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枪(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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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是在午后大人们下了田时打响的。
  三蛋、臣子、小五、发子、生、还有我,在激烈地战斗着。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街巷游击战,我们双方充分利用草垛、墙角、歪脖子树、碾台、磨道当战壕和掩体……战场上掺杂着一些鸡们、狗们、猫们、鸭们,它们时而紧张、时而恹恹地观战。
  我们的枪,是田三叔家的芝麻秆。
  那年月很少有人家种芝麻。而田三叔家就种了,而且一种就是三分地。碰上好年景,芝麻丰收了,芝麻秆一人多高,包裹着芝麻粒儿的荚子拇指肚大小,三分地割了足足有五担多。田三叔将芝麻一溜儿竖排在屋墙下晒,烈日下晒上三两天,那些半青半黄的荚子就裂开了嘴儿,露出虱子般大的黑粒儿。地上铺了包袱皮,将芝麻秆头朝下倒提着,用木棍轻轻敲打,黑粒儿就会“哗哗”地淌下来。三分多地的芝麻,能收几十斤芝麻粒儿,拿到集市上能换几百斤黄豆哩。
  战斗打响前,田三叔家的屋墙下那一排排狗腿粗细、笔直挺拔的芝麻秆,分明就是为我们预备好的枪嘛!我们如果不拿起这绝好的武器上战场,那就对不住它们。好钢必须要用在刀刃上!
  芝麻,在它们的主人田三叔还没来得及将它们袒露出来的粒儿收进仓里、袋里的时候,这些无辜的、黑黑的、小小的东西,就被我们挥舞着、上下翻飞着撒进了草垛里、墙缝里、尘土里……
  其实,一开始我们根本没想到这些小黑东西就是我们的子弹,更没想到这些小黑东西还好吃,那么好吃。我们拿着芝麻秆,挥舞着、喊叫着、蹦跳着,将这些子弹“嗖嗖”地射向敌方。它们倒也卖力,纷纷扬扬射进对方的头发里、眼睛里、鼻孔里、嘴唇里……在战斗进入最艰苦的白热化阶段,敌我双方展开了拼刺刀、肉搏战。我的战友小五壮烈牺牲了。小五牺牲的原因是:正当小五张大嘴巴喊“冲啊!冲啊!”的时候,敌人将一串子弹射进了他的嘴里。
  小五倒下后,嘴巴“呱唧呱唧”地嚼着什么东西。敌方一看小五倒下了还不愿意死,就不干了,强烈抗议着,并挂起免战牌威胁我们。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小五抬起头来赶忙解释说:“不是我不愿意死,谁叫你们把子弹往我嘴里射来着;嘻嘻!没想到这种子弹这么好吃,越嚼越香,香死我了!”
  敌人三蛋听了,疑疑惑惑地将手中的芝麻秆倒过来,小手掌摊开接住几十粒黑东西放进嘴里,“呱唧呱唧”嚼起来,嘴里咕噜道:“哎呀!真香啊!”
  战斗,在发现了子弹好吃以后结束了,我们开始大嚼特嚼那些子弹。
  傍晚降临的时候,田三叔家屋墙下的芝麻,所剩无几了。
  尖利的嚎哭是在快吃晚饭的时候响彻了村子的上空的。姐姐问娘是谁在哭啊?从地里劳作刚回来的娘说:“是你田三婶。三分地的芝麻全被人糟蹋了!芝麻可是稀罕物哩。唉,太可惜了!”
  娘这话让我一口粥没咽好,呛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娘问我咋着了?我慌慌地掩饰道:“粥太热,烫着喉咙了。”
  哭煎饼
  个星期天的上午,我都要回一趟家,家在离乡中学二十里路的深山里。我回家不是为了帮娘干什么农活,是为了回家拿下一个星期的饭食。下一个星期的饭食是一包袱约10斤重的地瓜干煎饼,以及一串咸菜疙瘩。初二这一年学习很紧张,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农活多,如果不是因为娘有癫痫病,我的煎饼也会和别的同学一样,都是家里人每个星期天送到学校里来的。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爹死了。自从爹死了以后,娘的癫痫病犯得就更勤了。娘有时候在地瓜地里正耪着地瓜秧苗,“咕咚”一头栽倒在地瓜地里,半天才苏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又继续耪地瓜秧苗。有一回娘去井上担水,从井里提水的时候,娘的毛病又犯了,一头栽进了井里。多亏了邻家六叔路过,及时将娘捞上来,从那时起,去井上担水的活儿,就落到姐姐的肩膀上。娘这毛病,连煎饼也不能烙。那年,娘坐在鏊子前正烙着煎饼,一头栽在滚热的鏊子上,半边脸都烫坏了。幸亏爹正在猪圈里清理猪粪,听到声响及时过去把娘救了下来。自那以后,全家吃的煎饼,也都成了姐姐的活儿。
  姐姐烙的煎饼比娘烙的差远了,又厚又糁。每顿饭前弟弟都为了吃这样的煎饼愁得哭。我毕竟大了,又是正长身量的时候,饭量特别大,姐姐烙的煎饼吃着一样的香。
  用来包煎饼的包袱不大,每个星期一包袱煎饼,多了没有。家里的粮食每年都吃不到新粮食接茬,我的这一包袱煎饼得计划着吃。好多个星期,我都因为没能计划好,就有那么几顿可能没收住口,多吃了一个两个,星期六这一天,挨了好几回饿。
  二十里山路,我得走上小半天。我将一包袱煎饼斜背在脊梁上,胸前挂着一串用细铁丝串起来的咸菜疙瘩。每次从家里回来到了学校,一些家住乡街里的同学就凑过来,稀罕地低头咬一口我胸前挂着的那串咸菜疙瘩,“香!香!”地赞赏着。这个一口那个一口,没等到宿舍,一个疙瘩就没有了。我难免有些心疼,这几个咸菜疙瘩可是我一个星期的菜肴啊。
  煎饼放在宿舍里,冬天还好办,包袱皮里再裹上一层塑料布,尽管仍然风干了,吃起来脆脆的,吃到啥时也发不了霉、变不了质。一到夏天就难办了,宿舍里潮湿闷热,煎饼吃不上几天就开始发霉,长出一层黄黄绿绿的霉斑。这样变了质的煎饼很难吃,有时候吃了还闹肚子,头晕、恶心……后来,不知道是谁想了一个办法,在宿舍院子里的树间扯起了一根长长的绳子,把煎饼一个个晾衣服般搭在绳子上,在烈日下晒着。每天上课前晒上,下课后收起来,收煎饼前,大家用一根小木棍轻轻敲打着煎饼,煎饼外表那层黄毛绿毛在木棍的敲打下变成一股股刺鼻的烟雾,煎饼就又完好如初了。
  这个办法一下子在学校里推广开来。每年的夏天,几乎所有的学生宿舍的院子里,都有这么一副烈日下暴晒煎饼的风景。有一天,上级来检查,发现了宿舍院子里的这道风景,嫌不成体统,把校长训了一顿,要学校立即整改。上级领导走了之后,校长对晒煎饼一景睁只眼闭只眼,我们的煎饼该咋晒还咋晒。
  夏日的天,孩儿的脸,天气说变就变。这天上午,第三节课刚刚开始,从西北上就悄悄地扑过来一片黑云。这片黑云压根就没引起正在上课的所有师生们的注意。“咣”的一个炸雷,突然间落在了学校的上空,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雨,就如倾盆般落了下来。
  赶快收煎饼去啊!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课,朝窗外瞅一眼,大吼了一声。我们被老师这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瞬间就猛醒过来。教室里顿时乱了起来,我们都奋不顾身地冲出教室,冒雨奔向宿舍。
  宿舍距离教室有半里地,等我们跑回宿舍,雨竟然一下子停了。进了宿舍的院子,我们落汤鸡般,一个个都呆了。只见被雨水泡透泡软了的煎饼,在绳子上再也挂搭不住了,“啪嗒啪嗒”地从绳子上摔到地下,在地上的泥水里变成了一摊摊的稀糊糊。
  我们赶忙从宿舍里拿了脸盆,蹲在地上,从泥水里捧起那一摊摊稀糊糊往脸盆里放。这是一个星期的饭食啊,我们必须要挽救这一个星期的饭食!
  随后赶来的老师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捧了,捧起来也无法吃了。
  听了老师这话,我们这才看到捧到脸盆里的稀糊糊掺杂了一半的泥水。我伤心得一屁股坐在泥水里,低声哭了起来。紧接着,同学们也都哭了,宿舍的院子里一片哭声。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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