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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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17日,兰考大火后第13天,本刊记者在兰考县人民医院见到袁厉害。
  灾后第二天,患有心脏病、高血压等多种疾病的袁厉害不堪重压病倒入住这里。十多天来,这间病房总是人来人往,尤其是前来采访的上百家媒体记者。
  在堆满慰问品的单间病房里,袁厉害正斜倚着接受三家媒体采访。经过多天治疗,她已近康复,但脸色依旧蜡黄,嘴唇干裂,肥胖的身躯也因病更显浮肿。
  “我是靠烙饼子、卖副食养大这些孩子。”袁厉害说着,撂起袖口展示她烙饼子时留下的伤疤。和之前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诸多报道一样,她像祥林嫂般絮叨着自己的委屈和不易。
  围在一旁的家人不时搭腔,不断来访的邻居和好心人也争相发言,其主题不外乎“袁厉害是千年难遇的好人”。
  可这种好对袁厉害的亲人来讲却是痛苦,他们只能艳羡别人,而自己却不曾真正拥有。特别是三儿子杜鸣,每每说起母亲,总是满脸不屑,他甚至在多个场合公开向袁厉害讨要被关怀的权利,硬将自己和母亲隔出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永远是“外人”的儿子
  1月18日下午,杜鸣才应记者邀约出现在袁厉害的病房。杜鸣进屋,直直站在床尾,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侄女杜佳瑶跑到跟前,双手圈住他的膝盖,他低头勉强一笑。病房里,杜鸣话不多,甚至不太愿意理会别人。在这一点上,他和姐姐哥哥截然不同。
  在姐姐杜鹃和哥哥杜鹏放下所有事情,天天侍奉袁厉害左右时,已经辞职的杜鸣却鲜少出现。即便前来,也匆匆了事。哪怕在记者面前,他也跷脚半躺在病房的空床上,自顾自地玩手机。
  出了病房,坐在排椅上的杜鸣才打开话匣。
  “她,是个好人吧。”杜鸣双手合十,表情复杂地说。他用“她”代指袁厉害,自始自终都没说一声“妈”,尽管此前他们还专门参加一档情感节目,调解破裂的母子关系。
  “叫声妈妈吧。”节目现场情感专家反复引导,杜鸣憋出一声“妈”,事后,又将“妈妈”的称呼抛诸脑后。
  “妈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多记者采访时都问。
  “一个代名词吧。”
  “那你就没想过修复这种关系?”
  杜鸣不耐烦,哼哼哈哈地糊弄过去。修复?失去母爱的过去、现在甚至将来,如何修复!
  可毕竟血浓于水。这段时间,家里的问题接踵而至,先是奶奶过世,紧接着母亲又出事。本在县城一家影楼担任摄影师的他只好辞职前来帮忙,口里怨着,但仍接受每个记者的采访。
  “算尽一份力帮她吧,只是我说的话格格不入。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个家的外人。”杜鸣垂下头,回忆让平静的心绪横生枝蔓,直到回到病房也未能舒展眉头。
  “鸣鸣现在每天都来看我,只是要上班,不能总陪着。”袁厉害替杜鸣找理由,杜鸣一声未吭。
  收养弃婴而毁掉家庭
  1989年,袁厉害把杜鸣送回丈夫杜灵彪的河北邢台老家,或许,从那时起,这对母子的关系就打上了死结。
  袁厉害是兰考县城关镇人,8岁起就跟爷爷在县医院门口做生意,这成为她的终身职业,也练就了热情泼辣的性格。
  1985年,经一位医生介绍,19岁的她嫁给在兰考当兵的杜灵彪。杜灵彪憨实,和袁厉害性格互补,婚后的日子过得幸福快乐。但这和谐的夫妻关系却因收养弃婴而破裂。
  收养第一个弃婴时,袁厉害正兼职做医院里的勤杂工。“医生给钱让我帮忙处理死婴。那次,竟发现怀里的孩子还活着,只是有缺陷。我找不到他的亲人,也舍不得丢。”
  对此,母亲张素叶先提出反对意见,袁厉害便揭她的伤疤堵她的口:“你不也是一岁半就没爹没娘,怎么不理解?”母亲气得破口大骂,杜灵彪在旁跟着嘀咕了几句,袁厉害就拿他撒气,还一意孤行地让弃婴跟自己姓,取名“袁海洋”。 杜灵彪觉得憋屈,但不敢再发表意见,只好由着她。
  杜灵彪的忍让似乎助长了袁厉害的“嚣张”,在她生下三儿子杜鸣这年,她又收养了患唇腭裂的杜盼乐,还把出生仅一个月的杜鸣送回老家,过继给杜灵彪的大哥,“孩子太多,根本带不过来,给他没孩子的大伯全是为他打算。”袁厉害说。
  杜鸣却无法理解:“凭什么养别人孩子不养亲生儿子?凭什么我要喝羊奶长大,别人却喝了我的母乳?”
  这样的问题同样叩问着杜灵彪。在袁厉害愈演愈烈的收养行为下,小孩占满了他们在医院门前搭起的简易房。而这些小孩,也让他家穷得叮当响:家里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偶尔还会食不果腹。即便如此,袁厉害却不懂亲疏有别,好吃好喝的都拿去招待弃婴,反而忽略了杜鹃和杜鹏。
  “你是好心人,但对家人太心狠。”一次激烈争吵之后,杜灵彪丢下这样的话一走了之。这个憨厚的男人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也不能像她一样心怀大爱,逃离便成了唯一的选择。而这个家,也因他的离去更加四分五裂。
  母爱分配不均
  杜鸣把父亲的逃避归责于袁厉害,“她的漠视让人难以忍受。”
  杜鹃和杜鹏对此也有疑虑。杜鹃曾跟一养女起冲突,因为那女孩口口声声称袁厉害为“俺妈”,杜鹃气不过:“到底是你妈还是我妈?”袁厉害知道后,狠狠训斥了她。
  和弃婴们一起长大的杜鹃杜鹏,从不曾享有“亲生子女”的优待,反倒处于劣势。只因一直待在母亲身边,他俩没有杜鸣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
  杜鸣在偏远的农村长大,袁厉害说她常去看他,但在杜鸣12岁前的记忆中,他只见过袁厉害两次,“一次是7岁那年,一次是9岁那年,见到也压根不认识。”
  12岁时,杜鸣大伯去世,他跟着大伯母回到兰考,以为终于能和母亲亲近,但事实却是离得更远。
  一到兰考,杜鸣浑身充斥着陌生感,特别渴望袁厉害送他上学。可每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只为护送“奇形怪状”的弃婴们。他远远跟在三轮推车后,等着袁厉害回头看他一眼。可袁厉害的注意力从未放在他身上。每次家长会,他都跟她提,可她太忙,一次也没去过。   后来,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放学后就不回家,到处疯玩,偶尔还倔强地去捣蛋。可不管他做错什么,袁厉害总不搭理他。
  有时,杜鸣很羡慕姐姐哥哥,因为他们做错事,袁厉害至少会责骂,而这于他似乎也是奢侈。最让他伤心的是他想学乒乓球,袁厉害不理会,可比他小4岁的袁松只提了一下,她就忙着给他赚学费去了。
  这样的事多了,杜鸣的心渐渐凉了,从最初的期盼到质疑,再到怨恨。后来,他发现自己和母亲的裂痕已无法修复。
  而此时,袁厉害已是名人,被称为“爱心妈妈”,接受着各大媒体的热捧,更受到政府的认可和褒奖,她接受采访,参加活动,或是照顾孩子,更是无暇照顾家人。她似乎沉浸在她那所谓的“爱心妈妈”世界里,虚名让她迷失本应去呵护的亲情。
  第二个妈妈
  杜鸣缺失的母爱在大伯母牛凤敏那儿得到补偿。他不介意拿袁厉害对比,“养母才扮演着妈妈的角色。”
  袁厉害不愿提这档关系,在她的意识里,杜鸣始终是她儿子。
  去年底杜鸣结婚前,袁厉害塞给他一串钥匙,淡淡地说:“你结婚,给你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他点点头,接过钥匙,没有言谢:“要知道,我在岳父母家住了整整三年,她都没有过问。而且,新房里的家具、家电都是我自己置办的。”
  相较于物质,杜鸣更希望得到关怀。可袁厉害觉得已经补偿他了。杜鸣新婚后的四个月里,袁厉害只去看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为了说服小两口接收几个弃婴同住。杜鸣听罢连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如今说起,他再次重申:“我承认,我就是很抵触她这种行为。”
  其实,在杜鸣心里,母亲的位置早已给了养母牛凤敏吧。
  一次,杜鹃在杜鸣面前嘟嚷:“大娘做饭不好吃。”杜鸣莫名火了,出手打了杜鹃,随后又解释说:“我就是不愿别人说养母的坏话。”
  “那换作是说你亲妈呢?”旁人追问。“我应该不会出手吧。”
  因为之前种种,所以1月4日大火发生时,陪伴在袁厉害身旁的是她的养子袁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不止一次地宣称:“她就是俺亲妈,还让那么多被抛弃的孩子活了下来。”说着,动情地流下两行热泪,而杜鸣只是冷眼旁观着。
  灾后的重聚与分离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场灾难重塑了袁厉害四分五裂的亲情。尤其是有人提出质疑时,一家子会抱团还击。
  大火发生后,袁厉害和她引以为傲的弃婴王国再次回到公众视野,接受世人的审判。有人赞扬,说袁厉害是心软,对弃婴好,好到可以评上“年度感动人物”;有人批判她草菅人命,还重新挖出2011年一组名为《命若垃圾》的摄影作品,说其不具备收养资格。
  甚至有记者尖锐地提问:“你收养那么多孩子图什么?为卖孩子谋利?”这也是周围邻居议论的“小道消息”。
  满屋子的镜头瞄准袁厉害,这个曾被树立成标杆人物的厉害女人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木然地望着记者发呆。于是,媳妇们纷纷走近她,紧握她的手,杜鹏蹲在地上抱着头,袁松火了,关掉病房里的灯,把记者都撵了出去。
  杜鸣这才发出声音:“好人怎么就没好报?”虽然这声音里掺杂着其他意味,但他终于愿意陪在她身边。
  在袁厉害最悲痛的时刻,她养大的那些弃婴相继回来探望,每次相见,她都会痛哭一场,哭诉这些天来受的委屈,也会想起那些死去的孩子,还有被送去福利院的那11个。
  也许,世人评判的好与坏都是以自我意识或生存环境为标准的,那么于弃婴而言,袁厉害无疑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因为她让他们活下去了;于亲人而言,她则是一个坏人,因为从未享受过她给予的亲情。
  此时,病房门前,3岁的孙女杜佳瑶和1岁的杜佳忆正在30厘米高的排椅上蹦来蹦去,屋里的一家人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袁厉害望向她们,淡淡地说:“我几乎没怎么抱过她们,可她们是有人抱的孩子啊。”说完,她斜睨着身边的子女,有些没底气,脸上明显地有些许歉疚,但很快又被担忧掩盖:“想去福利院接孩子,老梦见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着火那院里,不搭理我,是都把我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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