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一生曾经多次成为别人策划行刺的对象,但每次均能化险为夷,比较著名的有1931年夏“暗杀大王”王亚樵组织的“庐山刺蒋案”和1935年11月1日的国民党南京中央党部礼堂的“刺汪案”(因蒋介石临时决定不参加合影,才使汪精卫差点成为他的“替死鬼”)。这些“刺蒋案”,已经屡屡见诸报刊。但是,广东军阀陈济棠所谋划实施的南昌刺蒋案却至今鲜为人知,并且颇富有传奇色彩。
　　
　　三刺客南昌偷袭蒋介石
　　
　　1931年6月26日,南昌。蒋介石、陈诚、杨永泰及从各自防区赶来的罗卓英、赵观涛、卫立煌、蒋光鼐等一行在讲武堂举行阅兵式。结束后,蒋介石乘坐在第4辆高级奥克司好乐轿车中,后面的8辆车中分别坐着卫队和诸将领。
　　马路两旁站着警戒执勤的军警,个个挺胸直立,注视着蒋介石的车队从他们面前快速驶过。军警身后的人行道上人头攒动,那都是来看热闹的南昌市民,当中也夹杂着几个新闻记者。
　　车队驶到马路拐角时,车速稍微放慢。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惊叫,一名站岗的士兵被他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猛力一推,身不由己地冲出几步,跌倒在马路中央。驾驶前导车的是一名老司机,他一见此险情,便下意识地猛踩刹车,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前导车骤然停在倒地士兵的身前,吓得那士兵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第一辆车一停,后面的车队起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地紧急刹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片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中,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跃出3条精壮汉子,如闪电般分别猛扑向第3、4、5辆轿车,手疾眼快地朝各车窗内打了数枪。枪声一响,看热闹的人群乱成一团,惊恐万分地四散逃命。
　　等到蒋介石的卫队和警戒的军警们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拔出枪准备去捉拿3名刺客时,刺客早趁着混乱匿进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气得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杨永泰跺脚直骂。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极为神速,总共只有30秒。毫无疑问,这3个神秘的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一流杀手。
　　随着枪响,蒋介石座驾的车窗被打得粉碎,枪响过好一阵了,蒋介石还缩在车中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的侍卫人员和诸将领来到了他的车边,蒋介石才镇定住情绪,掏出雪白的手绢轻轻按了按嘴角,沉下铁青的脸,看也不看他的部下们一眼,命令司机速回江西大旅社。
　　蒋介石回到江西大旅社后,大发雷霆。他早已忘了在去讲武堂路上时,曾经责怪过地方军警派那么多人警戒是“杞人忧天”哩。诸将领个个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正在这时,蒋介石的亲属侍卫组长蒋孝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报告说,3名刺客已经全部捕获,并已押来江西大旅社。
　　原来,在昨天下午,南昌市警察局接到密报,说有3名形迹可疑的人混入了市区,当前去捕捉时,却扑了个空。警察局长惟恐被指责失职,不敢将情况向蒋介石侍卫室报告,只是在蒋介石前去阅兵的沿途,增派军警加强警戒。为了以防万一,所有参加警戒的军警人员都接到命令:一旦发生意外事故,必须立刻封锁路口通道,实行戒严。对这一点,3名刺客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所以,当他们枪击轿车之后,立即混入人群,按预定路线逃跑。不料,前面路口已卡断,20多名军警荷枪实弹地严守马路中间,喝令不许任何人走出,不然格杀勿论。他们心知不妙,连忙后退想从另一条路撤离现场。然而蒋介石的侍卫人员和军警们已从后面包围上来,在进行逐个抄身检查。3名刺客即使插翅也无路可逃,不多久,便被捕了。
　　听罢蒋孝先的报告,蒋介石命令杨永泰和蒋孝先立即审讯刺客,查个水落石出,随时向他报告。杨永泰和蒋孝先立刻审讯起刺客来,谁知,这3个刺客却特别顽强,无论怎么审问,他们不是一声不吭,便是把脖子一拧,大喝一声:“少啰嗦,要杀便杀!”
　　为了撬开3名刺客的嘴巴,杨永泰和蒋孝先小声商量了几句,决定施用重刑。蒋孝先猛一拍桌子,亮开嗓子嚷道:“来人!把第一个动手的家伙带下去,大刑伺候!”这是指那个把站岗的士兵推倒在马路中央的彪形大汉,几个卫士一拥而上,把彪形大汉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不一会儿,从隔壁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声和呻吟声。
　　那大汉忍受不了一套又一套刑罚的折磨,终于挺不住了,招供说他叫马必武,是广东五华人,广东省主席、粤军司令陈济棠是他们这次行刺的主使。
　　“什么?陈济棠?!”蒋孝先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杨永泰不死心,他猜想,这也许是共产党企图嫁祸于陈济棠而耍弄的花招吧,于是马上又审问另两个刺客。
　　那两个刺客,一个叫古孝天,广东云浮人;另一个叫胡俊德,福建闽西人。他俩见马必武已经招供,再强硬也无济于事,便如实地把陈济棠派他们来行刺蒋介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来。
　　
　　陈济棠在广州
　　向刺客“面授机宜”
　　
　　那么,陈济棠为什么要派人来刺杀蒋介石呢?这,还得从头说起。
　　1931年春,国民党内部出现了分裂,林森、古应芬等人提出弹劾蒋介石。蒋介石一怒之下,在国民党中央的会上提议开除古应芬、林森、孙科等人的党籍,于是分裂越演越烈。唐绍仪、陈公博等人立即通电全国,要求蒋介石下野让位。在这样的形势下,唐绍仪、汪精卫等16人在广州成立国民党中央执监非常会。5月28日,广东宣布成立“广东省国民政府”,汪精卫、唐绍仪、孙科等人为常委;李宗仁、唐生智、陈济棠等人为军委常委,出现了和蒋介石对峙的局面。当天陈济棠致电蒋介石,宣称将“讨伐南京,进行第二次北伐”。
　　6月,陈济棠获悉蒋介石将到南昌亲自布置对共产党的第三次“围剿”,于是,陈济棠心中顿生一计。6月18日下午,即行刺蒋介石的行动发生前一星期,陈济棠传令备车,说要去著名古刹六榕寺玩赏。
　　3辆汽车开出了粤军司令部的大门,前后两辆车上满载着陈济棠的卫兵,他乘坐在中间一辆漂亮的轿车中。古孝天和胡俊德一左一右地站立在轿车门两边的踏板上,体格彪悍的马必武坐在前座司机旁,他们3人都是陈济棠的贴身卫士,都有一手好枪法和过硬的武艺。马必武以前当过土匪,是个亡命之徒;古孝天在军队里混了多年,十分狡猾精干;胡俊德做过几年强盗,以心狠手辣著称。
　　车到六榕寺,他们兜了几个圈子后,走进“补榕亭”小憩。这时陈济棠开口了:“喂,你们3个过来,坐一会儿。”3人中的古孝天在行伍中混了10多年,是个典型的老兵油子。他见多识广、头脑灵活,知道陈济棠此举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其中必有原委,便朝两个同伴一使眼色,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陈济棠在3人脸上看了一会,问道:“你们说一句,本司令待你们如何?”这话一出口,连头脑不十分灵活的马必武和胡俊德也听出了话音,连忙和古孝天一起胡言乱语扯了一通,无非是赞颂陈济棠爱兵如子、恩比天高。陈济棠以出奇的耐心听3名小卒子唱完了赞美诗,和副官长对视了一眼,开腔道:“既然如此,本司令现有一事相托3位!”马、古、胡3人“唰”的一声,一齐起立异口同声说:“请司令明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陈济棠说道:“嗬嗬……我派你们出趟差——去南昌杀蒋介石。”
　　3人闻言大惊,面面相觑。
　　陈济棠看在眼里,却并不在乎,又说:“至于如何行动,由谁负责指挥等等,待会儿由副官长向你们交待。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完成!本司令先发给你们每人1000元大洋,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另外,动身前你们可到总务处去领800元路资。本司令有话在先:万一横遭不测,你们3人的一应身家后事统统由我担下,不必担心。”
　　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3人虽都是亡命之徒,但一听要他们去行刺当时的“中国最高军事领袖”,他们心里感到颇有些不安。不过他们也明白,陈济棠既然选上自己,那就必须从命,否则,不但他们立刻会被秘密处死,连家属也不会平安。同样死路一条,倒不如选择前项,这样或许倒还有一线生机,况且还能拿到为数不小的一笔钱。
　　当天晚上,副官长在自己家里设宴,秘密款待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席间,他向3人交待了蒋介石抵南昌的大约时间和行刺方案,颁发了奖金、路资和行动用的左轮手枪。
　　6月19日,马、古、胡3人离开广州,登道起程。6月21日,他们3人乘火车抵达南昌,立即住进了佑民古寺。
　　他们为什么不住旅馆,偏要去住和尚庙呢?原来,国民党江西军政要员的家属中颇有信佛者,和古寺方丈熟识,所以,特务警探一般不敢去佑民古寺寻衅滋事。而且,古寺中有个和尚,当年也做过土匪,与马必武有八拜之交。这次他们身负重大使命,又身藏武器,住旅馆极不安全,因此才躲进这佑民古寺之中。
　　那个和尚曾是黑道人物,懂得江湖的规矩,便不问3人来龙去脉,自顾禀明方丈,说是从广东来了亲戚,要在寺内小住一阵。方丈一点头,他便拨了一间偏屋让他们3人住下。
　　
　　刺客打伤赌客
　　泄露了“天机”
　　
　　马必武3人安排好栖身之地,立刻上街去探听情况。当他们探知蒋介石住在江西大旅社后,便租了一辆黄包车,3人化装成车夫和乘车的阔佬后,拉着车来到了江西大旅社门口。他们拉着黄包车在旅社门口来回经过了两三趟,知道这里戒备森严,凭他们3个人、3支枪是绝对近不了蒋介石身边的。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传来了蒋介石将在26日检阅军队的消息,头脑机灵的古孝天立刻想出了一套半路拦截行刺的方案。
　　次日,古孝天、胡俊德二人去看地形,确定行刺地点和脱逃线路。马必武因身子不适,独自留在寺内休息。上午9时,那个和尚带来一个獐头鼠目的南昌人,偷偷地溜进马必武他们住的偏屋。原来,那和尚虽然削发受了戒律,他的劣性却依然如故,经常在月黑之夜越墙离寺,外出作案。手头一有了钱,就要找人聚赌。今天他和那个獐头鼠目的南昌人毕陵山就是躲到偏屋里来赌钱的。
　　身子不适的马必武坐在床上,背靠着床栏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赌钱。这天,和尚赌运不好,不一会就输得口袋空空。马必武看得手痒,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上场替和尚。
　　岂料,马必武论打家劫舍是能手,赌钱却并不在行,不多会,他把陈济棠发给他们3人的路费输掉了一半。所以当古孝天和胡俊德侦察完行刺路线回寺进屋时,正看到毕陵山得意洋洋地在朝钱褡子里装白花花的银洋,而马必武哭丧着脸,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悻悻然地看。
　　古孝天扫了一眼陌生人毕陵山,眉头一皱,把马必武拉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马必武还没开口,毕陵山已经抢先说话了:“老兄,手气不好忌开腔。”“你是什么人?”古孝天忍不住厉声喝问道:“到这里来干什么?”毕陵山把双眼一翻,理也不理地把钱褡子往肩上一甩,拔腿就往门外走,边走还边扔下一句话:“不服气?老子明天可以再来玩几下。”古孝天顿时明白了,他狠狠地朝马必武瞪了一眼,伸手一把拽住毕陵山的胳膊,说:“慢走!这钱是我的。”
　　毕陵山是个老牌赌棍,哪肯买古孝天的账,他用力甩开古孝天的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古孝天哪里吃这套,顿时火冒三丈,劈手夺下钱褡子扔在地下,一把揪住毕陵山的胸襟,挥拳便打。毕陵山怎是行武出身的古孝天的对手呢,几分钟后,毕陵山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嘴里连声求饶。胡俊德不肯罢休,从怀里掏出手枪,指着毕陵山的脑袋,恶声恶气地说:“妈的,老子崩了你!”毕陵山吓得直往屋里缩。和尚一看要出人命,连忙一边合掌口念“阿弥陀佛”,一边忙朝马必武使眼色。马必武连忙上前阻止了胡俊德。
　　直到天黑后,古孝天他们才放走毕陵山。毕陵山被打得不轻,他一步一瘸地慢慢走回家,一连在家躺了两天。25日下午,有一个赌场上的朋友来看毕陵山,一见他满脸青肿地躺在床上呻吟,大为吃惊,连忙询问缘由。
　　这两天毕陵山躺在床上伤痛难熬,不但把马、古、胡3人骂了千儿百遍,还在肚里暗暗琢磨过他们的身份。他估计他们3人一定是有后台的人物。现在,赌友一问,他便把一切都告诉了赌友。谁知,那个赌友却是南昌市警察局的一名密探,听毕陵山如此这般地一说,心中顿生疑窦。他当下劝慰了毕陵山几句,便匆匆地离去。
　　密探一回警察局,立刻向侦缉大队副队长程三麻子报告。程三麻子闻报,立刻召集人马去捉那3个可疑分子。然而,他又不敢径直冲进佑民古寺去,生怕得罪手眼通天的方丈。于是,他把队伍开到庙门前的一条横马路上,远远停下,派那个密探装作香客,混进寺内去查看。
　　那个密探根据毕陵山所提供的情况,找到了那间偏屋,可是进去一看,却是人去屋空。密探只得垂头丧气地退出佑民古寺,如实向程三麻子禀报。程三麻子一听,更觉蹊跷,凭着他多年练就的猎犬般敏锐的嗅觉,意识到这里面必有文章,他不甘心空手而归,便亲自潜入寺中去窥探了一番,依然没有寻到那3个可疑分子的踪迹。程三麻子只得自叹运气欠佳,失去了一次升官发财的机会。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撤回了警察部队。
　　其实,马必武他们3人仍旧住在寺内,只是生怕毕陵山这条地头蛇领着流氓地痞来报复捣乱,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和那和尚商量后,又换了个更为隐蔽的房间居住,程三麻子才扑了个空。程三麻子回到警察局后,越想越不对,万一以后真出了意外,自己将承担不起。于是,他又把这可疑的情况向上司作了报告。
　　南昌市的警察头目经过一番斟酌后,由于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去惊动蒋介石的侍从室,于是就没有再向上报告,但为了预防万一,第二天,便加强了从江西大旅社到讲武堂的沿途警戒。不想,仍然出了事。
　　蒋介石听了杨永泰的报告,得知3名刺客是陈济棠派来的之后,不禁勃然大怒,不仅厉声大骂了陈济棠一通,而且立刻下令将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3人枪决。而对于远在广州、兵权在握的“南天王”陈济棠,蒋介石对其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直到3年后陈济棠联合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发动“六一事变”(亦称“两广事变”)起兵反蒋,蒋介石收买陈部下倒戈,才逼使陈济棠出走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