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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坊,小弄堂,是属于那年代白墙黑瓦的淡淡的忧伤。
老唱盘,旧皮箱,装满明信片的铁盒里藏着一片玫瑰花瓣。
——《上海一九四三》
当这一扇略有湿气的木门被推开时,从黑青色瓦片上滚落而下的阳光,撞进我心里,我看见对面门槛上坐着一位银发妇人。
银发因阳光的雀跃而闪闪发光,夏末最后一丝阳光显得有些萧瑟。“外婆起得早呢!”我慢慢地说道。“是呢,想看看这样的太阳。”外婆朝我笑笑。我目光却落在外婆身后的黑白照片上——外公的遗照。
小孩子会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老人会因为少了陪伴也睡不着,还是因为这里太过柔软,心里某个疼痛之处也再次疼痛?
木桌上的老式收音机,我按下有些不灵的开关,咿咿呀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不多久便像老人停止了咳喘般顺畅了——这女子的唱腔细软。坐在桌旁,看到外婆的背影佝偻着有些颤抖,就像八月的桂花,微微摇曳,一树芳菲。
我想我会抱怨这城市月光太曲折,只有日光还在唱歌。
从外公不在的那一天起,外婆开始等待,等待——当年华垂垂老去,我依然等在这里,等你回来;既然未来给予不了我们碰面的机会,从此,只有在回忆里遇见,在回忆里再见。
到处都看得见外公的影子,他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都是外婆的心将这里的一切维持着和以前一样的,没有变过。
桌子,永远要放在墙上的壁画下,这样冬天少有的阳光能在午后射进来。
桌巾,永远要买白底蓝碎花的,这样夏天能感到一丝凉意。
文竹,放在窗口附近,这样可以抬眼看到一株新绿。
茶壶,永远要泡上一盏西湖龙井,这样就可以嗅到空气中浮动的一点清新。
时钟,永远要放在墙边的柜子顶,这样可以听到时光缓缓流过的声音。
日历,永远要挂在灯开关的上面,这样每晚睡觉关灯可以知道度过了生命的某一天。
收音机,永远要放在茶几的靠左边,这样清晨便可听到外公最爱的音乐。
圆珠笔,永远要放在茶几屉子里左边的位置,这样可以把电视上看到的小谜语抄下来。
……
其实不变的这样,都只是为了感受到外公的不变,不曾离开,永远都在身边。
午后,阳光开始腾开浓浓的倦意。
“外婆,不睡午觉么?”
“嗯,外婆不睡了,等下出去走走。”电视机里重播动物世界,那大象身后的夕阳暖暖地印在外婆眼里,我却看不到一丝安宁。
外婆以前很爱睡觉。
清晨七点出去买完菜回来,看一会儿电视就会睡着,接着就到床上睡到十一点直到外公叫她起来吃饭,下午一点左右,会睡午觉,蒙蒙眬眬三四个小时就走过了,晚饭过后九点左右便歇下了,算一算或许一天会睡到十六小时左右。
现在,清晨六点出门散步,回来开了电视一直看,一直看,午饭完了便出去和其他老人散步,晚上十点以后才慢慢地躺在床上。睡了多久呢?八小时还不到吧!一半而已。
只要想到就会难受,偏偏总是一直想起。
外公曾对外婆是如此的好。
他再也不会在将饭菜端上饭桌的时候叫她起床。
他再也不会在晨光熹微的清晨和她一起去逛热闹的菜场。
他再也不会陪着看电视时记下小谜语满脸笑容地问问她。
他再也不会在她看电视睡着时为她盖被袄。
他再也不会洗澡前放好热水等她。
他再也不会在傍晚她没到家时在窗户口张望。
他再也不会削好苹果问她要不要一半。
他再也不会在今天晚上告诉她明天刮风下雨抑或晴朗。
……
他想要爱护她呵护她保护她的都做到了,可是他还是走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外婆开始会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客厅到阳台,从餐厅到厨房,从卧房到书房,刚坐下来不久,便又起身走来走去。
会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阳台角落里的默默的消瘦的背影,银白的短发。
会看到外婆总想为自己找点事做。
会看到外婆在发现哪里还有外公的气息时,动作滞留好久眼里闪过光亮,嘴角微微抽动,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又把难过压在心底。
三月的夜晚,接到电话——外公病危。
外婆在电话响起的时候已经走出房间,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有恐惧,是害怕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人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爸刚做完手术,正在输液,大姐和大哥陪着,小宝她爸已经过去了。”妈搁下电话说道,转身却看到外婆正穿衣要出门去医院。
“我去看看,他肯定很疼的,我要去。”外婆不理妈妈的话,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就要出门。
“妈,您去也没用啊!大姐他们在那,您去了给爸增加心理负担啊。”妈在劝阻。
“我……我不能不在他身边,我要陪着他的啊,我去帮他疼……”外婆顺着门框就坐到了地上。她没有出声,她在忍,她把啜泣缩到底线。最后扶外婆起来,她的衣服湿了,地上也湿了,眼睛是血红的,她坚强的心已经粉碎了。
“外婆,我们一起等外公回来。”我拍着外婆的背,抚平她的喘息,但她破碎的心,我已拼凑不起。
最终,我许下的诺言也没有实现,外公再也没有回来。
在那个重症监护室的白色的病床上,我看到外公陷在那白色里,身体有些抽动,嘴唇干裂。我握他的手,他没有感觉,他只是重复地呼吸在那个氧气罩下。我哭了,心像撕裂一样地疼痛。
第二天,阳光灿烂,那天是个晴朗而残忍的日子。
我亲爱的慈爱的和蔼的外公永远地离开了,离开了他爱的外婆,他疼爱的我。
黄金葛爬满了雕花的门窗,夕阳斜斜映在斑驳的砖墙。
傍晚,外婆坐在阳台上,仿佛睡着了,手里捏着照片,黑白照片在夕阳光下熠熠生辉,温暖了照片里外公外婆的笑容。
在回忆的路上,时间变得好慢,回头看的片段,有一些风霜。
我把外婆的温暖放回她的口袋,打开旧唱机,回到美好的过去。
(指导教师 邓济舟)
老唱盘,旧皮箱,装满明信片的铁盒里藏着一片玫瑰花瓣。
——《上海一九四三》
当这一扇略有湿气的木门被推开时,从黑青色瓦片上滚落而下的阳光,撞进我心里,我看见对面门槛上坐着一位银发妇人。
银发因阳光的雀跃而闪闪发光,夏末最后一丝阳光显得有些萧瑟。“外婆起得早呢!”我慢慢地说道。“是呢,想看看这样的太阳。”外婆朝我笑笑。我目光却落在外婆身后的黑白照片上——外公的遗照。
小孩子会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老人会因为少了陪伴也睡不着,还是因为这里太过柔软,心里某个疼痛之处也再次疼痛?
木桌上的老式收音机,我按下有些不灵的开关,咿咿呀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不多久便像老人停止了咳喘般顺畅了——这女子的唱腔细软。坐在桌旁,看到外婆的背影佝偻着有些颤抖,就像八月的桂花,微微摇曳,一树芳菲。
我想我会抱怨这城市月光太曲折,只有日光还在唱歌。
从外公不在的那一天起,外婆开始等待,等待——当年华垂垂老去,我依然等在这里,等你回来;既然未来给予不了我们碰面的机会,从此,只有在回忆里遇见,在回忆里再见。
到处都看得见外公的影子,他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都是外婆的心将这里的一切维持着和以前一样的,没有变过。
桌子,永远要放在墙上的壁画下,这样冬天少有的阳光能在午后射进来。
桌巾,永远要买白底蓝碎花的,这样夏天能感到一丝凉意。
文竹,放在窗口附近,这样可以抬眼看到一株新绿。
茶壶,永远要泡上一盏西湖龙井,这样就可以嗅到空气中浮动的一点清新。
时钟,永远要放在墙边的柜子顶,这样可以听到时光缓缓流过的声音。
日历,永远要挂在灯开关的上面,这样每晚睡觉关灯可以知道度过了生命的某一天。
收音机,永远要放在茶几的靠左边,这样清晨便可听到外公最爱的音乐。
圆珠笔,永远要放在茶几屉子里左边的位置,这样可以把电视上看到的小谜语抄下来。
……
其实不变的这样,都只是为了感受到外公的不变,不曾离开,永远都在身边。
午后,阳光开始腾开浓浓的倦意。
“外婆,不睡午觉么?”
“嗯,外婆不睡了,等下出去走走。”电视机里重播动物世界,那大象身后的夕阳暖暖地印在外婆眼里,我却看不到一丝安宁。
外婆以前很爱睡觉。
清晨七点出去买完菜回来,看一会儿电视就会睡着,接着就到床上睡到十一点直到外公叫她起来吃饭,下午一点左右,会睡午觉,蒙蒙眬眬三四个小时就走过了,晚饭过后九点左右便歇下了,算一算或许一天会睡到十六小时左右。
现在,清晨六点出门散步,回来开了电视一直看,一直看,午饭完了便出去和其他老人散步,晚上十点以后才慢慢地躺在床上。睡了多久呢?八小时还不到吧!一半而已。
只要想到就会难受,偏偏总是一直想起。
外公曾对外婆是如此的好。
他再也不会在将饭菜端上饭桌的时候叫她起床。
他再也不会在晨光熹微的清晨和她一起去逛热闹的菜场。
他再也不会陪着看电视时记下小谜语满脸笑容地问问她。
他再也不会在她看电视睡着时为她盖被袄。
他再也不会洗澡前放好热水等她。
他再也不会在傍晚她没到家时在窗户口张望。
他再也不会削好苹果问她要不要一半。
他再也不会在今天晚上告诉她明天刮风下雨抑或晴朗。
……
他想要爱护她呵护她保护她的都做到了,可是他还是走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外婆开始会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客厅到阳台,从餐厅到厨房,从卧房到书房,刚坐下来不久,便又起身走来走去。
会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阳台角落里的默默的消瘦的背影,银白的短发。
会看到外婆总想为自己找点事做。
会看到外婆在发现哪里还有外公的气息时,动作滞留好久眼里闪过光亮,嘴角微微抽动,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又把难过压在心底。
三月的夜晚,接到电话——外公病危。
外婆在电话响起的时候已经走出房间,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有恐惧,是害怕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人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爸刚做完手术,正在输液,大姐和大哥陪着,小宝她爸已经过去了。”妈搁下电话说道,转身却看到外婆正穿衣要出门去医院。
“我去看看,他肯定很疼的,我要去。”外婆不理妈妈的话,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就要出门。
“妈,您去也没用啊!大姐他们在那,您去了给爸增加心理负担啊。”妈在劝阻。
“我……我不能不在他身边,我要陪着他的啊,我去帮他疼……”外婆顺着门框就坐到了地上。她没有出声,她在忍,她把啜泣缩到底线。最后扶外婆起来,她的衣服湿了,地上也湿了,眼睛是血红的,她坚强的心已经粉碎了。
“外婆,我们一起等外公回来。”我拍着外婆的背,抚平她的喘息,但她破碎的心,我已拼凑不起。
最终,我许下的诺言也没有实现,外公再也没有回来。
在那个重症监护室的白色的病床上,我看到外公陷在那白色里,身体有些抽动,嘴唇干裂。我握他的手,他没有感觉,他只是重复地呼吸在那个氧气罩下。我哭了,心像撕裂一样地疼痛。
第二天,阳光灿烂,那天是个晴朗而残忍的日子。
我亲爱的慈爱的和蔼的外公永远地离开了,离开了他爱的外婆,他疼爱的我。
黄金葛爬满了雕花的门窗,夕阳斜斜映在斑驳的砖墙。
傍晚,外婆坐在阳台上,仿佛睡着了,手里捏着照片,黑白照片在夕阳光下熠熠生辉,温暖了照片里外公外婆的笑容。
在回忆的路上,时间变得好慢,回头看的片段,有一些风霜。
我把外婆的温暖放回她的口袋,打开旧唱机,回到美好的过去。
(指导教师 邓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