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老之前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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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我不自觉地用瑞士的草场和雪山、苏格兰的高地和荒原,以及语言难以形容的蓝天之蓝与白云之自来对比沿途掠过的景致。但是,当那个傍晚,我们的坐骑——“福特探险者”灵巧而稳重地带我们翻过白马雪山海拔4,292米的垭口时,推开车门,我们和凉薄的空气撞个满怀,路旁白塔周围挂满了迎风飘扬的五色经幡——这里是香格里拉,是你人生中总要造访一次的香巴拉。


  这一大,从川南前往迪庆,早上六点,我在程海的小旅馆里开始了第一次高原反应。随着地势从平原一路上升到海拔3,700米的高原,头晕和呕吐折磨了我整整一天。天擦黑时,我横躺在“探险者”后排座椅上,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行程。我和白玛多吉先生的约定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定好,现在,他正在松赞林寺旁边的家——松赞绿谷等着我们。从第一次知道这个藏在香格里拉深处的松赞精品酒店到现在,我和它的约会已经迟到了十年。我关掉了车厢后排的空调,安心地躺着,感觉着车辆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前行,在默念着药师王心咒的同时,感到昏昏欲睡。
  5KM独克宗古城-松赞林寺
  我就是你门口碗里的一颗石子汽车穿过独克宗古城,驶向松赞林寺。一整天的呕吐和头晕让身体轻飘飘的,这种不真实感非但不让人烦恼,反倒有了种仿似不在人间的幻觉——让人着迷。


  敲开松赞绿谷精品酒店的大门,种满花草的庭院带着香格里拉夏季特有的色彩扑面而来,这就是白玛多吉在香格里拉的家。喝了一杯热姜茶后,我们放下行李,和热情的藏族小妹、小伙子聊了几句,然后,我便待在白玛的书房里喝下午茶,一整天的疲劳和不适正像窗外的霞光一样一点点地消散。
  快到晚上八点,天还亮着。白玛带着我们几个出门,驾车绕到酒店前的那个山谷里,村子里正在修路,窄窄的土路两旁是长势莽撞的树木,“探险者”强势地掠过树杈,“噼里啪啦”声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它们扑落落地飞远了。“嘎”地一声,白玛把车刹住,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藏族妇人走过来,他摇下车窗,用藏语打着招呼——对于白玛多吉来说,不管他走得多远,只要回到香格里拉,他就是一个从未远行的孩子。


  山谷里,一簇簇野花开得正好,待归的牛群毫无警惕地看着我们,远处高大的晾晒青稞的木架为云南藏区独有,此时,它们在碧绿的草场上投射下高大的阴影,不远处,就是被夕阳镶了一圈金边的松赞林寺。第二天早上,仁青带我们去松赞林寺参观,那些老老少少的修行人旁若无人地在寺庙里做着各自的行当,我想起白玛曾讲过的关于自己和妈妈与松赞林寺之间的故事:在白玛还是孩子的时候,松赞林寺正在经历十年浩劫的恢复期,许多喇嘛开始返回松赞林寺修行。对于白玛妈妈来说,她的修行非常简单,就是负责给寺院里的修行人送茶送水。修行人只需要一个不太大的空间,一间小屋或一个山洞,然后在门口放一个小碗,里面放着几块石头,每一块都对应一个人,只有这几个人才是修行期间可以见面的,而其中的一块代表着天天送茶送水的白玛妈妈。对白玛来说,松赞林寺的意义远不止百度百科里所撰写的“云南省规模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也是康区有名的大寺院之一,还是川滇一带的黄教中心,在整个藏区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被誉为‘小布达拉官’”那样简单,对这位走南闯北、年过半百的藏族壮汉来说,每一个造访松赞林寺和香格里拉绿谷酒店的客人,都是他门口碗里的一块石头,那代表着一种简单却又无法割舍的奇妙的缘分。
  现在,太阳终于落下了山,我们几个和白玛坐在他的餐厅里,以一块“亲密石头”的身份和他共进晚餐。晚餐是精致而实在的牦牛火锅,料理食物的手作铜器在灯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泽,就像一双来自天上的温柔的大手,在整个晚上无声而体贴地照顾着我们。在他们的陪伴下,夜更深沉。


  第二天,艳阳高照,我们早早地出发去隔壁的松赞林寺,刚刚提到的仁青是我们的向导。我听得出来,他真的没有只拿我们当客人,而是像朋友一样地告诉我们,“一定要去东竹林寺看看,那才是真正的修行地”“如果有机会去甘孜,记得告诉我,我的表妹在五明佛学院修行……”我一一记下仁青的话,走出寺庙。绿谷酒店门前的拉姆央措湖围着一圈刚刚修好的木栈道,我们兴致颇好地围着栈道溜达起来,时不时会有一群当地的中学生嘻嘻哈哈地从身后跑过,或者是那几位面色红润的当地藏族妇人,她们在凉亭歇了一会儿,这时正走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突然,那个穿红色藏袍的妇人高声唱起歌来,高音瞬间飘得很远,我向天上张望了一下,眼见音符飘进了那朵最大的白云里,那白云缓缓地变化了样子,是它的笑容。
  仁青把我们送回绿谷酒店,开珠接过我们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接下来,这位黝黑健硕的年轻人会带我们走完接下来的行程。我们恋恋不舍地在白玛的花园里流连着,开珠笑起来:“快走吧,要不我们就赶不上午饭时去尼西村吃土锅鸡了——这些开得正好的花儿,明年还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78KM迪庆-奔子栏
  “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
  开珠是在纳帕海长大的本地人,车技好,熟悉路况。我们一路从山谷爬上公路,纳帕海就在山脚下,松赞酒店多数的客人都会在那里待上半天,骑马或者沿湖徒步。海拔一路下降,到了尼西,大约已是2,300米。沿途绿色的山脉上星星点点地点缀着些白色村寨,我开始理解白玛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我们不时停车拍照,公路崎岖,车辆不多,“探险者”风驰电掣地行进着,开珠总能恰到好处地找到最好的位置放我们下车……又绕过一道山坡,我们在半山的小店铺门口停车,开珠和店家老汉寒暄了几句,老汉舀了几碗自酿的酸奶递给我们,又抓了一把炒青稞——酸奶很酸,青稞有种说不出的清香——这是原汁原昧的香格里拉。


  尼西村坐落在盘山公路底下的山谷中,20世纪80年代迅速席卷了中国乡村的丑陋不堪的极端功能主义的建筑风格并没有波及这个安静的小村庄,村里的房子都还是藏式传统风格。洛桑恩主正在他的院子里忙活。我们随洛桑席地而坐,他拿出黑陶泥团,我们跟他在木板上摔摔打打。我对自己匮乏的艺术才华心知肚明,果不其然,我手中的那团陶泥最终变成了面前一个歪歪扭扭的土钵,我的本意是想做成一只燃香的香炉……洛桑拿过这团四不像,上下左右比画了几下,修修补补,竟然煞有介事地成了一件像样的作品。
  开珠一直担心我们会错过的土锅鸡就是用洛桑手中的黑陶罐煮的。我们爬上公路,热腾腾的土鸡已经开锅,但这黑陶罐子才是美味的秘密所在。据说,山谷里的某一处深藏着制作这种藏民家庭必备器皿的土壤——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们翻过的一道道山梁,途经的森林脚下褐色的土壤,还藏有什么样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下午的太阳更大了,日头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照射着我。我们开车沿金沙江走了一小段,前面的岔口通往四川,雨季的泥石让金沙江水变得混黄湍急,若在冬天,水是一种接近蓝绿的特殊色泽,我在开珠的手机里见识了一张他在去年冬天拍到的金沙江大拐弯的照片,那种清澈任何语言都无法言喻。
  转弯,车速慢下来,驶进一段峡谷,不宽的公路好像硬生生地嵌在巨大的山体之间,嶙峋的山角直直地在“探险者”上方斜插进我们的视线,山谷很安静,摇下车窗,车轮与地面摩擦的轰响更像是这冷峻景色的画外音。这冷色调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车转进幸福村时,长在白色藏族民居房角上大片的三角梅迎面而来,我一时恍惚,觉得身处热辣明艳的西班牙南部。艳丽从三角梅一直延伸到卓玛的家,她是远近闻名的漆器高手,在摆满木碗的工作室里,金色、黑色和红色让整个房间流光溢彩。白玛早就告诉过我,对于藏区来说,奔子栏几百年来都以大漆木碗闻名,卓玛现在的拿手绝活还是绘制给活佛专用的金色佛龛,她手中细细的笔尖描摹过的金色、黑色和红色,使整个村庄沐浴在艳丽多姿的色彩中。
  第二天在奔子栏松赞酒店醒来时,阳光洒满房间。白玛曾说,现在的他最喜欢待在奔子栏酒店里,就像是自己的书房。
  382KM奔子栏-梅里
  万里之外,朝拜云霞
  早上九点不到,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照在身上,空气洁净到让人不忍呼吸,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身体里的污浊之气吐出来,污染了眼前的一片葱茏美好——这是尼丁村附近的一片原始森林。刚刚奔子栏酒店的前台小哥告诉我,只要你愿意,可以在这片原始森林徒步七小时以上。我尽可能地放慢速度,不想错过身边的每一处神奇——地上的松针很厚,松塔很大,因为含氧量高,粗大的树木披挂着纤细的胡须,这寄生植物被藏族人称为“哈达”,它实际上是环境的试金石,一丁点儿污染即可令之消失。
  午饭前,我们从森林里走出来,尼西村正在修路,村里的老少妇孺都聚在道路上,扬沙洒水。村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含蓄而真挚地和我们打招呼。对这个散发着原始主义村庄的迷恋让我在再次上路之前,把“探险者”驶离主路,在半山上一个略高一点儿的空地上,打开后备箱,舒适地坐在“探险者”车后的阶梯上,喝着热好的咖啡,凝视着树木、河流以及高耸入云的针叶木、枞树,还有山谷里安静的尼西村……
  整个下午都在赶路,除了在东竹林寺落脚的两小时。仁青所说不假,白马雪山背风凹处的东竹林寺旷世独立,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没有游人如织的盛况。海拔已经到了3,000米,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寺庙三层顶礼膜拜著名的坛城,和善的小喇嘛正在佛前忙活着做晚餐的糌粑,见到我们腼腆地笑着。
  下午三点,开珠来接我们,山风阵阵,将诵经声传向远方。村里的年轻人绕寺庙一圈圈地转着,并招呼我加入,还牵来一头毛驴。我们各自走自己的路,我突然意识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专心于眼前之事,这一刹那,过去与未来、前世与来生,都不重要。
  傍晚时分,暮色让白马雪山显得更为肃穆,我们甚至不敢再叽叽喳喳地笑闹,唯恐惊扰到山神。车子在公路上疾驰,雪山顶着白色的顶盖一路沉默地伴随着我们,我的呼吸急促,但不确定是因为四千多米的海拔,还是面对大山时的紧张引起的。开珠在白马雪山垭口停了车,我们下车,山顶呼呼地刮着风,温度降低,我拉紧了薄薄的羽绒外套,眯着眼睛迎向被山风吹得呼啦作响的经幡。躲在经幡深处的游人咔咔地对着雪山拍照。我想到扎西尼玛纪念诗人马骅写的《雪线之下》:
  “在翻越多克拉山口时,山脚下可以看见珠串一般向山口流动的人流,四周风景十分迷人。大家正在拍照摄像的时候,一位老人突然丢掉身上的行李筐,弯腰捡起秤砣大的石块朝我们扔来,还破口大骂:‘你们拍,你们拍,阿尼(爷爷)卡瓦格博是你们随便可以拍的吗?”’
  卡瓦格博不是随便可以拍的。即便这样,坐在松赞梅里二层露台上的我们对面就是卡瓦格博,身旁的客人依旧在念叨着明早见到“日照金山”的概率究竟有多大,这样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夜深人散去。
  111KM梅里-茨中
  积雪化成流云
  一大早,电话铃声把我叫醒,酒店前台小妹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激动:“起来看看,可能会有日照金山!”无法免俗的我们如其他客人一样找到一个适合的位置架好相机,把焦距拉到面对梅里雪山最近的位置。镜头中的雪山已经见不到春天的漫山桃红,我们喝着热茶等着。过了一阵,峰顶开始变红,然后慢慢往下扩展,直到整个山峰全都笼罩在橘红色的阳光里。在拉近的镜头里,我看见山顶的陡坡上卷起雪暴,透明的烟尘缓缓升起、散开,变成柔和的云雾,消失在清晨的天空中……而我们中的大多数对这近在咫尺的惊天动地浑然不觉。
  时钟若拨到15年前的1991年1月,中日联合登山队第二次向梅里雪山发起冲击,由于突然天降大雪,登山队被迫放弃原定的登卡瓦格博的计划,在返回位于海拔5,100米的三号营地途中,登山队遭遇雪崩,全体遇难,这是世界登山史上第二大山难。五年之后,中日联合登山队继承逝者遗志,第三次出击梅里雪山,但是由于复杂的气候最终未能如愿,梅里雪山就像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只能让我们在云雾缭绕中远远瞻望它的美丽。   松赞梅里所在的谷几浓村只有五户人家。我们在离酒店最近的阿依噶家里待了一个上午,在她家二层佛堂里手印的经幡现在正挂在澜沧江大拐弯的峡谷上。昨晚,趁着夜色,开珠给我们的“探险者”好好洗了一个澡;现在,我摇下车窗,外面——就在澜沧江峡谷的上面,银白色的卡瓦格博像扇子一样展开,车走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每个新来的人看到它都会“震荡和晕眩”,朝圣者跪下双膝面对神山叩拜,我们这些粗鲁的旅行者则拼命地按动相机快门……我坐在银亮亮的“探险者”里,体会着马骅在2003年7月20日的书信里所写到的“幸福”:“这样的场景多年以前我在梦里经历过,但在梦里和梦外我当时都还是一个小学生。圣经中的先知以利亚曾在山上用手遮住脸,不敢去直面上帝的荣光。在那个时刻,我突然想起了遮住自己面孔的以利亚,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
  是的,在“探险者”里,我伸手遮住了面孔。
  和马骅当年罹难时一样,雨季时,从梅里开出来的车辆还会不时遇到公路塌方,昨天的大雨让山上的碎石不时掉到公路主干道上。开珠带我们绕下山,穿过一个不知名的村庄,再转到滇藏公路上,一路下山,路边开始出现大片稻田。过去的茨中与江东交通全靠溜索,现在,我们从升平镇沿江向下,过卡立米村,就能见到一座人马钢索吊桥,桥对面就是茨中。
  海拔不到两千米的茨中以村中矗立着的法国天主教堂——德钦茨中天主教堂闻名。教堂原址在茨中南约十五公里的茨姑村,1867年修建,在1905年发生的“驱洋教焚毁茨姑教堂”事件之后获得清政府赔款,于1909年在茨中兴建教堂,1921年竣工。教堂建成之后,即成为“云南铎区”主教礼堂,曾先后办过一所学校和一所女修道院。教堂的神父回乡休假了,松赞茨中的女店长充当了导游,她带我们登上钟楼,茨中景色尽收眼底,我望着村庄四周的群山,意识到一个这一路上一直被我所忽略的事实:中国有多么不可思议的广大。几小时之前,我们还在那些被高海拔和积雪常年笼罩着的小镇间穿越,越来越多的森林往地平线边展开,季节也随之快速地变化,现在——这里真的是太热了……
  我们回到酒店时下午三点刚过,室外气温足足有三十几度,历史悠久的本地葡萄种植业主得益于这干热的气候,但是我们只能在图书馆里喝着冰冻可乐降温。酒店的背景音乐是不被人察觉的交响乐,桌上摆放的烛台是优雅的希腊神话中仙女的造型,挂在墙上的老照片是白玛多吉当年重金从《美国国家地理》买下的洛克所拍摄的藏区风情的版权照片——切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这个深藏在香格里拉深处的小村庄,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中西合璧的使命。
  187KM茨中-塔城
  唤醒心中的香巴拉
  我们在松赞茨中大啖了几顿像样的葡萄酒和“从农场到餐桌”的新鲜蔬果之后,向下一站松赞塔城出发了。途中要经过的傈僳族村庄同乐村位于维西县叶枝县澜沧江东岸的高半山区,我们从低地一路盘山而上,路又变得狭窄蜿蜒起来,路边的森林间杂着潺潺溪水,一路叮咚作响。车开到半山,开珠把车停在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上,面前就是依山而建的同乐村。
  据说,百多年前,散居在澜沧江一带的傈僳遭到了瘟疫,老人孩子相继死去,牛马牲畜也遭了殃,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恰巧一位高僧路过,于是向他求助。村民用毛驴把高僧驼到山头,高僧将事先画好的两块幡布分别抛下山,第一块幡落在一块大青石上,高僧说这就是“落户石”;另一块幡布所落之处有一眼碗口粗的清泉,就是同乐村几百年来所用的水源。
  眼前的同乐村层层楼阁,村中140户居民几乎都是传统的井杆式木椤房。除了基础的石头,从墙壁到屋顶全部都以圆木和木板为主要材料,屋顶上的木板分别压着一块两三公斤的石头,屋子周边是用木板分隔的栅栏。一眼望去,整座村庄挂在绿树错落的山野半山腰,人字顶的屋面阴影下是暗红、黄色交错的墙面,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棒子。
  下山时,终于有村民出现。这是位戴着银手镯、穿着耐克球鞋的年轻人,他骑着摩托车,与我们狭路相逢,他并没有将“探险者”这个庞然大物放在眼里,与我们在那条狭窄的山路上挤来挤去,开珠最后停下来让他先走。“轰”地一声,他踩着油门扬长而去。我猜想,这位年轻人一定不会像当年他的祖辈一样精于弩技,也许他也不知道,曾经陪伴傈僳男人的箭毒是由这大山里野生黑草乌的根茎泡制而成的。
  山路陡坡弯急,山风在耳边呼啸,溪流在脚底潺潺。塔城到了。这间最受旅行者欢迎的松赞系列精品酒店坐落在一片碧绿的稻田之上,它所在的奇别哈达村一直被誉为“香格里拉小江南”。适宜的气候决定了当地的建筑,我们也毫不意外地在酒店里见到了江南风格的装饰,镂花雕刻的大窗户全部敞开着,夕阳中的山风没有任何遮拦地闯进来,惹得每个人心头都痒痒的……
  第二天一早,在香格里拉维西塔城滇金丝猴国家公园与滇金丝猴的相会成为我们的最后一站。猴群兴致不错,我们把车开到10号观测点,已经能影影绰绰地见到它们在对面山谷树梢间上下窜动的身影,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猴群里的一家三口就大摇大摆地在我们面前的那棵松果树下出现了,它们翘着可爱的小鼻子,高傲而优雅地摘下树上的野果,不动声色地丢到嘴巴里。面对我们的无知,它们那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赦免的光辉。在百度百科中,对滇金丝猴有如此一段描述:“在世界近两百种现存的灵长类动物中,海拔分布超过两千米的寥寥无几,但它们能够生活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地区,在喜马拉雅山南缘横断山系的云岭山脉当中,在澜沧江和金沙江之间的狭小地域,在云南与西藏交界的一隅,它们终年生活在冰川雪线附近的高山针叶林带。它们中的每一群都是重要的,正因为每一群都处于孤岛状态……”
  “这难道只是在说滇金丝猴吗?”我在电话里问白玛多吉,平素侃侃而谈的他沉默了……马骅在诗里说: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白上再加上一点白/仿佛积雪的岩石上落着一只纯白的雏鹰/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绿上再加上一点绿/好比野核桃树林里飞来一只翠绿的鹦鹉/我最喜爱的不是白,也不是绿/是山顶上被云脚所掩盖的透明和空无。
  我们喜爱的,是内心深处的香巴拉不停呐喊的另一个自己——他是个了不起的探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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