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轿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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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以代步,是所谓“过气”的交通工具,舞台上虚幌,影视里实出,都是旧时风景。从博物馆里请出来,某些景点上抬抬洋人,某些婚礼上抬抬新人,都带有表演性质,类似北京话说的“起哄架秧子”,逗乐儿赚钱。
  遥想当年,没有汽车的时代,轿子曾是身份的象征。八抬大轿,了得!
  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抬得平稳,坐得舒服,脚下快慢,还在其次。抬轿的人手多,不愁跑不动,说快就快,也还是要平稳。老爷坐着,舒服了,下得轿来,吩咐赏钱。但也只是赏个酒钱而已,没听说有加官晋爵的。因为等级界限分明,抬轿的属于“舆人”,不算僚属,做官无份。
  据说,到了不以轿子代步的年代,被誉为“抬轿子”的,却可以得到酒钱以上的实惠。如果把坐轿的身份换成坐专车,那“抬轿”的身份大概远在驾驶员之上了,尽管驾驶员也不妨提为秘书、办公室主任等等。
  这里“抬轿”云云,就从一种职业演化为一项功能。其功能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化险为夷,若履平地,如爪搔痒,如指按摩,一路风光,十分熨帖。
  人间万象,都是可以理解的。有人坐轿,有人抬轿,相成互补,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社会分工,形成稳定的常规秩序,彼此依存,胜于唇齿,倘没有抬轿子的,坐轿的寸步难移,倘没有坐轿的,抬轿的吃什么去?
  所以易难兄(周翼南)赠我册页题词道:“若都讨厌坐轿子,那么善抬轿子者便无用武之地了。”
  这其实是多虑。不过画面上画的是两只老鼠抬轿,倒教人“浮想联翩”。抬轿上肩,惟恭惟谨,但腿细如篾,勉为其难。究竟轿里坐的是谁?人乎?猫乎?窗帘深掩。
  如果是人,可忘了诗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人鼠之间这般默契,想这抬轿的老鼠是只吃官仓的。
  如果是猫,怎么会恩仇尽泯,大不似毛泽东说的“猫鼠关系”;不知双方的利益是在什么原则基础上得到了协调?
  从画面看,虽没有杨柳青年画里《老鼠嫁女》的仪仗俨然,喧腾过世,但也不见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场面。今日何日?斯世何世?朗朗乾坤,怪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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