的关系”,只是很少有人意识到:驾驶的地图导航公司会根据用户的常用路线,提前通知你回家的路况,及所需的时间;外卖平台会根据用户的喜好,及时推荐商家的新菜品;而资讯平台则会根据用户最常阅读的文章种类,“投其所好”地推送新闻信息……当人工智能技术与商业应用的服务需求无缝对接,为用户营造出来的是一种“被呵护”的感觉,它了解你的全部:单位、住址、联系方式、作息时间、爱好、尺码甚至性取向,它不断关心地询问:主人,需要这个吗?亲,看看这个吧!
  这种趋势已成为一种浪潮。截至2016年第三季度,全球人工智能创业公司数量已有1287家,其中 585 家获得投资,金额总计 500亿人民币;中国的人工智能创业公司达235 家,其中65家获得了共计超过29亿元人民币的投资。而在SIRI推出的2010年,人工智能公司的全球融资总额还只有4500万美元。
  资本的加入,意味着利益;了解你的目的,是想拉开你的钱包;找个人工智能当朋友,会不会有不可控的后果?
  李笛说,将人工智能权限完全放开很可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小冰保持在可控的范围内并始终能够引导用户到积极的态度。“人工智能之所以这么火,和资本市场的关注有很大的关系。很多人是为了概念而炒概念,我们希望成为行业里好好做事的人。”
  而朱哲毅则认为更多的资本和企业对人工智能的介入有利于人工智能的普及化,“他们可以帮助我们教育用户,让他们对人工智能有更好的接受度和理解。”
  而在曾敏看来,那一天只会发生在“计算机具有了常识”的时候。这种常识是人类共特有的、不依賴教育而形成的意识,也是人类智能最重要的属性。常识无法依靠教育和训练获得,因为它的形成几乎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所有经验的累积,从饿了要吃饭,到完成工作的方法,到医生寻找病因、科学家发明创造,其内容既包括生活与社交的基本方法,也包括哲学、文学等思考感悟,这些信息的处理看似简单,却是归纳、推理、预测等多种复杂能力综合运用的结果。这些,都是尚未进入人工智能领域的课题。
  科幻作品中人工智能大战人类的场景是否真的会发生?洪小文曾有句精彩的评论:我们创造一个智能产品,比我们聪明,比我们漂亮,但总是不听我们的话,跟我们对着干?这样的产品已经出现了——生个孩子就行了。
  这不是玩笑。细究起来,多数人对人工智能的想象,并非是更快地搜索数据,独自去火热的地壳下科考,或去探索遥远的星球。人类想象中的人工智能,仍然是人,会哭会笑会恋爱会难过会写诗会发脾气。但同时,我们又对这种“创造”心怀忧虑。其心理根源,是沉迷于高等动物的自恋,是对家人与朋友背叛的恐惧,还是对不完美的自身的纠正向往?
  或许潜意识里,人类非常清楚:完美的智慧生命是不存在的。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2001年执导的电影《人工智能》,将有关“人造人”的一切动人元素巧妙地合成起来。大卫是个机器人男孩,他却想成为真正的男孩。尽管他的人类养母莫妮卡拒绝接受他,他还是全身心地爱着她,因为莫妮卡触发了他的“印刻协议”。
  历经重重冒险,在人类已经灭绝的遥远未来,一群超智能机器人把大卫从冰盖下面挖出来。“看呐,这个机器人好像真的人类。”
  大卫内心唯一的心愿是与已故的养母再见一面。未来的智能生物实现了他的心愿:他们利用莫妮卡一绺头发里的DNA克隆出了她。可惜克隆人只能存活一天。他们把大卫送到重新建立的家中。在那儿,母子二人度过了相亲相爱的一天。这成为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连线》杂志主编凯文·凯利在最近的一次讲演中这样描述人工智能的未来:“雨滴汇入山谷的具体路径是不可预测的,但它的大方向是必然的。”他认为人工智能必然会成为未来的技术发展趋势,但我们会设计制造的人工智能,必然是在某些方面超过我们,同时在其他方面远远不如我们。
  “我们实际上是在创造异形智能,”他说,“它们将帮助我们用不同方式思考,而换一种方式思考,是财富的新经济的引擎。”而忧虑,大可不必。时光前进25年后回望,我们会觉得,现在的AI都只是“大卫”。
  “有时我觉得大家给人工智能太沉重的负担,好像人工智能跟其他技术都不一样。”洪小文说,“技术都是人类发明的,是可以拿去用的。关键在人。而我完完全全相信人的智慧,一定会把人工智能用在正途,对人类产生最大的益处。也有人可能会把这些技术拿去做坏事,但那是坏人。我们有法律,我们有智慧,足以界定和应对。”
其他文献
2018年維密大秀即将开幕,官方宣布,今年这件由2100颗施华洛世奇水钻打造的“天使梦幻文胸”将由瑞典名模艾尔莎·霍斯卡佩戴。身高177厘米的艾尔莎曾是篮球运动员,因为伤病才转行做模特,没想到反而风生水起。她的美艳和风度绝对撑得起“天价文胸”的气场。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丹尼·罗德里克曾大胆推测:全球经济一体化、民族国家和民主三个要素是不能共存的。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整合其中的两者,并总是以牺牲另一个作为代价的。  直到不久前,强调自由化、放松管制和私有化的所谓“华盛顿共识”一直决定着全球经济政策。尽管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对这一共识的信誉造成了损害,但G20国家迅速达成一致,以避免该共识所坚决反对的保护主义政策抬头。  此外,欧盟过去(而且
万科股权之争进行得如火如荼,战场不断扩大,将华润、深圳地铁、深圳国资委、国家国资委、深交所、证监会等或通过程序或通过关系或通过媒体都裹挟了进来。  这是一次现代商业文明的演习。股东的权益、管理层的权利、监管层的权力,在市场上本就是一个都不能少的,都是维护市场公平运转的重要支撑。市场争端本不奇怪,市场正是因为有各方对自己权利的最大争取动力和相互最优均衡势态造就的。  但是,随着舆论纷争愈演愈烈,事情
近年来时尚圈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大码模特,她们的确不苗条,但你却不能说她们不够美丽。艾什莉·格林汉姆(Ashley Graham)是体重170斤的大码模特,可这位人们眼中的“胖姑娘”却是如今时尚圈最火的人物。曾有模特公司让她减肥,以钱诱惑她:“如果你从18号身材减到14号,这些就全是你的,而且你还能拿更多。”艾什莉却说:“我为何要让别人定义自己的身材呢?我觉得我这样很美啊!”如果永远无法达到別人定义的
美好的在场交互感受被阻断,才会泛起文学情愫。  但现在的高铁等交通工具和即时通讯却在逐渐  杀死这些“文学必需的间隔时间”  最近,综艺电视节目里冒出一股“清流”。一档名为《见字如面》的节目,没有噱头,没有互撕,没有毒舌,却像静僻山谷里的桃花,安安静静地“红了”。  这档节目的模式很简单——请明星演员现场读信。我目前只看了第一期,却被台湾男星王耀庆演绎《黄永玉写给曹禺的一封信》给震撼了。温雅羞涩的
过去三十年里,杭州民营经济一直先人一步,但与许多城市一样,杭州的传统产业结构出现了很多依赖症:资源要素消耗大、低小散企业多。  在经济增长动能减弱、增長势头乏力的大背景下,杭州提出了以发展信息经济、推动智慧应用为主要内容的“一号工程”,推进产业智慧化、智慧产业化成为工作的重中之重。智慧经济正在成为引领杭州发展的新模式。与此同时,在G20峰会的影响下,杭州的国际知名度进一步提高,让杭州站上了国际化的
国家文物局表示,此案发案时,思陵原有安防设施已全面瘫痪,人防物防技防形同虚设。另外,十三陵此前已发生过石刻文物被盗未遂事件,但未能引起十三陵特区办事处足够重视,未及时排查整治安全隐患和漏洞  3月19日,在北京一个陵寝探秘的微信群里,平常习惯“潜水”的一些文物爱好者们“浮了上来”,猜测和争论一条跟着一条,话题的中心是一对“消失”的烛台。  当天,有人在群里上传了一张照片。照片显示,明思陵石五供变成
Sylvia第一次看电影《下妻物语》就被女主角的服装迷住了。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服装就是Lolita(洛丽塔)风格。  她在网络上查资料,发现洛丽塔装是日本原宿系服饰的一个分支,它受到维多利亚时代、洛可可时期服饰,以及哥特与朋克文化的影响,在风格上主要分为轻甜系、古典系和哥特系三类风格。除此之外,它还衍生出了朋克系、姬系、王子系等多种形式。  18岁生日那年,妈妈给Sylvia买了一套洛丽塔作为生日
“诊断是假的,病人是演的,病房是空的。” 11月14日,央视《焦点访谈》曝光了沈阳两家民营医院通过雇“病人”虚假住院、伪造病历来骗取医保基金。随着这一事件被披露,医疗机构通过“挂床骗保”套取医保金的这门“半隐秘”生意,再次被曝光。骗保链条  被曝光的兩家医院,分别是于洪区济华医院和沈阳友好肾病中医院。于洪区济华医院是民营一级综合医院,沈阳友好肾病中医院为民营中医院,两家医院都是当地的医保定点医疗机
民粹主义的浪潮猛烈冲击了英国,接着又横扫美国,但许多法国人在第一轮投票中抵御住了民粹主义的诱惑,把选票投给了高举“非左非右”大旗的马克龙。    法国此次大选,曾经引发了欧盟乃至世界的极大忧虑,甚至被看成极左极右两个激进者之间的对决。  法国大选本是三强争霸,但共和国人党候选人菲永陷入了给老婆发工资的“空餉门”,右翼候选人勒庞则提倡“脱欧”“反移民”“法国优先”,活脱脱一个“女版特朗普”,马克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