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恋红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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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6年,越南河内,胡志明发动的八月革命正如火如荼,第五战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阮山开罢高级军事人员联席会议后,回家路上一言不发,似乎心里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进了家门,他命司机把他的老部下李班接来。
  “除了胡主席,只有你知道我在中国的往事。这次会议决定由你带队去苏联学习,正好取道中国。我想请你帮我打探陈剑戈的消息。”
  李班严肃地点点头。虽然回到越南一年多了,但在中国追随阮山二十年,他知道自己的老首长,这辈子也放不下这个叫陈剑戈的女人。
  热血豪胆的情节中,爱情出场
  阮山原名武元博,1908年出生在越南河内一个地主家庭,从河内师范学校毕业后去法国留学,成为胡志明的好友和忠实战友。1924年应胡志明的要求,他前往广州加入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并于两年后进入黄埔军校学习,期间先后加入中国国民党和越南共产党,成为国民革命军中唯一一个获得校级军衔的越南人。1927年,广州起义失败后,他与聂荣臻、叶剑英一道远避香港,并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受胡志明和中共委托,他又到广东东江游击队任职。为了工作需要,他在越南的人事资料里被叫做阮山。
  1929年,阮山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同志们戏称“你的名字太国际化了”,暗指他的名字透着一股“越南味”。他当时就来了气,“就隔着一条红河嘛,我也是黄皮肤黑头发。敌人不是骂我们洪水猛兽吗?好,我就改名洪水。”
  1932年,他前往江西瑞金,在毛泽东“打鬼子有各种方式嘛,不必一定是见血见肉才叫打鬼子,书生的纸笔,戏子的唱腔,都是武器”的号召下,一手创立了红军历史上第一个戏团“工农剧社”,并出任社长,以声势震天的锣鼓敲响了文艺战争第一枪。
  随后,因追随毛泽东,与博古政见不同,阮山被开除出党。他只好带着他的剧社离开中央属地,远赴山西省五台县,开展民族工作。
  在五台县,他开办识字班,给群众演出,讲国际形势,宣传革命。理所当然地,他结识了陈玉英。
  陈玉英毕业于山西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是当地难得的知识分子。这姑娘性格豪爽,常有惊人之语,又是县人民行政委员会的成员,以及抗日军政学校女生队的指导员。
  阮山与陈玉英一起把群众工作做得风生水起。一次聊天,阮山说,“你这名字太秀气,缺乏战斗性。”陈玉英想了想,“那我也改个名字,陈剑戈怎么样?和洪水一样,都是战斗利器。”
  那一刻,村外斜阳正红,远处,缝军鞋的婆姨们正毫不顾忌地对着树下的他们指指点点地大笑。
  长征之中,遵义会议的话题之一就是恢复一批人的党籍和指挥权,“洪水”的名字便在其中。陈剑戈开心极了,一连几天转战途中,都能听到她的女生队嘹亮的歌声。
  1938年1月,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在大家撮合下,两人终于结成伉俪。
  1941年,晋察冀边区被日本人的三光政策严密封锁,阮山带着妻子和数百人的游击队时分时合,以灵活多变的战术打击敌人,遭到日军重兵围剿。当年8月,在鳌鱼山战斗中,游击队主力被打散,阮山和怀有八个月身孕的陈剑戈,以及三名战士在深山老林里躲了半个月之久。由于条件太恶劣,孩子早产,不久就夭折了。
  几年后,已任《抗敌报》第一任社长的阮山终于有了第二个孩子,“就叫陈小丰吧。这是你和我的丰收,也是我们俩的胜利。”
  1945年,越南国内战事突起,胡志明令阮山回国。为保密身份,他只能和陈剑戈分开。“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迎接属于我俩的再次胜利。”
  可相思难解。当他知道李班要去苏联,便让他代为打探陈剑戈的下落。李班很快带回一个坏消息:中国内战全面爆发之后,为躲避敌机轰炸,陈剑戈随部队向太行山深处转移时,与孩子一道不幸遇难。
  阮山平生第一次泪如雨下。他立起一座灵位,把唯一一张陈剑戈的照片放大,装裱了摆好。旁边是他手写的挽联:红河梦远呜咽醒,黄河情怯听涛声。
  爱是成全,成全也是胜利
  1948年,阮山在越南获少将军衔。1950年,胡志明再次批准阮山重返中国,其身份是中共中央统战部越南科主任。
  稍稍安顿后,阮山便四处打听如何找到陈剑戈的遗骨或遗物。接待他的正巧是在《抗敌报》一起工作过的王秘书。王秘书大惊,“陈剑戈没有死啊!”
  呆立许久,阮山抬起头,“我,可不可以见见她……”
  在组织安排下,分飞的劳燕又一次相见了。
  “你知道我特别想你。我特地派李班打听过你的消息,他说你牺牲了……”
  陈剑戈微微一笑,“这不更好吗?我们跌宕的前半生里,充满了刺激,这次也是。”
  “得知你牺牲,我在越南又结婚了……”
  陈剑戈笑不出来了。这次相见,只有短短几分钟。
  一周后,李班带来了陈剑戈的信。纸上依旧是阮山熟悉的秀气小楷,“相聚七年,分别五年,十余年里,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伟岸的男人,他可以冲破国界,但和中国五千年的旧观念一
  样,冲不破世俗。当然,我也冲不破。随信寄来离婚协议书一张,我已签字。每一段故事都该有一个结局,只是,有些结局我们写不好,结果就成了悲剧。我相信,爱,所有伟大的爱里,都不仅仅是拥有,爱的意义在于成全。我说过,我等着我们的胜利,成全,也是胜利。”
  在中国,阮山先后出任人民解放军训练总监部条令局副局长,以及《战斗训练》杂志社社长。1955年,中国军方授予其少将军衔,使其成为新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拥有两国将军军衔的外籍军事将领。
  授衔仪式结束后,阮山请求李班把自己在仪式上佩带的将军肩章送给陈剑戈。“革命了一辈子,我只有一次爱情。作为军人,这肩章是对我成绩的肯定,但我不知道拿什么来肯定我的爱情。”
  陈剑戈在拒绝数次之后,收下了这套肩章。“有恨吗?也许有,但即使是恨,也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习惯了离开,唯求一份牵挂
  阮山坚定的笑开始渐次消失了。
  一方面,与他患难与共的陈剑戈还活着,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也是他解不开的心结;另一方面,他在越方一直得不到公正待遇,虽然他获得了一级人民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他翻译的《论持久战》也已在越南军方风行,使他成为一个世界级军事家。
  授衔仪式之后仅四个月,阮山就瘦了三十斤,经专家确诊为胃癌。他提出回越南的要求,得到了中央批准。
  “别告诉她(陈剑戈)了,她已经习惯了我的离开,这一次我悄悄地走,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1956年10月,阮山在越南逝世,年仅48岁。
  陈剑戈怎会不知道呢?当离婚协议书发出去之后,阮山在中国的每一个行踪、每一件细小的事,她都想尽办法得到。她需要的不是一桩婚姻,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份牵挂。
  阮山回越南前,陈剑戈求人寻来了几枚难得的长白山野山参,让李班带回去,并请求李班,“不要和我断了联系,千万不要。我无法联系他,但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
  得知阮山病逝,她给李班的回信上写道:“我们的故事里注定充满了离开。替我在他的坟上烧柱香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若干年后,一本名为《黄河恋红河情》的书面世,安静的封面很素雅,像它的内容一样不想惊动任何人。“三十三年的革命生涯中,他在中国呆了二十七年,和我在一起七年。这些日子里每一个细节,我都会以一本书的形式纪念。”
  2013年1月13日,腊月初二。好大的雪啊,这个“又是剑又是戈,看上去就很革命”的女人,和这个世界做永久的告别。“我活了他的两倍还多两岁,幸好在无聊的日子终结之后,我可以和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再来一场黄河红河的恋情。”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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