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天津市的柳欣和老公曹禹连夜捡漏买了套低价房，谁知签完购房合同后，曹禹竟像是着了魔一樣，生活和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天上掉下“凶宅”馅饼，连夜开车去捡漏
　　2019年4月6日下午6点多，柳欣和曹禹带着7岁的女儿开车从河北省石家庄市赶往天津。
　　这趟天津之行是临时决定的。下午5点左右，柳欣接到丈夫曹禹打来的电话，说看上天津一套房子，想今天去看看。二十分钟之后，一家三口已经风驰电掣地行驶在了高速公路上。
　　路上，曹禹对柳欣说，这个房子位于南开区，那里房价每平方米接近3万元，而这套房子每平方米只卖一万六千元。当然，这么低的价格，是有原因的。据房主刘青说，这套房出租十来年，一位大学生租客曾在卧室的阳台上上吊自尽，房子成了凶宅，刘青一直想把这套房子出售。
　　此后房价一路飙升，刘青陷入矛盾之中：低价出手她觉得亏，价格高了又卖不出去，所以，房子就一直以“在售”的名义闲挂在网上。
　　曹禹在天津找了几家中介，表露过想要买房的意愿。所以，发现这个房源信息的中介李经理就立即打电话给他，要他马上动身来天津看房。
　　曹禹连续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仍毫无倦意。玩了一天的女儿已沉沉睡去，柳欣便通过微信与中介公司的李经理沟通最新消息。李经理说有几家客户也有购买这套房的意向。柳欣便给李经理转了一个500元的红包，并再三恳请他说服房主，等待他们赶到再交易。李经理立即收下了红包，语气也客气起来：“你们别着急，注意安全，我把房主带回公司了，房主的手机在我这不停地响。”
　　过了一会，李经理又发来消息说，房主说这个价格是不是还能稍微提一些。柳欣问过老公后说可以，少量提一些，也可以接受。李经理发过来一个“OK”的手势。形势依然紧迫，但曹禹总算心安了一些。
　　在天津买房对柳欣家来说是刚需。除了天津的教育资源让人无比艳羡外，正好这几年天津在实施人才引进计划，像曹禹这样的博士研究生，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入了天津的户籍。
　　剩下的就是要在天津买房，把孩子的户口也迁过去。柳欣手头有两百万的存款，但对于天津的房价来说，勉强够用。一开始他们打算在偏远地方买一个筒子楼式的房子，可柳欣婆婆听说后坚决反对。她说，不如去天津好地段买可以升值的房子。
　　柳欣婆婆年轻时自己办企业，头脑精明，为人强势。60多岁时，老太太出售了企业，帮柳欣带孩子。虽然社会角色发生了变化，但她依旧思路清晰，喜欢做主，柳欣和曹禹也乐得尊重她的意见。
　　正因为此，好地段、不错的房子，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寻觅目标。当然，如果还能加上“低房价”的标签，那简直就是完美了。至于这房子里边曾经发生过什么，谁在乎？所以，当一套价格低到诱人的凶宅像馅饼一样掉在他们的头上时，他们全都以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十万定金埋隐患，全家变得难安宁
　　当柳欣一家赶到中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房主刘青、中介李经理都在等候，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个李经理的同事。他们首先去看了房子。来看房前，刘青就交代说：“几个租客都不知道那里死过人，你们不要说漏了嘴。”
　　房子就在离中介大约100米的地方。确实位置极佳。距离地铁、体育馆、图书馆都很近，周边有几所不错的小学，而且交通方便。房子在顶层，没有电梯。房主刘青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将90平的两室房子隔出三个房间，出租给三位年轻人。
　　他们去的时候，只有一位租客在家。租客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身材略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给他们开门之前，正坐在桌前打网游。中介悄悄告诉柳欣，这间就是死过人的那个房间。
　　柳欣在征得租客的同意之后，特意进去瞅了瞅：卧室里边有一个阳台，凌乱地堆放着一些杂物。晾衣竿上伸展着几件衣服，风一吹，飘飘荡荡的，好像有人在那里一样。她忽然联想起之前死在这里的那个学生，有些伤感。
　　他们看完房后，就进入了签合同流程。在合同中，按照我国法律规定，标明了“房内发生过非正常死亡事件”，并在后面的自杀选项上打了对勾。只有一个环节，双方出现了矛盾。合同中写着：“房款在5月3日之前付清，在此之前，买方要缴纳部分定金。”争议出现在定金的数额上。曹禹提出，付两万定金，可是刘青坚持要十万定金。对于刘青的强硬态度，柳欣和曹禹感到莫名其妙。李经理见状，便把柳欣拉到一边，说如果暂时凑不上十万，也可以先缴纳五万元定金。不料，一向谨慎的曹禹竟然已经在合同上签了字。
　　一切搞定之后，柳欣一家告别了中介和刘青。此刻已是子夜时分，没来得及吃晚饭的他们饥肠辘辘。拐角处有一家馄饨馆，透出昏暗的灯光。他们推门进去时，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
　　老板是个很善谈的东北人，说他早些年来天津打拼，本来打算给儿子买一套房，奈何小店的利润增长跟不上飞涨的房价，只好把买房计划一推再推。听说他们以每平方米一万六的价格买了套房子，老板纳闷之余，连连祝福他们捡了个大漏。
　　女儿很快又沉入了梦乡，柳欣渐渐睁不开眼睛。只有曹禹仍然神采奕奕，他居然一个人连夜又开回了石家庄。凌晨四点，他们感觉自己像凯旋的英雄一样，舒舒服服地倒在自家的床上，一觉睡到晌午。但是，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他们之后一个星期里最后的一个囫囵觉！
　　柳欣的公公是个多疑的人，他听说儿子媳妇买了个这么便宜的房子，非常不放心，反复追问细节，还好他们编得天衣无缝。但很快，柳欣和曹禹被低房价冲昏的头脑逐渐清明起来，家里忽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疑心病像是从公公身上传染给了曹禹。
　　半夜三点多钟，他忽然摇醒柳欣，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问：“我是不是被骗了？”柳欣莫名其妙。但曹禹嗓音嘶哑：“我总感觉我落入了圈套。”曹禹认为自己被骗了，缘于房主刘青的一句话。刘青除了柳欣家买的这套房子之外，还有另一套房子也在同时出售。按照国家规定，第一套房子出售的时候可以减免交易税，因此曹禹希望，自己进行的这笔交易可以被安排在第一笔。 　　可是刘青坚持要让曹禹出这笔费用。曹禹非常恼怒，就说如果她这样坚持，就把交易时间定在规定期限内的最后一天。
　　对于刘青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因为刘青的丈夫在深圳生活，他希望这两套房子交易的时候，他都能在场。所以，他原打算请几天假，把这两笔交易都处理完，这样他只要回来一次就可以了。刘青签订的另一笔交易时间的最后期限是4月20日。如果曹禹将交易时间定到5月初，那么就意味着刘青的丈夫必须来回跑两次。
　　刘青恼羞成怒地问曹禹，是不是中介的李经理给他出的主意。曹禹很纳闷，这跟中介有什么关系呢？他很诚实地回答不是，刘青却气恼地说：“你没那个脑子！”从此，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了曹禹的脑子里。
　　曹禹说：“我不是在意她说我什么，我只是在意她为什么这么说，一定是我在签合同那天的表现有漏洞，掉进了她的陷阱，所以她才那么志得意满地敢这么说我！”他双眼通红，但是毫无睡意。
　　柳欣只好勉强驱散浓重的睡意，陪着曹禹一遍遍细细回想签订合同的每一个细节。但是，没毛病啊！他们那天确实太兴奋了一些，甚至有些慌张了，但是在程序上没有任何错误。此时的曹禹已陷入了无休止的失眠狀态中。
　　果断挖出定时炸弹，千金难买心安
　　白天的时候，曹禹落落寡合，几乎不怎么跟家人说话，有的时候说出去转转，往往半天都不回家，回来了也不说去了哪里。晚上的时候，他会熬到很晚才睡觉，而睡觉对他来说已然是一种酷刑。他会躺在床上整宿喃喃自语：“愚蠢！”“都怪我！”
　　如果柳欣劝慰曹禹，他就会低声咆哮：“你那时候怎么不拉住我？”他坚持认为自己被骗了。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房子那天他一定要卖给我吗？还是在那么多天津本地人想买的情况下。因为本地人会把价格无限往下压，也就是说，对于天津本地人来说，每平方米一万六的价格买一套死过人的房子，还是太贵了！”他说的有道理。
　　回想起签约那天的情形，中介李经理曾经在微信里告诉柳欣，很多买主聚集在那幢房子里，争相要跟刘青单独谈谈。
　　这应当是实情，但是他们谈的并不是笃定了要进行交易，而是要压低房价，让刘青让步。柳欣听说有一些人专门买这种出过事的房子，他们以极低的价格买下，转手就抬价卖出，赚取差价。
　　那天在看房的人当中，应该大多是这样的人。否则中介也没必要等着柳欣一家千里迢迢地赶过去交易。柳欣家买房的价格对于这些人来说，是贵了。假如日后柳欣也想出售这个房子，价格也会无限地被压低，也就是说，这个房子的保值能力特别差。
　　曹禹的分析没毛病，显然刘青说的“你没这个脑子”，应该是说他们对这方面经验的欠缺。曹禹的情绪在不断发酵。柳欣常听到他自言自语：“笨蛋！”“糊涂！”“太轻率了！”家里再没有了笑声。他们去婆家时，婆家也没有了笑声。
　　一天早晨5点多，柳欣刚刚起床，又辗转了一夜的曹禹忽然坐起来，眼睛直直地望向她，说：“我想终止合同，我不想再继续交易了！”结束交易就意味着损失十万元定金，难怪刘青当初坚持要十万定金。对柳欣这样的工薪家庭来说，十万元不是一笔轻易能放弃的数目。
　　此前，无数宽慰的话已重复太多，多到再也起不到任何效果。被曹禹影响得经常失眠的柳欣，也渐渐有了情绪。她长叹一声，说：“那就不买了吧！简直就是一个凶宅！再不终止交易，咱们这个房子也变成凶宅了！”曹禹以为她在发泄不满，其实她没有。房子和曹禹相比，投资增值和家里的欢乐相比，柳欣觉得前者微不足道。
　　那天，他们没有进一步深谈，柳欣匆匆上班去了。在单位，柳欣接到了婆婆的电话，她小心翼翼地问柳欣是否同意终止交易。柳欣直白地说：“我很担心曹禹，只要他能调整好状态，这房子送人我也没意见。”显然，这话令婆婆很惊讶，也很欣喜。有了柳欣跟婆婆的支持，曹禹很快终止了交易。
　　终止交易后，曹禹的失眠症不治而愈，他又风尘仆仆地奔赴天津四处找房。五一假期期间，他打电话给柳欣，说又看上一套房子，要柳欣带着女儿和公公婆婆一起去天津签合同。
　　那是柳欣第一次自己开车走完全程高速。五一期间，高速上的车辆很多。尤其是转入荣乌高速之后，他们接连遇到六七起追尾事故。平时4个小时的路程，战战兢兢地走了6个多小时。
　　柳欣公公只知道他们上一套房子不买了，对其中的隐情并不知道。他还乐呵呵地抱怨儿子太胆小，不敢自己签合同，才叫全家老小一起来天津助威。
　　这一次，他们看上的是一处地段极好的小房子，只有五十多平，房主是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因为母亲去世了，所以准备将老房子出售，房款均分给兄弟三人。曹禹已经全然没有了第一次签合同时的慌乱和兴奋。他仔细阅读每一个条款，周全考虑了所有事宜，最终签订了合同，缴纳了定金。让柳欣不太习惯的是，婆婆对她忽然特别热情起来，有事没事总是找话题和她聊。
　　年底的一天，曹禹回家对柳欣说：“我妈特别欣赏你。”柳欣问为什么，他说：“她觉得你不怎么在乎钱。”柳欣哑然失笑。虽然她不是富豪，但是十万元钱与家人相比，微乎其微。
　　现如今，他们已经完全将天津的凶宅抛在脑后了。只要一家人欢乐相守，住哪里不都是福宅吗？
　　编辑/白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